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六部:又一次謀殺</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六部:又一次謀殺</h3><br /><br />  我大約只等了十分鐘,那經理便走了回來,在他身後,跟著五個穿花衣服的年輕人。<br /><br />  我本來就料定,這種樂隊的組成者,年紀一定不會大,所以我看到進來的是五個年輕人,我也並不感到多大的意外。<br /><br />  而且,我也根本不想真在這裏獲得甚麼線索,我認為這個樂隊叫著「時間會所」,和我要尋找的「時間會所」,只不過是一種名稱上的巧合而已。<br /><br />  我瞪視著那五個年輕人,他們進來之後,懶懶散散地,或坐或立。那經理道︰「就是他們了,先生!」<br /><br />  他在「先生」兩字上,特別加重語氣,那自然是表示對我的不滿。我也知道,在那樣的情形下,如果我態度好,甚麼也問不出來。<br /><br />  所以我一開口,就立即沉聲喝道︰「站起來。」<br /><br />  有兩個人本來就站著,我的呼喝對他們不起作用,而原來三個坐著的,只是用眼睛向我翻了翻。我再度喝道︰「站起來!」<br /><br />  一個坐著的發出一下長長的怪聲︰「嗨,你以為你是甚麼,是大人物?」<br /><br />  我一下子就衝到了他的身前,厲聲道︰「我或者不是甚麼大人物,但是我叫你站起來,你就必須站起來!」<br /><br />  我陡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花禮服,將他提了起來,同時,用力一掌,摑了下去。<br /><br />  那一掌的力道著實不輕,那傢伙的臉腫了,口角流血,他的雙腿也聽話了,他站得筆直!<br /><br />  而且,那一掌,對於其他的兩個人,也起著連鎖作用,他們兩人像是屁股上裝著彈簧一樣,刷地站起,我冷笑了一聲︰「你們的樂隊叫時間會所,這個名稱,是誰取的?」<br /><br />  一個年紀較大的道︰「是我。」<br /><br />  我盯住了他一會,自袋中取出一塊銅牌來,道︰「這塊銅牌,是你車上的標誌?」<br /><br />  「是我的,」另一個人回答︰「這本來是鑲在我車上的,但已被人偷去很久了。」<br /><br />  「你們每一個人的車上,都有那樣的牌子?」<br /><br />  「是!」他們都點著頭。<br /><br />  「被偷去的只是一塊?是你的?」我直指著那個年輕人的鼻子。<br /><br />  「是啊,這種東西,人家要來一點用也沒有──」<br /><br />  我不等他再講下去,便道︰「你叫甚麼名字。」<br /><br />  「法蘭基。」他回答。<br /><br />  我厲聲道︰「我是問你父母給你取的名字,除非你根本沒有父母!」<br /><br />  那年輕人呆了一呆,才道︰「我叫方根發。」<br /><br />  我又道︰「方根發,你和丁阿毛之間,有甚麼交易?」<br /><br />  方根發的臉上,現出驚訝之極的神色來︰「丁阿毛?那是誰,我從來也未曾聽過這個名字!」<br /><br />  「你別裝模作樣了,你的車子,是一輛黑色的大房車,對不對?」<br /><br />  「對!」方根發回答,突然之間,他現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來,手一揮,手指相扣,發出「得」地一聲︰「我明白了!」<br /><br />  我忙道︰「你明白了甚麼?」<br /><br />  「有人不斷偷用我的車子,我的車子常常加了油,駛不到一兩天就沒有了,而且,哩數表也會無緣無故地增加,一定有人偷用我的車子!」<br /><br />  我望了方根發半晌,方根發的話,倒可以相信。<br /><br />  因為他們全是年輕人,而和丁阿毛接頭的是中年人。可是我如果相信了方根發的話,那麼,我追尋的線索又斷了。<br /><br />  我來回踱著,突然間,我心中一亮,忙道︰「你車子的這種情形多久?」<br /><br />  「足有半年了!」<br /><br />  我忙道︰「聽著,這件事十分重要,你告訴我,通常你最長時間不用車子的時候,將車子放在甚麼地方?你當作完全不知道有那件事一樣,如果再有人來用你車子的話,我會捉住他!」<br /><br />  方根發搖頭道︰「我想你這個辦法行不通了,車子好幾天來都很正常!」<br /><br />  我瞪大了眼,我以為我如果隱伏在方根發的車子四周,就可以有機會捉住那些人,但是我顯然想錯了,因為他們一定不會再繼續使用方根發的車子。<br /><br />  我攤開了雙手,揮了一揮,這是一種最無可奈何的表示,因為我的一切追尋的線索,全部斷了,甚麼也沒有剩下,我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才好!<br /><br />  我將那塊銅牌留在辦公桌上,向外走去,在門口,我略停了一停︰「對不起!」<br /><br />  然後,我向前直走了出去,我推開了門,煙霧又向我襲來,外面仍然一樣混亂,而且,幾乎是一點燈光也沒有了,音樂仍在繼續著,我好幾次,腳踏下去,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地上打滾的人身上。<br /><br />  我終於走出了那家夜總會,我走出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深深地吸一口氣。<br /><br />  然後,我走過對街,呆立著不動。<br /><br />  我該怎麼辦呢?我實在沒有辦法了!<br /><br />  雖然我不是一個肯隨便表示沒有辦法的人,但到了真正沒有辦法的時候,卻也非如此不可。<br /><br />  雖然我明知章達的死,是一個極其巧妙的安排,是一項真正的謀殺。但是和這件事唯一有關的人丁阿毛死了!<br /><br />  我發現了那種神秘力量,也感到了那股力量的威脅,但是我卻根本捉摸不到那種神秘力量的一絲一毫,這真令人痛苦莫名!<br /><br />  我來到了車子旁邊,我的動作,都好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因為我實在一點精神也打不起來,我打開車門,坐在駕駛位上。<br /><br />  過了好久,我才發動了車子。<br /><br />  而當我在發動了車子之後,我心中陡地一動,我想到章達和李遜兩人,都先後遭到了不幸(李遜只是失蹤,但是我假定他也遭了不幸。)<br /><br />  他們兩人遭了不幸,自然是因為他們發現了那種「神秘力量」,而且在他們的學術研究報告之中,確切地提出了這種力量存在的證據!<br /><br />  現在,我也知道有這種力量的存在,我是不是也會遭到危險呢?<br /><br />  我絕不怕遭到危險,而是急切地希望危險降臨到我的頭上來!<br /><br />  因為,我現在沒有絲毫線索去找「他們」,那我就只有希望「他們」來找我!<br /><br />  而我要達到這一目的,我必須到處去宣揚,去告訴別人,有那種「神秘力量」的存在。最後,自然是能夠說服警方,使他們來展開調查。<br /><br />  我一想到這一點,精神為之一振。<br /><br />  可是,那卻只是幾秒鐘之內的事,接著,我便又嘆了一口氣,警方怎麼可能相信我的話?在警方的一切紀錄之中,丁阿毛只和我發生關係,是我兩次將丁阿毛送警察局,丁阿毛奪槍而逃,要找的是我,章達因此死於意外。<br /><br />  雖然連日來我調查所得,已可以確切證明丁阿毛蓄意謀殺章達,但是我卻沒有證據。<br /><br />  我又嘆了幾聲,突然踏下油門,車子以相當高的速度,向前衝了出去,我的駕駛術,一向十分高超,甚至可以作危險駕駛的表演。<br /><br />  但這時,當我的車子才一駛向前時,一輛十噸的大卡車,卻突然自路旁轉出,向我撞來!<br /><br />  當那輛大卡車突然之間,向我撞來之際,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沒有一個人可以將一輛大卡車駕駛得如此靈活,向我撞來的,不像是一輛大卡車,而像是一輛跑車!<br /><br />  大卡車來得如此之快,一點閃避的機會都沒有!<br /><br />  我在突然之間,將車子勉力向右扭去,但也就在那一剎間,我已感到那輛大卡車像是一大團烏雲一樣,向我壓下來。<br /><br />  那只不過是十分之一秒的事,在那麼短時間內,我只來得及將身子縮了起來,那樣至少我可以避免被我的駕駛盤,撞穿我的胸部。<br /><br />  然後,便是一下震耳欲聾的巨響。<br /><br />  在那一下巨響之後,我根本無法形容出又發生了一些甚麼事,我只覺得我的耳際,像是有無數的針在刺進來,而那些針在刺進了我的雙耳之後,又開始膨脹,於是,我的腦袋爆裂了。<br /><br />  我真有腦袋爆裂了的感覺,我的身子好像在翻滾。那種翻滾,並不單是我的身子的翻滾,而是我身內的一切,每一部份,每一個細胞,每一組內臟,每一根骨頭,都在翻滾,都在離開它們原來的位置。<br /><br />  然後,又是一聲巨響,一切都靜止了。<br /><br />  當一切都靜止之後,我體內的那種翻滾,仍然沒有停止,奇怪的是,我的聽覺變得十分敏銳,我聽得大卡車引擎的「胡胡」聲,也聽得有人在道︰「他完了?」<br /><br />  另外有一個人應道︰「當然完了!」<br /><br />  接著,又是大卡車的「胡胡」聲,我勉力想睜開眼來,想看看那兩個在發出如此毫無血性的對話的是甚麼人,但是我的眼前,只是一片雜亂的紅色和綠色,只是紅色和綠色的交替,沒有別的。<br /><br />  接著,一切都靜止了,沒有顏色,沒有聲音,只有我的心中在想︰我完了。<br /><br />  我也只不過想了一次,就喪失了知覺。<br /><br />  我不知道我的全身又有了極度的刺痛之感時,距離那樁謀殺已有多久。<br /><br />  我感到了刺痛,同時也聽得一個人在道︰「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挽救你的丈夫,你應該堅強些,我們必須告訴你,他傷得極重,但好在主要的骨骼沒有折斷,我們希望他會復原。」<br /><br />  雖然我的身子一動也不動,但是我的神智倒十分清醒,我知道那一番話,一定是醫生對白素說的,我期待著白素的哭聲。<br /><br />  但是我並沒有聽到白素的哭聲,我只聽得白素用一種十分沉緩的聲音道︰「我知道,醫生。」<br /><br />  我想大聲告訴白素,我已經醒來了,我已經可以聽到她的聲音,但是我用盡氣力,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除聽覺之外,只有痛的感覺,一點氣力也沒有,只好在心中嘆著氣。<br /><br />  在醒了之後不多久,又昏過去,接下來,我又不知過了多久,只是清醒了又昏迷,昏迷了又醒。當我最清醒的時候。我也無法動我的身子,根本一動都不能動。<br /><br />  我只感到,我似乎一直在被人推來推去,我的心中起了一個十分怪異的念頭,為甚麼不能讓我靜一靜呢?我需要靜靜地躺著,不要老是被推來推去,我討厭老是被人家推來推去!<br /><br />  但是,我無法表達我的意見。<br /><br />  終於,在一次,我又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之際,我感到了略有不同,那便是,當我能夠聽到周圍的聲音之後,我的眼皮上,有了刺痛的感覺。<br /><br />  我感到了那陣刺痛,我也可以感到,那陣刺痛,是由於光線的刺激,而那種刺激,似乎使我的眼皮,回復了活動能力。<br /><br />  我用盡了氣力,想抬起眼皮來,我開始並不成功,我只不過可以感到我的眼皮,正在發出一陣跳動而已,但是突然之間,我成功了!<br /><br />  我睜開了雙眼!<br /><br />  當我睜開了雙眼的一剎間,我甚麼也看不到,只感到了一股強光,那股強光,逼得我非閉上眼睛不可,但是我卻不肯閉上眼睛,我剛才為了使雙眼睜開,所出的力道,不會比攀登一座高山更小,我怕我閉上眼之後,會沒有力量再睜開眼來。<br /><br />  所以,我忍著強光的刺激,我依然睜大著眼!<br /><br />  漸漸地,我可以看到東西了,我的眼睛已可以適應光線了,我看到在我的面前,有著很多人。<br /><br />  那是一個十分奇特的角度,在我的眼中看來,那些人全像是想向我撲上來一樣。<br /><br />  但是我立即明白了,我是仰躺著,而那些人,則全站著,俯視著我。<br /><br />  我不但看清了我身前的人,而且,我還開始眨著眼睛,我在眨動眼睛之後,看得更清楚,我看到一個十分美麗的少婦,正在淚流滿頰。<br /><br />  當我才一看到那美麗少婦之際,我的確有一種陌生之感。<br /><br />  但是,我立即認出來了,那是白素!<br /><br />  但那真是白素麼?我的心中,不免有多少懷疑,因為她太瘦了,她雙眼深陷,我從來也未曾看到她那樣消瘦過!<br /><br />  我和她分別不應該太久,就算我曾昏迷,我曾昏迷過兩天、三天?她也不應該瘦成那樣!<br /><br />  但是她又的的確確是白素,除了白素之外,沒有第二個女人,會有那種神韻。<br /><br />  我突然起了一陣要講話的衝動,我要叫喚她,我用力掙扎著,終於,我的口張了開來,而自我的口中,也發出了聲音來。<br /><br />  我恨我自己的聲音,何以如此微弱,但是我總算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而且,我想她也聽到了,我叫了她一聲,她立即向前衝來。<br /><br />  兩個護士將她扶住。<br /><br />  她仍然在流著淚,但是她在叫著︰「他講話了,你們聽到了沒有?他講話了!」<br /><br />  她一面叫,一面四面看著,我看到四周圍所有的人都點著頭,有很多人應著她︰「是的,他講話了!」<br /><br />  那兩個護士終於扶不住她,她來到了病床前,伏了下來,我為了要低下眼來看她,才看到了自己。<br /><br />  我看到了自己之後,又大吃了一驚,這是我麼?這是我,還是一具木乃伊?<br /><br />  為甚麼我的身上,要綁那麼多的繃帶?為甚麼我的雙腿上全是石膏?我不是已醒過來,已經沒有事了麼?<br /><br />  我的身子還是一動也不能動,可是我的神智卻已十分清醒,我看到白素伏在床沿,她在不斷地流著淚,但是看她的神情,她卻又像是想笑。<br /><br />  我掙扎著,又發出了一句話來︰「我──昏迷了很久?」<br /><br />  白素只是點著頭,在床邊的一個醫生卻接口道︰「是的,你昏迷了八十六天,我們以為你不會醒了,但你終於醒來了!」<br /><br />  八十六天,我一定是聽錯了!<br /><br />  但是,我剛才又的的確確聽到,是八十六天,我以為我至多不過昏迷了三五天,可是,我卻足足昏迷了近三個月之久,難怪白素消瘦得如此之甚!<br /><br />  我閉上了眼睛,當我閉上了眼睛之後,我昏過去之前的事,就像是才發生在幾分鐘之前,那輛靈活得令人難以相信的大卡車,向我直撞過來。<br /><br />  那是謀殺,是和對付章達一樣的謀殺!<br /><br />  但我卻沒有死,我又醒轉來了,我對自己的身體有堅強的信心,我知道我的傷一定會漸漸好起來,一定會完全復原!<br /><br />  但這時,我卻疲乏得可怕,我似乎是一個疲倦透頂的人一樣,我渴望睡覺。<br /><br />  我聽得一個醫生道︰「讓他好好地休息,他很快就會復原。」<br /><br />  我又聽到白素道︰「不,我要陪著他。」<br /><br />  然後,我不知我自己是昏了過去,還是又睡著了。<br /><br />  等到我再醒過來時,已經是晚上,病房中的燈光很柔和,我的精神也不知好了多少。<br /><br />  我不但可以連續講上幾分鐘話,而且還可以聽白素講述我動了十二次大手術的情形。<br /><br />  在那三個月中,我動了十二次大手術。<br /><br />  我之能夠不死,而且還有復原的可能,全是因為我當時躲避得好,是以我雖然折斷了很多骨頭,然而脊椎骨卻未曾受損傷。<br /><br />  所以我才能活下去,而在我的體內,已多了十八片不銹鋼,這些不銹鋼是用來接駁我折斷的骨頭的,醫生斷定我可以復原,白素一面講,一面流著淚,她又笑著,因為我終於沒有死!<br /><br />  我並沒有將那是一件設計完善的謀殺一事講出來,因為在這三個月中,白素已經擔心夠了,沒有理由再去增加她的負擔。<br /><br />  雖然,她的心中,也不免有著疑惑,因為我的駕駛術極其超卓,她不會不知道。所以我還著實費了一些心思,將當時不可避免,非撞車不可的情形,編了一個謊。<br /><br />  我在醫院中又足足住了半年,才能走動,回到了家中療養,醫生勸我忘記我曾斷過許多骨頭一事,如果時時記得,那麼人的活力就會消失,他給我的忠告是︰一切像以前一樣。<br /><br />  是以,當我開始可以動的時候,我就適量地運動,日子好像過得很平靜。<br /><br />  然而我明白,第一次謀殺失敗了,我沒有死,那麼,一定還會有第二次謀殺。<br /><br />  第二次的謀殺甚麼時候來呢?能躲過他們第二次的謀殺嗎?<br /><br />  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念著。<br /><br />  對方如此神出鬼沒,我幾乎死在他們的手中,但是我根本連他們是甚麼人也不知道。<br /><br />  我擔心的那一刻,終於來了。<br /><br />  那是一個黃昏,我坐在陽台上,在享受著一杯美味的飲料,白素不在家,她已不必再那樣仔細地看護我了,我聽到門鈴聲,老蔡在樓下扯直了喉嚨叫道︰「有人來找你,衛先生!」<br /><br />  我站起身,走下樓梯,我看到在客廳中,已坐著兩個陌生人。<br /><br />  我很難說出當時究竟是甚麼感覺,但我一看到那兩個人,我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那兩個陌生人,給我以極不舒服之感。<br /><br />  我也難以形容得出我的感覺究竟如何,但是我想,當一頭貓兒,看到了一隻不懷好意的大狼狗,貓的感覺就一定和我的感覺一樣,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br /><br />  我走下了樓梯,那兩個人向我望了一眼。<br /><br />  我呆了一呆,才道︰「兩位是──」<br /><br />  兩個人中的一個笑了一下︰「衛先生,你不認識我們?」<br /><br />  我未曾見過這兩個人,但是他們卻那樣問我,這令得我的心中,陡地一動,我立即裝出行動十分遲鈍的樣子,拍著額角︰「對不起,我撞車受了傷,對受傷以前的事,記不得了,我甚至記不起我是怎麼受傷的,兩位請稍等一等!」<br /><br />  那人道︰「做甚麼?」<br /><br />  我道︰「為了幫助我的記憶,將我以前熟悉的朋友的照片,全都貼在一本簿子上,我想,我去翻一翻那本簿子,就可以知道兩位是甚麼人。」<br /><br />  那兩人互望了一眼,接著,一起站起身來,一個道︰「不必了,衛先生,我們以前只不過見你一兩次,你不會有我們的照片的。」<br /><br />  我道︰「那麼兩位來,是為了──」<br /><br />  那兩人道︰「是為了一件過去的事,衛先生,你可還記得章達?」<br /><br />  我的心中陡地一動,章達時時刻刻,都在我的記憶之中,但是我卻皺起了眉︰「不,我記不起這個名字來,章達?他和我有甚麼關係?」<br /><br />  那兩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又問道︰「那麼,丁阿毛呢?」<br /><br />  我仍然搖著頭︰「也不記得了,丁阿毛,這個名字我很陌生,請你們等一等,我將那本照片簿取下來,或者我可以找到他們的照片。」<br /><br />  我一再表示我有那樣的一本「照片簿」,其實,我根本沒有,只不過我那樣強調,就可以使對方真的認為我的記憶力大半消失!<br /><br />  那時,我臉上的神情一片茫然,十足是一個智力衰退的人,但是我的心中,卻著實緊張得很。<br /><br />  這兩個人,先問起了章達,後又問起了丁阿毛,而我又從來也未曾見過他們,是以我可以肯定,他們是和那個我一直在追尋,但是又毫無頭緒的神秘力量有關係!這兩個人說不定就是當日曾和丁阿毛接頭過的,也說不定就是駕車將我撞傷的人!<br /><br />  我的心中除了緊張之外,同時也在欣慶我的急智。<br /><br />  那兩個人來到我這裏,看他們的情形,像是來進行第二次謀殺。<br /><br />  然而,我現在的情形,可能使他們改變主意。<br /><br />  因為我看到他們兩人,互望了一眼,站了起來︰「衛先生,你很幸運,再見了。」<br /><br />  我裝出愕然的神情來︰「你們為甚麼不再坐一會?兩位究竟是為甚麼事而來的?噢,我想起來了,請等一等,我想起來了!」<br /><br />  那兩人已在向門外走去,可是一聽得我那樣說,又一起站定,轉過身來。<br /><br />  他們一齊問我,道︰「你想到了甚麼?」<br /><br />  「我想起了章達這個名字,他好像有點東西留在我這裏,你們是他的朋友,可是來取回他的東西?」<br /><br />  那兩個人又互望了一眼,像是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事,不知該如何決定才好。但是他們並沒有猶豫了多久,終於有了決定。<br /><br />  他們道︰「好,請你取來。」<br /><br />  我連忙轉身,走上樓梯,我一到了樓上,動作立時變得靈活起來,我先到了書房,拉開抽屜,取出了一個超小型的無線電波示蹤儀來。<br /><br />  那示蹤儀只有一枚黃豆大小,可附著在任何的衣服之上,而它裏面的小型水銀電池,可以使這個示蹤儀發出無線電波,我可以在一個接收儀的螢光幕上,找出那個示蹤儀的所在地點。<br /><br />  我然後,才提出了章達留下的那口箱子,又裝出遲遲緩緩的樣子,走了下來。<br /><br />  當我將箱子交給其中一個人的時候,我伸手輕輕一彈,那示蹤儀已附著在那人的衣領之後了。<br /><br />  那人提著箱子,向我揮著手,我看到他們登上了一輛奶白色的汽車,一直等他們的車子駛遠了,我才又奔上了書房。<br /><br />  我幾乎是衝進書房的,我立時自抽屜中取出了接收儀,按下了掣,在對角線四寸半的螢光幕上,我立即看到了一個亮綠點。<br /><br />  追蹤的距離只有八百公尺,是以我的行動必須快,等到那亮綠點離開了螢光幕之後,我便再也難以找到他們了!</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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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又一次謀殺



  我大約只等了十分鐘,那經理便走了回來,在他身後,跟著五個穿花衣服的年輕人。

  我本來就料定,這種樂隊的組成者,年紀一定不會大,所以我看到進來的是五個年輕人,我也並不感到多大的意外。

  而且,我也根本不想真在這裏獲得甚麼線索,我認為這個樂隊叫著「時間會所」,和我要尋找的「時間會所」,只不過是一種名稱上的巧合而已。

  我瞪視著那五個年輕人,他們進來之後,懶懶散散地,或坐或立。那經理道︰「就是他們了,先生!」

  他在「先生」兩字上,特別加重語氣,那自然是表示對我的不滿。我也知道,在那樣的情形下,如果我態度好,甚麼也問不出來。

  所以我一開口,就立即沉聲喝道︰「站起來。」

  有兩個人本來就站著,我的呼喝對他們不起作用,而原來三個坐著的,只是用眼睛向我翻了翻。我再度喝道︰「站起來!」

  一個坐著的發出一下長長的怪聲︰「嗨,你以為你是甚麼,是大人物?」

  我一下子就衝到了他的身前,厲聲道︰「我或者不是甚麼大人物,但是我叫你站起來,你就必須站起來!」

  我陡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花禮服,將他提了起來,同時,用力一掌,摑了下去。

  那一掌的力道著實不輕,那傢伙的臉腫了,口角流血,他的雙腿也聽話了,他站得筆直!

  而且,那一掌,對於其他的兩個人,也起著連鎖作用,他們兩人像是屁股上裝著彈簧一樣,刷地站起,我冷笑了一聲︰「你們的樂隊叫時間會所,這個名稱,是誰取的?」

  一個年紀較大的道︰「是我。」

  我盯住了他一會,自袋中取出一塊銅牌來,道︰「這塊銅牌,是你車上的標誌?」

  「是我的,」另一個人回答︰「這本來是鑲在我車上的,但已被人偷去很久了。」

  「你們每一個人的車上,都有那樣的牌子?」

  「是!」他們都點著頭。

  「被偷去的只是一塊?是你的?」我直指著那個年輕人的鼻子。

  「是啊,這種東西,人家要來一點用也沒有──」

  我不等他再講下去,便道︰「你叫甚麼名字。」

  「法蘭基。」他回答。

  我厲聲道︰「我是問你父母給你取的名字,除非你根本沒有父母!」

  那年輕人呆了一呆,才道︰「我叫方根發。」

  我又道︰「方根發,你和丁阿毛之間,有甚麼交易?」

  方根發的臉上,現出驚訝之極的神色來︰「丁阿毛?那是誰,我從來也未曾聽過這個名字!」

  「你別裝模作樣了,你的車子,是一輛黑色的大房車,對不對?」

  「對!」方根發回答,突然之間,他現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來,手一揮,手指相扣,發出「得」地一聲︰「我明白了!」

  我忙道︰「你明白了甚麼?」

  「有人不斷偷用我的車子,我的車子常常加了油,駛不到一兩天就沒有了,而且,哩數表也會無緣無故地增加,一定有人偷用我的車子!」

  我望了方根發半晌,方根發的話,倒可以相信。

  因為他們全是年輕人,而和丁阿毛接頭的是中年人。可是我如果相信了方根發的話,那麼,我追尋的線索又斷了。

  我來回踱著,突然間,我心中一亮,忙道︰「你車子的這種情形多久?」

  「足有半年了!」

  我忙道︰「聽著,這件事十分重要,你告訴我,通常你最長時間不用車子的時候,將車子放在甚麼地方?你當作完全不知道有那件事一樣,如果再有人來用你車子的話,我會捉住他!」

  方根發搖頭道︰「我想你這個辦法行不通了,車子好幾天來都很正常!」

  我瞪大了眼,我以為我如果隱伏在方根發的車子四周,就可以有機會捉住那些人,但是我顯然想錯了,因為他們一定不會再繼續使用方根發的車子。

  我攤開了雙手,揮了一揮,這是一種最無可奈何的表示,因為我的一切追尋的線索,全部斷了,甚麼也沒有剩下,我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才好!

  我將那塊銅牌留在辦公桌上,向外走去,在門口,我略停了一停︰「對不起!」

  然後,我向前直走了出去,我推開了門,煙霧又向我襲來,外面仍然一樣混亂,而且,幾乎是一點燈光也沒有了,音樂仍在繼續著,我好幾次,腳踏下去,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地上打滾的人身上。

  我終於走出了那家夜總會,我走出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深深地吸一口氣。

  然後,我走過對街,呆立著不動。

  我該怎麼辦呢?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雖然我不是一個肯隨便表示沒有辦法的人,但到了真正沒有辦法的時候,卻也非如此不可。

  雖然我明知章達的死,是一個極其巧妙的安排,是一項真正的謀殺。但是和這件事唯一有關的人丁阿毛死了!

  我發現了那種神秘力量,也感到了那股力量的威脅,但是我卻根本捉摸不到那種神秘力量的一絲一毫,這真令人痛苦莫名!

  我來到了車子旁邊,我的動作,都好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因為我實在一點精神也打不起來,我打開車門,坐在駕駛位上。

  過了好久,我才發動了車子。

  而當我在發動了車子之後,我心中陡地一動,我想到章達和李遜兩人,都先後遭到了不幸(李遜只是失蹤,但是我假定他也遭了不幸。)

  他們兩人遭了不幸,自然是因為他們發現了那種「神秘力量」,而且在他們的學術研究報告之中,確切地提出了這種力量存在的證據!

  現在,我也知道有這種力量的存在,我是不是也會遭到危險呢?

  我絕不怕遭到危險,而是急切地希望危險降臨到我的頭上來!

  因為,我現在沒有絲毫線索去找「他們」,那我就只有希望「他們」來找我!

  而我要達到這一目的,我必須到處去宣揚,去告訴別人,有那種「神秘力量」的存在。最後,自然是能夠說服警方,使他們來展開調查。

  我一想到這一點,精神為之一振。

  可是,那卻只是幾秒鐘之內的事,接著,我便又嘆了一口氣,警方怎麼可能相信我的話?在警方的一切紀錄之中,丁阿毛只和我發生關係,是我兩次將丁阿毛送警察局,丁阿毛奪槍而逃,要找的是我,章達因此死於意外。

  雖然連日來我調查所得,已可以確切證明丁阿毛蓄意謀殺章達,但是我卻沒有證據。

  我又嘆了幾聲,突然踏下油門,車子以相當高的速度,向前衝了出去,我的駕駛術,一向十分高超,甚至可以作危險駕駛的表演。

  但這時,當我的車子才一駛向前時,一輛十噸的大卡車,卻突然自路旁轉出,向我撞來!

  當那輛大卡車突然之間,向我撞來之際,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沒有一個人可以將一輛大卡車駕駛得如此靈活,向我撞來的,不像是一輛大卡車,而像是一輛跑車!

  大卡車來得如此之快,一點閃避的機會都沒有!

  我在突然之間,將車子勉力向右扭去,但也就在那一剎間,我已感到那輛大卡車像是一大團烏雲一樣,向我壓下來。

  那只不過是十分之一秒的事,在那麼短時間內,我只來得及將身子縮了起來,那樣至少我可以避免被我的駕駛盤,撞穿我的胸部。

  然後,便是一下震耳欲聾的巨響。

  在那一下巨響之後,我根本無法形容出又發生了一些甚麼事,我只覺得我的耳際,像是有無數的針在刺進來,而那些針在刺進了我的雙耳之後,又開始膨脹,於是,我的腦袋爆裂了。

  我真有腦袋爆裂了的感覺,我的身子好像在翻滾。那種翻滾,並不單是我的身子的翻滾,而是我身內的一切,每一部份,每一個細胞,每一組內臟,每一根骨頭,都在翻滾,都在離開它們原來的位置。

  然後,又是一聲巨響,一切都靜止了。

  當一切都靜止之後,我體內的那種翻滾,仍然沒有停止,奇怪的是,我的聽覺變得十分敏銳,我聽得大卡車引擎的「胡胡」聲,也聽得有人在道︰「他完了?」

  另外有一個人應道︰「當然完了!」

  接著,又是大卡車的「胡胡」聲,我勉力想睜開眼來,想看看那兩個在發出如此毫無血性的對話的是甚麼人,但是我的眼前,只是一片雜亂的紅色和綠色,只是紅色和綠色的交替,沒有別的。

  接著,一切都靜止了,沒有顏色,沒有聲音,只有我的心中在想︰我完了。

  我也只不過想了一次,就喪失了知覺。

  我不知道我的全身又有了極度的刺痛之感時,距離那樁謀殺已有多久。

  我感到了刺痛,同時也聽得一個人在道︰「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挽救你的丈夫,你應該堅強些,我們必須告訴你,他傷得極重,但好在主要的骨骼沒有折斷,我們希望他會復原。」

  雖然我的身子一動也不動,但是我的神智倒十分清醒,我知道那一番話,一定是醫生對白素說的,我期待著白素的哭聲。

  但是我並沒有聽到白素的哭聲,我只聽得白素用一種十分沉緩的聲音道︰「我知道,醫生。」

  我想大聲告訴白素,我已經醒來了,我已經可以聽到她的聲音,但是我用盡氣力,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除聽覺之外,只有痛的感覺,一點氣力也沒有,只好在心中嘆著氣。

  在醒了之後不多久,又昏過去,接下來,我又不知過了多久,只是清醒了又昏迷,昏迷了又醒。當我最清醒的時候。我也無法動我的身子,根本一動都不能動。

  我只感到,我似乎一直在被人推來推去,我的心中起了一個十分怪異的念頭,為甚麼不能讓我靜一靜呢?我需要靜靜地躺著,不要老是被推來推去,我討厭老是被人家推來推去!

  但是,我無法表達我的意見。

  終於,在一次,我又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之際,我感到了略有不同,那便是,當我能夠聽到周圍的聲音之後,我的眼皮上,有了刺痛的感覺。

  我感到了那陣刺痛,我也可以感到,那陣刺痛,是由於光線的刺激,而那種刺激,似乎使我的眼皮,回復了活動能力。

  我用盡了氣力,想抬起眼皮來,我開始並不成功,我只不過可以感到我的眼皮,正在發出一陣跳動而已,但是突然之間,我成功了!

  我睜開了雙眼!

  當我睜開了雙眼的一剎間,我甚麼也看不到,只感到了一股強光,那股強光,逼得我非閉上眼睛不可,但是我卻不肯閉上眼睛,我剛才為了使雙眼睜開,所出的力道,不會比攀登一座高山更小,我怕我閉上眼之後,會沒有力量再睜開眼來。

  所以,我忍著強光的刺激,我依然睜大著眼!

  漸漸地,我可以看到東西了,我的眼睛已可以適應光線了,我看到在我的面前,有著很多人。

  那是一個十分奇特的角度,在我的眼中看來,那些人全像是想向我撲上來一樣。

  但是我立即明白了,我是仰躺著,而那些人,則全站著,俯視著我。

  我不但看清了我身前的人,而且,我還開始眨著眼睛,我在眨動眼睛之後,看得更清楚,我看到一個十分美麗的少婦,正在淚流滿頰。

  當我才一看到那美麗少婦之際,我的確有一種陌生之感。

  但是,我立即認出來了,那是白素!

  但那真是白素麼?我的心中,不免有多少懷疑,因為她太瘦了,她雙眼深陷,我從來也未曾看到她那樣消瘦過!

  我和她分別不應該太久,就算我曾昏迷,我曾昏迷過兩天、三天?她也不應該瘦成那樣!

  但是她又的的確確是白素,除了白素之外,沒有第二個女人,會有那種神韻。

  我突然起了一陣要講話的衝動,我要叫喚她,我用力掙扎著,終於,我的口張了開來,而自我的口中,也發出了聲音來。

  我恨我自己的聲音,何以如此微弱,但是我總算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而且,我想她也聽到了,我叫了她一聲,她立即向前衝來。

  兩個護士將她扶住。

  她仍然在流著淚,但是她在叫著︰「他講話了,你們聽到了沒有?他講話了!」

  她一面叫,一面四面看著,我看到四周圍所有的人都點著頭,有很多人應著她︰「是的,他講話了!」

  那兩個護士終於扶不住她,她來到了病床前,伏了下來,我為了要低下眼來看她,才看到了自己。

  我看到了自己之後,又大吃了一驚,這是我麼?這是我,還是一具木乃伊?

  為甚麼我的身上,要綁那麼多的繃帶?為甚麼我的雙腿上全是石膏?我不是已醒過來,已經沒有事了麼?

  我的身子還是一動也不能動,可是我的神智卻已十分清醒,我看到白素伏在床沿,她在不斷地流著淚,但是看她的神情,她卻又像是想笑。

  我掙扎著,又發出了一句話來︰「我──昏迷了很久?」

  白素只是點著頭,在床邊的一個醫生卻接口道︰「是的,你昏迷了八十六天,我們以為你不會醒了,但你終於醒來了!」

  八十六天,我一定是聽錯了!

  但是,我剛才又的的確確聽到,是八十六天,我以為我至多不過昏迷了三五天,可是,我卻足足昏迷了近三個月之久,難怪白素消瘦得如此之甚!

  我閉上了眼睛,當我閉上了眼睛之後,我昏過去之前的事,就像是才發生在幾分鐘之前,那輛靈活得令人難以相信的大卡車,向我直撞過來。

  那是謀殺,是和對付章達一樣的謀殺!

  但我卻沒有死,我又醒轉來了,我對自己的身體有堅強的信心,我知道我的傷一定會漸漸好起來,一定會完全復原!

  但這時,我卻疲乏得可怕,我似乎是一個疲倦透頂的人一樣,我渴望睡覺。

  我聽得一個醫生道︰「讓他好好地休息,他很快就會復原。」

  我又聽到白素道︰「不,我要陪著他。」

  然後,我不知我自己是昏了過去,還是又睡著了。

  等到我再醒過來時,已經是晚上,病房中的燈光很柔和,我的精神也不知好了多少。

  我不但可以連續講上幾分鐘話,而且還可以聽白素講述我動了十二次大手術的情形。

  在那三個月中,我動了十二次大手術。

  我之能夠不死,而且還有復原的可能,全是因為我當時躲避得好,是以我雖然折斷了很多骨頭,然而脊椎骨卻未曾受損傷。

  所以我才能活下去,而在我的體內,已多了十八片不銹鋼,這些不銹鋼是用來接駁我折斷的骨頭的,醫生斷定我可以復原,白素一面講,一面流著淚,她又笑著,因為我終於沒有死!

  我並沒有將那是一件設計完善的謀殺一事講出來,因為在這三個月中,白素已經擔心夠了,沒有理由再去增加她的負擔。

  雖然,她的心中,也不免有著疑惑,因為我的駕駛術極其超卓,她不會不知道。所以我還著實費了一些心思,將當時不可避免,非撞車不可的情形,編了一個謊。

  我在醫院中又足足住了半年,才能走動,回到了家中療養,醫生勸我忘記我曾斷過許多骨頭一事,如果時時記得,那麼人的活力就會消失,他給我的忠告是︰一切像以前一樣。

  是以,當我開始可以動的時候,我就適量地運動,日子好像過得很平靜。

  然而我明白,第一次謀殺失敗了,我沒有死,那麼,一定還會有第二次謀殺。

  第二次的謀殺甚麼時候來呢?能躲過他們第二次的謀殺嗎?

  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念著。

  對方如此神出鬼沒,我幾乎死在他們的手中,但是我根本連他們是甚麼人也不知道。

  我擔心的那一刻,終於來了。

  那是一個黃昏,我坐在陽台上,在享受著一杯美味的飲料,白素不在家,她已不必再那樣仔細地看護我了,我聽到門鈴聲,老蔡在樓下扯直了喉嚨叫道︰「有人來找你,衛先生!」

  我站起身,走下樓梯,我看到在客廳中,已坐著兩個陌生人。

  我很難說出當時究竟是甚麼感覺,但我一看到那兩個人,我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那兩個陌生人,給我以極不舒服之感。

  我也難以形容得出我的感覺究竟如何,但是我想,當一頭貓兒,看到了一隻不懷好意的大狼狗,貓的感覺就一定和我的感覺一樣,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

  我走下了樓梯,那兩個人向我望了一眼。

  我呆了一呆,才道︰「兩位是──」

  兩個人中的一個笑了一下︰「衛先生,你不認識我們?」

  我未曾見過這兩個人,但是他們卻那樣問我,這令得我的心中,陡地一動,我立即裝出行動十分遲鈍的樣子,拍著額角︰「對不起,我撞車受了傷,對受傷以前的事,記不得了,我甚至記不起我是怎麼受傷的,兩位請稍等一等!」

  那人道︰「做甚麼?」

  我道︰「為了幫助我的記憶,將我以前熟悉的朋友的照片,全都貼在一本簿子上,我想,我去翻一翻那本簿子,就可以知道兩位是甚麼人。」

  那兩人互望了一眼,接著,一起站起身來,一個道︰「不必了,衛先生,我們以前只不過見你一兩次,你不會有我們的照片的。」

  我道︰「那麼兩位來,是為了──」

  那兩人道︰「是為了一件過去的事,衛先生,你可還記得章達?」

  我的心中陡地一動,章達時時刻刻,都在我的記憶之中,但是我卻皺起了眉︰「不,我記不起這個名字來,章達?他和我有甚麼關係?」

  那兩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又問道︰「那麼,丁阿毛呢?」

  我仍然搖著頭︰「也不記得了,丁阿毛,這個名字我很陌生,請你們等一等,我將那本照片簿取下來,或者我可以找到他們的照片。」

  我一再表示我有那樣的一本「照片簿」,其實,我根本沒有,只不過我那樣強調,就可以使對方真的認為我的記憶力大半消失!

  那時,我臉上的神情一片茫然,十足是一個智力衰退的人,但是我的心中,卻著實緊張得很。

  這兩個人,先問起了章達,後又問起了丁阿毛,而我又從來也未曾見過他們,是以我可以肯定,他們是和那個我一直在追尋,但是又毫無頭緒的神秘力量有關係!這兩個人說不定就是當日曾和丁阿毛接頭過的,也說不定就是駕車將我撞傷的人!

  我的心中除了緊張之外,同時也在欣慶我的急智。

  那兩個人來到我這裏,看他們的情形,像是來進行第二次謀殺。

  然而,我現在的情形,可能使他們改變主意。

  因為我看到他們兩人,互望了一眼,站了起來︰「衛先生,你很幸運,再見了。」

  我裝出愕然的神情來︰「你們為甚麼不再坐一會?兩位究竟是為甚麼事而來的?噢,我想起來了,請等一等,我想起來了!」

  那兩人已在向門外走去,可是一聽得我那樣說,又一起站定,轉過身來。

  他們一齊問我,道︰「你想到了甚麼?」

  「我想起了章達這個名字,他好像有點東西留在我這裏,你們是他的朋友,可是來取回他的東西?」

  那兩個人又互望了一眼,像是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事,不知該如何決定才好。但是他們並沒有猶豫了多久,終於有了決定。

  他們道︰「好,請你取來。」

  我連忙轉身,走上樓梯,我一到了樓上,動作立時變得靈活起來,我先到了書房,拉開抽屜,取出了一個超小型的無線電波示蹤儀來。

  那示蹤儀只有一枚黃豆大小,可附著在任何的衣服之上,而它裏面的小型水銀電池,可以使這個示蹤儀發出無線電波,我可以在一個接收儀的螢光幕上,找出那個示蹤儀的所在地點。

  我然後,才提出了章達留下的那口箱子,又裝出遲遲緩緩的樣子,走了下來。

  當我將箱子交給其中一個人的時候,我伸手輕輕一彈,那示蹤儀已附著在那人的衣領之後了。

  那人提著箱子,向我揮著手,我看到他們登上了一輛奶白色的汽車,一直等他們的車子駛遠了,我才又奔上了書房。

  我幾乎是衝進書房的,我立時自抽屜中取出了接收儀,按下了掣,在對角線四寸半的螢光幕上,我立即看到了一個亮綠點。

  追蹤的距離只有八百公尺,是以我的行動必須快,等到那亮綠點離開了螢光幕之後,我便再也難以找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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