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十二部:只剩下頭部活著</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十二部:只剩下頭部活著</h3><br /><br />  「靈魂」面色難看,一聲不出。<br /><br />  我笑了起來︰「所以我有極大的機會逃出去!」<br /><br />  我一講完這句話,便立即揚起了我手中的火箭槍來,將槍柄重重地敲在他的後腦上。他的身子像是浸了水的油條一樣軟下來。<br /><br />  我伸手在他的衣袋中摸索著,找到一本藍色的小本子,那小本子只有幾頁空白的硬紙,看來沒有甚麼用處。<br /><br />  但是,正當我想將之順手棄去之際,我想起「靈魂」在醫院門口作威作福時,曾提及進出醫院的人,都必須呈驗一種由紫外線檢查的特別證件,我相信這就是了,於是收了起來。<br /><br />  我又在他的身邊,取到了另一些有用的東西,和相當數量的錢鈔,然後,我在他的後腦上,再加上一擊,我估計這兩擊,他至少要昏迷三小時之久!<br /><br />  我將他塞進了一大堆待洗的髒床單之中,在那裏,不會有甚麼人發現他。<br /><br />  然後,我將那扇門打開了一道縫向外看去,一看之下,我不禁吃了一驚,只見那六個衛士中的兩個,背對著我,就站在門前!<br /><br />  他們顯然在秘密地尋找著「靈魂」。<br /><br />  我連忙將門輕輕的關上,這種情形,雖然令我嚇了一跳,但是卻也使我十分欣慶,因為正如我所料,那六個衛士,並不敢將事情鬧得全院皆知!<br /><br />  我將門關上之後,又將之鎖上,然後,後退了幾步,踏在雜物上,攀上了一扇氣窗。<br /><br />  那氣窗是通向另一邊走廊的,那條走廊十分短,盡頭處是一扇門,而在那走廊的口子上,卻豎著一塊警告牌,上面寫著︰任何人不經特別准許,不准接近。<br /><br />  在那塊警告牌之前,有兩名手持卡賓槍的兵士守衛著,他們離我,最多不過四碼。<br /><br />  但是,他們是背對著我而立的。<br /><br />  而且,他們只是站著一動不動,我等了約兩分鐘,便開始行動。<br /><br />  我的身子,慢慢地從氣窗中擠出來。<br /><br />  我必須十分小心,小心到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的程度,身子幾乎一寸一寸地從那氣窗之中擠出去,等到我的身子,終於全擠出了氣窗,我的左手拉住了氣窗,然後,手一鬆,身子向下沉。<br /><br />  在將要落地之際,我身子屈了一屈,落地時的彈性增加,沒有聲音發出。<br /><br />  那兩位士兵,仍然背對著我,站著不動。<br /><br />  我面對著他們,向後一步一步地退去,那條走廊只不過十碼長,我很快便退到了盡頭的那扇門前,我反手握住了門球,輕輕地旋轉著。<br /><br />  那門居然沒有鎖,我輕輕地旋著,已將門旋開了!<br /><br />  我連忙推開門,閃身進去,又將門關上,總算逃過了那兩個衛兵,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到了甚麼地方,但是我卻至少已獨自一個人,可以仔細考慮一下逃亡計劃了!<br /><br />  然而,就在這時,我的身後,忽然響起講話聲。<br /><br />  我還未曾轉過身來,心中以為暫時安全,背後忽然有人講話,我的狼狽可想而知。<br /><br />  一時之間,我幾乎僵住了,連轉身也在所不能!<br /><br />  而在我身後發出的聲音,卻以一種十分不耐煩的聲調道︰「甚麼時候開始,我還要等多久?」<br /><br />  等我定下神來,聽得他講的是這兩句話,不禁呆了一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br /><br />  而那人卻一直在重複著這兩句話,他不住地在問我︰「我要等到甚麼時候?」<br /><br />  我緩緩地轉過頭來,那是一間陳設十分簡單的房間。<br /><br />  那房間幾乎可以說沒有窗子,光線相當幽暗,它只有四扇五寸高,三寸寬的氣窗。<br /><br />  那個和我講話的人,他坐在一張單人床上。他雖然坐著,但是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br /><br />  他穿著一件病人穿的白衣服,頭剃得精光,連眉毛也全剃光!<br /><br />  一個頭髮和眉毛全剃得精光的人,看起來自然十分滑稽,我望向他,他也似乎覺得有點不對。<br /><br />  我們兩人對望了片刻,我拚命在想︰這人是誰?他是甚麼身份?<br /><br />  但是我卻想不出他是誰來,然而他既然是住在守衛森嚴,非經特別許可,不准擅入的地方,應該是十分重要的人物。<br /><br />  然而,從這間房間的陳設,以及他所享受的待遇來看,他顯然又不是受重視的人物!<br /><br />  我正想出聲相詢時,他已然道︰「你,你是誰,你不是醫生,是不是?」<br /><br />  我搖了搖頭︰「我不是醫生。」<br /><br />  那人嘆了一口氣︰「原來還沒有開始,還要我再等下去?」<br /><br />  他一面說著,一面臉上現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來。我心中的好奇心實在到了極點,是以我忍不住的問道︰「你是在等──」<br /><br />  我只問了四個字,便突然停了下來。因為我發現那個人精神恍惚,根本沒有集中精神來聽我的講話。<br /><br />  接著,他伸手在摸他自己的脖子,在不斷地摸著,而也在那一剎間,我的心頭陡地一亮,我完全明白他是甚麼人了!他就是「那個人」!<br /><br />  他的頭將被切下來,他的身體,經由手術和主席的頭連結在一起,供給主席的頭部以繼續活下去的力量。<br /><br />  而他自己,則將只剩下一個頭,而失去了他的身體!<br /><br />  一想到這一點,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我向前走了兩步,將一隻手放在他的肩頭之上,他像是觸電也似地抬起頭來望著我。<br /><br />  我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放得柔和,因為我認為他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我問他道︰「你等得有點不耐煩,心急了,是不是?」<br /><br />  他卻連忙否認︰「不,不。」<br /><br />  我苦笑了一下,指著他的頭,又指著他的身子︰「你是自願的麼?」<br /><br />  他又道︰「當然,是我──自願的。」<br /><br />  我嘆了一聲︰「那麼,你知道你自己將只剩下甚麼?」<br /><br />  那人的面色,在陰暗的光線下,變得可怕地蒼白,他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首長說,我還會活著,是麼?我還會活著!」<br /><br />  我在剎那間,實在不知道講些甚麼才好,我的喉間,像是有一大團泥堵著。<br /><br />  我呆了好久,才道︰「是的,你將活著,這一點我倒可以保證。」<br /><br />  我的確是可以保證的,因為我看到過那隻獨立生活的猴子頭。<br /><br />  那人鬆了一口氣,我立時又道︰「但是,只剩下頭,活著,又有甚麼用呢?」<br /><br />  他喘起氣來︰「那總比死好,我實在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br /><br />  我搖頭道︰「你的想法不對,你如果不想死,你大可不答應這件事,你若是不答應這件事,我想他們是不能將你怎樣的。」<br /><br />  他吃驚地望著我,像是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件事一樣,然後,他突然問道︰「你,你是甚麼人?」<br /><br />  我道︰「我是一個外來者。」<br /><br />  他的身子在發抖,但是他終於強自鎮定了下來,道︰「你怎樣進來找到我的?據我所知,我受著極嚴密的保護。」<br /><br />  我搖頭道︰「這講起來太長了,你還未回答我剛才的問題。」<br /><br />  他突然笑了起來︰「你的問題太天真了,身體強壯,條件適合的人,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我如果不是『自願』的話,我就會立時被槍決,而直到有人『自願』為止。」<br /><br />  他說完了之後,又低下頭去。<br /><br />  他的確是一個十分強壯的人,但是他這時低頭坐在床沿的樣子,卻使我聯想起一隻頸際的毛已被拔去,而另一旁又有一鍋滾水準備著的雞!<br /><br />  我道︰「那麼你準備接受這種悲慘的命運?」<br /><br />  那人攤了攤手︰「還有甚麼別的辦法?」<br /><br />  我不說話,他也不再作聲,房間中突然靜了下來,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個怪異的念頭,這個人雖然被嚴密地看守著,但是,似乎根本沒有人去注意他究竟是甚麼人,而且,當一個人的頭髮和眉毛,全剃去之後,每個人的容貌,看來都十分接近。<br /><br />  那人和我,本就有三分相似,如果我也將頭髮眉毛,一齊剃去,那麼,我就可以變得看來和他十分相似。現在,我無法逃出去,只有一個辦法,可使我脫險︰冒充他!<br /><br />  這種逃亡的方法,有點像「基度山恩仇記」中的逃獄法,危險,但也是唯一方法。<br /><br />  奧斯教授和專家們開完了會後,自然首先要將那個人的頭切下來,他會被帶離這間房間,放在床上推出去,在推他出去之時,如果我冒充他的話,有機會逃走!<br /><br />  我想了約三分鐘,才問道︰「你的頭髮和眉毛,剃得如此乾淨,有人天天來替你剃?」<br /><br />  「不,」那人搖著頭︰「我自己動手,已將近三個月了,我沒有別的事好做,我每天都不斷地剃著頭髮、眉毛和鬍子,他們吩咐我這樣做。」<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指著另一扇半開著的門。<br /><br />  那扇門既是半開著的,我自然早已注意到,門內是一間浴室。<br /><br />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剃頭的工具,就在那間浴室之內,我向他走近一步,突然之間,我一拳擊向他的頭部,他的身子向後一仰,我倒未曾料到他個子那麼大的,卻是如此容易被擊倒!<br /><br />  當他的身子向後一仰之後,我立時提起他的身子來,這時他已昏過去了!<br /><br />  我又補擊了一拳,然後,迅速的除下他身上的那件白衣服來,換在我自己的身上,又將他的身子,塞進了那張單人床下。<br /><br />  我衝進了浴室,在不到十分鐘之內,就將我自己的頭髮、眉毛剃了個精光,當我照著鏡子的時候,我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br /><br />  因為我看來和那人太相似了!<br /><br />  我知道,由奧斯教授主持的會議,既然已開始在舉行,那麼,我也不必等太久,一定會有人來找我的。<br /><br />  我估計沒錯,只等了四十分鐘,便有腳步聲傳來,我坐在床沿上不動,盡力摹仿著那人的姿勢。房門未被敲打,便被推了進來。<br /><br />  我學自那人的聲音︰「我還要等多久?」<br /><br />  進來的四名醫生,走在第二位的,居然是奧斯,在那一剎那間,我真怕奧斯認出了我來,但是他並沒有認出我,他直來到我的面前,替我作了簡單的檢查。<br /><br />  我的手中一直握著那柄火箭槍,那件白衣服十分寬敞,即使在奧斯教授替我檢查之際,我要隱藏那柄火箭槍,也不是難事。<br /><br />  我並沒有出聲,因為這時,我自己的心中,也十分混亂,我還沒有一個具體的行動方針。<br /><br />  現在,我當然已可以破壞「靈魂」所安排的一切,但是,破壞了這一切之後,必然引起可怕的結果,包括「靈魂」所威脅的,發動核子戰爭在內。<br /><br />  奧斯檢查了我十分鐘左右︰「這是一個完美的身體,我可以做得成。」<br /><br />  和他同行的三位醫生道︰「那麼,可以開始了。」<br /><br />  奧斯教授道︰「是的,通知冷藏系統準備,我們先要將他的體溫,冷到冰點以下,然後,才可以取得他完美的身體,主席的身子同樣要冷藏,一切都將在低溫中進行。各位,我需要你們通力合作!」<br /><br />  一聽得奧斯這樣講,我嚇了一跳,看來如今的形勢,逼得我非採取行動不可了,因為如果我的身子被送進了冷藏系統之後,那麼,不會有反抗的能力!到了我失去了反抗能力之後,我的頭會被切下來,我的身體會被奧斯超凡的手術,去和主席的頭連在一起!<br /><br />  我連忙向屋中退了一步,也許由於我的神色十分緊張,因之一位醫生道︰「對他加強守衛,你看,他的神情顯得他情緒不穩定!」<br /><br />  另一位醫生立時用一具無線電對講機下了一個命令︰「快派八名衛士來。」<br /><br />  幾乎只是半分鐘內的事情,在那半分鐘之內,我還沒有想出應該怎樣辦來,八名士兵已然來了。<br /><br />  這時,我極其後悔,剛才為甚麼不乾脆殺了「靈魂」!<br /><br />  在事情需要當機立斷的時候,如果還在後悔已經做錯了事,那麼,就會吃虧了。<br /><br />  當時我的情形,就是這樣,在我後悔之際,兩名士兵強有力的手臂,已然勾住了我的手臂,接著,幾乎是突如其來地,一名醫生突然向我注射了一針,那名醫生動作極快,注射針在我的手臂上插了一插,立時拔了出來。<br /><br />  在我瞪目不知所對之際,那醫生已然道︰「好了,沒有事了,在以後的幾小時中,你甚麼感覺也不會有,但是卻仍是清醒的,手術需在你腦子活動不停止的情形下進行,不然,你的腦子便不能再活動,一切全是你自願的,你不必太緊張。」<br /><br />  我想張口大叫,說明我不是他們早經選定的換頭人,但是,當我想這樣叫的時候,藥力已經發作,我身子的知覺消失。<br /><br />  我像是頭部已被切下來一樣,根本不感到了身子的存在──雖然還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子。<br /><br />  我已沒有講話的能力,但是腦子十分清醒,清楚地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將被送入冷藏庫,將被切下頭來!<br /><br />  我額上的汗,不由自主,涔涔而出。一名醫生替我抹著,另一名醫生叫道︰「奧斯教授,你看!」<br /><br />  奧斯教授轉過頭來,皺著眉頭望定了我,又在我的肩頭上拍了拍︰「你放心,你的頭會一直活著,直到你找到一個新身體為止,你絕不會死,也絕不會有甚麼痛苦。」<br /><br />  奧斯教授又道︰「你緊張,只是害了你自己,手術有一絲一毫錯誤,你就一定活不成!」<br /><br />  我心中苦笑,本來以為扮成了那個換頭人,可以使我有機會混出去。<br /><br />  可是誰想得到結果卻是這樣!<br /><br />  我怎麼辦?我怎麼辦?<br /><br />  不論為人何等機智,這時也一籌莫展,而且,就算我有了辦法,也難以付諸實行,因為我根本不能動!<br /><br />  我寧願一無知覺,那麼,當我恢復知覺時,就算發現我的身子已經不見,也只好接受既成的事實!<br /><br />  如今,我卻清醒地一步一步接近那可怕的事實。<br /><br />  活動擔架床推了過來,我被抬起,放在擔架床上,兩個人推著,向前走去,我躺在擔架床上,拚命掙扎,這是我的生死關頭,只要一被推進了冷藏系統,那就完了!<br /><br />  可是不論我想出多麼大的力道,我卻是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略動一動,即使是手指,也一動都不能動。<br /><br />  我唯一可做的事,便是睜大著眼,眼看著我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一直來到了一扇漆有紅色的字的門前,略停了一停。<br /><br />  在那扇門上,紅漆寫成的字,我看在眼中,更是觸目驚心︰「冷藏庫」!<br /><br />  那扇門一打開,一股寒氣,撲面而來,而我全身汗出如漿,是以這股寒氣襲了過來,更加令我覺得寒冷,身子不由自主發起顫來。<br /><br />  一個醫生來到了我的身邊,用毛巾抹著我頭上的汗︰「開始時,會因為寒冷而感到極度的痛苦,可以放心,我們會替你注射喪失感覺的麻醉劑,而且,在攝氏零下十度以下,人體對溫度的再低降,也不會有敏銳的反應。」<br /><br />  我拼命轉動著眼珠,希望那醫生可以明白我是竭力想表達些甚麼。我的眼球,已是我的身子所能動的唯一地方了。<br /><br />  但是,那醫生似乎一點也未曾放在心上,他替我抹了抹汗,便要走了開去。<br /><br />  也就在這時,奧斯走了過來,問道︰「他的情形可好麼?」<br /><br />  那醫生道︰「不住地出汗。」<br /><br />  奧斯「噢」地一聲︰「他的心情太過緊張,實在難免。」<br /><br />  在奧斯的身後,另有一人接口道︰「教授,他神情緊張,會影響手術進行?」<br /><br />  一聽到聲音,我更是一呆。<br /><br />  那是「靈魂」的聲音!<br /><br />  原來「靈魂」已被他們找到了!<br /><br />  奧斯沉聲道︰「有影響,但不會十分大。」<br /><br />  「靈魂」道︰「教授,你這次手術,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你何不將他全身麻醉後進行手術?」<br /><br />  「假如那樣,」奧斯回答道︰「他就會死。」<br /><br />  「靈魂」有點怒意,他叫道︰「就讓他死去好了,只要手術進行得完美就是!」<br /><br />  奧斯的臉,立即漲得通紅︰「你這話是甚麼意思?我是一個醫生,你認為我是甚麼人?是一個劊子手?還是一個謀殺犯?」<br /><br />  「靈魂」道︰「可是他──你看他!」<br /><br />  我可以看到「靈魂」的手指,直指我的額頭上來,奧斯教授這時,也向我望了過來,我再度拼命動著我的眼珠。<br /><br />  奧斯教授愕了一愕,他像是發現了有甚麼不妥了,他皺起了眉,然後揮手道︰「你們全出去,我要和他單獨相對片刻。」<br /><br />  「靈魂」立即叫了起來︰「你要把握每一分鐘的時間,你──」</div></body></html>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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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部:只剩下頭部活著



  「靈魂」面色難看,一聲不出。

  我笑了起來︰「所以我有極大的機會逃出去!」

  我一講完這句話,便立即揚起了我手中的火箭槍來,將槍柄重重地敲在他的後腦上。他的身子像是浸了水的油條一樣軟下來。

  我伸手在他的衣袋中摸索著,找到一本藍色的小本子,那小本子只有幾頁空白的硬紙,看來沒有甚麼用處。

  但是,正當我想將之順手棄去之際,我想起「靈魂」在醫院門口作威作福時,曾提及進出醫院的人,都必須呈驗一種由紫外線檢查的特別證件,我相信這就是了,於是收了起來。

  我又在他的身邊,取到了另一些有用的東西,和相當數量的錢鈔,然後,我在他的後腦上,再加上一擊,我估計這兩擊,他至少要昏迷三小時之久!

  我將他塞進了一大堆待洗的髒床單之中,在那裏,不會有甚麼人發現他。

  然後,我將那扇門打開了一道縫向外看去,一看之下,我不禁吃了一驚,只見那六個衛士中的兩個,背對著我,就站在門前!

  他們顯然在秘密地尋找著「靈魂」。

  我連忙將門輕輕的關上,這種情形,雖然令我嚇了一跳,但是卻也使我十分欣慶,因為正如我所料,那六個衛士,並不敢將事情鬧得全院皆知!

  我將門關上之後,又將之鎖上,然後,後退了幾步,踏在雜物上,攀上了一扇氣窗。

  那氣窗是通向另一邊走廊的,那條走廊十分短,盡頭處是一扇門,而在那走廊的口子上,卻豎著一塊警告牌,上面寫著︰任何人不經特別准許,不准接近。

  在那塊警告牌之前,有兩名手持卡賓槍的兵士守衛著,他們離我,最多不過四碼。

  但是,他們是背對著我而立的。

  而且,他們只是站著一動不動,我等了約兩分鐘,便開始行動。

  我的身子,慢慢地從氣窗中擠出來。

  我必須十分小心,小心到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的程度,身子幾乎一寸一寸地從那氣窗之中擠出去,等到我的身子,終於全擠出了氣窗,我的左手拉住了氣窗,然後,手一鬆,身子向下沉。

  在將要落地之際,我身子屈了一屈,落地時的彈性增加,沒有聲音發出。

  那兩位士兵,仍然背對著我,站著不動。

  我面對著他們,向後一步一步地退去,那條走廊只不過十碼長,我很快便退到了盡頭的那扇門前,我反手握住了門球,輕輕地旋轉著。

  那門居然沒有鎖,我輕輕地旋著,已將門旋開了!

  我連忙推開門,閃身進去,又將門關上,總算逃過了那兩個衛兵,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到了甚麼地方,但是我卻至少已獨自一個人,可以仔細考慮一下逃亡計劃了!

  然而,就在這時,我的身後,忽然響起講話聲。

  我還未曾轉過身來,心中以為暫時安全,背後忽然有人講話,我的狼狽可想而知。

  一時之間,我幾乎僵住了,連轉身也在所不能!

  而在我身後發出的聲音,卻以一種十分不耐煩的聲調道︰「甚麼時候開始,我還要等多久?」

  等我定下神來,聽得他講的是這兩句話,不禁呆了一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而那人卻一直在重複著這兩句話,他不住地在問我︰「我要等到甚麼時候?」

  我緩緩地轉過頭來,那是一間陳設十分簡單的房間。

  那房間幾乎可以說沒有窗子,光線相當幽暗,它只有四扇五寸高,三寸寬的氣窗。

  那個和我講話的人,他坐在一張單人床上。他雖然坐著,但是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穿著一件病人穿的白衣服,頭剃得精光,連眉毛也全剃光!

  一個頭髮和眉毛全剃得精光的人,看起來自然十分滑稽,我望向他,他也似乎覺得有點不對。

  我們兩人對望了片刻,我拚命在想︰這人是誰?他是甚麼身份?

  但是我卻想不出他是誰來,然而他既然是住在守衛森嚴,非經特別許可,不准擅入的地方,應該是十分重要的人物。

  然而,從這間房間的陳設,以及他所享受的待遇來看,他顯然又不是受重視的人物!

  我正想出聲相詢時,他已然道︰「你,你是誰,你不是醫生,是不是?」

  我搖了搖頭︰「我不是醫生。」

  那人嘆了一口氣︰「原來還沒有開始,還要我再等下去?」

  他一面說著,一面臉上現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來。我心中的好奇心實在到了極點,是以我忍不住的問道︰「你是在等──」

  我只問了四個字,便突然停了下來。因為我發現那個人精神恍惚,根本沒有集中精神來聽我的講話。

  接著,他伸手在摸他自己的脖子,在不斷地摸著,而也在那一剎間,我的心頭陡地一亮,我完全明白他是甚麼人了!他就是「那個人」!

  他的頭將被切下來,他的身體,經由手術和主席的頭連結在一起,供給主席的頭部以繼續活下去的力量。

  而他自己,則將只剩下一個頭,而失去了他的身體!

  一想到這一點,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我向前走了兩步,將一隻手放在他的肩頭之上,他像是觸電也似地抬起頭來望著我。

  我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放得柔和,因為我認為他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我問他道︰「你等得有點不耐煩,心急了,是不是?」

  他卻連忙否認︰「不,不。」

  我苦笑了一下,指著他的頭,又指著他的身子︰「你是自願的麼?」

  他又道︰「當然,是我──自願的。」

  我嘆了一聲︰「那麼,你知道你自己將只剩下甚麼?」

  那人的面色,在陰暗的光線下,變得可怕地蒼白,他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首長說,我還會活著,是麼?我還會活著!」

  我在剎那間,實在不知道講些甚麼才好,我的喉間,像是有一大團泥堵著。

  我呆了好久,才道︰「是的,你將活著,這一點我倒可以保證。」

  我的確是可以保證的,因為我看到過那隻獨立生活的猴子頭。

  那人鬆了一口氣,我立時又道︰「但是,只剩下頭,活著,又有甚麼用呢?」

  他喘起氣來︰「那總比死好,我實在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搖頭道︰「你的想法不對,你如果不想死,你大可不答應這件事,你若是不答應這件事,我想他們是不能將你怎樣的。」

  他吃驚地望著我,像是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件事一樣,然後,他突然問道︰「你,你是甚麼人?」

  我道︰「我是一個外來者。」

  他的身子在發抖,但是他終於強自鎮定了下來,道︰「你怎樣進來找到我的?據我所知,我受著極嚴密的保護。」

  我搖頭道︰「這講起來太長了,你還未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他突然笑了起來︰「你的問題太天真了,身體強壯,條件適合的人,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我如果不是『自願』的話,我就會立時被槍決,而直到有人『自願』為止。」

  他說完了之後,又低下頭去。

  他的確是一個十分強壯的人,但是他這時低頭坐在床沿的樣子,卻使我聯想起一隻頸際的毛已被拔去,而另一旁又有一鍋滾水準備著的雞!

  我道︰「那麼你準備接受這種悲慘的命運?」

  那人攤了攤手︰「還有甚麼別的辦法?」

  我不說話,他也不再作聲,房間中突然靜了下來,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個怪異的念頭,這個人雖然被嚴密地看守著,但是,似乎根本沒有人去注意他究竟是甚麼人,而且,當一個人的頭髮和眉毛,全剃去之後,每個人的容貌,看來都十分接近。

  那人和我,本就有三分相似,如果我也將頭髮眉毛,一齊剃去,那麼,我就可以變得看來和他十分相似。現在,我無法逃出去,只有一個辦法,可使我脫險︰冒充他!

  這種逃亡的方法,有點像「基度山恩仇記」中的逃獄法,危險,但也是唯一方法。

  奧斯教授和專家們開完了會後,自然首先要將那個人的頭切下來,他會被帶離這間房間,放在床上推出去,在推他出去之時,如果我冒充他的話,有機會逃走!

  我想了約三分鐘,才問道︰「你的頭髮和眉毛,剃得如此乾淨,有人天天來替你剃?」

  「不,」那人搖著頭︰「我自己動手,已將近三個月了,我沒有別的事好做,我每天都不斷地剃著頭髮、眉毛和鬍子,他們吩咐我這樣做。」

  他一面說,一面指著另一扇半開著的門。

  那扇門既是半開著的,我自然早已注意到,門內是一間浴室。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剃頭的工具,就在那間浴室之內,我向他走近一步,突然之間,我一拳擊向他的頭部,他的身子向後一仰,我倒未曾料到他個子那麼大的,卻是如此容易被擊倒!

  當他的身子向後一仰之後,我立時提起他的身子來,這時他已昏過去了!

  我又補擊了一拳,然後,迅速的除下他身上的那件白衣服來,換在我自己的身上,又將他的身子,塞進了那張單人床下。

  我衝進了浴室,在不到十分鐘之內,就將我自己的頭髮、眉毛剃了個精光,當我照著鏡子的時候,我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

  因為我看來和那人太相似了!

  我知道,由奧斯教授主持的會議,既然已開始在舉行,那麼,我也不必等太久,一定會有人來找我的。

  我估計沒錯,只等了四十分鐘,便有腳步聲傳來,我坐在床沿上不動,盡力摹仿著那人的姿勢。房門未被敲打,便被推了進來。

  我學自那人的聲音︰「我還要等多久?」

  進來的四名醫生,走在第二位的,居然是奧斯,在那一剎那間,我真怕奧斯認出了我來,但是他並沒有認出我,他直來到我的面前,替我作了簡單的檢查。

  我的手中一直握著那柄火箭槍,那件白衣服十分寬敞,即使在奧斯教授替我檢查之際,我要隱藏那柄火箭槍,也不是難事。

  我並沒有出聲,因為這時,我自己的心中,也十分混亂,我還沒有一個具體的行動方針。

  現在,我當然已可以破壞「靈魂」所安排的一切,但是,破壞了這一切之後,必然引起可怕的結果,包括「靈魂」所威脅的,發動核子戰爭在內。

  奧斯檢查了我十分鐘左右︰「這是一個完美的身體,我可以做得成。」

  和他同行的三位醫生道︰「那麼,可以開始了。」

  奧斯教授道︰「是的,通知冷藏系統準備,我們先要將他的體溫,冷到冰點以下,然後,才可以取得他完美的身體,主席的身子同樣要冷藏,一切都將在低溫中進行。各位,我需要你們通力合作!」

  一聽得奧斯這樣講,我嚇了一跳,看來如今的形勢,逼得我非採取行動不可了,因為如果我的身子被送進了冷藏系統之後,那麼,不會有反抗的能力!到了我失去了反抗能力之後,我的頭會被切下來,我的身體會被奧斯超凡的手術,去和主席的頭連在一起!

  我連忙向屋中退了一步,也許由於我的神色十分緊張,因之一位醫生道︰「對他加強守衛,你看,他的神情顯得他情緒不穩定!」

  另一位醫生立時用一具無線電對講機下了一個命令︰「快派八名衛士來。」

  幾乎只是半分鐘內的事情,在那半分鐘之內,我還沒有想出應該怎樣辦來,八名士兵已然來了。

  這時,我極其後悔,剛才為甚麼不乾脆殺了「靈魂」!

  在事情需要當機立斷的時候,如果還在後悔已經做錯了事,那麼,就會吃虧了。

  當時我的情形,就是這樣,在我後悔之際,兩名士兵強有力的手臂,已然勾住了我的手臂,接著,幾乎是突如其來地,一名醫生突然向我注射了一針,那名醫生動作極快,注射針在我的手臂上插了一插,立時拔了出來。

  在我瞪目不知所對之際,那醫生已然道︰「好了,沒有事了,在以後的幾小時中,你甚麼感覺也不會有,但是卻仍是清醒的,手術需在你腦子活動不停止的情形下進行,不然,你的腦子便不能再活動,一切全是你自願的,你不必太緊張。」

  我想張口大叫,說明我不是他們早經選定的換頭人,但是,當我想這樣叫的時候,藥力已經發作,我身子的知覺消失。

  我像是頭部已被切下來一樣,根本不感到了身子的存在──雖然還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子。

  我已沒有講話的能力,但是腦子十分清醒,清楚地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將被送入冷藏庫,將被切下頭來!

  我額上的汗,不由自主,涔涔而出。一名醫生替我抹著,另一名醫生叫道︰「奧斯教授,你看!」

  奧斯教授轉過頭來,皺著眉頭望定了我,又在我的肩頭上拍了拍︰「你放心,你的頭會一直活著,直到你找到一個新身體為止,你絕不會死,也絕不會有甚麼痛苦。」

  奧斯教授又道︰「你緊張,只是害了你自己,手術有一絲一毫錯誤,你就一定活不成!」

  我心中苦笑,本來以為扮成了那個換頭人,可以使我有機會混出去。

  可是誰想得到結果卻是這樣!

  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不論為人何等機智,這時也一籌莫展,而且,就算我有了辦法,也難以付諸實行,因為我根本不能動!

  我寧願一無知覺,那麼,當我恢復知覺時,就算發現我的身子已經不見,也只好接受既成的事實!

  如今,我卻清醒地一步一步接近那可怕的事實。

  活動擔架床推了過來,我被抬起,放在擔架床上,兩個人推著,向前走去,我躺在擔架床上,拚命掙扎,這是我的生死關頭,只要一被推進了冷藏系統,那就完了!

  可是不論我想出多麼大的力道,我卻是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略動一動,即使是手指,也一動都不能動。

  我唯一可做的事,便是睜大著眼,眼看著我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一直來到了一扇漆有紅色的字的門前,略停了一停。

  在那扇門上,紅漆寫成的字,我看在眼中,更是觸目驚心︰「冷藏庫」!

  那扇門一打開,一股寒氣,撲面而來,而我全身汗出如漿,是以這股寒氣襲了過來,更加令我覺得寒冷,身子不由自主發起顫來。

  一個醫生來到了我的身邊,用毛巾抹著我頭上的汗︰「開始時,會因為寒冷而感到極度的痛苦,可以放心,我們會替你注射喪失感覺的麻醉劑,而且,在攝氏零下十度以下,人體對溫度的再低降,也不會有敏銳的反應。」

  我拼命轉動著眼珠,希望那醫生可以明白我是竭力想表達些甚麼。我的眼球,已是我的身子所能動的唯一地方了。

  但是,那醫生似乎一點也未曾放在心上,他替我抹了抹汗,便要走了開去。

  也就在這時,奧斯走了過來,問道︰「他的情形可好麼?」

  那醫生道︰「不住地出汗。」

  奧斯「噢」地一聲︰「他的心情太過緊張,實在難免。」

  在奧斯的身後,另有一人接口道︰「教授,他神情緊張,會影響手術進行?」

  一聽到聲音,我更是一呆。

  那是「靈魂」的聲音!

  原來「靈魂」已被他們找到了!

  奧斯沉聲道︰「有影響,但不會十分大。」

  「靈魂」道︰「教授,你這次手術,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你何不將他全身麻醉後進行手術?」

  「假如那樣,」奧斯回答道︰「他就會死。」

  「靈魂」有點怒意,他叫道︰「就讓他死去好了,只要手術進行得完美就是!」

  奧斯的臉,立即漲得通紅︰「你這話是甚麼意思?我是一個醫生,你認為我是甚麼人?是一個劊子手?還是一個謀殺犯?」

  「靈魂」道︰「可是他──你看他!」

  我可以看到「靈魂」的手指,直指我的額頭上來,奧斯教授這時,也向我望了過來,我再度拼命動著我的眼珠。

  奧斯教授愕了一愕,他像是發現了有甚麼不妥了,他皺起了眉,然後揮手道︰「你們全出去,我要和他單獨相對片刻。」

  「靈魂」立即叫了起來︰「你要把握每一分鐘的時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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