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晚禮服</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晚禮服</h3><br /><br />  高斯的淺紫色跑車,駛進了兩扇自動打開的鐵門,在一幢宏大的洋房前停了下來。他跳下車來,三步併作兩步,向石階上走去。<br /><br />  他剛來到門口,還未伸手敲門,眼前陡地一黑,本來幾乎每一個窗口都有燈光射出來的屋子,突然變得一絲燈光也沒有了,而在他面前的兩扇玻璃門,則自動向兩旁移開來。<br /><br />  高斯聳了聳肩,向黑得甚麼也看不見的大廳走去,他才一踏進大廳,他身後的玻璃門,又「唰」地自動關上,高斯完全被黑暗包圍了。<br /><br />  高斯像是對這個大廳的一切,十分熟悉,所以雖然在黑暗中,他只是略停了一停,打橫跨出了六七步,便向下走去,悄悄坐在一張沙發上,然後他笑了一下,道:「一個時裝設計師的住所,弄得像魔鬼黨的總部一樣,不是太過分了麼?」<br /><br />  就在他的右邊,響起了一陣輕柔的笑聲來,接著,便是比笑聲更動人的話聲:「你或許不知道現在商業間諜太多了,我這次設計的晚裝,如果事先將式樣洩漏出去,那麼,我就得不到國際時裝比賽的首獎了。」<br /><br />  高斯將頭轉向右,他覺得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自她的身上散發出來,令他心醉,他道:「那麼,我可以看一看你設計的新型晚裝麼?」<br /><br />  「當然可以,這就是請你來的目的,你轉過頭去,別望著我,望向樓梯那面,我的模特兒,李玉芳小姐,已走下來了。」<br /><br />  高斯轉過頭去,周遭是一片漆黑,然後,突然之間,所有的燈光,一齊亮了起來。在那一剎間,高斯幾乎甚麼也看不到,他閉上眼睛一會,再睜開眼來,他看到閃亮的一團,在樓梯上,慢慢地向下移來,高斯幾乎看不清那是甚麼。<br /><br />  但是,那畢竟只是一霎眼間的事,接著他便看清了,那緩緩向下走來,如此奪目燦爛的,是一件綴滿了水鑽的晚裝。在銀白色的緞子上,綴滿了水鑽,水鑽在燈光的照射之下,發射出各種奪目的光芒來,以致時裝模特兒李玉芳美麗的臉孔,幾乎看不見了。<br /><br />  高斯突然站了起來,他心中的錯愕是難以形容的。燕玲是他新近結識的女友,他和她相處的日子雖然不久,但是卻也知道燕玲是一個品味十分高級的時裝設計師。可是這時,他看到的卻是那樣一件閃亮的、庸俗不堪、綴滿了水鑽的晚裝。<br /><br />  他呆呆地站著,直到模特兒已走下樓梯,和燕玲的聲音又在他身邊響起時,他才如夢初醒,「啊」地一聲,道:「你在說甚麼?」<br /><br />  他轉過頭去,看到燕玲的神色十分難以形容,她對自己的設計,顯然一點信心也沒有,是以她的神情十分尷尬。她道:「你看……還好麼?」<br /><br />  高斯實在想將心中所想的講出來,但是在考慮了半分鐘後,他終於道:「我說甚麼好呢?你設計出來的服裝,總是……特別的。」<br /><br />  燕玲垂下了頭,她很年輕,很美,她笑的時候,更甜得令人想跟著她笑。但這時,高斯總覺得她笑得很勉強,她道:「好,那我們就開始吧,一切全都講妥了的,是不是?」<br /><br />  高斯不禁皺了皺眉,一切自然是早已講妥的。但是,在事前,他卻未曾知道那件燕玲稱之為「新時代的傑作」,會是這樣的一件作品!高斯是一個著名的攝影師,高斯的作品,是世界上許多雜誌爭相刊登,引以為榮的。<br /><br />  燕玲和他講妥的事情是:燕玲參加國際時裝節的設計,由高斯攝影,給一本最權威的時裝雜誌去作封面,以壯聲勢,那可能影響評判員,使燕玲的設計,更易得到冠軍。<br /><br />  高斯當時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件事,但是他卻以為那一定是一件出色之極的晚裝,哪知道……<br /><br />  他心中暗嘆了一聲,自袋中取出了一隻小型相機來,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拍了十來張照片,才道:「沖洗出來之後,請你來選擇。」<br /><br />  「不必了,」燕玲搖著頭,「由你決定一張好了,下星期那本雜誌的封面,一定要見到我的設計,對不對?」<br /><br />  「對的。可是我的報酬──」高斯笑著。<br /><br />  燕玲向模特兒望了一眼,模特兒識趣地轉過身,向樓上走去,燕玲低下頭去,高斯走了過去,在她的頰邊輕輕地吻了一下。<br /><br />  高斯並不是第一次獲得那樣的一吻。經常,總會令高斯產生一股飄飄然的感覺,燕玲的臉頰也會變得酡紅。可是這次,燕玲的臉色卻十分蒼白,這使得高斯的心中十分不安。那種不安的感覺,一直維持到他駕著跑車,駛出兩三里之後。<br /><br />  令得他清醒的原因,是因為天下雨了,雨很細,但是也很急。車頭燈映在路面上,閃起奇異的閃光來,郊外的公路上十分冷清,只有他一輛車子,他停下車來,準備拉上車篷。也就在他想從駕駛位上站起來的那一剎間,他突然聽得他身後,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別停車,繼續往前開。」<br /><br />  高斯陡地一震,他身後有個人!<br /><br />  那人當然不可能是這時才在他身後的,因為他一直以十分高速在疾駛,那人早已躲在他車子的後座,只不過他未曾察覺而已。<br /><br />  高斯立時想轉過身去,但是他的後頸上,卻有一根冰涼的鐵管抵著他,高斯的身子震了一震,那是手槍!<br /><br />  高斯吸了口氣道:「好,繼續往前開,你的槍……有沒有上保險掣?」<br /><br />  「我沒有時間和你說笑。」他身後的那聲音冷冷回答,「往前開,在前面的岔路上,轉向左。」<br /><br />  高斯和燕玲相識已有三個多月了,這三個月中,他夜晚獨自駕車經過這條路,至少有十次了。每一次,他不是心急地想見到燕玲,就是帶著飄飄然的感覺離去,是以從來也未曾注意到有那樣的一條岔路,但這時他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留意著。<br /><br />  那是一條長滿了野草的小路,車子轉進去之後,駛出了三百碼,前面是一間破舊的木屋,路已到了盡頭,高斯不得不停下車子。<br /><br />  他才一停下車子,就聽到兩旁草叢中,又有腳步聲傳出來,估計至少有四五個人。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了甚麼事,他盡量保持著鎮定,他並不怕對方人多,可是那柄手槍,卻令得他不能不有所顧忌。<br /><br />  他身後那人又冷冷地道:「下車來,到那屋裏去,我們有幾句話要問你。」<br /><br />  高斯跨出了車子,車頭燈照在木屋上,在燈光照耀的範圍內,雨絲十分密,高斯走進木屋,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全濕了。<br /><br />  木屋中幾乎甚麼都沒有,十分黑暗,他被趕到木屋中間站定,他感覺有五六個人,也走進了木屋。高斯站著不動,但是他心中卻在迅速地想著,對方所有的人,都走進這間屋子來了,那對他來說,是有利的,只要他等到機會,他就可以扭轉劣勢,而且在那麼小的空間中,有著六七個人,對方是不容易射中他的。<br /><br />  但這時他卻沒有動,因為那柄手槍,仍然在他的背脊上,使得他有說不出來的不舒服。<br /><br />  他略略動了動身子,才道:「你們是甚麼人?你們想知道甚麼?」<br /><br />  「在甚麼地方?」那聲音冷冷地問。<br /><br />  高斯呆了一呆,反問道:「甚麼在甚麼地方?」<br /><br />  那聲音冷笑起來,高斯的後腦上,突然著了重重的一拳,令得高斯的身子猛地向前仆了出去,跌在地上。高斯陡地一個翻身,在翻身的同時,他伸手一撈,已抓住了站在他身邊一個人的足踝,用力一拉,他自己站起來,那人已摔跌了下去,高斯一閃,閃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後,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背,用力向前一推。<br /><br />  那人向前直跌了出去,高斯打橫跳了出去,想奪門而逃,但是他才一跳起來,腹際已中了一拳。緊接著,一個人自他背後撲了上來,箍住了他的頸,他雙肘一齊向後撞去,他身後那人怪叫著,卻不肯鬆手,就在這時,突然之間,木屋中陡地亮了起來。<br /><br />  高斯本來還想狠狠向後揮拳,去揮擊在他身後箍住他的那人,可是燈光一亮,他卻停了下來,整個人都呆住了。<br /><br />  那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事,簡直像是一場噩夢!<br /><br />  在他面前的兩個人,全都戴著黑一塊、紅一塊,恐怖至極的面具。地上有兩個人正在掙扎著站起來,他們的臉上,也戴著同樣的面具。<br /><br />  不消說,在他身後的那人,也是一樣的。<br /><br />  高斯只覺得自背脊上生出了一股寒意來,他並不是見識不廣的人,他曾環遊世界,深入蠻荒,獵取稀有的鏡頭。他也曾當過一個時期的私家偵探,經歷過幾年冒險生活,可是,他卻從來也未曾處身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之中,那五個戴著奇形怪狀面具的是甚麼人?他們要自己拿甚麼東西出來?<br /><br />  他們一定是誤會了,一定是弄錯人了!<br /><br />  高斯有點急速地喘著氣,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一定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叫高斯,是一個自由攝影記者,你們要找的不是我!」<br /><br />  五個人中的一個,緩緩向高斯逼近,直來到高斯面前,突然伸手向高斯摑來,高斯連忙一偏頭,可是他頸際一直被人緊箍著,是以並未能避得過去,一掌摑了個正著,同時那人狠狠地喝道:「拿出來,賤種。」<br /><br />  高斯又驚又怒,大聲道:「拿甚麼出來?」<br /><br />  那人冷冷地道:「兄弟,拿甚麼出來?就是你那位小姐交給你的東西,如果你不自己拿出來的話,我們也一樣可以在你身上搜到的。」說著,他向高斯身後的那個人使了個眼色,高斯突然覺得後腦一痛,然後就失去知覺了。<br /><br />  等到他漸漸地有了知覺,只覺得後腦上像是有一塊烙鐵,在不住地烙著他,令得他全身都起了一陣抽搐的痛楚。他困難地伸手摸向後腦,血已然開始凝結了,他睜開眼來,光禿禿的一隻燈泡,就在他的頭上,光線雖然不強,但也足以令他昏眩。<br /><br />  他吃力地站起身來,發現他的外衣已被剝下,而且被撕成一條一條,他的相機也被砸碎了,軟片盒也碎開來,軟片拉成一長條。<br /><br />  他的鞋子也被脫了下來,鞋跟和鞋底都被撬破,那些人一定想在他身上尋找甚麼,而尋找的東西,體積一定是十分小的,小得可以藏在鞋跟之內。<br /><br />  然而,那是甚麼東西?<br /><br />  高斯幾乎無法去想,因為他腦後像針刺一樣地痛,他勉強走出了幾步,到了木屋外面,雨仍然很急,清涼的雨點灑在他的臉上,令得他略為清醒了些。<br /><br />  他的車子不見了,這是高斯意料中的事情,那些人連他的鞋跟都要撬開來看過,至於他的車子就更不用說了!高斯在雨中用力搖了搖頭,想弄明白這一切根本是一場惡夢呢?還是實實在在所發生的事?<br /><br />  但是,那當然是實實在在的事,因為他並沒有「醒」過來,他仍然在雨中,在偏僻的郊外,在一間破舊的木屋前。他穿上沒有鞋跟的鞋子,向前走去,來到公路上。<br /><br />  公路上靜得連一輛車子也沒有,而且,即使有車子經過的話,車主肯不肯在深夜搭載一個像他那樣子的人,也是大有問題的事。<br /><br />  他並沒有在公路上站立多久,便有了決定:步行至燕玲的住所。<br /><br />  他是在和燕玲分手之後,才遭到意外的,高斯還清楚地記得,那些人要他交出來的東西,在那些人的心目中,是由燕玲交給他。<br /><br />  而事實上,燕玲卻沒有交任何東西給他。<br /><br />  可是那卻已然說明,他那奇怪的遭遇,是和燕玲有關係的──這是很難令人相信的事,燕玲會和那麼可怕的五個蒙面人有關麼?<br /><br />  他向前走著,但雨越來越急,有幾輛車子在他的身後追上他,在他身邊疾駛而過,在他走出了十多分鐘之後,又有一輛車子迎面駛來。<br /><br />  不等車頭燈照到他身上,高斯便在路邊站定,等候那輛車子駛過去。那輛車子駛得十分快,但是剛一在他身前駛過,卻立時倒退過來,停在他的身前。高斯正在愕然間,一隻擦著紫色指甲油的纖手,已從車窗中伸了出來,向他招了招手,同時一個女子聲音道:「高先生,是你麼?」<br /><br />  高斯跨出了一步,車窗上又出現了一張妝化得十分濃的臉,高斯認得她是燕玲的模特兒李玉芳,也就是剛才穿著那件鑲滿了水鑽晚禮服的那位。高斯不等她再發問,便道:「李小姐,遇到你太好了,我遭到一點意外,你可以載我一程麼?」<br /><br />  「當然可以,你回市區去?」<br /><br />  「不,我還要去看燕玲。」<br /><br />  「那麼晚?」修飾得很好的眉毛向上揚了一揚,「請上車來。」<br /><br />  高斯打開了車門,坐在李玉芳的身邊,李玉芳用一種十分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但是卻並沒有多說甚麼,便開動了車子,轉了一個彎,往回駛去。<br /><br />  在快要來到燕玲的住所之際,李玉芳才問了一句:「高先生,你不覺得燕玲的行為有些怪麼?」<br /><br />  高斯小心地回答著:「我不知道你指哪一方面而言,李小姐。」<br /><br />  李玉芳像是將那件事在心中忍了很久,終於講了出來,所以講得十分快。<br /><br />  「那件衣服,高先生。就是你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件,那簡直可怕極了,真難相信那是燕玲的設計。高先生,她那件衣服,會毀了她的前途。」<br /><br />  高斯皺一皺眉,燕玲會設計出那樣一件晚裝來,那的確是反常的事。而且,燕玲的臉色,為甚麼那樣蒼白呢?她的神情,好像也非常不安。<br /><br />  她一定有著很嚴重的心事,高斯已經隱隱感到一定有著一件十分隱秘的事,正在悄悄地進行著,而這件事,和燕玲有關。高斯這時,自然還不知道是甚麼事,他還一點頭緒也沒有,正由於這樣,他更迫切想見到燕玲。他請求道:「李小姐,能不能將車子開快一點。」<br /><br />  李玉芳看了看速度表,搖了搖頭,道:「快到了,你不希望出事,就別催我。」<br /><br />  車頭燈衝破了黑暗,照射到了那兩扇鐵門,房子的二樓還亮著燈光,可知燕玲還沒有睡。高斯下了車,去按門鈴。燕玲臥室的窗子是對著花園的,可以看到誰在按鈴,自然也會打開電子控制的大門,讓他進去。<br /><br />  可是,足足等了兩分鐘之久,屋子內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燕玲一定還沒有睡,要不然不會有燈光,就算她睡了,她兩個僕人也不會聽不到門鈴聲的,屋內沒有反應的唯一原因,就是出了事故。<br /><br />  高斯退後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李小姐,你在外面等著──你最好坐在車中,以便萬一有甚麼變故,你可以立時駕車離去,我爬進去看看。」<br /><br />  李玉芳的臉色變得很蒼白,她的雙眼之中,滿是驚恐的神情,道:「高先生,發生了甚麼事?我剛才和她分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啊!」<br /><br />  「我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高斯已攀上了鐵門,「你照我的話去做就是,如果我進去之後,二十分鐘不出來,那你就去報警。」<br /><br />  李玉芳點著頭,高斯的身手十分矯捷,他已輕而易舉地翻過了鐵門,落地之後,他向前直奔了出去,撞開大門,大廳中並沒有開燈,可是二樓走廊上的照射燈投射下來,卻也可以看到大廳上的情形。<br /><br />  高斯才踏進了一步,便呆住了無法出聲。<br /><br />  燕玲精心佈置的大廳,像是被一百頭犀牛闖進來破壞過一樣,沙發被翻轉、割破,牆紙被剝下,電唱機被打爛,高斯簡直看不到一件完整的東西。<br /><br />  「燕玲!」高斯大聲叫了起來,向樓上衝去,樓上的情形也完全一樣。高斯推開了燕玲工作室的門,凌亂得連插足的地方也沒有,他又推開了臥室的門,也是一樣,燕玲不在。<br /><br />  而地上幾乎到處都是衣服,有的是她設計的,那件綴滿了水鑽的晚服,連同一個塑膠的模特兒,一齊倒在地上。<br /><br />  跨過那模特兒,到了陽台上,陽台上也沒有人。高斯再衝到樓上,他找到了開關,點亮了所有的燈,一直找到僕人房中,才看到兩個人。<br /><br />  那兩個是燕玲的女僕,她們全昏迷過去,房間中充滿了強烈麻醉藥的氣味。高斯呆呆地站在那房門口,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麻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甚麼自己會被人圍毆,而燕玲的家中,又遭到這麼大的破壞,而且燕玲也失了蹤?<br /><br />  高斯又回到客廳中,拿起電話,可是電話線也被割斷了,一切全是有計劃的行動!<br /><br />  高斯奔到了鐵門前,李玉芳還等在車中,見到高斯奔出來,急急問道:「怎麼樣了?」<br /><br />  「太可怕了,我們快去報警,燕玲失蹤了!」<br /><br />  高斯打開車門,坐上了車子。李玉芳的手有點發抖。她拉開一個格子,現出一副無線電通訊儀器來,按下了一個掣,道:「所有巡邏車注意,我是服裝計劃負責人,在二號公路,最近的巡邏車請立即趕來。」<br /><br />  這一切,將高斯看得呆了,對他來說,那像是另一場噩夢一樣。等李玉芳推上了那格子好久,他才道:「你,你不是李玉芳小姐?」<br /><br />  「當然是的。」李玉芳笑著,「但是你也可以叫我李玉芳警官。」<br /><br />  「警官?」高斯更糊塗了。高斯並不是懷疑她警官的身份,她剛才用無線電通知巡邏車趕來這裏,那她當然是警官了。<br /><br />  可是,為甚麼一個警官,會變成模特兒呢?<br /><br />  高斯實在太迷惑了,是以他不知如何問李玉芳才好。李玉芳笑了笑,道:「高先生,你和燕玲的感情進展得太快了,所以你忘了和她認識至今,還不到四個月,正確的日子,是一百零六天。」<br /><br />  「你──」高斯仍然張口結舌。<br /><br />  「我為甚麼要權充她的模特兒,是不是?」<br /><br />  「是的,為甚麼?」<br /><br />  「那是我們的一個行動計劃,高先生。這計劃,我們稱之為『時裝計劃』,而我就是這計劃的主持人。」<br /><br />  高斯苦笑著,道:「可是,這個計劃的內容是甚麼?和燕玲有甚麼關係?」<br /><br />  李玉芳的聲音,這時已變得十分鎮定,令高斯不得不佩服她剛才那種假裝出來的驚惶神情之逼真,她道:「高先生,作為一個市民,是應該和警方合作的,現在,我以警官的身份,要求你合作。」<br /><br />  高斯攤著雙手,道:「我有甚麼可以合作的?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才,我被五個戴著可怕面具的人脅迫到一間木屋去,他們將我打昏過去,警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我們懷疑──」李玉芳話還未講完,警車的響號聲,已迅速自遠而近,駛了過來,一輛警車,已然駛到了近前。<br /><br />  高斯回頭向巡邏車看了一眼,想再發問時,李玉芳早已下車。高斯看到巡邏車上下來的警員,在向李玉芳行敬禮,李玉芳正指揮著他們展開搜索。<br /><br />  高斯用手敲著自己的額角,這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警方懷疑燕玲有甚麼不法勾當嗎?<br /><br />  他苦笑著,道:「燕玲她……」<br /><br />  「她被懷疑和巨額的鑽石竊案和鑽石走私有關。」李玉芳冷冷作答。<br /><br />  「你一定是──」高斯本來想說「你一定是瘋了。」但是他卻沒有那樣說下去,因為李玉芳這時的神情,完全是一個嚴肅的警官,而不再是一個美麗的模特兒,所以他頓了一頓:「──是弄錯了。」<br /><br />  「沒有錯,我們曾跟蹤她好幾次,我在擔任她的模特兒之後,也曾偵查過她和一個大犯罪組織中的重要人物之一──莫爾西斯男爵接洽過。」李玉芳回答。<br /><br />  高斯感到十分迷惑,他苦笑道:「那麼,她現在……到甚麼地方去了?」<br /><br />  「不知道。可能是她已知道我們在偵查她,是以故意失蹤,也有可能是落到另一幫匪徒的手中,是黑吃黑。希望你能提供資料。」<br /><br />  「我……」高斯實在不知該說甚麼才好,但是他猶豫一下之後,卻突然以極堅決的語氣道:「我相信燕玲絕對不是甚麼犯罪組織中的人。」<br /><br />  李玉芳斜眼望著高斯,道:「警方已有了確切的證據,由於警方需要你的合作,所以你可以跟我回去,看看那些資料。」<br /><br />  「那麼,她究竟在甚麼地方?」高斯焦急地問。<br /><br />  「我不知道,高先生。」李玉芳的態度很冷漠,「我正在盡力找線索,你是看到的,而我現在還沒有甚麼頭緒。」<br /><br />  高斯抬起頭來,看著燕玲住所進進出出的警員,他搖著頭,道:「不,我不到警局去,我要自己去找燕玲,我一定要找到她。」<br /><br />  「高先生,」李玉芳的聲音更嚴厲了,「警方希望你合作,而絕不希望你單獨行動。你的敵人可能是一個極具規模、組織十分嚴密的犯罪集團,以你一個人的力量,是絕不可能與之為敵的。」<br /><br />  高斯嘆了口氣,沒有再說甚麼。三十分鐘後,他人已在李玉芳的辦公室內,李玉芳雖然年紀很輕,但是地位卻已相當高,不但有自己的辦公室,而且她的助手,竟是一位相當高級的警官,這都是出乎高斯意料之外的。李玉芳將一份文件夾放在高斯面前,道:「你自己看看。」<br /><br />  高斯打開文件夾,只見文件夾中有幾張相片。第一張便是燕玲和一個禿頭男子在一家十分豪華的咖啡廳裏,那禿頭男子像是正在講話,燕玲低著頭,用銀匙在攪拌咖啡。第二張,仍是在原來的地方,而角度卻不同,可以看到那禿頭男子的正面。<br /><br />  那禿頭男子有一雙凸得很出的眼睛,這雙眼睛正瞪視著燕玲,這種眼睛,使人想起死魚的眼珠來。<br /><br />  高斯抬頭看著李玉芳,李玉芳道:「看下去,你就知道那男子是甚麼人了。」<br /><br />  高斯翻過幾張相片,便看到一張兩吋的照片,穿著德國納粹的軍裝。這張禿頭男子的照片,在別人看來,或許找不到甚麼特別之處,但是高斯是一個攝影師,一個高明的攝影師是最善於捕捉他人臉上的特徵的,因此高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同一個人。他再看照片裏的表格,那是一張軍官的登記表,這個禿頭男子,名叫莫爾西斯,他的官階是上尉,隸屬軍中的秘密工作組。<br /><br />  在那份表格之後,另有一份表格,卻是一個服刑中的犯人,也是莫爾西斯。那張表格上註明,莫爾西斯的外號叫「男爵」,是一個歐洲著名的珠寶賊,在加入一個大規模的走私組織之後被捕,被判入獄二十五年,但是在第二年便越獄而逃。<br /><br />  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講不出來,李玉芳冷冷地道:「現在,你認為怎樣?」<br /><br />  高斯彈著那兩張照片,道:「這只能證明燕玲和這個莫爾西斯見過面,一齊喝過咖啡,而不能證明別的。」<br /><br />  「燕玲應該很高興有你這樣肯為她辯護的人。但是,事實卻不肯再為她辯護了。」李玉芳拉開一個抽屜,按下放在抽屜中的一架錄音機的按鈕,立時聽到了一個有濃重德國口音的人在說著英語:「一切已照計劃安排好了麼?」<br /><br />  「是的。」那是燕玲的聲音。<br /><br />  「我們的人在你一到東京,抵達酒店之後就會來找你。來找你的人會提及我的名字,和我們以前談到過的事情,你就將一切給他,你的任務就完成了。」<br /><br />  燕玲停了相當久的時間才回答,道:「我知道了。」<br /><br />  李玉芳「啪」地一聲,又按下了錄音機的停止鍵,道:「這是他們見面時談話的錄音,證明莫爾西斯男爵,已將那批東西交給她了,你知道是甚麼嗎?」<br /><br />  高斯迷惘地搖頭,他實在不知說甚麼才好,此時的他實在是心煩意亂了。<br /><br />  「那是三百二十一顆鑽石,未經加工的鑽石,總重量是一千零六十克,是在南非運到阿姆斯特丹途中失竊的。那是雙重犯罪,這批鑽石,在日本可以賣到極高的價錢,問題是要有人帶到日本。」<br /><br />  高斯抬起頭來:「燕玲有甚麼法子逃過海關的檢查?」<br /><br />  「我們不知道,我在她身邊很久,也未曾探明出來。你和她的關係比較特殊,我們希望通過你的關係,替警方查出一點頭緒來。」<br /><br />  高斯苦笑著,道:「她人也失蹤了,我如何去查?」<br /><br />  「那不要緊,她總要出現的。莫爾西斯隸屬一個極大的犯罪組織,黑吃黑的行動雖然擄走了燕玲,但一定會放她回來的,沒甚麼人敢和那樣大的組織作對的。」李玉芳的聲音十分平靜。<br /><br />  高斯雙手捧著頭,燕玲──他為之傾倒的女子,那麼優雅高貴的燕玲,竟會是犯罪組織中的一員,要擔任著逾千克拉鑽石的走私工作,這實在是難以相信的,但是事實卻又令人不得不信。<br /><br />  高斯現在明白了那將他毆打一頓的五個戴著面具的人,是為甚麼要打他了。那五個人定然是另一批歹徒,而那兩批歹徒,以為燕玲將鑽石交給了他,所以才想在他的手中將鑽石搶過來。<br /><br />  但高斯卻是無辜的,直到此際,他才如夢初醒,知道自己捲進一件大盜竊案和一件大走私案,雙重犯罪之中!<br /><br />  就在高斯發怔時,電話鈴響了起來,李玉芳拿起了電話,又放了下來,她來到高斯身前,道:「燕玲已回家去了。」<br /><br />  高斯疾站起身來,李玉芳吩咐道:「你現在就去看她,切不可在她面前透露你已知道她的秘密,她是走私組織的一員,你一透露知道了她的秘密,就可能遭到她的殺害。」<br /><br />  高斯的心中在叫著:不會的!可是,他想說的話,卻只能在心中吶喊。他像是身在噩夢中一樣,明知這一切不是真實的,只不過是魔影,可是他卻沒有擺脫這些魔影的力量。他不知道自己要掙扎多久,才能擺脫這些魔影,使之成為事實。<br /><br />  高斯幾乎是逃出警局的,海風吹來,他略為清醒了一些。而當他略為清醒之際,他更沒有勇氣去見燕玲。他在責備自己,怎可以相信燕玲是一個犯罪者,怎可以懷著如此卑鄙的目的去偵查她?<br /><br />  但是,那些照片,那錄音帶,卻又像是鐵錘般,在敲打著他,使得他不住苦笑。他在寂靜的路上向前走著,好幾次計程車在他身邊駛過,他都猶豫不決地未曾揚起手來,因為他實在下不了決心去見燕玲,這三個月來,他幾乎每天都見到燕玲,可是結果……<br /><br />  高斯一直向前走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才傍著一株樹,停了下來。他一站定,就發現身後的街燈,將他的身影,長長地投在地上,而令得他陡地一怔的是,他身影的旁邊,有著另一個人影!<br /><br />  他的身後有一個人站著。<br /><br />  高斯倏地轉過身來,他和那人正面相對了,那人有著一雙凸得很出的金魚眼,一雙眼珠白多黑少,他正在陰森森地笑著,高斯後退了一步,失聲道:「莫爾西斯!」<br /><br />  「莫爾西斯男爵。」那人自我介紹。<br /><br />  高斯定了定神,他心中急速地在轉著念,燕玲是接受莫爾西斯命令的,如果將莫爾西斯帶回警局去,那會怎樣呢?<br /><br />  他一想到這裏,陡地跳了起來,一掌向莫爾西斯半禿的頭頂,擊了下去。<br /><br />  也就在他剛一跳起來之際,他的腹上,已先受了重重一擊。那一擊,將他肚中的空氣全都逼了出來,令得他感到一陣痙攣的疼痛,他並未能擊中莫爾西斯,同時他的身子也跌了下來。<br /><br />  莫爾西斯的另一掌,又已重重地擊在他的後頸上,令得他仰天倒了下來,莫爾西斯的右腳立時向他臉上踏來,但在踏到前,卻只是鞋跟著地,鞋底向著高斯的臉,在他的鞋底上,「錚」地一聲,彈出了十來排鋒銳之極的刀片來。<br /><br />  如果他的鞋底,真向高斯踏了下來的話,那麼高斯的鼻子,至少斷成三截!<br /><br />  莫爾西斯冷笑著,道:「高先生,我們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麼?」<br /><br />  高斯雙手用力托住莫爾西斯的鞋底邊緣,使莫爾西斯的鞋底,不能向他的臉上踏來。莫爾西斯冷笑著,同時腳下的力道漸漸增強,高斯已可以感到刀片銳利的刀鋒那種涼颼颼的感覺了!<br /><br />  高斯雙手用力向上抬著,莫爾西斯冷笑著,道:「警方對你講了些甚麼?那女警官吩咐了甚麼?你快老老實實講出來。」<br /><br />  高斯勉力將莫爾西斯的鞋底托起些,但那並不能使他的處境有所改善,他喘著氣,道:「沒有甚麼,警方並沒有對我說甚麼。」<br /><br />  莫爾西斯也不再逼問,只是用力向下踏來,他鞋底的尖刃,已經碰到高斯的臉了。高斯騰出一隻手來,突然握住其中一柄尖刃,用力一拗,「啪」地一聲響,將尖刃拗斷,同時快速的將那尖刃刺進莫爾西斯的小腿中。莫爾西斯發出一聲怪叫聲,高斯趁著那一剎間的機會,身子一挺,直跳了起來,一拳擊向莫爾西斯的下顎。<br /><br />  那一拳,高斯用盡了所有力氣,使得莫爾西斯的身子在仰天而倒之際,他自己的身子,也向前衝了一下,幾乎跌倒。他跨過莫爾西斯,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當他奔到轉過街角之際,他才感覺到左臂一陣熱辣辣的疼痛。<br /><br />  他伸手向左臂摸去,摸到了一手的血,他就著路燈一看,他的左臂顯然受了槍傷。<br /><br />  他不知道自己是甚麼時候受傷的,因為他根本未曾聽到槍聲。他想莫爾西斯的手槍一定配有滅音器,因此使得槍聲比他奔跑時的腳步聲更輕。<br /><br />  高斯也不及理會子彈是不是還在手臂中,他撕下一塊襯衣,用力將手臂裹住,繼續向前奔跑,又跑過了兩條街,他才攔到一輛計程車,向燕玲的住所疾馳而去。計程車司機在高斯上車之後,便看出他神色有異,但高斯既然已上了車,司機卻也不得不服從他所吩咐的地址向前駛去。<br /><br />  在離燕玲的住所還有一百多碼之際,路面上突然亮起了燈,好幾個警員一齊攔住了去路,計程車司機一定以為會有一場「警匪槍戰」了,他連忙停下車,立時打開車門,滾出了車外。<br /><br />  高斯反倒呆了一下,那幾個警員,已向前奔來,一個扶起了司機,另外幾個,來到計程車前,道:「高先生麼?李警官已告訴我們你會來的。」<br /><br />  高斯道:「燕玲她──」<br /><br />  「她是一小時前回來的,現在在家中,她不知道在她的住所外,有人包圍著。高先生,你要不要我們保護著你進去見她?」<br /><br />  「不用了。」高斯出了計程車,「你們別驚動她,我會自己攀牆進去見她的。」<br /><br />  高斯要攀牆進去的原因是,想突如其來地出現在燕玲的面前,那是他潛意識中的一種報復心理。他和燕玲相識了好幾個月,在這幾個月中,他對燕玲的感情是如此之真摯,但是燕玲卻甚至不將他當朋友,如果燕玲將他當朋友的話,那麼決計不會將她和莫爾西斯來往的事,瞞著他暗中進行的。<br /><br />  高斯大踏步地向前走著,一直來到了鐵門前。房子的二樓還有燈光透出來。高斯的手臂,感到一陣陣劇痛,但是他還是咬緊牙關,攀過鐵門。<br /><br />  當他悄無聲息地走上樓梯,推開燕玲工作室的門,突然出現在燕玲的眼前時,燕玲正站在那件鑲滿了水鑽的晚禮服之前。<br /><br />  那件晚禮服,高斯上次來的時候,看到它跌在地上,這時已被燕玲拾了起來,掛在衣架上。高斯才一推開門,燕玲便突然轉過身來,她臉色是如此蒼白,望定了高斯,一言不發。<br /><br />  高斯的心中,本來是想要責備燕玲的,可是當他一看到燕玲那樣蒼白的神色,和那一雙失神的大眼睛時,他心中要講的那些話,卻全飛走了,他只是叫道:「燕玲,你回來了!」<br /><br />  燕玲向後退了半步,但是她只向後退了半步,便立時向前奔了過來,她投進了高斯的懷中,高斯的左臂,痛得無法抬起來,然而他還是用右臂抱住了燕玲。<br /><br />  燕玲在哭著,高斯感到燕玲的眼淚,已滲透了他的襯衣,他輕輕地在燕玲的背上拍著,道:「別哭,燕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不相信你和莫爾西斯會是同一組織的。」<br /><br />  「莫爾西斯!」燕玲失聲叫了出來,「你……你已經知道了?」<br /><br />  李玉芳曾經告誡過高斯,說燕玲是犯罪組織中的一員,要高斯切不可對燕玲說起自己已知道了一切,要不然,他可能會遭到危險的。<br /><br />  但這時,高斯卻將李玉芳的話完全忘記了。他相信燕玲,是出自真摯的感情,那種信任,使得他將所有的證據,都視作無物。他點著頭,道:「是的,我全知道了。燕玲,你要將大量的鑽石,偷運到東京去是不是?」<br /><br />  燕玲退開了幾步,她的回答,卻是令高斯心碎的。<br /><br />  她低下頭,低沉著聲道:「是的,我要將大量的鑽石,用走私的方法,運到東京去。」<br /><br />  高斯僵立著,他張大了口,可是不知道說甚麼才好。<br /><br />  燕玲突然轉身,撲到一張椅子上,道:「我雖然不願意那樣做,可是,我卻不能不聽他們的話。」<br /><br />  高斯大踏步走了過去,道:「為甚麼?燕玲,是他們威脅你,是不是?」<br /><br />  燕玲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來,道:「是的,他們威脅我,我父親是他們之中的一員,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以前我一直以為我父親是雲游四海的旅行家,所以將我從小就寄養在貴族化的寄宿學校之中。現在,我才知道不是,我父親是犯罪份子,他在最近兩年失蹤了,警方正在千方百計找他,如果警方知道我是他的女兒──」<br /><br />  燕玲突然住了口,失神地望著高斯。<br /><br />  高斯笑了起來,此時他覺得自己從來也沒有這樣高興過,燕玲果然不是犯罪組織中的一員,他想得不錯。但是他的笑容立時收歛了起來,他十分嚴肅地道:「燕玲,對你父親的犯罪紀錄,你是一點也不用負責的,但是如果是你自己犯了罪,你卻要對自己的罪行負責。」<br /><br />  燕玲的身子震了一震,呆了半晌,才道:「我該……怎麼辦?」<br /><br />  「和警方聯絡,將莫爾西斯交給你的鑽石,交給警方,讓警方來保護你。」<br /><br />  燕玲的神色十分猶豫,她道:「剛才,我被另一些歹徒綁架……後來他們又將我放了……警方能保護我到甚麼時候?」<br /><br />  高斯握住了燕玲的手,道:「別怕,我們在一起,可以合力應付他們。那些鑽石在甚麼地方?燕玲,你可知道警方早已注意你了,你新雇的模特兒李玉芳就是高級女警官,是整個反走私計劃的負責人。」<br /><br />  燕玲呆了好一會,才指向那件鑲滿水鑽的晚禮服。<br /><br />  「甚麼?」高斯不明白。<br /><br />  「他們知道東京有一個服裝比賽,世界各地的服裝設計師都會去參加。所以,他們逼我設計一件這樣的晚禮服,這件晚禮服中,鑲有上萬顆的鑽石,就雜在其中。他們要你先替衣服攝影,刊登在第一流的雜誌刊物上,令得全世界都知道,然後,由我的模特兒,穿著這襲晚禮服上機,堂而皇之地被人接進海關,海關人員是絕想不到,大批盜竊得來的鑽石就在他們的眼前,大搖大擺地經過。」<br /><br />  高斯望著那件晚禮服,緩緩地道:「好聰明的一個計劃!太聰明了!難怪警方想不出你用甚麼法子來進行走私。」<br /><br />  燕玲的身子在微微發著抖,她道:「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明天一早……我就要實行這計劃了,到時,負責走私案的高級警官,會帶著那一批鑽石,經過海關。」<br /><br />  高斯拿起了電話,當他拿起電話後,發現電話線被切斷了。<br /><br />  高斯忙道:「快拿一個盒子,將晚禮服包裝起來,你屋子附近,密佈著警員,我們只消一出屋子,就可以和警方取得聯繫了。」<br /><br />  燕玲轉身去取盒子,高斯將那件晚禮服,從衣架上取了下來,小心地折疊著。鑽石和水鑽,看來同是閃亮的物體,但是由於價值的不同,前者可以引起許多的犯罪,而後者卻不會。照這樣看來,水鑽實在應該比鑽石更可愛才是。<br /><br />  當他們將那件晚禮服放好,高斯提著盒子,準備和燕玲一起離開之際,屋外突然響起呼喝聲和一陣密集的槍聲,高斯陡地一怔,道:「快熄燈。」<br /><br />  燕玲忙奔過去熄了燈,又來到窗前,和高斯一齊伏著,向外看去。只見在路上,有兩輛車子停著,槍火從路邊和車中冒了出來。<br /><br />  從其中的一輛車中,有一個人打開車門,直衝了出來,但是他才衝出了一兩步,槍聲過處,他已中槍倒地了。在那人倒地的一剎間,高斯和燕玲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莫爾西斯!」<br /><br />  他們自然看不清中槍倒地的那人的臉面,但是從身影看來,他們都可以認出是莫爾西斯。<br /><br />  莫爾西斯自然是想來和燕玲會面,或者他是想來改變計劃的,但他卻不知道警方已在燕玲的住所旁,佈下了天羅地網,他等於是自投羅網了。<br /><br />  槍聲靜止了,接著,便是警車的呼號聲,自遠而近,迅速地傳了過來,兩輛警車,在燕玲的住所前停下,第一個跳下車來的是李玉芳。<br /><br />  高斯拉著燕玲,向樓梯奔去,燕玲在奔下樓梯之際,順手點亮了客廳中的電燈,高斯將衣盒向剛走進來的李玉芳拋去,道:「接住,鑽石在裏面。」<br /><br />  李玉芳一伸手,接住了衣盒,高斯在突然之間,感到說不出的疲倦,他坐倒在一張沙發上,而燕玲也直到這時,才看到高斯手臂上的血漬,她驚叫了起來:「你受傷了!」<br /><br />  高斯閉上眼,他的傷再重,他也不在乎了。</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水中寶盒

水中寶盒 線上小說閱讀

晚禮服



  高斯的淺紫色跑車,駛進了兩扇自動打開的鐵門,在一幢宏大的洋房前停了下來。他跳下車來,三步併作兩步,向石階上走去。

  他剛來到門口,還未伸手敲門,眼前陡地一黑,本來幾乎每一個窗口都有燈光射出來的屋子,突然變得一絲燈光也沒有了,而在他面前的兩扇玻璃門,則自動向兩旁移開來。

  高斯聳了聳肩,向黑得甚麼也看不見的大廳走去,他才一踏進大廳,他身後的玻璃門,又「唰」地自動關上,高斯完全被黑暗包圍了。

  高斯像是對這個大廳的一切,十分熟悉,所以雖然在黑暗中,他只是略停了一停,打橫跨出了六七步,便向下走去,悄悄坐在一張沙發上,然後他笑了一下,道:「一個時裝設計師的住所,弄得像魔鬼黨的總部一樣,不是太過分了麼?」

  就在他的右邊,響起了一陣輕柔的笑聲來,接著,便是比笑聲更動人的話聲:「你或許不知道現在商業間諜太多了,我這次設計的晚裝,如果事先將式樣洩漏出去,那麼,我就得不到國際時裝比賽的首獎了。」

  高斯將頭轉向右,他覺得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自她的身上散發出來,令他心醉,他道:「那麼,我可以看一看你設計的新型晚裝麼?」

  「當然可以,這就是請你來的目的,你轉過頭去,別望著我,望向樓梯那面,我的模特兒,李玉芳小姐,已走下來了。」

  高斯轉過頭去,周遭是一片漆黑,然後,突然之間,所有的燈光,一齊亮了起來。在那一剎間,高斯幾乎甚麼也看不到,他閉上眼睛一會,再睜開眼來,他看到閃亮的一團,在樓梯上,慢慢地向下移來,高斯幾乎看不清那是甚麼。

  但是,那畢竟只是一霎眼間的事,接著他便看清了,那緩緩向下走來,如此奪目燦爛的,是一件綴滿了水鑽的晚裝。在銀白色的緞子上,綴滿了水鑽,水鑽在燈光的照射之下,發射出各種奪目的光芒來,以致時裝模特兒李玉芳美麗的臉孔,幾乎看不見了。

  高斯突然站了起來,他心中的錯愕是難以形容的。燕玲是他新近結識的女友,他和她相處的日子雖然不久,但是卻也知道燕玲是一個品味十分高級的時裝設計師。可是這時,他看到的卻是那樣一件閃亮的、庸俗不堪、綴滿了水鑽的晚裝。

  他呆呆地站著,直到模特兒已走下樓梯,和燕玲的聲音又在他身邊響起時,他才如夢初醒,「啊」地一聲,道:「你在說甚麼?」

  他轉過頭去,看到燕玲的神色十分難以形容,她對自己的設計,顯然一點信心也沒有,是以她的神情十分尷尬。她道:「你看……還好麼?」

  高斯實在想將心中所想的講出來,但是在考慮了半分鐘後,他終於道:「我說甚麼好呢?你設計出來的服裝,總是……特別的。」

  燕玲垂下了頭,她很年輕,很美,她笑的時候,更甜得令人想跟著她笑。但這時,高斯總覺得她笑得很勉強,她道:「好,那我們就開始吧,一切全都講妥了的,是不是?」

  高斯不禁皺了皺眉,一切自然是早已講妥的。但是,在事前,他卻未曾知道那件燕玲稱之為「新時代的傑作」,會是這樣的一件作品!高斯是一個著名的攝影師,高斯的作品,是世界上許多雜誌爭相刊登,引以為榮的。

  燕玲和他講妥的事情是:燕玲參加國際時裝節的設計,由高斯攝影,給一本最權威的時裝雜誌去作封面,以壯聲勢,那可能影響評判員,使燕玲的設計,更易得到冠軍。

  高斯當時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件事,但是他卻以為那一定是一件出色之極的晚裝,哪知道……

  他心中暗嘆了一聲,自袋中取出了一隻小型相機來,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拍了十來張照片,才道:「沖洗出來之後,請你來選擇。」

  「不必了,」燕玲搖著頭,「由你決定一張好了,下星期那本雜誌的封面,一定要見到我的設計,對不對?」

  「對的。可是我的報酬──」高斯笑著。

  燕玲向模特兒望了一眼,模特兒識趣地轉過身,向樓上走去,燕玲低下頭去,高斯走了過去,在她的頰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高斯並不是第一次獲得那樣的一吻。經常,總會令高斯產生一股飄飄然的感覺,燕玲的臉頰也會變得酡紅。可是這次,燕玲的臉色卻十分蒼白,這使得高斯的心中十分不安。那種不安的感覺,一直維持到他駕著跑車,駛出兩三里之後。

  令得他清醒的原因,是因為天下雨了,雨很細,但是也很急。車頭燈映在路面上,閃起奇異的閃光來,郊外的公路上十分冷清,只有他一輛車子,他停下車來,準備拉上車篷。也就在他想從駕駛位上站起來的那一剎間,他突然聽得他身後,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別停車,繼續往前開。」

  高斯陡地一震,他身後有個人!

  那人當然不可能是這時才在他身後的,因為他一直以十分高速在疾駛,那人早已躲在他車子的後座,只不過他未曾察覺而已。

  高斯立時想轉過身去,但是他的後頸上,卻有一根冰涼的鐵管抵著他,高斯的身子震了一震,那是手槍!

  高斯吸了口氣道:「好,繼續往前開,你的槍……有沒有上保險掣?」

  「我沒有時間和你說笑。」他身後的那聲音冷冷回答,「往前開,在前面的岔路上,轉向左。」

  高斯和燕玲相識已有三個多月了,這三個月中,他夜晚獨自駕車經過這條路,至少有十次了。每一次,他不是心急地想見到燕玲,就是帶著飄飄然的感覺離去,是以從來也未曾注意到有那樣的一條岔路,但這時他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留意著。

  那是一條長滿了野草的小路,車子轉進去之後,駛出了三百碼,前面是一間破舊的木屋,路已到了盡頭,高斯不得不停下車子。

  他才一停下車子,就聽到兩旁草叢中,又有腳步聲傳出來,估計至少有四五個人。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了甚麼事,他盡量保持著鎮定,他並不怕對方人多,可是那柄手槍,卻令得他不能不有所顧忌。

  他身後那人又冷冷地道:「下車來,到那屋裏去,我們有幾句話要問你。」

  高斯跨出了車子,車頭燈照在木屋上,在燈光照耀的範圍內,雨絲十分密,高斯走進木屋,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全濕了。

  木屋中幾乎甚麼都沒有,十分黑暗,他被趕到木屋中間站定,他感覺有五六個人,也走進了木屋。高斯站著不動,但是他心中卻在迅速地想著,對方所有的人,都走進這間屋子來了,那對他來說,是有利的,只要他等到機會,他就可以扭轉劣勢,而且在那麼小的空間中,有著六七個人,對方是不容易射中他的。

  但這時他卻沒有動,因為那柄手槍,仍然在他的背脊上,使得他有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他略略動了動身子,才道:「你們是甚麼人?你們想知道甚麼?」

  「在甚麼地方?」那聲音冷冷地問。

  高斯呆了一呆,反問道:「甚麼在甚麼地方?」

  那聲音冷笑起來,高斯的後腦上,突然著了重重的一拳,令得高斯的身子猛地向前仆了出去,跌在地上。高斯陡地一個翻身,在翻身的同時,他伸手一撈,已抓住了站在他身邊一個人的足踝,用力一拉,他自己站起來,那人已摔跌了下去,高斯一閃,閃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後,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背,用力向前一推。

  那人向前直跌了出去,高斯打橫跳了出去,想奪門而逃,但是他才一跳起來,腹際已中了一拳。緊接著,一個人自他背後撲了上來,箍住了他的頸,他雙肘一齊向後撞去,他身後那人怪叫著,卻不肯鬆手,就在這時,突然之間,木屋中陡地亮了起來。

  高斯本來還想狠狠向後揮拳,去揮擊在他身後箍住他的那人,可是燈光一亮,他卻停了下來,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事,簡直像是一場噩夢!

  在他面前的兩個人,全都戴著黑一塊、紅一塊,恐怖至極的面具。地上有兩個人正在掙扎著站起來,他們的臉上,也戴著同樣的面具。

  不消說,在他身後的那人,也是一樣的。

  高斯只覺得自背脊上生出了一股寒意來,他並不是見識不廣的人,他曾環遊世界,深入蠻荒,獵取稀有的鏡頭。他也曾當過一個時期的私家偵探,經歷過幾年冒險生活,可是,他卻從來也未曾處身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之中,那五個戴著奇形怪狀面具的是甚麼人?他們要自己拿甚麼東西出來?

  他們一定是誤會了,一定是弄錯人了!

  高斯有點急速地喘著氣,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一定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叫高斯,是一個自由攝影記者,你們要找的不是我!」

  五個人中的一個,緩緩向高斯逼近,直來到高斯面前,突然伸手向高斯摑來,高斯連忙一偏頭,可是他頸際一直被人緊箍著,是以並未能避得過去,一掌摑了個正著,同時那人狠狠地喝道:「拿出來,賤種。」

  高斯又驚又怒,大聲道:「拿甚麼出來?」

  那人冷冷地道:「兄弟,拿甚麼出來?就是你那位小姐交給你的東西,如果你不自己拿出來的話,我們也一樣可以在你身上搜到的。」說著,他向高斯身後的那個人使了個眼色,高斯突然覺得後腦一痛,然後就失去知覺了。

  等到他漸漸地有了知覺,只覺得後腦上像是有一塊烙鐵,在不住地烙著他,令得他全身都起了一陣抽搐的痛楚。他困難地伸手摸向後腦,血已然開始凝結了,他睜開眼來,光禿禿的一隻燈泡,就在他的頭上,光線雖然不強,但也足以令他昏眩。

  他吃力地站起身來,發現他的外衣已被剝下,而且被撕成一條一條,他的相機也被砸碎了,軟片盒也碎開來,軟片拉成一長條。

  他的鞋子也被脫了下來,鞋跟和鞋底都被撬破,那些人一定想在他身上尋找甚麼,而尋找的東西,體積一定是十分小的,小得可以藏在鞋跟之內。

  然而,那是甚麼東西?

  高斯幾乎無法去想,因為他腦後像針刺一樣地痛,他勉強走出了幾步,到了木屋外面,雨仍然很急,清涼的雨點灑在他的臉上,令得他略為清醒了些。

  他的車子不見了,這是高斯意料中的事情,那些人連他的鞋跟都要撬開來看過,至於他的車子就更不用說了!高斯在雨中用力搖了搖頭,想弄明白這一切根本是一場惡夢呢?還是實實在在所發生的事?

  但是,那當然是實實在在的事,因為他並沒有「醒」過來,他仍然在雨中,在偏僻的郊外,在一間破舊的木屋前。他穿上沒有鞋跟的鞋子,向前走去,來到公路上。

  公路上靜得連一輛車子也沒有,而且,即使有車子經過的話,車主肯不肯在深夜搭載一個像他那樣子的人,也是大有問題的事。

  他並沒有在公路上站立多久,便有了決定:步行至燕玲的住所。

  他是在和燕玲分手之後,才遭到意外的,高斯還清楚地記得,那些人要他交出來的東西,在那些人的心目中,是由燕玲交給他。

  而事實上,燕玲卻沒有交任何東西給他。

  可是那卻已然說明,他那奇怪的遭遇,是和燕玲有關係的──這是很難令人相信的事,燕玲會和那麼可怕的五個蒙面人有關麼?

  他向前走著,但雨越來越急,有幾輛車子在他的身後追上他,在他身邊疾駛而過,在他走出了十多分鐘之後,又有一輛車子迎面駛來。

  不等車頭燈照到他身上,高斯便在路邊站定,等候那輛車子駛過去。那輛車子駛得十分快,但是剛一在他身前駛過,卻立時倒退過來,停在他的身前。高斯正在愕然間,一隻擦著紫色指甲油的纖手,已從車窗中伸了出來,向他招了招手,同時一個女子聲音道:「高先生,是你麼?」

  高斯跨出了一步,車窗上又出現了一張妝化得十分濃的臉,高斯認得她是燕玲的模特兒李玉芳,也就是剛才穿著那件鑲滿了水鑽晚禮服的那位。高斯不等她再發問,便道:「李小姐,遇到你太好了,我遭到一點意外,你可以載我一程麼?」

  「當然可以,你回市區去?」

  「不,我還要去看燕玲。」

  「那麼晚?」修飾得很好的眉毛向上揚了一揚,「請上車來。」

  高斯打開了車門,坐在李玉芳的身邊,李玉芳用一種十分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但是卻並沒有多說甚麼,便開動了車子,轉了一個彎,往回駛去。

  在快要來到燕玲的住所之際,李玉芳才問了一句:「高先生,你不覺得燕玲的行為有些怪麼?」

  高斯小心地回答著:「我不知道你指哪一方面而言,李小姐。」

  李玉芳像是將那件事在心中忍了很久,終於講了出來,所以講得十分快。

  「那件衣服,高先生。就是你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件,那簡直可怕極了,真難相信那是燕玲的設計。高先生,她那件衣服,會毀了她的前途。」

  高斯皺一皺眉,燕玲會設計出那樣一件晚裝來,那的確是反常的事。而且,燕玲的臉色,為甚麼那樣蒼白呢?她的神情,好像也非常不安。

  她一定有著很嚴重的心事,高斯已經隱隱感到一定有著一件十分隱秘的事,正在悄悄地進行著,而這件事,和燕玲有關。高斯這時,自然還不知道是甚麼事,他還一點頭緒也沒有,正由於這樣,他更迫切想見到燕玲。他請求道:「李小姐,能不能將車子開快一點。」

  李玉芳看了看速度表,搖了搖頭,道:「快到了,你不希望出事,就別催我。」

  車頭燈衝破了黑暗,照射到了那兩扇鐵門,房子的二樓還亮著燈光,可知燕玲還沒有睡。高斯下了車,去按門鈴。燕玲臥室的窗子是對著花園的,可以看到誰在按鈴,自然也會打開電子控制的大門,讓他進去。

  可是,足足等了兩分鐘之久,屋子內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燕玲一定還沒有睡,要不然不會有燈光,就算她睡了,她兩個僕人也不會聽不到門鈴聲的,屋內沒有反應的唯一原因,就是出了事故。

  高斯退後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李小姐,你在外面等著──你最好坐在車中,以便萬一有甚麼變故,你可以立時駕車離去,我爬進去看看。」

  李玉芳的臉色變得很蒼白,她的雙眼之中,滿是驚恐的神情,道:「高先生,發生了甚麼事?我剛才和她分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啊!」

  「我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高斯已攀上了鐵門,「你照我的話去做就是,如果我進去之後,二十分鐘不出來,那你就去報警。」

  李玉芳點著頭,高斯的身手十分矯捷,他已輕而易舉地翻過了鐵門,落地之後,他向前直奔了出去,撞開大門,大廳中並沒有開燈,可是二樓走廊上的照射燈投射下來,卻也可以看到大廳上的情形。

  高斯才踏進了一步,便呆住了無法出聲。

  燕玲精心佈置的大廳,像是被一百頭犀牛闖進來破壞過一樣,沙發被翻轉、割破,牆紙被剝下,電唱機被打爛,高斯簡直看不到一件完整的東西。

  「燕玲!」高斯大聲叫了起來,向樓上衝去,樓上的情形也完全一樣。高斯推開了燕玲工作室的門,凌亂得連插足的地方也沒有,他又推開了臥室的門,也是一樣,燕玲不在。

  而地上幾乎到處都是衣服,有的是她設計的,那件綴滿了水鑽的晚服,連同一個塑膠的模特兒,一齊倒在地上。

  跨過那模特兒,到了陽台上,陽台上也沒有人。高斯再衝到樓上,他找到了開關,點亮了所有的燈,一直找到僕人房中,才看到兩個人。

  那兩個是燕玲的女僕,她們全昏迷過去,房間中充滿了強烈麻醉藥的氣味。高斯呆呆地站在那房門口,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麻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甚麼自己會被人圍毆,而燕玲的家中,又遭到這麼大的破壞,而且燕玲也失了蹤?

  高斯又回到客廳中,拿起電話,可是電話線也被割斷了,一切全是有計劃的行動!

  高斯奔到了鐵門前,李玉芳還等在車中,見到高斯奔出來,急急問道:「怎麼樣了?」

  「太可怕了,我們快去報警,燕玲失蹤了!」

  高斯打開車門,坐上了車子。李玉芳的手有點發抖。她拉開一個格子,現出一副無線電通訊儀器來,按下了一個掣,道:「所有巡邏車注意,我是服裝計劃負責人,在二號公路,最近的巡邏車請立即趕來。」

  這一切,將高斯看得呆了,對他來說,那像是另一場噩夢一樣。等李玉芳推上了那格子好久,他才道:「你,你不是李玉芳小姐?」

  「當然是的。」李玉芳笑著,「但是你也可以叫我李玉芳警官。」

  「警官?」高斯更糊塗了。高斯並不是懷疑她警官的身份,她剛才用無線電通知巡邏車趕來這裏,那她當然是警官了。

  可是,為甚麼一個警官,會變成模特兒呢?

  高斯實在太迷惑了,是以他不知如何問李玉芳才好。李玉芳笑了笑,道:「高先生,你和燕玲的感情進展得太快了,所以你忘了和她認識至今,還不到四個月,正確的日子,是一百零六天。」

  「你──」高斯仍然張口結舌。

  「我為甚麼要權充她的模特兒,是不是?」

  「是的,為甚麼?」

  「那是我們的一個行動計劃,高先生。這計劃,我們稱之為『時裝計劃』,而我就是這計劃的主持人。」

  高斯苦笑著,道:「可是,這個計劃的內容是甚麼?和燕玲有甚麼關係?」

  李玉芳的聲音,這時已變得十分鎮定,令高斯不得不佩服她剛才那種假裝出來的驚惶神情之逼真,她道:「高先生,作為一個市民,是應該和警方合作的,現在,我以警官的身份,要求你合作。」

  高斯攤著雙手,道:「我有甚麼可以合作的?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才,我被五個戴著可怕面具的人脅迫到一間木屋去,他們將我打昏過去,警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懷疑──」李玉芳話還未講完,警車的響號聲,已迅速自遠而近,駛了過來,一輛警車,已然駛到了近前。

  高斯回頭向巡邏車看了一眼,想再發問時,李玉芳早已下車。高斯看到巡邏車上下來的警員,在向李玉芳行敬禮,李玉芳正指揮著他們展開搜索。

  高斯用手敲著自己的額角,這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警方懷疑燕玲有甚麼不法勾當嗎?

  他苦笑著,道:「燕玲她……」

  「她被懷疑和巨額的鑽石竊案和鑽石走私有關。」李玉芳冷冷作答。

  「你一定是──」高斯本來想說「你一定是瘋了。」但是他卻沒有那樣說下去,因為李玉芳這時的神情,完全是一個嚴肅的警官,而不再是一個美麗的模特兒,所以他頓了一頓:「──是弄錯了。」

  「沒有錯,我們曾跟蹤她好幾次,我在擔任她的模特兒之後,也曾偵查過她和一個大犯罪組織中的重要人物之一──莫爾西斯男爵接洽過。」李玉芳回答。

  高斯感到十分迷惑,他苦笑道:「那麼,她現在……到甚麼地方去了?」

  「不知道。可能是她已知道我們在偵查她,是以故意失蹤,也有可能是落到另一幫匪徒的手中,是黑吃黑。希望你能提供資料。」

  「我……」高斯實在不知該說甚麼才好,但是他猶豫一下之後,卻突然以極堅決的語氣道:「我相信燕玲絕對不是甚麼犯罪組織中的人。」

  李玉芳斜眼望著高斯,道:「警方已有了確切的證據,由於警方需要你的合作,所以你可以跟我回去,看看那些資料。」

  「那麼,她究竟在甚麼地方?」高斯焦急地問。

  「我不知道,高先生。」李玉芳的態度很冷漠,「我正在盡力找線索,你是看到的,而我現在還沒有甚麼頭緒。」

  高斯抬起頭來,看著燕玲住所進進出出的警員,他搖著頭,道:「不,我不到警局去,我要自己去找燕玲,我一定要找到她。」

  「高先生,」李玉芳的聲音更嚴厲了,「警方希望你合作,而絕不希望你單獨行動。你的敵人可能是一個極具規模、組織十分嚴密的犯罪集團,以你一個人的力量,是絕不可能與之為敵的。」

  高斯嘆了口氣,沒有再說甚麼。三十分鐘後,他人已在李玉芳的辦公室內,李玉芳雖然年紀很輕,但是地位卻已相當高,不但有自己的辦公室,而且她的助手,竟是一位相當高級的警官,這都是出乎高斯意料之外的。李玉芳將一份文件夾放在高斯面前,道:「你自己看看。」

  高斯打開文件夾,只見文件夾中有幾張相片。第一張便是燕玲和一個禿頭男子在一家十分豪華的咖啡廳裏,那禿頭男子像是正在講話,燕玲低著頭,用銀匙在攪拌咖啡。第二張,仍是在原來的地方,而角度卻不同,可以看到那禿頭男子的正面。

  那禿頭男子有一雙凸得很出的眼睛,這雙眼睛正瞪視著燕玲,這種眼睛,使人想起死魚的眼珠來。

  高斯抬頭看著李玉芳,李玉芳道:「看下去,你就知道那男子是甚麼人了。」

  高斯翻過幾張相片,便看到一張兩吋的照片,穿著德國納粹的軍裝。這張禿頭男子的照片,在別人看來,或許找不到甚麼特別之處,但是高斯是一個攝影師,一個高明的攝影師是最善於捕捉他人臉上的特徵的,因此高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同一個人。他再看照片裏的表格,那是一張軍官的登記表,這個禿頭男子,名叫莫爾西斯,他的官階是上尉,隸屬軍中的秘密工作組。

  在那份表格之後,另有一份表格,卻是一個服刑中的犯人,也是莫爾西斯。那張表格上註明,莫爾西斯的外號叫「男爵」,是一個歐洲著名的珠寶賊,在加入一個大規模的走私組織之後被捕,被判入獄二十五年,但是在第二年便越獄而逃。

  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講不出來,李玉芳冷冷地道:「現在,你認為怎樣?」

  高斯彈著那兩張照片,道:「這只能證明燕玲和這個莫爾西斯見過面,一齊喝過咖啡,而不能證明別的。」

  「燕玲應該很高興有你這樣肯為她辯護的人。但是,事實卻不肯再為她辯護了。」李玉芳拉開一個抽屜,按下放在抽屜中的一架錄音機的按鈕,立時聽到了一個有濃重德國口音的人在說著英語:「一切已照計劃安排好了麼?」

  「是的。」那是燕玲的聲音。

  「我們的人在你一到東京,抵達酒店之後就會來找你。來找你的人會提及我的名字,和我們以前談到過的事情,你就將一切給他,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燕玲停了相當久的時間才回答,道:「我知道了。」

  李玉芳「啪」地一聲,又按下了錄音機的停止鍵,道:「這是他們見面時談話的錄音,證明莫爾西斯男爵,已將那批東西交給她了,你知道是甚麼嗎?」

  高斯迷惘地搖頭,他實在不知說甚麼才好,此時的他實在是心煩意亂了。

  「那是三百二十一顆鑽石,未經加工的鑽石,總重量是一千零六十克,是在南非運到阿姆斯特丹途中失竊的。那是雙重犯罪,這批鑽石,在日本可以賣到極高的價錢,問題是要有人帶到日本。」

  高斯抬起頭來:「燕玲有甚麼法子逃過海關的檢查?」

  「我們不知道,我在她身邊很久,也未曾探明出來。你和她的關係比較特殊,我們希望通過你的關係,替警方查出一點頭緒來。」

  高斯苦笑著,道:「她人也失蹤了,我如何去查?」

  「那不要緊,她總要出現的。莫爾西斯隸屬一個極大的犯罪組織,黑吃黑的行動雖然擄走了燕玲,但一定會放她回來的,沒甚麼人敢和那樣大的組織作對的。」李玉芳的聲音十分平靜。

  高斯雙手捧著頭,燕玲──他為之傾倒的女子,那麼優雅高貴的燕玲,竟會是犯罪組織中的一員,要擔任著逾千克拉鑽石的走私工作,這實在是難以相信的,但是事實卻又令人不得不信。

  高斯現在明白了那將他毆打一頓的五個戴著面具的人,是為甚麼要打他了。那五個人定然是另一批歹徒,而那兩批歹徒,以為燕玲將鑽石交給了他,所以才想在他的手中將鑽石搶過來。

  但高斯卻是無辜的,直到此際,他才如夢初醒,知道自己捲進一件大盜竊案和一件大走私案,雙重犯罪之中!

  就在高斯發怔時,電話鈴響了起來,李玉芳拿起了電話,又放了下來,她來到高斯身前,道:「燕玲已回家去了。」

  高斯疾站起身來,李玉芳吩咐道:「你現在就去看她,切不可在她面前透露你已知道她的秘密,她是走私組織的一員,你一透露知道了她的秘密,就可能遭到她的殺害。」

  高斯的心中在叫著:不會的!可是,他想說的話,卻只能在心中吶喊。他像是身在噩夢中一樣,明知這一切不是真實的,只不過是魔影,可是他卻沒有擺脫這些魔影的力量。他不知道自己要掙扎多久,才能擺脫這些魔影,使之成為事實。

  高斯幾乎是逃出警局的,海風吹來,他略為清醒了一些。而當他略為清醒之際,他更沒有勇氣去見燕玲。他在責備自己,怎可以相信燕玲是一個犯罪者,怎可以懷著如此卑鄙的目的去偵查她?

  但是,那些照片,那錄音帶,卻又像是鐵錘般,在敲打著他,使得他不住苦笑。他在寂靜的路上向前走著,好幾次計程車在他身邊駛過,他都猶豫不決地未曾揚起手來,因為他實在下不了決心去見燕玲,這三個月來,他幾乎每天都見到燕玲,可是結果……

  高斯一直向前走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才傍著一株樹,停了下來。他一站定,就發現身後的街燈,將他的身影,長長地投在地上,而令得他陡地一怔的是,他身影的旁邊,有著另一個人影!

  他的身後有一個人站著。

  高斯倏地轉過身來,他和那人正面相對了,那人有著一雙凸得很出的金魚眼,一雙眼珠白多黑少,他正在陰森森地笑著,高斯後退了一步,失聲道:「莫爾西斯!」

  「莫爾西斯男爵。」那人自我介紹。

  高斯定了定神,他心中急速地在轉著念,燕玲是接受莫爾西斯命令的,如果將莫爾西斯帶回警局去,那會怎樣呢?

  他一想到這裏,陡地跳了起來,一掌向莫爾西斯半禿的頭頂,擊了下去。

  也就在他剛一跳起來之際,他的腹上,已先受了重重一擊。那一擊,將他肚中的空氣全都逼了出來,令得他感到一陣痙攣的疼痛,他並未能擊中莫爾西斯,同時他的身子也跌了下來。

  莫爾西斯的另一掌,又已重重地擊在他的後頸上,令得他仰天倒了下來,莫爾西斯的右腳立時向他臉上踏來,但在踏到前,卻只是鞋跟著地,鞋底向著高斯的臉,在他的鞋底上,「錚」地一聲,彈出了十來排鋒銳之極的刀片來。

  如果他的鞋底,真向高斯踏了下來的話,那麼高斯的鼻子,至少斷成三截!

  莫爾西斯冷笑著,道:「高先生,我們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麼?」

  高斯雙手用力托住莫爾西斯的鞋底邊緣,使莫爾西斯的鞋底,不能向他的臉上踏來。莫爾西斯冷笑著,同時腳下的力道漸漸增強,高斯已可以感到刀片銳利的刀鋒那種涼颼颼的感覺了!

  高斯雙手用力向上抬著,莫爾西斯冷笑著,道:「警方對你講了些甚麼?那女警官吩咐了甚麼?你快老老實實講出來。」

  高斯勉力將莫爾西斯的鞋底托起些,但那並不能使他的處境有所改善,他喘著氣,道:「沒有甚麼,警方並沒有對我說甚麼。」

  莫爾西斯也不再逼問,只是用力向下踏來,他鞋底的尖刃,已經碰到高斯的臉了。高斯騰出一隻手來,突然握住其中一柄尖刃,用力一拗,「啪」地一聲響,將尖刃拗斷,同時快速的將那尖刃刺進莫爾西斯的小腿中。莫爾西斯發出一聲怪叫聲,高斯趁著那一剎間的機會,身子一挺,直跳了起來,一拳擊向莫爾西斯的下顎。

  那一拳,高斯用盡了所有力氣,使得莫爾西斯的身子在仰天而倒之際,他自己的身子,也向前衝了一下,幾乎跌倒。他跨過莫爾西斯,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當他奔到轉過街角之際,他才感覺到左臂一陣熱辣辣的疼痛。

  他伸手向左臂摸去,摸到了一手的血,他就著路燈一看,他的左臂顯然受了槍傷。

  他不知道自己是甚麼時候受傷的,因為他根本未曾聽到槍聲。他想莫爾西斯的手槍一定配有滅音器,因此使得槍聲比他奔跑時的腳步聲更輕。

  高斯也不及理會子彈是不是還在手臂中,他撕下一塊襯衣,用力將手臂裹住,繼續向前奔跑,又跑過了兩條街,他才攔到一輛計程車,向燕玲的住所疾馳而去。計程車司機在高斯上車之後,便看出他神色有異,但高斯既然已上了車,司機卻也不得不服從他所吩咐的地址向前駛去。

  在離燕玲的住所還有一百多碼之際,路面上突然亮起了燈,好幾個警員一齊攔住了去路,計程車司機一定以為會有一場「警匪槍戰」了,他連忙停下車,立時打開車門,滾出了車外。

  高斯反倒呆了一下,那幾個警員,已向前奔來,一個扶起了司機,另外幾個,來到計程車前,道:「高先生麼?李警官已告訴我們你會來的。」

  高斯道:「燕玲她──」

  「她是一小時前回來的,現在在家中,她不知道在她的住所外,有人包圍著。高先生,你要不要我們保護著你進去見她?」

  「不用了。」高斯出了計程車,「你們別驚動她,我會自己攀牆進去見她的。」

  高斯要攀牆進去的原因是,想突如其來地出現在燕玲的面前,那是他潛意識中的一種報復心理。他和燕玲相識了好幾個月,在這幾個月中,他對燕玲的感情是如此之真摯,但是燕玲卻甚至不將他當朋友,如果燕玲將他當朋友的話,那麼決計不會將她和莫爾西斯來往的事,瞞著他暗中進行的。

  高斯大踏步地向前走著,一直來到了鐵門前。房子的二樓還有燈光透出來。高斯的手臂,感到一陣陣劇痛,但是他還是咬緊牙關,攀過鐵門。

  當他悄無聲息地走上樓梯,推開燕玲工作室的門,突然出現在燕玲的眼前時,燕玲正站在那件鑲滿了水鑽的晚禮服之前。

  那件晚禮服,高斯上次來的時候,看到它跌在地上,這時已被燕玲拾了起來,掛在衣架上。高斯才一推開門,燕玲便突然轉過身來,她臉色是如此蒼白,望定了高斯,一言不發。

  高斯的心中,本來是想要責備燕玲的,可是當他一看到燕玲那樣蒼白的神色,和那一雙失神的大眼睛時,他心中要講的那些話,卻全飛走了,他只是叫道:「燕玲,你回來了!」

  燕玲向後退了半步,但是她只向後退了半步,便立時向前奔了過來,她投進了高斯的懷中,高斯的左臂,痛得無法抬起來,然而他還是用右臂抱住了燕玲。

  燕玲在哭著,高斯感到燕玲的眼淚,已滲透了他的襯衣,他輕輕地在燕玲的背上拍著,道:「別哭,燕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不相信你和莫爾西斯會是同一組織的。」

  「莫爾西斯!」燕玲失聲叫了出來,「你……你已經知道了?」

  李玉芳曾經告誡過高斯,說燕玲是犯罪組織中的一員,要高斯切不可對燕玲說起自己已知道了一切,要不然,他可能會遭到危險的。

  但這時,高斯卻將李玉芳的話完全忘記了。他相信燕玲,是出自真摯的感情,那種信任,使得他將所有的證據,都視作無物。他點著頭,道:「是的,我全知道了。燕玲,你要將大量的鑽石,偷運到東京去是不是?」

  燕玲退開了幾步,她的回答,卻是令高斯心碎的。

  她低下頭,低沉著聲道:「是的,我要將大量的鑽石,用走私的方法,運到東京去。」

  高斯僵立著,他張大了口,可是不知道說甚麼才好。

  燕玲突然轉身,撲到一張椅子上,道:「我雖然不願意那樣做,可是,我卻不能不聽他們的話。」

  高斯大踏步走了過去,道:「為甚麼?燕玲,是他們威脅你,是不是?」

  燕玲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來,道:「是的,他們威脅我,我父親是他們之中的一員,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以前我一直以為我父親是雲游四海的旅行家,所以將我從小就寄養在貴族化的寄宿學校之中。現在,我才知道不是,我父親是犯罪份子,他在最近兩年失蹤了,警方正在千方百計找他,如果警方知道我是他的女兒──」

  燕玲突然住了口,失神地望著高斯。

  高斯笑了起來,此時他覺得自己從來也沒有這樣高興過,燕玲果然不是犯罪組織中的一員,他想得不錯。但是他的笑容立時收歛了起來,他十分嚴肅地道:「燕玲,對你父親的犯罪紀錄,你是一點也不用負責的,但是如果是你自己犯了罪,你卻要對自己的罪行負責。」

  燕玲的身子震了一震,呆了半晌,才道:「我該……怎麼辦?」

  「和警方聯絡,將莫爾西斯交給你的鑽石,交給警方,讓警方來保護你。」

  燕玲的神色十分猶豫,她道:「剛才,我被另一些歹徒綁架……後來他們又將我放了……警方能保護我到甚麼時候?」

  高斯握住了燕玲的手,道:「別怕,我們在一起,可以合力應付他們。那些鑽石在甚麼地方?燕玲,你可知道警方早已注意你了,你新雇的模特兒李玉芳就是高級女警官,是整個反走私計劃的負責人。」

  燕玲呆了好一會,才指向那件鑲滿水鑽的晚禮服。

  「甚麼?」高斯不明白。

  「他們知道東京有一個服裝比賽,世界各地的服裝設計師都會去參加。所以,他們逼我設計一件這樣的晚禮服,這件晚禮服中,鑲有上萬顆的鑽石,就雜在其中。他們要你先替衣服攝影,刊登在第一流的雜誌刊物上,令得全世界都知道,然後,由我的模特兒,穿著這襲晚禮服上機,堂而皇之地被人接進海關,海關人員是絕想不到,大批盜竊得來的鑽石就在他們的眼前,大搖大擺地經過。」

  高斯望著那件晚禮服,緩緩地道:「好聰明的一個計劃!太聰明了!難怪警方想不出你用甚麼法子來進行走私。」

  燕玲的身子在微微發著抖,她道:「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明天一早……我就要實行這計劃了,到時,負責走私案的高級警官,會帶著那一批鑽石,經過海關。」

  高斯拿起了電話,當他拿起電話後,發現電話線被切斷了。

  高斯忙道:「快拿一個盒子,將晚禮服包裝起來,你屋子附近,密佈著警員,我們只消一出屋子,就可以和警方取得聯繫了。」

  燕玲轉身去取盒子,高斯將那件晚禮服,從衣架上取了下來,小心地折疊著。鑽石和水鑽,看來同是閃亮的物體,但是由於價值的不同,前者可以引起許多的犯罪,而後者卻不會。照這樣看來,水鑽實在應該比鑽石更可愛才是。

  當他們將那件晚禮服放好,高斯提著盒子,準備和燕玲一起離開之際,屋外突然響起呼喝聲和一陣密集的槍聲,高斯陡地一怔,道:「快熄燈。」

  燕玲忙奔過去熄了燈,又來到窗前,和高斯一齊伏著,向外看去。只見在路上,有兩輛車子停著,槍火從路邊和車中冒了出來。

  從其中的一輛車中,有一個人打開車門,直衝了出來,但是他才衝出了一兩步,槍聲過處,他已中槍倒地了。在那人倒地的一剎間,高斯和燕玲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莫爾西斯!」

  他們自然看不清中槍倒地的那人的臉面,但是從身影看來,他們都可以認出是莫爾西斯。

  莫爾西斯自然是想來和燕玲會面,或者他是想來改變計劃的,但他卻不知道警方已在燕玲的住所旁,佈下了天羅地網,他等於是自投羅網了。

  槍聲靜止了,接著,便是警車的呼號聲,自遠而近,迅速地傳了過來,兩輛警車,在燕玲的住所前停下,第一個跳下車來的是李玉芳。

  高斯拉著燕玲,向樓梯奔去,燕玲在奔下樓梯之際,順手點亮了客廳中的電燈,高斯將衣盒向剛走進來的李玉芳拋去,道:「接住,鑽石在裏面。」

  李玉芳一伸手,接住了衣盒,高斯在突然之間,感到說不出的疲倦,他坐倒在一張沙發上,而燕玲也直到這時,才看到高斯手臂上的血漬,她驚叫了起來:「你受傷了!」

  高斯閉上眼,他的傷再重,他也不在乎了。

水中寶盒 -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