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二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二章</h3><br /><br />  這算不算是一個超級女巫的悲哀呢?<br /><br />  當然,直到這時為止,瑪仙絕沒有半分後悔和原振俠之間的關係的意思。可是李固和黃絹的這種情景,卻令得她又是艷羨,又是惘然。<br /><br />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要定了定神,才能走向前去──施展巫術力量,在絕大多數的情形之下,都需要施術者的精神高度集中,通過施術者的精神力量,勾引起宇宙間所蘊藏的不可思議的各種力量,來達到巫術的目的!<br /><br />  如果施術者自己精神恍惚的話,不但達不到目的,而且還會反害自身!<br /><br />  瑪仙畢竟是超級女巫,她剛才略有所失,但隨即鎮定了下來,而且,迅速接近黃絹和李固。在到了適當的距離時,她手揚起,手指一彈,有一滴鮮血,彈到了李固的臉頰之上。<br /><br />  這一滴鮮血,是來自原振俠體內的,是原振俠的血。<br /><br />  本來,施展這種巫術,需要中術者本身的血。但由於李固的體內有原振俠的血,所以原振俠的血,也可以起到巫術的作用。<br /><br />  同樣,如果是卡爾斯的血,黃絹的血,也一樣會有用,都可以使巫術施展。<br /><br />  在這滴血上,瑪仙已注入了巫術的力量。<br /><br />  瑪仙在這滴血中注入的巫術力量是甚麼,為甚麼一定要中術者體內有同樣的血,才會起作用,作為超級女巫瑪仙,她絕不會用「科學角度」去解釋。<br /><br />  當然,她可以解釋為:在這滴血中,已被加進了一種,對腦神經系統有高度破壞性的病毒。這滴滿是病毒的血,一進入人體,病毒迅速侵入腦部,以幾何級數的速率繁殖,對人腦造成毀滅性的破壞,使人變成白癡!<br /><br />  必須要中術者本身的血,也可以解釋為:那樣才不會造成排斥的現象,使病毒得以順利繁殖──可是瑪仙絕不會作這種解釋。<br /><br />  原振俠問她原因,她的回答是:原因太複雜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事實上,連她自己,作為一個超級女巫,她也不明白原因──她會通過極其繁複的手續,施展巫術,可是不明白原因。<br /><br />  (巫術屬於玄學的範疇,不屬於科學的範疇,不能用科學的邏輯來解釋。科學要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玄學不必,這是玄學和科學的最大分別之一。)<br /><br />  (有許許多多屬於玄學範疇的事,科學家每喜越俎代庖,來做種種「測試」,那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玄學能力的掌握者,大可對之叱喝:「管你自己的科學,別來管你不懂的玄學!」)<br /><br />  (可是妙在有不少玄學能力的掌握者,也不是很明白這個道理,由得科學家胡來。科學要是能解釋玄學,玄學也不成為玄學了!)<br /><br />  這時,瑪仙一彈指,將一滴已注入了巫術力量的鮮血,彈到了李固的臉上。在夕陽殘照之下,在李固淺粉紅的臉上,那一滴血,看來鮮紅之極。<br /><br />  瑪仙在血一沾到了李固的臉頰時,就立即嬌聲道:「哎呀,你流血了!」<br /><br />  她一面說,一面已伸出了右手的中指,逕自伸到了李固的臉上,按捺了一下。當她的手指離開了李固的臉頰時,那滴血已經不見了。<br /><br />  血不是被瑪仙的手指抹去的,而是在一按之際,被瑪仙運用巫術的力量,按進了李固的身體之內。這一切,都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完成,而在這一秒鐘之中,李固和黃絹兩人的反應不同。<br /><br />  李固直到瑪仙縮回手指,已經完成了她的巫術之後,才看到了瑪仙,他陡然呆了一呆──那全然是任何人,見到了像瑪仙這樣的絕色美女之後的正常反應,沒有反應才是不正常,絕不表示他對之有甚麼非份之想。<br /><br />  他也自然而然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按了一下,他當然摸不到甚麼──血已被瑪仙按進他的肌膚了。這時,注入了巫術力量的那滴血,已和他體內所有的血混在一起,在他的身體之內流竄。<br /><br />  李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他只是向瑪仙笑了一下,而這時瑪仙已翩然轉身走了開去。而黃絹覺察得比較早,血一沾上了李固的臉頰,她就看到了,當瑪仙伸出手指去的時候,她也看出了瑪仙是甚麼人。可是瑪仙的動作十分快,一下子就完成了。<br /><br />  以黃絹的精靈,也不知發生了甚麼事──一直到巫術力量發作之後,黃絹才想到了重要的一點:李固的血不是鮮紅色的!<br /><br />  也正由於這一點,所以她才想到,一切都可能是超級女巫在搞鬼!當然也必然和原振俠有關,這才向原振俠大興問罪之師!<br /><br />  而當時,黃絹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實在也不能怪她,那是由於她女性的一項本能發作的緣故──瑪仙是那麼出色的美女,突然出現在李固的面前,而李固又對她有著一個短暫的凝視,這就夠使黃絹緊張的了!<br /><br />  任何女性,在同樣的情形下,都會有一致的反應,黃絹當然不能例外!<br /><br />  而且,黃絹正嘗到甜蜜無比的愛情所帶來的幸福。人的心理是:越是感到幸福,就越是害怕會失去它!所以,黃絹在那一剎間,她的機靈不知去了何處,她甚至作了一個十分幼稚的動作──她把自己的身體移了一移,擋在瑪仙的面前,希望可以隔斷李固的視線,不讓李固多看瑪仙一眼。而也就在這時,她心中又感到了極度的甜蜜!<br /><br />  因為她立即發現,李固根本再也沒有去看瑪仙第二眼!<br /><br />  李固是真正地感到,和黃絹的愛,已經令得他心滿意足了!<br /><br />  儘管,瑪仙的美麗令得他在一剎那之間感到驚詫,可是他也立時知道,美麗的女人多的是,但是真正要有愛情的,卻只能有一個!<br /><br />  而他的神情,他的眼色,都說明他深深明白這個道理。黃絹在那一剎間感到的甜蜜,足以令得她完全不去注意剛才曾發生過甚麼事,自然也不知道,巫術已在李固的體內發生了作用!她投入李固的懷中,和李固緊擁在一起。<br /><br />  這時,她和李固都沒有再注意瑪仙,可是瑪仙在走開了十多步之後,卻回過頭來望著他們。<br /><br />  瑪仙看到緊擁著的李固和黃絹,心中又低嘆了一聲。<br /><br />  在那時候,她並不懷疑黃絹和李固之間,存在著真正的愛情──本來,她熟知黃絹的為人,知道黃絹懷有超級的野心,以為黃絹只是在利用李固,使她可以登上新的權力高峰。<br /><br />  可是這時候,她感到自己可能錯了,原振俠也可能錯了!她當然也想到,當巫術的作用完全發作之後,黃絹一定會十分傷心!<br /><br />  當她想到了這一點之後,她曾有猶豫。可是她又想到,巫術力量發作之後,反倒可以知道他們之間,是不是有真正的愛情!<br /><br />  那時候,這個超級女巫的思緒,紊亂之極──不論她有多麼不可思議的巫術能力,她這時的心態,也和墜入感情煩惱之中的普通少女無疑。她又想到的是:愛情可以考驗嗎?考驗愛情不是愚蠢行為嗎?<br /><br />  她想得入神,怔怔地站著,李固和黃絹已經相摟著走過來,就在她的身邊經過。兩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美如天仙的瑪仙,正怔怔地站在一邊。<br /><br />  瑪仙並沒有多逗留,她肯定自己所施的巫術力量必然發作,所以就回到了原振俠的身邊,告訴原振俠,她的任務已經完成。<br /><br />  她又離開原振俠之後,心中仍然十分悵惘,連她自己也說不出是甚麼原因來。或許是李固和黃絹之間,那種洋溢在眉梢眼角、舉手投足之間的幸福甜蜜,使她有所感慨──原振俠對自己的神態,似乎比不上李固!<br /><br />  瑪仙竭力想讓自己不要有這種想法,可是卻又怎麼都拋不開,她只好暗自嘆息──這並不是用任何巫術力量可以解決的!<br /><br />  卡爾斯的計畫進行順利,在各國元首全都來到之前,他已和先來的幾位元首,約略透露了他的計畫──有的表示支持,有的則觀望,大多數,都在等待「真神使者」的正式露面。<br /><br />  最重要的一刻,終於來到,幾十個國家元首,聚集在廣場上。各國元首帶來的衛隊,有上千人,各自服飾鮮明,排列在自己國家元首的附近。<br /><br />  卡爾斯全副戎服,看來神氣非凡,黃絹和李固在一起,已經在那艘飛船之中。<br /><br />  他們的計畫是,在布幔一撤去之後,李固就操縱著飛船,以無限的聲威,直衝上天空去。然後,他再從高空盤旋而下,當李固自高空翱翔而下之際,黃絹就留在飛船中。<br /><br />  黃絹會利用飛船的設備,發出巨大的聲響──誦經聲,一聽到這種發自天上,震耳欲聾的誦經聲,不會再有人懷疑自天而降的,不是真神的使者。<br /><br />  到時,卡爾斯會首先進行五體投地的膜拜。他估計,所有的人,都會和他一樣,進行同樣形式的膜拜。<br /><br />  然後,停留在半空,全身發光的李固,就會下降到離地十公尺左右,好讓人人都把他看個清楚。然後,他就叫著卡爾斯的名字,傳達真神的旨意,著令卡爾斯統率全地球的信徒。<br /><br />  做完這些,李固就一飛上天,在飛船上和黃絹會合。兩人從此遠走高飛,去享受他們的二人世界!<br /><br />  一切安排得十分妥當──李固一離開,卡爾斯就可以發揮他的能力,使得各國元首都聽命於他!<br /><br />  這時,樂隊正奏出聖樂。李固和黃絹在飛船之中,兩人嘰嘰咕咕,有說不完的話,他們都十分高興,因為這件事一完,他們兩人,便再也沒有俗務在身,可以隨心所欲,去過他們的神仙生活了!<br /><br />  李固在前半分鐘,還笑得十分歡暢地說:「卡爾斯達到了目的之後,會不會快樂?照我看來,他是一個笨得不能再笨的人!」<br /><br />  黃絹滿心歡悅:「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不做笨人的,我就也做過!」<br /><br />  李固笑嘻嘻地望著黃絹,顯然他本來是打算說甚麼的,可是突然之間,他卻用雙手捧住了頭,身子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就此靜止不動,也不把抱住了頭的雙手放下來。<br /><br />  黃絹開始時,還只當李固不知又耍出甚麼新花樣,來討自己的歡喜,她已經發出了一陣「咯咯」的嬌笑聲。因為過去的經驗告訴她,李固的逗笑新花樣,都能逗得她笑岔了氣。<br /><br />  可是,她笑了約莫半分鐘,看到李固仍然掩住了臉。這時,她仍然料不到會有甚麼意外發生,她只是有點不耐煩──太久沒有看到李固的俊臉了,所以她就伸手,把李固的雙手,拉了下來。<br /><br />  李固一點也沒有反抗,他的雙手被拉下來之後,他臉上仍然掛著那個笑容(大家都知道了,這個笑容,以後一直掛在李固的臉上)。別人或許分別不出,李固在掩臉前和掩臉後有甚麼不同,可是黃絹畢竟是和他有著刻骨愛情的人,一下子就注意到,李固的雙眼完全沒有了神采!<br /><br />  李固的眼神,曾燃點起黃絹心中的愛火,黃絹對李固眼中的神采,有著刻骨銘心的印象,而如今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叫她如何不驚!剎那之間,她除了不斷搖動李固的身子之外,嚇得張大了口,發不出聲音來。<br /><br />  過了足有一分鐘,李固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黃絹才陡地叫了起來:「別嚇我,這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快,求求你別嚇我!」<br /><br />  然而,李固仍然是老樣子。<br /><br />  黃絹只感到一股寒意,自頂至踵,迅速流遍全身,使她整個人如同浸進了冰水之中!<br /><br />  她知道自己這時的神情,表現了真正的驚恐。以李固對她的愛意而論,決計沒有看到了她的這種神情,而繼續「開玩笑」之理!<br /><br />  那麼,一定有甚麼不尋常之極的事情發生了!<br /><br />  然而,發生了甚麼事呢?<br /><br />  在那一剎間,黃絹只覺得耳際轟轟亂響,不知不覺之間,淚如泉湧。一股力量大得無可抗拒的恐懼感,向她壓了下來,一下子把她整個籠罩住,令得她的身子,在劇烈地發著抖!<br /><br />  李固仍然沒有改變表情,雙眼毫無神采地對著黃絹──表示他的生命,已起了可怕的、徹底的變化!<br /><br />  就在這時候,聖樂演奏結束。全場肅靜之中,卡爾斯將軍站了起來,大聲下達命令:「撤幔!」<br /><br />  布幔在早已準備妥當的情形下,由一百個士兵用力一扯,全部扯開。那艘宇宙飛船,也就整個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從所有人一看到那艘飛船之後的神情看來,卡爾斯的計畫,絕對可以實現,只要一切順利進行的話。<br /><br />  那許多國家元首,人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所發出的驚嘆聲,此起彼伏。卡爾斯將軍興奮得聲音也比平時嘹喨了許多,他大聲宣布:「請真神使者的聖船,藉真神的神威升空!」<br /><br />  他在作了那樣的宣布之後,用力一揮手,等候飛船發出巨大的聲響和強烈的光芒,破空而起。<br /><br />  可是那時候,巫術已令得李固成了白癡。黃絹在這陡然而生的變故之前,心膽俱裂,飛船當然不會起飛,只是一動不動。<br /><br />  卡爾斯等了一分鐘,未見有甚麼動靜,又再宣布了一遍。<br /><br />  這時,他的神情已經開始狼狽,而且也已有汗珠自他的鼻尖沁出來。<br /><br />  可是,那比較起後來的十分鐘,簡直不算甚麼──他由於不斷大聲疾呼,要「聖船」起飛,聲音已變得十分嘶啞,滿頭大汗,令得他雙眼睜不開來,要伸手在臉上亂抹。又由於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向前奔出去時跌了一跤,再爬起來時,雪白的手套上沾了泥塵,再抹在臉上,連臉上也沾了泥污。<br /><br />  事後,有幾個國家元首談論起當時的情形來,一個說:「卡爾斯在那時,看起來簡直是一個小丑!」<br /><br />  另外一個國家元首表示同意,可是卻補充:「是,不過是一個發了瘋的小丑!」<br /><br />  卡爾斯這時候,真的發狂了!從有笑聲開始傳出之後,他又是發急,又是憤怒,又是驚恐。<br /><br />  飛船的外型雖然十分驚人,叫人一看之下,便自然而然發出驚嘆聲來,但是如果總是一動不動停在那裡,看久了也不過是一件大型玩具而已。來聚會的人全是元首級的人馬,自然不會被嚇倒。<br /><br />  而卡爾斯越叫越狼狽,開始有人想到,甚麼「真神使者」之類,全是卡爾斯不知在玩弄甚麼把戲。而且卡爾斯這時的樣子確然十分好笑,所以有人就笑了起來。<br /><br />  嗤笑聲是有傳染力量的,一個人笑,很快變成了十個人笑,終於演變成了一片哄笑聲。<br /><br />  卡爾斯覺得全身像是有烈火在燃燒一樣!<br /><br />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他奔向飛船,船艙的蓋緊閉(本來是準備立刻起飛的),而船身又滑,沒有可供攀緣上去的地方。<br /><br />  於是,偉大的卡爾斯將軍,就在各國元首之前,作了一場看到的人都畢生難忘的表演──他在飛船之旁,不停地跳著,不停地叫著。<br /><br />  他這樣的叫和跳,究竟維持了多久,各國元首倒沒有一個知道的。因為在十分鐘之後,就有人開始離去,二、三十分鐘之後,走得一個不剩。只有卡爾斯的部下,目瞪口呆的七千個官兵,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將軍,在筋疲力盡之後,倒在地上,又取出佩鎗來,向著飛船射完了所有的子彈,才有人敢接近他。<br /><br />  那時候,卡爾斯已經筋疲力盡了。他接過一個軍官遞給他的水,大口大口喝著,然而他心中卻在叫:酒!給我酒喝!我要喝酒!可是他雖然神智十分慌亂,卻也不敢在官兵面前公然喝酒。<br /><br />  他用嘶啞的聲音發出了一個命令,指著那飛船:「一有人出來,立即向我報告!」<br /><br />  他掙扎著站了起來,看著人早已散去的廣場,欲哭無淚,腳步蹣跚,要人扶持著才能上車。他衝進辦公室,在祕密藏酒處取出了一瓶酒來,急得來不及打開,就敲斷了瓶頸,大喝起來。<br /><br />  黃絹在當時,並不知道船艙外面發生了甚麼事。就算她的神智足夠清醒,她也無法顧及,因為李固的樣子,令得她越來越害怕!<br /><br />  她也在不斷地叫,叫著李固的名字,只怕叫了幾千聲、幾萬聲,可是李固一點反應也沒有。<br /><br />  她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空有一身聰明才智,一點也使不上。她只是抱著李固哭了一會,同時搖撼著李固的身體。<br /><br />  當她終於逐漸冷靜下來時,她首先想到的是醫生!<br /><br />  那已是至少三小時之後的事了。<br /><br />  她急急打開了艙蓋,挺身站起來,同時也扶起了李固。守在外面的軍官一看到了他們,立即傳達了卡爾斯的命令,可是黃絹根本不理會,只是啞著聲音喝:「快準備車,到醫院去!」<br /><br />  那軍官素知黃絹將軍雖然是國家的第二號人物,但有時權勢還凌駕在卡爾斯將軍之上,所以趕忙吩咐備車。<br /><br />  黃絹只覺得自己疲倦之極,一句話也不想說。她只是無力地揮著手,由幾個軍官疊起身,先扶著李固下地,她在合上了艙蓋之後,也下了地。<br /><br />  車子駛來,她和李固一上了車,軍官就立刻和卡爾斯將軍聯絡。可是卡爾斯的近衛拒絕通報,理由是:將軍已經睡了。<br /><br />  將軍當然不是已經睡了,而是已經醉了──醉得人事不省,像一團濕泥!<br /><br />  黃絹帶著李固到醫院,召來了兩個權威醫生。那兩個醫生看到了全身淺粉紅色的李固,驚訝莫名,可是在黃絹的警告下,他們連問也不敢問,只是替李固作了檢查。檢查之後的結論一致:「將軍,這個──人,是一個毫無希望的白癡,他的腦功能幾乎等於零!」<br /><br />  黃絹由於心口的絞痛,令得她的臉,看來是一種可怕的青白色。<br /><br />  她明知問了也沒有用,可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究竟有甚麼原因,可以使一個人在一秒鐘之前還絕對正常,一秒鐘之後就變成這樣子?」<br /><br />  兩個醫生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回答得十分小心:「人類的腦部,就算受到了再大的刺激,也會有一個過程,不會一下子就變成這樣!」<br /><br />  另一個醫生的回答就比較露骨:「將軍,我們研究的只是人類的腦部活動!」<br /><br />  若換了平時,黃絹一定勃然大怒,可是這時,她心力交瘁,如何還發得出脾氣來?她一聲不出,扶起了李固,向外慢慢走去。想起不久之前,李固還可以抱著她在高空自由翱翔,她淚水又隨著心口的鬱痛,滾滾而下。<br /><br />  黃絹又見到卡爾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黃絹扶著李固走進卡爾斯的辦公室,卡爾斯正躺著,頭上頂著好幾個冰袋,想藉此減輕頭痛。<br /><br />  黃絹也沒有別的解釋,只是指了指李固:「他忽然變成了這樣子。」<br /><br />  卡爾斯坐起身來,睜大了眼,半晌說不出話來,才道:「看來他比我更倒霉!」<br /><br />  黃絹苦笑,她沒有告訴卡爾斯她已學會了駕駛飛船,也至少懂得那飛船中一半裝置的功用。她甚麼也沒有說,因為發生在李固身上的變故,使得她心灰意冷──或者說,使得她對其他的一切,都心灰意冷,唯一的願望,就是要令得李固復原!<br /><br />  卡爾斯雙手敲打著自己的頭,聲音乾硬:「這下子好了,我成為國際小丑了!」<br /><br />  黃絹的話,毫不留情:「你本來就是!」<br /><br />  卡爾斯發出了一聲怪吼,整個人直跳了起來,雙手緊握著拳。黃絹連看也不看他,只是道:「他會復原的!一定是有甚麼事發生,只要我一找到原因,他就會復原。你如果要發瘋,那是你的事!」<br /><br />  黃絹的話,令得卡爾斯揚起來的拳頭,又緩緩放了下來。他大口地喘著氣,過了好一會,才道:「你──也得為我著想一下!」<br /><br />  黃絹的聲音冷峻無比:「我只為自己著想,只為他著想!」<br /><br />  她說著,摟住了李固的頸,靠在李固的肩上,又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雖然她知道哭沒有用,可是在這種情形下,不哭也一樣沒有用,那還不如哭了。<br /><br />  卡爾斯看到黃絹哭得那麼傷心,不禁呆了。因為他非但沒有見黃絹哭得那麼傷心過,根本就沒有見過黃絹哭!<br /><br />  黃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也未曾哭過!<br /><br />  他呆了好一會,才嘆了一聲:「看來你真的愛他,應該有辦法令他復原的!」<br /><br />  黃絹抬起頭來,說了一句出乎卡爾斯意料之外的話,她說:「謝謝你!」<br /><br />  這一聲「謝謝你」,當然普通之極,可是語氣十分誠摯,表示了衷心的感謝。卡爾斯把一國的權力交到黃絹手中的時候,也接受過黃絹歡天喜地的道謝,可是卻還比不上這時的一聲。<br /><br />  而這時的一聲道謝,只不過是因為卡爾斯說了一聲李固會復原。由此可知李固在黃絹的心中,佔有何等重要的地位!一直到三天之後,黃絹才從痛不欲生的境地之中,慢慢爬起身來。<br /><br />  由於卡爾斯的瘋狂行為甚多,所以這一次,各國元首也見怪不怪,只當笑話說。<br /><br />  黃絹在這時候,也想起了瑪仙的突然出現。當變故才一發生時,她整個人都麻木,這時,她痛定之後,自然恢復了她的智力。她想起瑪仙動作的蹊蹺,也想到了在李固臉上,出現的那滴鮮血!<br /><br />  那時,她身心都沉醉在幸福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可是此際想來,卻是如此怵目!她立即想到,李固的血最多是粉紅色,不可能是鮮紅色的!那麼,這滴鮮紅色的血是從何而來的?為甚麼忽然又沒有了?<br /><br />  瑪仙是一個超級女巫,這種怪異的情形,是不是一種巫術的運作?黃絹直到那時,才約略想到了李固之所以變成白癡的原因。她立即決定去找原振俠,而和原振俠會面的結果,是證明了李固遇害的原因!<br /><br />  黃絹心中的難過、痛恨,真是難以形容。她帶著李固離去,不知轉了多少念頭,她暗中咬牙切齒:至多給他們半年時間!<br /><br />  (黃絹心中的「他們」,是原振俠和瑪仙。)<br /><br />  至多只給他們半年時間,要是半年之後,李固仍然不能復原,她就要展開報復行動!<br /><br />  黃絹自己對自己說:報仇行動必然是瘋狂的!別人能令我受這樣痛苦的煎熬,我也能令別人受同樣的痛苦!為甚麼只有我一個人在地獄中?要下地獄,大家一起去!<br /><br />  黃絹在這樣想的時候,理智十分清醒,她進一步想到的是,事情不是由我開始的!<br /><br />  黃絹並沒有把自己這種復仇的意志,當面對原振俠說。但是她相信,以她和原振俠兩人之間的了解程度而言,原振俠絕對知道她不會罷休!原振俠必然會和瑪仙聯絡,設法挽救,給他們半年的時間,也仁至義盡了!<br /><br />  而另一個使黃絹願意等一等,不立即展開報仇行動的原因是,在她去找原振俠之前,她又不止一次地把李固帶上了那艘飛船──圍著那艘飛船的,已經不是臨時性的布幔,而是永久性的高牆。<br /><br />  黃絹在這之前,曾經經過李固的悉心指導。這時,她完全可以駕駛飛船,作聲威非凡的騰空飛行,也可以使飛船在起飛時,發出的聲響,不會比一架普通的小型噴射機更大。<br /><br />  (黃絹並沒有把自己可以令飛船起飛,以及發揮若干功能一事告訴卡爾斯。她知道,如果一告訴卡爾斯,卡爾斯會再度召集各國元首,而黃絹對這種行為,十分厭惡,根本不想參與。)<br /><br />  黃絹扶著李固,在駕駛位上坐下來,希望藉熟悉的環境,喚起他的回憶,可是李固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br /><br />  黃絹不理會李固有沒有反應,仍然情深款款地對李固說著話:「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既然你的星球上科學那麼先進,我只好向他們求助了,希望他們能收到我發出的訊號!」<br /><br />  李固曾教過黃絹如何向白化星發射訊號──這是李固宇宙航行的任務之一。他有責任在到達地球之後,把地球上所知的情形,向白化星報告。<br /><br />  黃絹一面忙碌地操作著,一面仍然不時注視著李固。在李固俊美的臉上,始終泛著那種微笑,而他的目光,也散亂得叫人心碎。<br /><br />  黃絹發出的訊號,使用的是地球上的通訊方式,報告了李固現在的情形,請求拯救。<br /><br />  第一天,一點反應也沒有。通訊儀的螢光幕上,只是一條條的直線,每隔一分鐘,跳動一下,全然不知道是甚麼意思。<br /><br />  第二天,黃絹繼續操作通訊儀器──她用一隻手操作,另一隻手緊握著李固的手。忽然,螢光幕上的線條亂成了一團,接著,發生有規律的跳動!<br /><br />  黃絹知道,那一定是來自白化星的訊號!<br /><br />  可是,她卻一點也不知道,這些訊號代表了甚麼?<br /><br />  黃絹在留心注意之下,只領會到了整個訊息,大約三分鐘。三分鐘之後,跳動又重複著,一共重複了三次,才靜止下來。<br /><br />  黃絹不禁苦笑:這樣的訊息,不要說只重複三次,就算重複三百次,也沒有法子明白那是甚麼意思──那是白化星傳遞訊息的方式。<br /><br />  黃絹的呼吸急促,又發出訊息,請求要得到地球人能明白的訊息。可是一連三天,卻又一點回音也沒有。<br /><br />  在那三天之中,黃絹的思潮起伏,思緒紊亂之極。她甚至想到了在南中國海出沒的「愛神」,那是一股神祕莫測的力量,她和李固之間的愛情是如此真心誠意,是不是能得到愛神的眷顧呢?<br /><br />  最後,她還是決定去找原振俠。她和原振俠的會面,大有收穫──弄清楚了李固變成白癡的原因。<br /><br />  在那輛特別裝備的車子中,黃絹發出報仇的誓言之際,緊緊抱著李固。她曾想過,自己如果去求瑪仙,情形會怎麼樣?<br /><br />  但是她又立時想到,在自己離去之後,原振俠應該會立即和瑪仙聯絡,不必自己去低聲下氣──雖然為了能使李固復原。<br /><br />  她願意做一切事,但只怕白白受辱,而李固依然如此!<br /><br />  她趕著要回國,最大的目的,自然是想在飛船的通訊儀上,收到她能了解的,來自白化星的訊息!<br /><br />  特製的車子,直接駛上機艙。飛機降落之後,又直接駛出來,一直駛到那飛船的所在,黃絹扶著李固走下來,登上了飛船。<br /><br />  在經過了一輪操作之後,黃絹又收到了訊息,可是卻和上一次一樣,同樣的訊息,又重複了三次。可是黃絹一點也不明白,那到底是甚麼意思。<br /><br />  黃絹用絕望的聲音,向著李固低呼:「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br /><br />  她的聲音傷心欲絕,但除了她自己和李固之外,不會有別人聽到。李固卻在聽了之後,一點反應也沒有,那更令得黃絹心酸──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是和以前一樣,李固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傷心欲絕,一定會把自己擁在懷中,有說不盡的輕憐蜜愛!<br /><br />  這一切,難道都成為過去了嗎?黃絹雙手緊握著拳,捏得指節骨格格作響,她用力咬著下唇,幾乎把自己的口唇,咬出血來。<br /><br />  入夜之後,她又帶著李固,回到了住所。李固任憑擺佈,看起來全然不像是有生命的樣子。<br /><br />  在黃絹怔怔地望著李固的時候,卡爾斯忽然來到。<br /><br />  卡爾斯的神情很憂鬱,黃絹在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之後道:「你以後要來,最好先聯絡一下。」<br /><br />  卡爾斯悶哼了一聲,他向李固指了一指:「他的情形沒有好轉?」<br /><br />  黃絹突然感到十分疲倦,長嘆了一聲,並沒有回答。<br /><br />  卡爾斯來回踱步,右手握著拳,不斷重重打在左手的掌心之上。過了好一會,他忽然用十分溫柔的聲音說:「你也自己多保重,我想你一定很久沒有照鏡子了,希望你自己還認得自己!」<br /><br />  黃絹知道這些日子來,她消瘦憔悴得可怕。可是卡爾斯的話,卻引不起她的甚麼反應,她只是冷冷地道:「沒有他,就沒有我自己!」<br /><br />  卡爾斯走近來,看了黃絹半晌,欲語又止,黃絹自己思緒如麻,也不去理他。卡爾斯忽然又指著李固:「你──他有沒有對你提起過,他是一個人來的,還是有同伴一起來的?」<br /><br />  黃絹一時之間,沒有會過意來,順口道:「當時我和你都看到,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個圓筒之中!」<br /><br />  黃絹在這樣說了之後,才會過意來,明白卡爾斯那樣問的真正意思是甚麼!<br /><br />  李固來自白化星,作為一去不回的勇士,探索宇宙的奧祕。他是不是白化星唯一降落在地球上的宇宙探險者呢?<br /><br />  李固降落在地球上的地點是北非洲的沙漠,是不是另外還有白化星人,降落在地球的其他地方?例如浩瀚的太平洋,西藏的高山崇嶺,北極的冰層之上?<br /><br />  黃絹知道,卡爾斯這樣問的用意是:李固變成了白癡,無法協助他的權力作進一步的擴展,如果有另一個白化星人,有另一艘飛船,他的目的仍然可以實現!<br /><br />  而黃絹在會過意來之後,所想到的是:如果另外還有白化星人在地球上,對於李固目前的情形,大有幫助!<br /><br />  兩人所想的雖然不同,可是想法都足以令他們產生新的希望、新的興奮!<br /><br />  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不,他從來也沒有說起過除他之外,白化星另外派過人到地球上來──」<br /><br />  卡爾斯急切地道:「或許他也根本不知道!」<br /><br />  黃絹惘然:「如果他也不知道,那就沒有甚麼人會知道了!」<br /><br />  卡爾斯陪著臉笑,仍然充滿了希望:「我的意思是,如果另外有白化星人在地球,應該很容易知道他發生了變故,會來幫助他!」<br /><br />  黃絹在那時,思緒紊亂之極──李固來到地球之後,遭遇奇特之極,他甚至接受了地球人的血液。要是另外還有白化星人在地球上,當然不會有同樣的遭遇。<br /><br />  那麼,這另外的白化星人處境又如何?他或他們看不到顏色,全然不受地球人思想方法的影響,是百分之一百的白化星人!<br /><br />  卡爾斯的假設雖然虛無飄渺,可是在主觀上,黃絹倒希望那是事實。如果另外有白化星人在,她希望憑藉神通廣大的白化星人的力量,來戰勝地球上的巫術力量。<br /><br />  她也很明白卡爾斯的意思,所以道:「我知道了,如果他有同類找上門來,我一定通知你!」<br /><br />  卡爾斯吞了一口口水,後退著來到門口,忽然立正,向黃絹行了一個軍禮,才轉身走了出去。<br /><br />  卡爾斯的假設,又給黃絹帶來了想像:如果另外有白化星人在地球上,情形會怎樣呢?<br /><br />  才一開始設想,她就十分興奮。因為她一下子就想到,她曾發訊號到白化星,白化星顯然有回應的訊息,只是她無法理解而已。<br /><br />  如果另外有白化星人在地球,白化星自然會通知他。那麼,這個白化星人,也自然會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也就會主動來找李固!<br /><br />  一想到這裡,黃絹像是恍惚之間,看到了一個全身雪白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br /><br />  那當然只是她的幻覺,但也不失是她在絕望之中的一絲希望!<br /><br />  黃絹怔怔地望著李固,這些日子來,嘆息聲已經成了她最常發出來的聲音。和李固在一起的那短暫的歡樂時光,成了一個遙遠的夢!<br /><br />  她雙手捧住了頭,把頭抵在李固的膝頭上。這時,她真有心力交瘁之感,實在不知該如何才好!<br /><br />  在回來之後,她第一個命令,就是令她的親信部下,盡快地,不惜一切代價,去找對巫術有研究的人。可是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會有巫師到來!<br /><br />  回教世界和巫術世界,似乎有十分遙遠的距離,好在黃絹有建立有年的各種關係網──這個關係網,本來聯絡全世界各地的恐怖活動,可是這時,卻在巫術世界中展開了活動!幾乎世界每一角落的巫師,不論是黑巫術還是白巫術,是東方巫術還是印第安巫術,各方面的巫師,都有人和他們接觸,問他們是否有能力,令一個變了白癡的人復原。<br /><br />  究竟有多少巫師,在黃絹的行動中,來到黃絹為他們準備的住所,事後無可查考。<br /><br />  巫術世界之中,本來就充滿了神祕,肯公開露面的巫師,不是很多。就算有些原始部落中的大巫師,一離開了他們的部落,也都保持著身分的神祕,不會有公開的活動。所以,他們的行蹤,也必然蒙上一層神祕的色彩。<br /><br />  在黃絹開始忙於和各地的巫師接觸之際,設在海地的巫術研究院──這可以說是世界巫術中心,地球上對不可思議的巫術研究的大本營──在接待了一位代表黃絹來訪的顯赫人物之後,研究院的核心人物,在會議室中相聚。<br /><br />  所謂核心人物,自然包括了研究院的創辦人兼院長古托在內。<br /><br />  古托本身,曾受過黑巫術之中,最可怕的咒語「血咒」所害,因此激發了他對巫術研究的興趣。他的研究院,也確然集世界各地巫術之大成,甚至包含在東方盛行的降頭術在內。那次聚會,除了古托之外,另外還有幾個十分具有能力的大巫師。<br /><br />  古托首先發言:「剛才來的那位貴賓,各位都知道他的身分了?他具有極廣泛的影響力,可以影響中南美洲的政治局勢。」<br /><br />  幾個大巫師的反應,都十分冷淡。因為巫術世界是另一個世界,好像是另一度空間一樣,現實世界和巫術世界之間,有一道隔閡在,就算現實世界全部毀滅了,巫術世界依然常存!所以,儘管古托指出了來訪者顯赫的身分,幾個大巫師也無動於衷。<br /><br />  可是古托接下來所說的話,卻又令得幾個大巫師聳然動容,因為那和巫術世界有關係了!<br /><br />  古托嘆了一聲:「北非一個國家的重要人物,正在徵召世界各地的巫師,來令一個成了白癡的人復原,恢復他的智力。」<br /><br />  古托這幾句話,引起的聳動,還不是太甚。幾個大巫師聽了,都各自在心中盤算,自己的巫術造詣,是不是能達到這個目的。各自都知道,那必然是一個十分複雜的施術過程,所以一時之間都不出聲。<br /><br />  古托接下來所說的話,才真正令得大巫師們有不安的表現。<br /><br />  古托的聲音很低沉:「據知,這個人之所以成了白癡,是由於瑪仙對他施展了巫術之故!」<br /><br />  古托在提到「瑪仙」這個名字之際,甚至沒有特別提高聲音,可是這個名字所引起的震撼,可以視世界末日為無物的幾個大巫師,卻都明顯地表現了出來!<br /><br />  幾個大巫師一下子全站了起來,然後又坐下,互望著,都不出聲。<br /><br />  不多久之前,在加勒比海的巫師島上,世界各地有資格的巫師,有過一次聚會。作為巫師島的主人,超級女巫瑪仙本來就已經有非正式的巫術之王的身分,她是全世界各種巫師之首。這種非正式的地位,在經過了那次聚會之後,雖然沒有甚麼明白的宣示,但是在每一個與會者的心目中,瑪仙的地位,已然確立。<br /><br />  古托和這幾個大巫師,也曾參加巫師島上的聚會,他們自然也認為瑪仙的巫術的力量,足以令得她擔任巫術之王的地位──在那次聚會之後,有一段相當長的時期,瑪仙是巫術研究院的重要人物。<br /><br />  所以,古托這時宣布了這件事,意義就十分重大,也相當驚人。<br /><br />  像古托和在這裡的幾個大巫師,自然不會接受徵召。研究院的其他巫師,不論參加過巫師島的聚會與否,就難說得很了!<br /><br />  「巫術之王」,這種在巫術世界中至高無上的地位,自然惹人心儀。若是瑪仙施術令得一個人變成白癡,而又有另一個巫師施術,可以令這個人復原的話,那就證明至少在這件事上,勝過了瑪仙!<br /><br />  勝過了瑪仙,等於是勝過了巫術之王!那麼,巫術之王的稱號,是不是也應該轉移呢?對於有野心的巫師來說,這是一種十分強烈的誘惑!<br /><br />  自然,接受了徵召的巫師,也應該知道一點:一旦接受了徵召,就等於正面向瑪仙挑戰!令人震撼的也正是這一點──不斷有人向巫術之王挑戰的結果,必然是展開巫術的大鬥法。這種行為,固然可以令得巫術的施展大放異采,但是卻也能令得許多巫師,喪失他們的巫術能力,甚至喪失生命!<br /><br />  古托沉默了片刻,一個大巫師才問:「瑪仙,她為甚麼要令那人變成白癡?」<br /><br />  古托搖了搖頭:「我還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事情和我的一個好朋友,原振俠醫生有關。我會試圖和他,以及和瑪仙聯絡。」<br /><br />  幾個大巫師悶哼了一聲。<br /><br />  古托又道:「我的意思是,不論接受徵召可以得到甚麼,研究院的巫師,以及和研究院有關的巫師,都應該拒絕。並且運用一切關係,勸諭有關係的巫師,也拒絕接受這個徵召!」<br /><br />  古托的話說完之後,又是相當時間的沉默,一個大巫師才道:「估計可以使世界上二分之一的巫師,接受我們的意見,但也還有一半,不會受我們的影響!」<br /><br />  古托攤了攤手:「那就沒有辦法了──和瑪仙接觸比較難,她似乎不知所蹤了。但是和原振俠醫生見面比較容易,我這就去找他!」<br /><br />  幾個大巫師對「醫生」這門職業,顯然沒有興趣──非但沒有興趣,簡直有點輕視,所以都現出不屑的神情來──記得嗎?他們和現實世界,屬於兩個截然不同的層面!<br /><br />  他們關心的,只是巫術範圍內的事。所以,其中一個大巫師,就提出了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他問:「如果有巫師接受了徵召,我們持甚麼態度?」<br /><br />  這個問題的意思,其實就是在問:一旦巫師大鬥法開始,巫術研究院站在哪一邊?<br /><br />  在巫術世界之中,這等於是世界大戰發生,將站在交戰的哪一方,同樣嚴重的問題!<br /><br />  古托連想也沒有想就回答:「當然是瑪仙女巫的這一邊,絕不能使那白癡有清醒的機會,因為是巫師之王令他變成白癡的!」<br /><br />  幾個大巫師都沒有表示異議,古托的決定,他們自然都同意。<br /><br />  古托在停了片刻之後,才道:「使一個人變成白癡的巫術方法,超過一百種,有多少種是可以破解的?」<br /><br />  幾個巫師互望一眼,都現出訝異的神色來,其中的一個,向古托指了一指:「你應該知道答案!」<br /><br />  古托吸了一口氣:「我知道答案,可是我不能肯定。」<br /><br />  那巫師徐徐地道:「每一種巫術造成的後果,理論上來說,都可以用另一種巫術破解。有不少種巫術,被認為是無法破解的,只是未曾找到方法。使人變成白癡的巫術之中,據所知,至少有三種是目前還無法破解的,如果瑪仙所施的是這三種之一,那麼,問題反倒簡單得多了!」<br /><br />  古托明白這個大巫師所說,「問題簡單得多」的意思。因為,剛才巫師所說的那番話,是巫術範圍內十分普通的常識。也就是說,瑪仙所施的巫術,如果屬於那三種之一,根本沒有法子破解,全世界的巫師都知道這一點。自然也不會有人響應徵召,去做徒勞無功的事,那麼自然也不會有巫師大鬥法的慘烈場面出現!<br /><br />  古托沉吟了片刻:「要是知道了瑪仙用的是哪一種方法,只要一宣布,事情是如何發展,就可以決定了──先叫人到巫師島看一下。」<br /><br />  幾個大巫師都一起同意──他們的心情也很緊張,因為若是世上所有的巫師,分成了兩派,起了決鬥的話,以他們在巫術世界中的地位而言,決計無法置身事外。而大鬥法會有甚麼可怕的結果,卻誰也不知道!<br /><br />  派人到巫師島去找瑪仙,立即出發,兩天之後,派出去的人回來報告:瑪仙不在巫師島上。<br /><br />  同時,研究院中的幾個大巫師,其中有特別精於用感應的方法,偵知要找的人在何處的,也都各盡所能,施展了巫術。可是,仍然沒有人能夠感應到瑪仙在甚麼地方。<br /><br />  這種情形相當特別,只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瑪仙知道有人在找她,而她又不願意露面,所以施展了反感應的巫術,使人家不知道她的下落。另一個可能,是瑪仙正在十分遙遠的所在,超越了巫師所能感應的距離。<br /><br />  在這兩天中,全世界在表面上看來,並沒有甚麼大事發生,可是在巫術世界之中,情勢卻更是緊張!有一批巫師,已經明白表示,「巫術之王」的權威地位,並非不能挑戰!<br /><br />  而這一批巫師,暫時還沒行動的原因,是他們也想弄清楚,瑪仙所施的是哪一種巫術──是屬於可以破解的,還是無法破解的?甚至有幾個特別躁進的巫師,也已揚言,就算是無法破解的,他們也要一試,找出破解的方法來,為巫術邁進新領域而努力。<br /><br />  古托和幾個大巫師商議了一下,都覺得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以瑪仙的能力而論,絕沒有不知道之理,為甚麼她竟然芳蹤杳然?其中可能另有問題,那就更要盡快找出她的下落不可!於是,古托決定立刻啟程去找原振俠。<br /><br />  原振俠全然不知道有這麼多事發生,因為他不屬於巫術世界。那天,在黃絹走了之後,他一直悵然──他也可以肯定黃絹找到了真正的愛情,當然,那時,他並不認為自己犯了甚麼錯誤。他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白化星人李固,必須變成白癡。<br /><br />  雖然白化星人李固變成了白癡,會令黃絹傷心欲絕,但是原振俠認為自己是替整個地球,做了一件好事。他悵然的是,何以一個白化星人,一下子就能得到黃絹的愛,而他卻不能!<br /><br />  難道在感情的層次上,地球人也不如白化星人嗎?<br /><br />  (後來,原振俠知道,事實確然如此!如果不是有李固對黃絹的真摯的愛,自然也不能了解到黃絹對李固的真摯的愛。)<br /><br />  (愛情,必須是雙方的!)<br /><br />  原振俠悶悶不樂了好幾天,在這幾天中,他十分需要瑪仙在他的身邊。往常,遇到這種情形,他若是集中力量思念瑪仙,總可以得到回應──有時是瑪仙的突然出現,有時是瑪仙的電話,等等。<br /><br />  可是這一次,原振俠對瑪仙的思念,卻如同石沉大海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原振俠知道,當自己思念瑪仙的時候,腦部活動會有能量放射出來,這種能量,微弱到世界上還沒有任何儀器可以接收得到,但是瑪仙的極度靈敏的感覺,卻可感應得到。可是,為甚麼沒有反應呢?是她嫌自己的思念不夠誠心誠意,還是她有甚麼重要的事去做,以致無法有任何反應呢?<br /><br />  原振俠在幾乎心灰意冷的情形下,接待了突然來訪的古托。他和古托極熟,自然不必客套,古托第一句話就問:「瑪仙在哪裡?」<br /><br />  原振俠苦笑,攤著手:「我正在想她,可是一點回應也沒有!」<br /><br />  古托第二句話又問:「她最近施展巫術,令得一個人成了白癡,經過的情形怎樣?」<br /><br />  原振俠「啊」地一聲,呆了片刻,才道:「真的說來話長,你有時間?」<br /><br />  古托點了點頭,自己斟了一大杯酒,坐了下來。於是,原振俠便將白化星人李固如何來到地球,卡爾斯將軍如何野心勃勃想利用他,等等經過,向古托說了一遍。<br /><br />  古托聽得張大了口,合不攏來!<br /><br />  本來,他以為事情會演變為巫術世界的大鬥法,已經夠複雜的了,卻做夢也想不到,其間竟然還牽涉了外星人在內──中了巫術,變成了白癡的,竟然是外星人!<br /><br />  原振俠一說完,他就問:「瑪仙施巫術的經過情形,你是不是知道?」<br /><br />  原振俠苦笑:「她說,對我說了我也不懂,她只是用一個古怪的尖刺,要了我的一些血。她說,施展這種巫術,必須要對方的血,但對方的體內有我的血,所以我的血,也可以作施術之用。」<br /><br />  原振俠的話,在普通人聽來,像是十分複雜,但是古托是巫術的大行家,自然一聽就明白。他先是發出了「啊」地一聲,然後,如釋重負地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br /><br />  原振俠望著他:「你來找我,就是要了解這些?」<br /><br />  古托笑了一下,他的神情,比來的時候,輕鬆了不知多少:「也是說來話長!」<br /><br />  於是,他便把全世界的巫師如何都接到了通知,可以得到豐厚無比的報酬,只要能令一個由於巫術變得白癡的人,恢復正常的事告訴原振俠。<br /><br />  原振俠一聽,就知道那是黃絹的作為。<br /><br />  接著,古托把一切可能發生的事,都詳細向原振俠解釋了一遍。<br /><br />  原振俠立即明白何以古托鬆一口氣的原因了,他問:「瑪仙所施的巫術,是無法破解的三種之一?」<br /><br />  古托用力一揮手:「是三種之中,最無法破解之一種。這種巫術,叫作『血魘法』,取得一個人的血液,經過複雜的巫術處理,再把血液放回那個人的體內,使那人的一切腦部活動都停頓──」<br /><br />  古托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面色有剎那之間的劇變。原振俠忙問:「有甚麼不對?」<br /><br />  古托深深吸了一口氣:「這種巫術,對施術者來說,也極其危險。不過瑪仙藝高人膽大,自然不會怕冒險──她忠實執行你的意願,因為只有這個方法,最最徹底,無可破解。當然個個巫師都知道這一點,只要我一宣布,就不會再有巫師接受徵召,巫術世界的大鬥法和大分裂,自然也不會發生了!」<br /><br />  原振俠呆了片刻──在那片刻之間,他隱約地想到了一些甚麼,可是卻又全然無法具體地捕捉。他只是下意識地感覺到,事情十分嚴重。<br /><br />  他遲疑了一下,問:「施術者會有危險,會有甚麼樣的危險?」<br /><br />  古托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在巫術處理對方鮮血的過程之中,有一個程序,是把施術者自己的鮮血,混入對方的鮮血之中!」<br /><br />  對巫術並無了解的原振俠聽了,莫名其妙:「那又會有甚麼危險?」<br /><br />  古托道:「這樣做法,表示施術者全心全意,破釜沉舟,非達到目的不可。如果萬一,對方也精通巫術,事先有了防範,那麼,施術者非但不能令對方變成白癡,反倒受對方力量的剋制,自己變成白癡!」<br /><br />  古托說得十分認真,原振俠聽了,也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br /><br />  他這才知道,瑪仙做了多麼危險的事,而瑪仙的這種冒險,也是為了達成他的意願!<br /><br />  雖說瑪仙藝高人膽大,李固也未必通曉巫術──李固是神通廣大的外星人,又焉知他所獲得的地球資料之中,沒有巫術部分在內?<br /><br />  又或許李固的腦部活動能力,大大強於地球人,那麼,瑪仙用了「血魘法」,就會反過來害自己!<br /><br />  而她為了能最有效地達到目的,竟然不惜以身犯險!<br /><br />  原振俠惘然片刻,才問:「這種巫術,是絕對無法破解的了?」<br /><br />  古托笑:「不能說絕對,但確然無法破解──要是有甚麼人能破解,令得那個白化星人恢復原狀,那麼,瑪仙就會變成白癡!血魘法一施,施術者和對方的命運,就一正一反。」<br /><br />  原振俠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心頭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之感,臉上變色。古托吃了一驚:「原,你不舒服?」<br /><br />  原振俠用力揮著手,喝了一大口酒,才道:「我忽然有一股不祥之兆,那令得我──全身發軟,冷汗直流!」<br /><br />  古托皺著眉:「為了甚麼?」<br /><br />  原振俠苦笑:「我要是知道就好了。」<br /><br />  他說著,急速地來回走動著,忽然停了下來,望住古托:「瑪仙在回來之後,十分相信李固和黃絹之間,存在著真正的愛情。」<br /><br />  古托眉心打結:「你究竟想到了甚麼?」<br /><br />  原振俠苦笑:「我說不上來!我說不上來!」<br /><br />  他口說「說不上來」,可是聲音發顫,顯然他心中的不祥之兆更甚,那種感覺,使他感到了恐懼。古托盯了他半晌,原振俠仍然說不出話來,過了三、四分鐘,他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種感覺過去了!」<br /><br />  他的神態比剛才好得多,可是仍然有相當不安的情緒。<br /><br />  古托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原,少胡思亂想。我把這件事向巫術世界宣布,黃絹的徵召,就不會再發生任何作用!」<br /><br />  原振俠一聽,忽然捕捉到了令自己產生恐懼的原因。他一伸手,抓住了古托的手臂,聲音十分緊張:「世界如此之大,巫術世界如此不可測,要是居然有人能破了瑪仙的『血魘法』,那豈不是──」<br /><br />  他沒有說完,古托已笑了起來:「我看不會有這種情形,連她自己想破解,都未必能夠!」<br /><br />  原振俠又神情疑惑地望了古托一會,直到古托再三保證,沒有人可以破解瑪仙所施的巫術,他才算放心了一些,但仍然惴惴不安。<br /><br />  古托表示既然來了,想和蘇氏兄弟聚上一聚。那自然十分容易,原振俠一聯絡,當天下午起,他們和蘇氏兄弟,就暢聚到了天亮。<br /><br />  古托急於回到他的巫術世界去,在天色微明時分,就告辭離去。原振俠帶著四五分酒意,回到了住所,只覺得頭重無比。他迅速脫了衣服,進了浴室,暢快地洗了一個淋浴,然後,倒在床上!<br /><br />  當他閉著眼,感到身子如同在一艘船上一樣,搖搖晃晃,快要睡過去之際,忽然覺得有點不對,身邊好像有甚麼東西在。<br /><br />  他並不睜開眼來,只是伸過手去,一下子,手所碰到的,是細膩腴滑得難以形容的肌膚。他陡然一怔間,一個軟綿綿、香馥馥的身體,已經壓到了他的身上,而兩片灼熱的唇,也貼上了他的口唇。<br /><br />  原振俠不想說話,他吮吸著蜜汁一樣的津液和柔軟的舌尖,喉間發出一陣滿足的咕咕聲。他雙臂有力地環抱住了那個胴體,酒精和身體摩擦產生的刺激,令得他興奮莫名,像是要把懷中的嬌軀擠成粉碎。<br /><br />  嬌軀在他的懷中扭動,頭髮在他的臉上拂來拂去,更令得他情慾高漲。他一下子把嬌軀移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上,聽到了他和嬌軀同時發出的一下怪異的聲響時,才睜開了眼來。<br /><br />  他看到了瑪仙。<br /><br />  在黯淡的光線之中,瑪仙整個人都發出一種淡淡的光輝,那令得她美艷無比的臉,看來更加動人。這時她半仰著上半身,原振俠的視線稍一移,就接觸到了她豐滿挺秀的酥胸,而雙乳略壓在胸膛上的感覺,也足以令得人瘋狂。<br /><br />  她星眸半睜,眼波流溢,輕咬著下唇,也不知她是痛苦,還是快樂。<br /><br />  原振俠雙手捧住了她的臉,她才發出一陣如同呻吟般的聲音來。原振俠全身的氣力,集中在一點,瑪仙秀眉微蹙,雙手緊抓住原振俠的手臂。<br /><br />  原振俠含含糊糊地道:「想你──想你──想你──」<br /><br />  瑪仙也發出含含糊糊的聲音,根本聽不出她在呢喃些甚麼。<br /><br />  然後,她突然坐直了身子,兩人的手,手指交叉著,緊握在一起。隨著身子的聳動,很快地,就進入了一切都含含糊糊的境界。<br /><br />  等到一切恢復平靜之後,原振俠才發現自己忘了熄浴室的燈。<br /><br />  從大半掩著的門中,有光線透出來,映在瑪仙玉一般潤潔,修長迷人的雙腿上。原振俠的臉,緊貼著她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小腹,從那個角度來欣賞瑪仙的一雙粉腿,更是迷人。<br /><br />  瑪仙慢慢地曲起雙腿來,忽然問了一句:「原,愛我嗎?」<br /><br />  原振俠的身子略微震動了一下。自從黃絹走了之後,自從他發現在黃絹的心中,竟然真正地產生了愛情之後,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怎麼樣?你怎麼樣?你有愛情嗎?有沒有?<br /><br />  他自己問自己的時候,這個問題尚且沒有答案,這時瑪仙突然問,他自然也不會有答案!<br /><br />  自然,他可以學世上絕大多數男人一樣,順口答一句「我愛你」。可是他卻又不願這樣做,他不願欺騙瑪仙,也不願欺騙自己!<br /><br />  他沒有答案!<br /><br />  四周圍靜到了極點,在寂靜之中,他聽到瑪仙發出了一下極輕極輕的嘆息聲。他伸手摸索著,摸到了瑪仙的唇,輕輕按了一下,反問:「你愛我嗎?」<br /><br />  他可以清清楚楚感到,瑪仙的嬌軀,也震動了一下,然後,也同樣沒有回答。<br /><br />  原振俠轉了一個身,他仍然枕著瑪仙,但在轉過身之後,可以看到瑪仙的俏臉,只見她神色一片惘然。原振俠知道,自己也必然和她一樣。<br /><br />  兩人雖然目光相對,可是都神思恍惚,好一會不說話。過了好久,原振俠才道:「全世界都在找你!古托才和我分手不久。」<br /><br />  瑪仙「嗯」了一聲:「我知道!」<br /><br />  他們剛才互相問了一個那麼嚴重的問題,可是都沒答案。這時,看來兩人都不打算問下去了。<br /><br />  原振俠一吸氣,想開口說話,可是瑪仙的手指,已按上了他的口唇,示意他別說甚麼。而在又過了好久之後(原振俠在她的手指吻了七、八十下),瑪仙才道:「黃絹和白化星人李固,是一對真正的愛人。」<br /><br />  原振俠「嗯」地一聲:「上次你已經提及過,我並不懷疑這一點!」<br /><br />  瑪仙道:「我沒有把全部情形告訴你,我看到他們的情形──」<br /><br />  瑪仙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詳詳細細形容給原振俠聽,聽得原振俠悠然神往。<br /><br />  瑪仙的觀察力十分細膩,她可以從黃絹和李固的一個細小的動作、一個交換的眼神之中,體驗出他們兩人之間深刻的愛情。<br /><br />  原振俠不停發出讚嘆聲,突然激動起來:「其實我們之間,也可以那樣子!」<br /><br />  瑪仙又嘆了一聲:「不能,刻意去追求,已經不是愛情了。我和你之間,有巫術橫亙在其間,硬要製造愛情,不倫不類之至!」<br /><br />  原振俠撫摸著瑪仙緞子一樣的身體:「剛才──」<br /><br />  瑪仙吸了一口氣:「剛才我們享受到了無比的歡愉,但那仍不是愛情,是不是?」<br /><br />  原振俠不禁默然無語,瑪仙忽然道:「有一個方法,可以使你真正愛我!」<br /><br />  原振俠脫口道:「巫術?」<br /><br />  瑪仙低嘆著:「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她頓了一頓,忽然轉換了話題:「原,你不覺得,我們對付李固是錯誤的行為?」<br /><br />  原振俠堅持原來的話題:「說說你剛才提到的,使我可以真正愛你的方法?」<br /><br />  瑪仙嘆了一聲:「你問我,就是沒有方法,等你不再問我時,就自然不必再用甚麼方法!」<br /><br />  瑪仙的說法相當奇特,可是原振俠卻完全知道她是甚麼意思!<br /><br />  瑪仙的意思是:一切都要自然而然,發乎內心。若是依靠了甚麼方法,那麼,製造出來的,絕不會是真正的愛情!<br /><br />  可是瑪仙在這樣說的時候,在她的俏臉之上,又有十分複雜的神情。是不是她的心中,又想到了甚麼,可是卻沒有說出來呢?<br /><br />  不知為甚麼,在和古托說話時的那種不安的情緒,又湧了上來,令得原振俠十分心慌意亂。他拉過了瑪仙的手來,按在自己的心口,這時,他心跳得十分劇烈!<br /><br />  瑪仙「啊」地一聲:「你在害怕甚麼?」<br /><br />  原振俠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會有一些可怕的事發生!」<br /><br />  他上次捕捉到自己害怕的原因,是怕有人會破了瑪仙的「血魘法」。古托告訴過他,不會有這個可能,可是這時他又感到了害怕,那是為了甚麼?<br /><br />  他心底深處知道,還是為了怕有人,會破了瑪仙施在李固身上的血魘法!<br /><br />  他一面把瑪仙緊緊摟在懷中,一面緩緩地道:「古托告訴我,你令得李固成為白癡的那一種巫術,叫作血魘法!」<br /><br />  瑪仙像是很不高興,皺著眉:「古托對巫術知道得不少,可是他不應該向你提起這些!」<br /><br />  原振俠疾聲道:「不,他必須向我提起,因為事情和巫術世界的大鬥法有關。他要確知你所施的巫術是無法破解的,才能平息這場爭鬥!」<br /><br />  瑪仙的身子扭動了一下,膩聲道:「別對一個女巫喋喋不休地談巫術,她會悶的。就像要是我不斷向你提解剖學一樣,你也會覺得乏味!」<br /><br />  原振俠舉起了一隻手:「只再問你一個問題!」<br /><br />  瑪仙也舉起一隻手來,和原振俠的手緊握:「只准問一個!」<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古托說,世上沒有人可以破解血魘法,是不是真的?」<br /><br />  瑪仙沉吟了片刻:「不能說得那麼肯定──」<br /><br />  原振俠大是著急:「若是有人可以破解,那麼,發生在李固身上的情形,豈不是要轉移到你的身上?」<br /><br />  瑪仙又呆了片刻,在那片刻之間,她只有惘然之色,令得原振俠看得心中忐忑不安。過了一會,她才道:「理論是這樣!」<br /><br />  原振俠陡地吸了一口氣:「誰?誰有這個能力?」<br /><br />  他在這樣問的時候,心情緊張之極!因為,具有這種能力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瑪仙最大的敵人,自然也就是原振俠最大的敵人!<br /><br />  瑪仙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把她自己的全身放軟,像是貓一樣地偎依在原振俠的懷中。<br /><br />  她緩緩地說:「只有我自己,才能把血魘法收回來!」<br /><br />  原振俠聽了,先是一呆,隨即大大鬆了一口氣,剎那之間,有被瑪仙捉弄了的感覺。他發出了一聲怪叫,伸手在瑪仙渾圓的臀部,重重地打了一下,發出了一下清脆的聲響。<br /><br />  打了之後,他又不禁呆了一呆。因為平常的話,瑪仙一定會嬌笑起來,可是這時,瑪仙卻仍然秀眉微蹙,好像心事重重。<br /><br />  原振俠托起了她的臉來:「很不公平,你可以知道我想甚麼,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你想甚麼!」<br /><br />  瑪仙幽幽地長嘆了一聲:「這些日子來,我一個人躲在一個十分隱蔽的地方,幾乎不和外界作任何接觸──」<br /><br />  她說到這裡,略頓一頓。原振俠道:「難怪那麼多人,想找你找不到!」<br /><br />  瑪仙緩緩道:「我是故意的,我需要一個人好好地想通一個問題!」<br /><br />  原振俠想笑,可是在瑪仙的神情上,他覺出事態的嚴重,那竟然使他笑不出來。他怔怔地望著瑪仙,瑪仙神情陰晴不定,顯示她心中正有極大的難題!<br /><br />  原振俠輕拍著她的後背:「原來我的女巫之王,在遇上難題時,也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催命情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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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算不算是一個超級女巫的悲哀呢?

  當然,直到這時為止,瑪仙絕沒有半分後悔和原振俠之間的關係的意思。可是李固和黃絹的這種情景,卻令得她又是艷羨,又是惘然。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要定了定神,才能走向前去──施展巫術力量,在絕大多數的情形之下,都需要施術者的精神高度集中,通過施術者的精神力量,勾引起宇宙間所蘊藏的不可思議的各種力量,來達到巫術的目的!

  如果施術者自己精神恍惚的話,不但達不到目的,而且還會反害自身!

  瑪仙畢竟是超級女巫,她剛才略有所失,但隨即鎮定了下來,而且,迅速接近黃絹和李固。在到了適當的距離時,她手揚起,手指一彈,有一滴鮮血,彈到了李固的臉頰之上。

  這一滴鮮血,是來自原振俠體內的,是原振俠的血。

  本來,施展這種巫術,需要中術者本身的血。但由於李固的體內有原振俠的血,所以原振俠的血,也可以起到巫術的作用。

  同樣,如果是卡爾斯的血,黃絹的血,也一樣會有用,都可以使巫術施展。

  在這滴血上,瑪仙已注入了巫術的力量。

  瑪仙在這滴血中注入的巫術力量是甚麼,為甚麼一定要中術者體內有同樣的血,才會起作用,作為超級女巫瑪仙,她絕不會用「科學角度」去解釋。

  當然,她可以解釋為:在這滴血中,已被加進了一種,對腦神經系統有高度破壞性的病毒。這滴滿是病毒的血,一進入人體,病毒迅速侵入腦部,以幾何級數的速率繁殖,對人腦造成毀滅性的破壞,使人變成白癡!

  必須要中術者本身的血,也可以解釋為:那樣才不會造成排斥的現象,使病毒得以順利繁殖──可是瑪仙絕不會作這種解釋。

  原振俠問她原因,她的回答是:原因太複雜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事實上,連她自己,作為一個超級女巫,她也不明白原因──她會通過極其繁複的手續,施展巫術,可是不明白原因。

  (巫術屬於玄學的範疇,不屬於科學的範疇,不能用科學的邏輯來解釋。科學要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玄學不必,這是玄學和科學的最大分別之一。)

  (有許許多多屬於玄學範疇的事,科學家每喜越俎代庖,來做種種「測試」,那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玄學能力的掌握者,大可對之叱喝:「管你自己的科學,別來管你不懂的玄學!」)

  (可是妙在有不少玄學能力的掌握者,也不是很明白這個道理,由得科學家胡來。科學要是能解釋玄學,玄學也不成為玄學了!)

  這時,瑪仙一彈指,將一滴已注入了巫術力量的鮮血,彈到了李固的臉上。在夕陽殘照之下,在李固淺粉紅的臉上,那一滴血,看來鮮紅之極。

  瑪仙在血一沾到了李固的臉頰時,就立即嬌聲道:「哎呀,你流血了!」

  她一面說,一面已伸出了右手的中指,逕自伸到了李固的臉上,按捺了一下。當她的手指離開了李固的臉頰時,那滴血已經不見了。

  血不是被瑪仙的手指抹去的,而是在一按之際,被瑪仙運用巫術的力量,按進了李固的身體之內。這一切,都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完成,而在這一秒鐘之中,李固和黃絹兩人的反應不同。

  李固直到瑪仙縮回手指,已經完成了她的巫術之後,才看到了瑪仙,他陡然呆了一呆──那全然是任何人,見到了像瑪仙這樣的絕色美女之後的正常反應,沒有反應才是不正常,絕不表示他對之有甚麼非份之想。

  他也自然而然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按了一下,他當然摸不到甚麼──血已被瑪仙按進他的肌膚了。這時,注入了巫術力量的那滴血,已和他體內所有的血混在一起,在他的身體之內流竄。

  李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他只是向瑪仙笑了一下,而這時瑪仙已翩然轉身走了開去。而黃絹覺察得比較早,血一沾上了李固的臉頰,她就看到了,當瑪仙伸出手指去的時候,她也看出了瑪仙是甚麼人。可是瑪仙的動作十分快,一下子就完成了。

  以黃絹的精靈,也不知發生了甚麼事──一直到巫術力量發作之後,黃絹才想到了重要的一點:李固的血不是鮮紅色的!

  也正由於這一點,所以她才想到,一切都可能是超級女巫在搞鬼!當然也必然和原振俠有關,這才向原振俠大興問罪之師!

  而當時,黃絹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實在也不能怪她,那是由於她女性的一項本能發作的緣故──瑪仙是那麼出色的美女,突然出現在李固的面前,而李固又對她有著一個短暫的凝視,這就夠使黃絹緊張的了!

  任何女性,在同樣的情形下,都會有一致的反應,黃絹當然不能例外!

  而且,黃絹正嘗到甜蜜無比的愛情所帶來的幸福。人的心理是:越是感到幸福,就越是害怕會失去它!所以,黃絹在那一剎間,她的機靈不知去了何處,她甚至作了一個十分幼稚的動作──她把自己的身體移了一移,擋在瑪仙的面前,希望可以隔斷李固的視線,不讓李固多看瑪仙一眼。而也就在這時,她心中又感到了極度的甜蜜!

  因為她立即發現,李固根本再也沒有去看瑪仙第二眼!

  李固是真正地感到,和黃絹的愛,已經令得他心滿意足了!

  儘管,瑪仙的美麗令得他在一剎那之間感到驚詫,可是他也立時知道,美麗的女人多的是,但是真正要有愛情的,卻只能有一個!

  而他的神情,他的眼色,都說明他深深明白這個道理。黃絹在那一剎間感到的甜蜜,足以令得她完全不去注意剛才曾發生過甚麼事,自然也不知道,巫術已在李固的體內發生了作用!她投入李固的懷中,和李固緊擁在一起。

  這時,她和李固都沒有再注意瑪仙,可是瑪仙在走開了十多步之後,卻回過頭來望著他們。

  瑪仙看到緊擁著的李固和黃絹,心中又低嘆了一聲。

  在那時候,她並不懷疑黃絹和李固之間,存在著真正的愛情──本來,她熟知黃絹的為人,知道黃絹懷有超級的野心,以為黃絹只是在利用李固,使她可以登上新的權力高峰。

  可是這時候,她感到自己可能錯了,原振俠也可能錯了!她當然也想到,當巫術的作用完全發作之後,黃絹一定會十分傷心!

  當她想到了這一點之後,她曾有猶豫。可是她又想到,巫術力量發作之後,反倒可以知道他們之間,是不是有真正的愛情!

  那時候,這個超級女巫的思緒,紊亂之極──不論她有多麼不可思議的巫術能力,她這時的心態,也和墜入感情煩惱之中的普通少女無疑。她又想到的是:愛情可以考驗嗎?考驗愛情不是愚蠢行為嗎?

  她想得入神,怔怔地站著,李固和黃絹已經相摟著走過來,就在她的身邊經過。兩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美如天仙的瑪仙,正怔怔地站在一邊。

  瑪仙並沒有多逗留,她肯定自己所施的巫術力量必然發作,所以就回到了原振俠的身邊,告訴原振俠,她的任務已經完成。

  她又離開原振俠之後,心中仍然十分悵惘,連她自己也說不出是甚麼原因來。或許是李固和黃絹之間,那種洋溢在眉梢眼角、舉手投足之間的幸福甜蜜,使她有所感慨──原振俠對自己的神態,似乎比不上李固!

  瑪仙竭力想讓自己不要有這種想法,可是卻又怎麼都拋不開,她只好暗自嘆息──這並不是用任何巫術力量可以解決的!

  卡爾斯的計畫進行順利,在各國元首全都來到之前,他已和先來的幾位元首,約略透露了他的計畫──有的表示支持,有的則觀望,大多數,都在等待「真神使者」的正式露面。

  最重要的一刻,終於來到,幾十個國家元首,聚集在廣場上。各國元首帶來的衛隊,有上千人,各自服飾鮮明,排列在自己國家元首的附近。

  卡爾斯全副戎服,看來神氣非凡,黃絹和李固在一起,已經在那艘飛船之中。

  他們的計畫是,在布幔一撤去之後,李固就操縱著飛船,以無限的聲威,直衝上天空去。然後,他再從高空盤旋而下,當李固自高空翱翔而下之際,黃絹就留在飛船中。

  黃絹會利用飛船的設備,發出巨大的聲響──誦經聲,一聽到這種發自天上,震耳欲聾的誦經聲,不會再有人懷疑自天而降的,不是真神的使者。

  到時,卡爾斯會首先進行五體投地的膜拜。他估計,所有的人,都會和他一樣,進行同樣形式的膜拜。

  然後,停留在半空,全身發光的李固,就會下降到離地十公尺左右,好讓人人都把他看個清楚。然後,他就叫著卡爾斯的名字,傳達真神的旨意,著令卡爾斯統率全地球的信徒。

  做完這些,李固就一飛上天,在飛船上和黃絹會合。兩人從此遠走高飛,去享受他們的二人世界!

  一切安排得十分妥當──李固一離開,卡爾斯就可以發揮他的能力,使得各國元首都聽命於他!

  這時,樂隊正奏出聖樂。李固和黃絹在飛船之中,兩人嘰嘰咕咕,有說不完的話,他們都十分高興,因為這件事一完,他們兩人,便再也沒有俗務在身,可以隨心所欲,去過他們的神仙生活了!

  李固在前半分鐘,還笑得十分歡暢地說:「卡爾斯達到了目的之後,會不會快樂?照我看來,他是一個笨得不能再笨的人!」

  黃絹滿心歡悅:「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不做笨人的,我就也做過!」

  李固笑嘻嘻地望著黃絹,顯然他本來是打算說甚麼的,可是突然之間,他卻用雙手捧住了頭,身子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就此靜止不動,也不把抱住了頭的雙手放下來。

  黃絹開始時,還只當李固不知又耍出甚麼新花樣,來討自己的歡喜,她已經發出了一陣「咯咯」的嬌笑聲。因為過去的經驗告訴她,李固的逗笑新花樣,都能逗得她笑岔了氣。

  可是,她笑了約莫半分鐘,看到李固仍然掩住了臉。這時,她仍然料不到會有甚麼意外發生,她只是有點不耐煩──太久沒有看到李固的俊臉了,所以她就伸手,把李固的雙手,拉了下來。

  李固一點也沒有反抗,他的雙手被拉下來之後,他臉上仍然掛著那個笑容(大家都知道了,這個笑容,以後一直掛在李固的臉上)。別人或許分別不出,李固在掩臉前和掩臉後有甚麼不同,可是黃絹畢竟是和他有著刻骨愛情的人,一下子就注意到,李固的雙眼完全沒有了神采!

  李固的眼神,曾燃點起黃絹心中的愛火,黃絹對李固眼中的神采,有著刻骨銘心的印象,而如今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叫她如何不驚!剎那之間,她除了不斷搖動李固的身子之外,嚇得張大了口,發不出聲音來。

  過了足有一分鐘,李固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黃絹才陡地叫了起來:「別嚇我,這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快,求求你別嚇我!」

  然而,李固仍然是老樣子。

  黃絹只感到一股寒意,自頂至踵,迅速流遍全身,使她整個人如同浸進了冰水之中!

  她知道自己這時的神情,表現了真正的驚恐。以李固對她的愛意而論,決計沒有看到了她的這種神情,而繼續「開玩笑」之理!

  那麼,一定有甚麼不尋常之極的事情發生了!

  然而,發生了甚麼事呢?

  在那一剎間,黃絹只覺得耳際轟轟亂響,不知不覺之間,淚如泉湧。一股力量大得無可抗拒的恐懼感,向她壓了下來,一下子把她整個籠罩住,令得她的身子,在劇烈地發著抖!

  李固仍然沒有改變表情,雙眼毫無神采地對著黃絹──表示他的生命,已起了可怕的、徹底的變化!

  就在這時候,聖樂演奏結束。全場肅靜之中,卡爾斯將軍站了起來,大聲下達命令:「撤幔!」

  布幔在早已準備妥當的情形下,由一百個士兵用力一扯,全部扯開。那艘宇宙飛船,也就整個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從所有人一看到那艘飛船之後的神情看來,卡爾斯的計畫,絕對可以實現,只要一切順利進行的話。

  那許多國家元首,人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所發出的驚嘆聲,此起彼伏。卡爾斯將軍興奮得聲音也比平時嘹喨了許多,他大聲宣布:「請真神使者的聖船,藉真神的神威升空!」

  他在作了那樣的宣布之後,用力一揮手,等候飛船發出巨大的聲響和強烈的光芒,破空而起。

  可是那時候,巫術已令得李固成了白癡。黃絹在這陡然而生的變故之前,心膽俱裂,飛船當然不會起飛,只是一動不動。

  卡爾斯等了一分鐘,未見有甚麼動靜,又再宣布了一遍。

  這時,他的神情已經開始狼狽,而且也已有汗珠自他的鼻尖沁出來。

  可是,那比較起後來的十分鐘,簡直不算甚麼──他由於不斷大聲疾呼,要「聖船」起飛,聲音已變得十分嘶啞,滿頭大汗,令得他雙眼睜不開來,要伸手在臉上亂抹。又由於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向前奔出去時跌了一跤,再爬起來時,雪白的手套上沾了泥塵,再抹在臉上,連臉上也沾了泥污。

  事後,有幾個國家元首談論起當時的情形來,一個說:「卡爾斯在那時,看起來簡直是一個小丑!」

  另外一個國家元首表示同意,可是卻補充:「是,不過是一個發了瘋的小丑!」

  卡爾斯這時候,真的發狂了!從有笑聲開始傳出之後,他又是發急,又是憤怒,又是驚恐。

  飛船的外型雖然十分驚人,叫人一看之下,便自然而然發出驚嘆聲來,但是如果總是一動不動停在那裡,看久了也不過是一件大型玩具而已。來聚會的人全是元首級的人馬,自然不會被嚇倒。

  而卡爾斯越叫越狼狽,開始有人想到,甚麼「真神使者」之類,全是卡爾斯不知在玩弄甚麼把戲。而且卡爾斯這時的樣子確然十分好笑,所以有人就笑了起來。

  嗤笑聲是有傳染力量的,一個人笑,很快變成了十個人笑,終於演變成了一片哄笑聲。

  卡爾斯覺得全身像是有烈火在燃燒一樣!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他奔向飛船,船艙的蓋緊閉(本來是準備立刻起飛的),而船身又滑,沒有可供攀緣上去的地方。

  於是,偉大的卡爾斯將軍,就在各國元首之前,作了一場看到的人都畢生難忘的表演──他在飛船之旁,不停地跳著,不停地叫著。

  他這樣的叫和跳,究竟維持了多久,各國元首倒沒有一個知道的。因為在十分鐘之後,就有人開始離去,二、三十分鐘之後,走得一個不剩。只有卡爾斯的部下,目瞪口呆的七千個官兵,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將軍,在筋疲力盡之後,倒在地上,又取出佩鎗來,向著飛船射完了所有的子彈,才有人敢接近他。

  那時候,卡爾斯已經筋疲力盡了。他接過一個軍官遞給他的水,大口大口喝著,然而他心中卻在叫:酒!給我酒喝!我要喝酒!可是他雖然神智十分慌亂,卻也不敢在官兵面前公然喝酒。

  他用嘶啞的聲音發出了一個命令,指著那飛船:「一有人出來,立即向我報告!」

  他掙扎著站了起來,看著人早已散去的廣場,欲哭無淚,腳步蹣跚,要人扶持著才能上車。他衝進辦公室,在祕密藏酒處取出了一瓶酒來,急得來不及打開,就敲斷了瓶頸,大喝起來。

  黃絹在當時,並不知道船艙外面發生了甚麼事。就算她的神智足夠清醒,她也無法顧及,因為李固的樣子,令得她越來越害怕!

  她也在不斷地叫,叫著李固的名字,只怕叫了幾千聲、幾萬聲,可是李固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空有一身聰明才智,一點也使不上。她只是抱著李固哭了一會,同時搖撼著李固的身體。

  當她終於逐漸冷靜下來時,她首先想到的是醫生!

  那已是至少三小時之後的事了。

  她急急打開了艙蓋,挺身站起來,同時也扶起了李固。守在外面的軍官一看到了他們,立即傳達了卡爾斯的命令,可是黃絹根本不理會,只是啞著聲音喝:「快準備車,到醫院去!」

  那軍官素知黃絹將軍雖然是國家的第二號人物,但有時權勢還凌駕在卡爾斯將軍之上,所以趕忙吩咐備車。

  黃絹只覺得自己疲倦之極,一句話也不想說。她只是無力地揮著手,由幾個軍官疊起身,先扶著李固下地,她在合上了艙蓋之後,也下了地。

  車子駛來,她和李固一上了車,軍官就立刻和卡爾斯將軍聯絡。可是卡爾斯的近衛拒絕通報,理由是:將軍已經睡了。

  將軍當然不是已經睡了,而是已經醉了──醉得人事不省,像一團濕泥!

  黃絹帶著李固到醫院,召來了兩個權威醫生。那兩個醫生看到了全身淺粉紅色的李固,驚訝莫名,可是在黃絹的警告下,他們連問也不敢問,只是替李固作了檢查。檢查之後的結論一致:「將軍,這個──人,是一個毫無希望的白癡,他的腦功能幾乎等於零!」

  黃絹由於心口的絞痛,令得她的臉,看來是一種可怕的青白色。

  她明知問了也沒有用,可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究竟有甚麼原因,可以使一個人在一秒鐘之前還絕對正常,一秒鐘之後就變成這樣子?」

  兩個醫生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回答得十分小心:「人類的腦部,就算受到了再大的刺激,也會有一個過程,不會一下子就變成這樣!」

  另一個醫生的回答就比較露骨:「將軍,我們研究的只是人類的腦部活動!」

  若換了平時,黃絹一定勃然大怒,可是這時,她心力交瘁,如何還發得出脾氣來?她一聲不出,扶起了李固,向外慢慢走去。想起不久之前,李固還可以抱著她在高空自由翱翔,她淚水又隨著心口的鬱痛,滾滾而下。

  黃絹又見到卡爾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黃絹扶著李固走進卡爾斯的辦公室,卡爾斯正躺著,頭上頂著好幾個冰袋,想藉此減輕頭痛。

  黃絹也沒有別的解釋,只是指了指李固:「他忽然變成了這樣子。」

  卡爾斯坐起身來,睜大了眼,半晌說不出話來,才道:「看來他比我更倒霉!」

  黃絹苦笑,她沒有告訴卡爾斯她已學會了駕駛飛船,也至少懂得那飛船中一半裝置的功用。她甚麼也沒有說,因為發生在李固身上的變故,使得她心灰意冷──或者說,使得她對其他的一切,都心灰意冷,唯一的願望,就是要令得李固復原!

  卡爾斯雙手敲打著自己的頭,聲音乾硬:「這下子好了,我成為國際小丑了!」

  黃絹的話,毫不留情:「你本來就是!」

  卡爾斯發出了一聲怪吼,整個人直跳了起來,雙手緊握著拳。黃絹連看也不看他,只是道:「他會復原的!一定是有甚麼事發生,只要我一找到原因,他就會復原。你如果要發瘋,那是你的事!」

  黃絹的話,令得卡爾斯揚起來的拳頭,又緩緩放了下來。他大口地喘著氣,過了好一會,才道:「你──也得為我著想一下!」

  黃絹的聲音冷峻無比:「我只為自己著想,只為他著想!」

  她說著,摟住了李固的頸,靠在李固的肩上,又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雖然她知道哭沒有用,可是在這種情形下,不哭也一樣沒有用,那還不如哭了。

  卡爾斯看到黃絹哭得那麼傷心,不禁呆了。因為他非但沒有見黃絹哭得那麼傷心過,根本就沒有見過黃絹哭!

  黃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也未曾哭過!

  他呆了好一會,才嘆了一聲:「看來你真的愛他,應該有辦法令他復原的!」

  黃絹抬起頭來,說了一句出乎卡爾斯意料之外的話,她說:「謝謝你!」

  這一聲「謝謝你」,當然普通之極,可是語氣十分誠摯,表示了衷心的感謝。卡爾斯把一國的權力交到黃絹手中的時候,也接受過黃絹歡天喜地的道謝,可是卻還比不上這時的一聲。

  而這時的一聲道謝,只不過是因為卡爾斯說了一聲李固會復原。由此可知李固在黃絹的心中,佔有何等重要的地位!一直到三天之後,黃絹才從痛不欲生的境地之中,慢慢爬起身來。

  由於卡爾斯的瘋狂行為甚多,所以這一次,各國元首也見怪不怪,只當笑話說。

  黃絹在這時候,也想起了瑪仙的突然出現。當變故才一發生時,她整個人都麻木,這時,她痛定之後,自然恢復了她的智力。她想起瑪仙動作的蹊蹺,也想到了在李固臉上,出現的那滴鮮血!

  那時,她身心都沉醉在幸福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可是此際想來,卻是如此怵目!她立即想到,李固的血最多是粉紅色,不可能是鮮紅色的!那麼,這滴鮮紅色的血是從何而來的?為甚麼忽然又沒有了?

  瑪仙是一個超級女巫,這種怪異的情形,是不是一種巫術的運作?黃絹直到那時,才約略想到了李固之所以變成白癡的原因。她立即決定去找原振俠,而和原振俠會面的結果,是證明了李固遇害的原因!

  黃絹心中的難過、痛恨,真是難以形容。她帶著李固離去,不知轉了多少念頭,她暗中咬牙切齒:至多給他們半年時間!

  (黃絹心中的「他們」,是原振俠和瑪仙。)

  至多只給他們半年時間,要是半年之後,李固仍然不能復原,她就要展開報復行動!

  黃絹自己對自己說:報仇行動必然是瘋狂的!別人能令我受這樣痛苦的煎熬,我也能令別人受同樣的痛苦!為甚麼只有我一個人在地獄中?要下地獄,大家一起去!

  黃絹在這樣想的時候,理智十分清醒,她進一步想到的是,事情不是由我開始的!

  黃絹並沒有把自己這種復仇的意志,當面對原振俠說。但是她相信,以她和原振俠兩人之間的了解程度而言,原振俠絕對知道她不會罷休!原振俠必然會和瑪仙聯絡,設法挽救,給他們半年的時間,也仁至義盡了!

  而另一個使黃絹願意等一等,不立即展開報仇行動的原因是,在她去找原振俠之前,她又不止一次地把李固帶上了那艘飛船──圍著那艘飛船的,已經不是臨時性的布幔,而是永久性的高牆。

  黃絹在這之前,曾經經過李固的悉心指導。這時,她完全可以駕駛飛船,作聲威非凡的騰空飛行,也可以使飛船在起飛時,發出的聲響,不會比一架普通的小型噴射機更大。

  (黃絹並沒有把自己可以令飛船起飛,以及發揮若干功能一事告訴卡爾斯。她知道,如果一告訴卡爾斯,卡爾斯會再度召集各國元首,而黃絹對這種行為,十分厭惡,根本不想參與。)

  黃絹扶著李固,在駕駛位上坐下來,希望藉熟悉的環境,喚起他的回憶,可是李固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黃絹不理會李固有沒有反應,仍然情深款款地對李固說著話:「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既然你的星球上科學那麼先進,我只好向他們求助了,希望他們能收到我發出的訊號!」

  李固曾教過黃絹如何向白化星發射訊號──這是李固宇宙航行的任務之一。他有責任在到達地球之後,把地球上所知的情形,向白化星報告。

  黃絹一面忙碌地操作著,一面仍然不時注視著李固。在李固俊美的臉上,始終泛著那種微笑,而他的目光,也散亂得叫人心碎。

  黃絹發出的訊號,使用的是地球上的通訊方式,報告了李固現在的情形,請求拯救。

  第一天,一點反應也沒有。通訊儀的螢光幕上,只是一條條的直線,每隔一分鐘,跳動一下,全然不知道是甚麼意思。

  第二天,黃絹繼續操作通訊儀器──她用一隻手操作,另一隻手緊握著李固的手。忽然,螢光幕上的線條亂成了一團,接著,發生有規律的跳動!

  黃絹知道,那一定是來自白化星的訊號!

  可是,她卻一點也不知道,這些訊號代表了甚麼?

  黃絹在留心注意之下,只領會到了整個訊息,大約三分鐘。三分鐘之後,跳動又重複著,一共重複了三次,才靜止下來。

  黃絹不禁苦笑:這樣的訊息,不要說只重複三次,就算重複三百次,也沒有法子明白那是甚麼意思──那是白化星傳遞訊息的方式。

  黃絹的呼吸急促,又發出訊息,請求要得到地球人能明白的訊息。可是一連三天,卻又一點回音也沒有。

  在那三天之中,黃絹的思潮起伏,思緒紊亂之極。她甚至想到了在南中國海出沒的「愛神」,那是一股神祕莫測的力量,她和李固之間的愛情是如此真心誠意,是不是能得到愛神的眷顧呢?

  最後,她還是決定去找原振俠。她和原振俠的會面,大有收穫──弄清楚了李固變成白癡的原因。

  在那輛特別裝備的車子中,黃絹發出報仇的誓言之際,緊緊抱著李固。她曾想過,自己如果去求瑪仙,情形會怎麼樣?

  但是她又立時想到,在自己離去之後,原振俠應該會立即和瑪仙聯絡,不必自己去低聲下氣──雖然為了能使李固復原。

  她願意做一切事,但只怕白白受辱,而李固依然如此!

  她趕著要回國,最大的目的,自然是想在飛船的通訊儀上,收到她能了解的,來自白化星的訊息!

  特製的車子,直接駛上機艙。飛機降落之後,又直接駛出來,一直駛到那飛船的所在,黃絹扶著李固走下來,登上了飛船。

  在經過了一輪操作之後,黃絹又收到了訊息,可是卻和上一次一樣,同樣的訊息,又重複了三次。可是黃絹一點也不明白,那到底是甚麼意思。

  黃絹用絕望的聲音,向著李固低呼:「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

  她的聲音傷心欲絕,但除了她自己和李固之外,不會有別人聽到。李固卻在聽了之後,一點反應也沒有,那更令得黃絹心酸──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是和以前一樣,李固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傷心欲絕,一定會把自己擁在懷中,有說不盡的輕憐蜜愛!

  這一切,難道都成為過去了嗎?黃絹雙手緊握著拳,捏得指節骨格格作響,她用力咬著下唇,幾乎把自己的口唇,咬出血來。

  入夜之後,她又帶著李固,回到了住所。李固任憑擺佈,看起來全然不像是有生命的樣子。

  在黃絹怔怔地望著李固的時候,卡爾斯忽然來到。

  卡爾斯的神情很憂鬱,黃絹在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之後道:「你以後要來,最好先聯絡一下。」

  卡爾斯悶哼了一聲,他向李固指了一指:「他的情形沒有好轉?」

  黃絹突然感到十分疲倦,長嘆了一聲,並沒有回答。

  卡爾斯來回踱步,右手握著拳,不斷重重打在左手的掌心之上。過了好一會,他忽然用十分溫柔的聲音說:「你也自己多保重,我想你一定很久沒有照鏡子了,希望你自己還認得自己!」

  黃絹知道這些日子來,她消瘦憔悴得可怕。可是卡爾斯的話,卻引不起她的甚麼反應,她只是冷冷地道:「沒有他,就沒有我自己!」

  卡爾斯走近來,看了黃絹半晌,欲語又止,黃絹自己思緒如麻,也不去理他。卡爾斯忽然又指著李固:「你──他有沒有對你提起過,他是一個人來的,還是有同伴一起來的?」

  黃絹一時之間,沒有會過意來,順口道:「當時我和你都看到,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個圓筒之中!」

  黃絹在這樣說了之後,才會過意來,明白卡爾斯那樣問的真正意思是甚麼!

  李固來自白化星,作為一去不回的勇士,探索宇宙的奧祕。他是不是白化星唯一降落在地球上的宇宙探險者呢?

  李固降落在地球上的地點是北非洲的沙漠,是不是另外還有白化星人,降落在地球的其他地方?例如浩瀚的太平洋,西藏的高山崇嶺,北極的冰層之上?

  黃絹知道,卡爾斯這樣問的用意是:李固變成了白癡,無法協助他的權力作進一步的擴展,如果有另一個白化星人,有另一艘飛船,他的目的仍然可以實現!

  而黃絹在會過意來之後,所想到的是:如果另外還有白化星人在地球上,對於李固目前的情形,大有幫助!

  兩人所想的雖然不同,可是想法都足以令他們產生新的希望、新的興奮!

  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不,他從來也沒有說起過除他之外,白化星另外派過人到地球上來──」

  卡爾斯急切地道:「或許他也根本不知道!」

  黃絹惘然:「如果他也不知道,那就沒有甚麼人會知道了!」

  卡爾斯陪著臉笑,仍然充滿了希望:「我的意思是,如果另外有白化星人在地球,應該很容易知道他發生了變故,會來幫助他!」

  黃絹在那時,思緒紊亂之極──李固來到地球之後,遭遇奇特之極,他甚至接受了地球人的血液。要是另外還有白化星人在地球上,當然不會有同樣的遭遇。

  那麼,這另外的白化星人處境又如何?他或他們看不到顏色,全然不受地球人思想方法的影響,是百分之一百的白化星人!

  卡爾斯的假設雖然虛無飄渺,可是在主觀上,黃絹倒希望那是事實。如果另外有白化星人在,她希望憑藉神通廣大的白化星人的力量,來戰勝地球上的巫術力量。

  她也很明白卡爾斯的意思,所以道:「我知道了,如果他有同類找上門來,我一定通知你!」

  卡爾斯吞了一口口水,後退著來到門口,忽然立正,向黃絹行了一個軍禮,才轉身走了出去。

  卡爾斯的假設,又給黃絹帶來了想像:如果另外有白化星人在地球上,情形會怎樣呢?

  才一開始設想,她就十分興奮。因為她一下子就想到,她曾發訊號到白化星,白化星顯然有回應的訊息,只是她無法理解而已。

  如果另外有白化星人在地球,白化星自然會通知他。那麼,這個白化星人,也自然會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也就會主動來找李固!

  一想到這裡,黃絹像是恍惚之間,看到了一個全身雪白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

  那當然只是她的幻覺,但也不失是她在絕望之中的一絲希望!

  黃絹怔怔地望著李固,這些日子來,嘆息聲已經成了她最常發出來的聲音。和李固在一起的那短暫的歡樂時光,成了一個遙遠的夢!

  她雙手捧住了頭,把頭抵在李固的膝頭上。這時,她真有心力交瘁之感,實在不知該如何才好!

  在回來之後,她第一個命令,就是令她的親信部下,盡快地,不惜一切代價,去找對巫術有研究的人。可是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會有巫師到來!

  回教世界和巫術世界,似乎有十分遙遠的距離,好在黃絹有建立有年的各種關係網──這個關係網,本來聯絡全世界各地的恐怖活動,可是這時,卻在巫術世界中展開了活動!幾乎世界每一角落的巫師,不論是黑巫術還是白巫術,是東方巫術還是印第安巫術,各方面的巫師,都有人和他們接觸,問他們是否有能力,令一個變了白癡的人復原。

  究竟有多少巫師,在黃絹的行動中,來到黃絹為他們準備的住所,事後無可查考。

  巫術世界之中,本來就充滿了神祕,肯公開露面的巫師,不是很多。就算有些原始部落中的大巫師,一離開了他們的部落,也都保持著身分的神祕,不會有公開的活動。所以,他們的行蹤,也必然蒙上一層神祕的色彩。

  在黃絹開始忙於和各地的巫師接觸之際,設在海地的巫術研究院──這可以說是世界巫術中心,地球上對不可思議的巫術研究的大本營──在接待了一位代表黃絹來訪的顯赫人物之後,研究院的核心人物,在會議室中相聚。

  所謂核心人物,自然包括了研究院的創辦人兼院長古托在內。

  古托本身,曾受過黑巫術之中,最可怕的咒語「血咒」所害,因此激發了他對巫術研究的興趣。他的研究院,也確然集世界各地巫術之大成,甚至包含在東方盛行的降頭術在內。那次聚會,除了古托之外,另外還有幾個十分具有能力的大巫師。

  古托首先發言:「剛才來的那位貴賓,各位都知道他的身分了?他具有極廣泛的影響力,可以影響中南美洲的政治局勢。」

  幾個大巫師的反應,都十分冷淡。因為巫術世界是另一個世界,好像是另一度空間一樣,現實世界和巫術世界之間,有一道隔閡在,就算現實世界全部毀滅了,巫術世界依然常存!所以,儘管古托指出了來訪者顯赫的身分,幾個大巫師也無動於衷。

  可是古托接下來所說的話,卻又令得幾個大巫師聳然動容,因為那和巫術世界有關係了!

  古托嘆了一聲:「北非一個國家的重要人物,正在徵召世界各地的巫師,來令一個成了白癡的人復原,恢復他的智力。」

  古托這幾句話,引起的聳動,還不是太甚。幾個大巫師聽了,都各自在心中盤算,自己的巫術造詣,是不是能達到這個目的。各自都知道,那必然是一個十分複雜的施術過程,所以一時之間都不出聲。

  古托接下來所說的話,才真正令得大巫師們有不安的表現。

  古托的聲音很低沉:「據知,這個人之所以成了白癡,是由於瑪仙對他施展了巫術之故!」

  古托在提到「瑪仙」這個名字之際,甚至沒有特別提高聲音,可是這個名字所引起的震撼,可以視世界末日為無物的幾個大巫師,卻都明顯地表現了出來!

  幾個大巫師一下子全站了起來,然後又坐下,互望著,都不出聲。

  不多久之前,在加勒比海的巫師島上,世界各地有資格的巫師,有過一次聚會。作為巫師島的主人,超級女巫瑪仙本來就已經有非正式的巫術之王的身分,她是全世界各種巫師之首。這種非正式的地位,在經過了那次聚會之後,雖然沒有甚麼明白的宣示,但是在每一個與會者的心目中,瑪仙的地位,已然確立。

  古托和這幾個大巫師,也曾參加巫師島上的聚會,他們自然也認為瑪仙的巫術的力量,足以令得她擔任巫術之王的地位──在那次聚會之後,有一段相當長的時期,瑪仙是巫術研究院的重要人物。

  所以,古托這時宣布了這件事,意義就十分重大,也相當驚人。

  像古托和在這裡的幾個大巫師,自然不會接受徵召。研究院的其他巫師,不論參加過巫師島的聚會與否,就難說得很了!

  「巫術之王」,這種在巫術世界中至高無上的地位,自然惹人心儀。若是瑪仙施術令得一個人變成白癡,而又有另一個巫師施術,可以令這個人復原的話,那就證明至少在這件事上,勝過了瑪仙!

  勝過了瑪仙,等於是勝過了巫術之王!那麼,巫術之王的稱號,是不是也應該轉移呢?對於有野心的巫師來說,這是一種十分強烈的誘惑!

  自然,接受了徵召的巫師,也應該知道一點:一旦接受了徵召,就等於正面向瑪仙挑戰!令人震撼的也正是這一點──不斷有人向巫術之王挑戰的結果,必然是展開巫術的大鬥法。這種行為,固然可以令得巫術的施展大放異采,但是卻也能令得許多巫師,喪失他們的巫術能力,甚至喪失生命!

  古托沉默了片刻,一個大巫師才問:「瑪仙,她為甚麼要令那人變成白癡?」

  古托搖了搖頭:「我還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事情和我的一個好朋友,原振俠醫生有關。我會試圖和他,以及和瑪仙聯絡。」

  幾個大巫師悶哼了一聲。

  古托又道:「我的意思是,不論接受徵召可以得到甚麼,研究院的巫師,以及和研究院有關的巫師,都應該拒絕。並且運用一切關係,勸諭有關係的巫師,也拒絕接受這個徵召!」

  古托的話說完之後,又是相當時間的沉默,一個大巫師才道:「估計可以使世界上二分之一的巫師,接受我們的意見,但也還有一半,不會受我們的影響!」

  古托攤了攤手:「那就沒有辦法了──和瑪仙接觸比較難,她似乎不知所蹤了。但是和原振俠醫生見面比較容易,我這就去找他!」

  幾個大巫師對「醫生」這門職業,顯然沒有興趣──非但沒有興趣,簡直有點輕視,所以都現出不屑的神情來──記得嗎?他們和現實世界,屬於兩個截然不同的層面!

  他們關心的,只是巫術範圍內的事。所以,其中一個大巫師,就提出了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他問:「如果有巫師接受了徵召,我們持甚麼態度?」

  這個問題的意思,其實就是在問:一旦巫師大鬥法開始,巫術研究院站在哪一邊?

  在巫術世界之中,這等於是世界大戰發生,將站在交戰的哪一方,同樣嚴重的問題!

  古托連想也沒有想就回答:「當然是瑪仙女巫的這一邊,絕不能使那白癡有清醒的機會,因為是巫師之王令他變成白癡的!」

  幾個大巫師都沒有表示異議,古托的決定,他們自然都同意。

  古托在停了片刻之後,才道:「使一個人變成白癡的巫術方法,超過一百種,有多少種是可以破解的?」

  幾個巫師互望一眼,都現出訝異的神色來,其中的一個,向古托指了一指:「你應該知道答案!」

  古托吸了一口氣:「我知道答案,可是我不能肯定。」

  那巫師徐徐地道:「每一種巫術造成的後果,理論上來說,都可以用另一種巫術破解。有不少種巫術,被認為是無法破解的,只是未曾找到方法。使人變成白癡的巫術之中,據所知,至少有三種是目前還無法破解的,如果瑪仙所施的是這三種之一,那麼,問題反倒簡單得多了!」

  古托明白這個大巫師所說,「問題簡單得多」的意思。因為,剛才巫師所說的那番話,是巫術範圍內十分普通的常識。也就是說,瑪仙所施的巫術,如果屬於那三種之一,根本沒有法子破解,全世界的巫師都知道這一點。自然也不會有人響應徵召,去做徒勞無功的事,那麼自然也不會有巫師大鬥法的慘烈場面出現!

  古托沉吟了片刻:「要是知道了瑪仙用的是哪一種方法,只要一宣布,事情是如何發展,就可以決定了──先叫人到巫師島看一下。」

  幾個大巫師都一起同意──他們的心情也很緊張,因為若是世上所有的巫師,分成了兩派,起了決鬥的話,以他們在巫術世界中的地位而言,決計無法置身事外。而大鬥法會有甚麼可怕的結果,卻誰也不知道!

  派人到巫師島去找瑪仙,立即出發,兩天之後,派出去的人回來報告:瑪仙不在巫師島上。

  同時,研究院中的幾個大巫師,其中有特別精於用感應的方法,偵知要找的人在何處的,也都各盡所能,施展了巫術。可是,仍然沒有人能夠感應到瑪仙在甚麼地方。

  這種情形相當特別,只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瑪仙知道有人在找她,而她又不願意露面,所以施展了反感應的巫術,使人家不知道她的下落。另一個可能,是瑪仙正在十分遙遠的所在,超越了巫師所能感應的距離。

  在這兩天中,全世界在表面上看來,並沒有甚麼大事發生,可是在巫術世界之中,情勢卻更是緊張!有一批巫師,已經明白表示,「巫術之王」的權威地位,並非不能挑戰!

  而這一批巫師,暫時還沒行動的原因,是他們也想弄清楚,瑪仙所施的是哪一種巫術──是屬於可以破解的,還是無法破解的?甚至有幾個特別躁進的巫師,也已揚言,就算是無法破解的,他們也要一試,找出破解的方法來,為巫術邁進新領域而努力。

  古托和幾個大巫師商議了一下,都覺得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以瑪仙的能力而論,絕沒有不知道之理,為甚麼她竟然芳蹤杳然?其中可能另有問題,那就更要盡快找出她的下落不可!於是,古托決定立刻啟程去找原振俠。

  原振俠全然不知道有這麼多事發生,因為他不屬於巫術世界。那天,在黃絹走了之後,他一直悵然──他也可以肯定黃絹找到了真正的愛情,當然,那時,他並不認為自己犯了甚麼錯誤。他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白化星人李固,必須變成白癡。

  雖然白化星人李固變成了白癡,會令黃絹傷心欲絕,但是原振俠認為自己是替整個地球,做了一件好事。他悵然的是,何以一個白化星人,一下子就能得到黃絹的愛,而他卻不能!

  難道在感情的層次上,地球人也不如白化星人嗎?

  (後來,原振俠知道,事實確然如此!如果不是有李固對黃絹的真摯的愛,自然也不能了解到黃絹對李固的真摯的愛。)

  (愛情,必須是雙方的!)

  原振俠悶悶不樂了好幾天,在這幾天中,他十分需要瑪仙在他的身邊。往常,遇到這種情形,他若是集中力量思念瑪仙,總可以得到回應──有時是瑪仙的突然出現,有時是瑪仙的電話,等等。

  可是這一次,原振俠對瑪仙的思念,卻如同石沉大海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原振俠知道,當自己思念瑪仙的時候,腦部活動會有能量放射出來,這種能量,微弱到世界上還沒有任何儀器可以接收得到,但是瑪仙的極度靈敏的感覺,卻可感應得到。可是,為甚麼沒有反應呢?是她嫌自己的思念不夠誠心誠意,還是她有甚麼重要的事去做,以致無法有任何反應呢?

  原振俠在幾乎心灰意冷的情形下,接待了突然來訪的古托。他和古托極熟,自然不必客套,古托第一句話就問:「瑪仙在哪裡?」

  原振俠苦笑,攤著手:「我正在想她,可是一點回應也沒有!」

  古托第二句話又問:「她最近施展巫術,令得一個人成了白癡,經過的情形怎樣?」

  原振俠「啊」地一聲,呆了片刻,才道:「真的說來話長,你有時間?」

  古托點了點頭,自己斟了一大杯酒,坐了下來。於是,原振俠便將白化星人李固如何來到地球,卡爾斯將軍如何野心勃勃想利用他,等等經過,向古托說了一遍。

  古托聽得張大了口,合不攏來!

  本來,他以為事情會演變為巫術世界的大鬥法,已經夠複雜的了,卻做夢也想不到,其間竟然還牽涉了外星人在內──中了巫術,變成了白癡的,竟然是外星人!

  原振俠一說完,他就問:「瑪仙施巫術的經過情形,你是不是知道?」

  原振俠苦笑:「她說,對我說了我也不懂,她只是用一個古怪的尖刺,要了我的一些血。她說,施展這種巫術,必須要對方的血,但對方的體內有我的血,所以我的血,也可以作施術之用。」

  原振俠的話,在普通人聽來,像是十分複雜,但是古托是巫術的大行家,自然一聽就明白。他先是發出了「啊」地一聲,然後,如釋重負地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原振俠望著他:「你來找我,就是要了解這些?」

  古托笑了一下,他的神情,比來的時候,輕鬆了不知多少:「也是說來話長!」

  於是,他便把全世界的巫師如何都接到了通知,可以得到豐厚無比的報酬,只要能令一個由於巫術變得白癡的人,恢復正常的事告訴原振俠。

  原振俠一聽,就知道那是黃絹的作為。

  接著,古托把一切可能發生的事,都詳細向原振俠解釋了一遍。

  原振俠立即明白何以古托鬆一口氣的原因了,他問:「瑪仙所施的巫術,是無法破解的三種之一?」

  古托用力一揮手:「是三種之中,最無法破解之一種。這種巫術,叫作『血魘法』,取得一個人的血液,經過複雜的巫術處理,再把血液放回那個人的體內,使那人的一切腦部活動都停頓──」

  古托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面色有剎那之間的劇變。原振俠忙問:「有甚麼不對?」

  古托深深吸了一口氣:「這種巫術,對施術者來說,也極其危險。不過瑪仙藝高人膽大,自然不會怕冒險──她忠實執行你的意願,因為只有這個方法,最最徹底,無可破解。當然個個巫師都知道這一點,只要我一宣布,就不會再有巫師接受徵召,巫術世界的大鬥法和大分裂,自然也不會發生了!」

  原振俠呆了片刻──在那片刻之間,他隱約地想到了一些甚麼,可是卻又全然無法具體地捕捉。他只是下意識地感覺到,事情十分嚴重。

  他遲疑了一下,問:「施術者會有危險,會有甚麼樣的危險?」

  古托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在巫術處理對方鮮血的過程之中,有一個程序,是把施術者自己的鮮血,混入對方的鮮血之中!」

  對巫術並無了解的原振俠聽了,莫名其妙:「那又會有甚麼危險?」

  古托道:「這樣做法,表示施術者全心全意,破釜沉舟,非達到目的不可。如果萬一,對方也精通巫術,事先有了防範,那麼,施術者非但不能令對方變成白癡,反倒受對方力量的剋制,自己變成白癡!」

  古托說得十分認真,原振俠聽了,也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

  他這才知道,瑪仙做了多麼危險的事,而瑪仙的這種冒險,也是為了達成他的意願!

  雖說瑪仙藝高人膽大,李固也未必通曉巫術──李固是神通廣大的外星人,又焉知他所獲得的地球資料之中,沒有巫術部分在內?

  又或許李固的腦部活動能力,大大強於地球人,那麼,瑪仙用了「血魘法」,就會反過來害自己!

  而她為了能最有效地達到目的,竟然不惜以身犯險!

  原振俠惘然片刻,才問:「這種巫術,是絕對無法破解的了?」

  古托笑:「不能說絕對,但確然無法破解──要是有甚麼人能破解,令得那個白化星人恢復原狀,那麼,瑪仙就會變成白癡!血魘法一施,施術者和對方的命運,就一正一反。」

  原振俠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心頭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之感,臉上變色。古托吃了一驚:「原,你不舒服?」

  原振俠用力揮著手,喝了一大口酒,才道:「我忽然有一股不祥之兆,那令得我──全身發軟,冷汗直流!」

  古托皺著眉:「為了甚麼?」

  原振俠苦笑:「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他說著,急速地來回走動著,忽然停了下來,望住古托:「瑪仙在回來之後,十分相信李固和黃絹之間,存在著真正的愛情。」

  古托眉心打結:「你究竟想到了甚麼?」

  原振俠苦笑:「我說不上來!我說不上來!」

  他口說「說不上來」,可是聲音發顫,顯然他心中的不祥之兆更甚,那種感覺,使他感到了恐懼。古托盯了他半晌,原振俠仍然說不出話來,過了三、四分鐘,他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種感覺過去了!」

  他的神態比剛才好得多,可是仍然有相當不安的情緒。

  古托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原,少胡思亂想。我把這件事向巫術世界宣布,黃絹的徵召,就不會再發生任何作用!」

  原振俠一聽,忽然捕捉到了令自己產生恐懼的原因。他一伸手,抓住了古托的手臂,聲音十分緊張:「世界如此之大,巫術世界如此不可測,要是居然有人能破了瑪仙的『血魘法』,那豈不是──」

  他沒有說完,古托已笑了起來:「我看不會有這種情形,連她自己想破解,都未必能夠!」

  原振俠又神情疑惑地望了古托一會,直到古托再三保證,沒有人可以破解瑪仙所施的巫術,他才算放心了一些,但仍然惴惴不安。

  古托表示既然來了,想和蘇氏兄弟聚上一聚。那自然十分容易,原振俠一聯絡,當天下午起,他們和蘇氏兄弟,就暢聚到了天亮。

  古托急於回到他的巫術世界去,在天色微明時分,就告辭離去。原振俠帶著四五分酒意,回到了住所,只覺得頭重無比。他迅速脫了衣服,進了浴室,暢快地洗了一個淋浴,然後,倒在床上!

  當他閉著眼,感到身子如同在一艘船上一樣,搖搖晃晃,快要睡過去之際,忽然覺得有點不對,身邊好像有甚麼東西在。

  他並不睜開眼來,只是伸過手去,一下子,手所碰到的,是細膩腴滑得難以形容的肌膚。他陡然一怔間,一個軟綿綿、香馥馥的身體,已經壓到了他的身上,而兩片灼熱的唇,也貼上了他的口唇。

  原振俠不想說話,他吮吸著蜜汁一樣的津液和柔軟的舌尖,喉間發出一陣滿足的咕咕聲。他雙臂有力地環抱住了那個胴體,酒精和身體摩擦產生的刺激,令得他興奮莫名,像是要把懷中的嬌軀擠成粉碎。

  嬌軀在他的懷中扭動,頭髮在他的臉上拂來拂去,更令得他情慾高漲。他一下子把嬌軀移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上,聽到了他和嬌軀同時發出的一下怪異的聲響時,才睜開了眼來。

  他看到了瑪仙。

  在黯淡的光線之中,瑪仙整個人都發出一種淡淡的光輝,那令得她美艷無比的臉,看來更加動人。這時她半仰著上半身,原振俠的視線稍一移,就接觸到了她豐滿挺秀的酥胸,而雙乳略壓在胸膛上的感覺,也足以令得人瘋狂。

  她星眸半睜,眼波流溢,輕咬著下唇,也不知她是痛苦,還是快樂。

  原振俠雙手捧住了她的臉,她才發出一陣如同呻吟般的聲音來。原振俠全身的氣力,集中在一點,瑪仙秀眉微蹙,雙手緊抓住原振俠的手臂。

  原振俠含含糊糊地道:「想你──想你──想你──」

  瑪仙也發出含含糊糊的聲音,根本聽不出她在呢喃些甚麼。

  然後,她突然坐直了身子,兩人的手,手指交叉著,緊握在一起。隨著身子的聳動,很快地,就進入了一切都含含糊糊的境界。

  等到一切恢復平靜之後,原振俠才發現自己忘了熄浴室的燈。

  從大半掩著的門中,有光線透出來,映在瑪仙玉一般潤潔,修長迷人的雙腿上。原振俠的臉,緊貼著她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小腹,從那個角度來欣賞瑪仙的一雙粉腿,更是迷人。

  瑪仙慢慢地曲起雙腿來,忽然問了一句:「原,愛我嗎?」

  原振俠的身子略微震動了一下。自從黃絹走了之後,自從他發現在黃絹的心中,竟然真正地產生了愛情之後,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怎麼樣?你怎麼樣?你有愛情嗎?有沒有?

  他自己問自己的時候,這個問題尚且沒有答案,這時瑪仙突然問,他自然也不會有答案!

  自然,他可以學世上絕大多數男人一樣,順口答一句「我愛你」。可是他卻又不願這樣做,他不願欺騙瑪仙,也不願欺騙自己!

  他沒有答案!

  四周圍靜到了極點,在寂靜之中,他聽到瑪仙發出了一下極輕極輕的嘆息聲。他伸手摸索著,摸到了瑪仙的唇,輕輕按了一下,反問:「你愛我嗎?」

  他可以清清楚楚感到,瑪仙的嬌軀,也震動了一下,然後,也同樣沒有回答。

  原振俠轉了一個身,他仍然枕著瑪仙,但在轉過身之後,可以看到瑪仙的俏臉,只見她神色一片惘然。原振俠知道,自己也必然和她一樣。

  兩人雖然目光相對,可是都神思恍惚,好一會不說話。過了好久,原振俠才道:「全世界都在找你!古托才和我分手不久。」

  瑪仙「嗯」了一聲:「我知道!」

  他們剛才互相問了一個那麼嚴重的問題,可是都沒答案。這時,看來兩人都不打算問下去了。

  原振俠一吸氣,想開口說話,可是瑪仙的手指,已按上了他的口唇,示意他別說甚麼。而在又過了好久之後(原振俠在她的手指吻了七、八十下),瑪仙才道:「黃絹和白化星人李固,是一對真正的愛人。」

  原振俠「嗯」地一聲:「上次你已經提及過,我並不懷疑這一點!」

  瑪仙道:「我沒有把全部情形告訴你,我看到他們的情形──」

  瑪仙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詳詳細細形容給原振俠聽,聽得原振俠悠然神往。

  瑪仙的觀察力十分細膩,她可以從黃絹和李固的一個細小的動作、一個交換的眼神之中,體驗出他們兩人之間深刻的愛情。

  原振俠不停發出讚嘆聲,突然激動起來:「其實我們之間,也可以那樣子!」

  瑪仙又嘆了一聲:「不能,刻意去追求,已經不是愛情了。我和你之間,有巫術橫亙在其間,硬要製造愛情,不倫不類之至!」

  原振俠撫摸著瑪仙緞子一樣的身體:「剛才──」

  瑪仙吸了一口氣:「剛才我們享受到了無比的歡愉,但那仍不是愛情,是不是?」

  原振俠不禁默然無語,瑪仙忽然道:「有一個方法,可以使你真正愛我!」

  原振俠脫口道:「巫術?」

  瑪仙低嘆著:「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她頓了一頓,忽然轉換了話題:「原,你不覺得,我們對付李固是錯誤的行為?」

  原振俠堅持原來的話題:「說說你剛才提到的,使我可以真正愛你的方法?」

  瑪仙嘆了一聲:「你問我,就是沒有方法,等你不再問我時,就自然不必再用甚麼方法!」

  瑪仙的說法相當奇特,可是原振俠卻完全知道她是甚麼意思!

  瑪仙的意思是:一切都要自然而然,發乎內心。若是依靠了甚麼方法,那麼,製造出來的,絕不會是真正的愛情!

  可是瑪仙在這樣說的時候,在她的俏臉之上,又有十分複雜的神情。是不是她的心中,又想到了甚麼,可是卻沒有說出來呢?

  不知為甚麼,在和古托說話時的那種不安的情緒,又湧了上來,令得原振俠十分心慌意亂。他拉過了瑪仙的手來,按在自己的心口,這時,他心跳得十分劇烈!

  瑪仙「啊」地一聲:「你在害怕甚麼?」

  原振俠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會有一些可怕的事發生!」

  他上次捕捉到自己害怕的原因,是怕有人會破了瑪仙的「血魘法」。古托告訴過他,不會有這個可能,可是這時他又感到了害怕,那是為了甚麼?

  他心底深處知道,還是為了怕有人,會破了瑪仙施在李固身上的血魘法!

  他一面把瑪仙緊緊摟在懷中,一面緩緩地道:「古托告訴我,你令得李固成為白癡的那一種巫術,叫作血魘法!」

  瑪仙像是很不高興,皺著眉:「古托對巫術知道得不少,可是他不應該向你提起這些!」

  原振俠疾聲道:「不,他必須向我提起,因為事情和巫術世界的大鬥法有關。他要確知你所施的巫術是無法破解的,才能平息這場爭鬥!」

  瑪仙的身子扭動了一下,膩聲道:「別對一個女巫喋喋不休地談巫術,她會悶的。就像要是我不斷向你提解剖學一樣,你也會覺得乏味!」

  原振俠舉起了一隻手:「只再問你一個問題!」

  瑪仙也舉起一隻手來,和原振俠的手緊握:「只准問一個!」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古托說,世上沒有人可以破解血魘法,是不是真的?」

  瑪仙沉吟了片刻:「不能說得那麼肯定──」

  原振俠大是著急:「若是有人可以破解,那麼,發生在李固身上的情形,豈不是要轉移到你的身上?」

  瑪仙又呆了片刻,在那片刻之間,她只有惘然之色,令得原振俠看得心中忐忑不安。過了一會,她才道:「理論是這樣!」

  原振俠陡地吸了一口氣:「誰?誰有這個能力?」

  他在這樣問的時候,心情緊張之極!因為,具有這種能力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瑪仙最大的敵人,自然也就是原振俠最大的敵人!

  瑪仙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把她自己的全身放軟,像是貓一樣地偎依在原振俠的懷中。

  她緩緩地說:「只有我自己,才能把血魘法收回來!」

  原振俠聽了,先是一呆,隨即大大鬆了一口氣,剎那之間,有被瑪仙捉弄了的感覺。他發出了一聲怪叫,伸手在瑪仙渾圓的臀部,重重地打了一下,發出了一下清脆的聲響。

  打了之後,他又不禁呆了一呆。因為平常的話,瑪仙一定會嬌笑起來,可是這時,瑪仙卻仍然秀眉微蹙,好像心事重重。

  原振俠托起了她的臉來:「很不公平,你可以知道我想甚麼,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你想甚麼!」

  瑪仙幽幽地長嘆了一聲:「這些日子來,我一個人躲在一個十分隱蔽的地方,幾乎不和外界作任何接觸──」

  她說到這裡,略頓一頓。原振俠道:「難怪那麼多人,想找你找不到!」

  瑪仙緩緩道:「我是故意的,我需要一個人好好地想通一個問題!」

  原振俠想笑,可是在瑪仙的神情上,他覺出事態的嚴重,那竟然使他笑不出來。他怔怔地望著瑪仙,瑪仙神情陰晴不定,顯示她心中正有極大的難題!

  原振俠輕拍著她的後背:「原來我的女巫之王,在遇上難題時,也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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