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二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二章</h3><br /><br />  這種情形,一看就可以知道正在進行一項儀式,多半是要良辰美景,為不知甚麼東西揭幕。蘇耀西見原振俠看得入神,伸手遞了一具望遠鏡給他。<br /><br />  原振俠把望遠鏡放在眼前,屋頂花園中的一切,自然看得再清楚沒有,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突然聽到了陳氏兄弟的講話聲--<br /><br />  原振俠回頭向蘇耀西看了一眼,蘇耀西作了一個鬼臉:「定向音波接收儀--不但是為了好奇,也有商業行為上的需要。」<br /><br />  原振俠聳了聳肩。這種音波接收裝置,靈敏度極高,可以把接收到的音波放大,完成偷聽的行動,早已在各種間諜行為中,被普遍採用,不足為奇。<br /><br />  他索性坐了下來,這時,他又有望遠鏡,又有偷聽儀,和他身在屋頂花園中,沒有甚麼不同,反而人家不容易發覺他。<br /><br />  原振俠自己也覺得好笑:「難怪那麼多人喜歡偷窺偷聽,原來可以使人產生自己是隱形人的奇妙感覺--」<br /><br />  這時,陳氏兄弟的講話聲,正不斷傳來。<br /><br />  通過望遠鏡,可以看到他們兩人的口嗡嗡在動,但聲音聽來只是一人發出。可能是一個人在說話,另一個自然而然,在照著口型動作。<br /><br />  陳氏兄弟所說的是:「各位來賓,今天請各位來,大開眼界,欣賞一下這件我們千辛萬苦得來的寶物。這寶物,簡直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它的價值--」<br /><br />  在聽到這裡的時候,原振俠也不由自主皺了皺眉。蘇耀西道:「聽聽,這是甚麼話,哪有人這樣子講話的?簡直一點知識都沒有,連市井之徒都不如--」<br /><br />  原振俠大有同感,但是他對陳氏兄弟的印象,卻並不算太壞。陳氏兄弟的個子相當高,身形魁梧,膚色黝黑,濃眉大眼,看來雖然粗了一點,可是另有一股豪爽粗獷的氣概。看起來,不像是善於經營的商人,倒像是兩個運動家,或是江湖人物--<br /><br />  可是,儘管他們的外型不俗,但是他們所說的話,卻越來越不敢恭維。<br /><br />  他們接著在說:「單是把這件寶物運出來,已經至少犧牲了十個人,而這件寶物發掘出來的經過中,又有著巨大的意外,也至少有十個人喪生。」<br /><br />  蘇耀西的聲音之中已充滿了憤怒:「這更不像話了,東西的寶貴與否,怎能用犧牲了多少人命來衡量--」<br /><br />  原振俠也道:「太過分了,想不到這兩兄弟,竟然這樣卑鄙--」<br /><br />  他們兩人在大表不滿,可是在屋頂花園上,陳氏兄弟的話才一說完,就傳來了一陣熱烈的掌聲。<br /><br />  原振俠心中在想,若是良辰美景居然對陳氏兄弟的這一番話,沒有反感的話,那麼這兩個小女孩,也就不那麼可愛了。<br /><br />  他移動了一下望遠鏡,看到了良辰美景。在耀目的燈光和鮮紅的衣服映襯之下,她們兩人,更是貌美如花、嬌艷欲滴。<br /><br />  可是,在她們的臉上,卻也現出十分不滿的神情。不等掌聲結束,她們就急速地講起話來--她們說話的方式,和陳氏兄弟不同,她們是一個說半句話的。一個說了半句,一個就自然而然會接上去,所以她們說起話來,比平常的速度要快。<br /><br />  為了行文方便,就不必指出哪半句話是良辰說的,哪半句話是美景說的了,反正都是她們兩個人說的就是。<br /><br />  她們的語氣,充滿了指責:「等一等,這是甚麼話,為了運這東西,就犧牲了那麼多人!是明知那麼危險,還是純粹是意外?」<br /><br />  她們兩人的語音,清脆嘹亮,一開口,人人都被她們的話所吸引,一時之間,掌聲全靜了下來。很多賓客分明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樣的局面才好,所以一時之間,人人面面相覷,再也沒有人說話。<br /><br />  陳氏兄弟互望了一眼,在望遠鏡中看來,他們的口部動作仍然一致,所以看不出究竟是哪一個在發聲。他們先是「哈哈」一笑:「可以說是意料之中,危險程度之高,人人皆知。可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樣有人爭著來做這件事--」<br /><br />  良辰美景的俏臉漲得通紅:「這和用金錢收買人命有甚麼不同?那不是高尚的行為!」<br /><br />  蘇耀西和原振俠不約而同喝了一聲采:「好!」<br /><br />  他們的喝采聲,屋頂花園上自然聽不到,只是看到在屋頂花園上有不少人,都現出不安的神情。<br /><br />  人家都想不到一雙少女,膽敢頂撞陳氏兄弟這兩個豪富。但是想跟紅頂白的人,又一時之間,不明白良辰美景的來龍去脈,所以也不敢造次。<br /><br />  是以,仍然沒有人出聲,依然是二對二的局面。<br /><br />  陳氏兄弟又笑了兩下,聽得出笑聲已相當勉強:「怎麼啦?自古以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出錢,有人來應徵,又沒有人強迫,一切自願,有甚麼不對?有甚麼不高尚?」<br /><br />  良辰美景更怒:「應徵者知道自己工作的危險處境麼?完全知道?」<br /><br />  陳氏兄弟大聲回答:「全然知道!沿途,他們會接受軍隊的盤查,會遭受游擊隊的伏擊,會被散兵游勇攻擊,會被餓慌了的飢民搶掠。他們知道自己的工作,比試飛飛行員危險,比運輸硝化甘油的司機危險,比參加外國僱傭兵團危險。」<br /><br />  他們兩人一口氣說到這裡,直視著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和他們對望著,一時之間,也不知該用甚麼話來反駁的好。因為世界上有的是危險而報酬高的工作,很多人搶著去做,甘冒奇險,似乎說不上甚麼道德不道德,高尚不高尚,反正全是自願的!<br /><br />  陳氏兄弟又冷冷地道:「我們出的代價是每個人二十萬美元,人若是不幸犧牲,酬勞歸指定的家屬所有。我們一共請了一百個人,只有十分之一在那麼艱難的環境中死亡,不算是太危險吧?」<br /><br />  陳氏兄弟一副挑戰似的神情,仍然望定了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十分生氣,嘟著嘴:「那也不值得拿出來炫耀,並不見得光采--」<br /><br />  陳氏兄弟哈哈大笑:「我們是暴發戶,記得嗎?暴發戶的本能,就是炫耀自己手中的金錢,所能做到的一切事--」<br /><br />  他們兩人自己這樣說,良辰美景更不好說甚麼了,而氣氛也變得尷尬!<br /><br />  這時,有一個看來十分圓滑的中年人,大聲而誇張地叫:「天--那究竟是甚麼好東西?是從哪裡運出來的?」<br /><br />  陳氏兄弟道:「東西,重八百二十公斤,是從高棉的吳哥窟運出來的。東西原來收藏得十分隱祕,大家都知道吳哥窟?」<br /><br />  人叢中立時傳出一陣答應聲。<br /><br />  良辰美景悶哼了一聲:「偷出來的雕像?吳哥窟是高棉的國家文物重點,所有發掘出來的物件,一律不准運出來,你們是走私出來的,竟然還洋洋自得?」<br /><br />  陳氏兄弟笑得十分放肆:「有錢可使鬼推磨,知道押運隊的隊長是甚麼人嗎?本來是越南軍隊的一個少將副師長!」<br /><br />  良辰美景顯然對陳氏兄弟的那種暴發戶氣焰忍無可忍,出聲道:「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一點也不光采,我們拒絕為它揭幕,你們請便吧!」<br /><br />  兩人說著,轉過身子就要走,她們兩人的動作何等之快,只要她們一起步,陳氏兄弟就無法再挽留她們了。可是他們的行動也快絕,一下子阻住了她們的去路:「不看一看那究竟是甚麼?老實說,那東西要不是奇怪之極,我們怎麼會花那麼大的功夫運來?」<br /><br />  良辰美景悶哼了一聲:「是甚麼都不希罕,我們甚麼希奇古怪的東西沒見過?」<br /><br />  陳氏兄弟所需要的,顯然就是那一剎間的耽擱。他們兩人一面說,一面已伸手,動作一致,抓住了那幅黑布的一角,向上一抖。<br /><br />  那幅黑色的布料,不是布,而是黑色的綢,又輕又薄。他們兩人向上一抖,用的力道又恰到好處,所以整幅黑綢向上揚了起來。<br /><br />  在那種情形下,屋頂花園上的每一個人,自然都可以看到黑綢覆蓋著的是甚麼東西。<br /><br />  可是,居高臨下看著的原振俠和蘇耀西,卻無法看到那是甚麼東西,揚起來的黑綢,仍然遮住了他們的視線。在那一剎間,只聽得屋頂花園上,傳來了許多人發出來的「咦」地一聲響,其中,自然也有離得那東西最近的,良辰美景的聲音在內。<br /><br />  這種情形,只說明了一點:一定是黑綢下面的那東西奇怪莫名,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所以才會使得看到的人,個個發出「咦」的一下,表示驚訝的聲音來。<br /><br />  不必等陳氏兄弟再有甚麼動作,揚起的黑綢,自然又落了下來,又遮在那東西上面。<br /><br />  在黑綢揚起時,連良辰美景也被遮住,這時,才能看到她們,滿臉皆是驚訝之色,一副想問,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問才好的神情。<br /><br />  陳氏兄第卻不理會她們,只是向所有人作了一個手勢,大聲道:「各位,因為一些意外影響了我們的心情,所以今晚的宴會取消了!」<br /><br />  他們作了這樣不禮貌的宣布之後,立時向良辰美景道:「兩位不同,兩位只要喜歡,不但可以留下來,而且隨便留多久都可以!」<br /><br />  這一番話,令人感到驚詫。<br /><br />  原振俠看到這裡,已經知道,陳氏兄弟在商場上成功,不是偶然,他們的確是厲害角色,懂得掌握人家的弱點。<br /><br />  他們先是知道,那黑綢覆蓋下的東西,必然會引起良辰美景極大的好奇心,所以先讓她們看上一眼。接著,他們就趕走了其餘人,只留下良辰美景,表示可以和她們一起討論,她們所看到過的「怪東西」。<br /><br />  (原振俠其實一點也不知道那是甚麼東西,但是幾乎所有人一看到都發出了驚訝的叫聲,可知那東西必有它的古怪之處,自然可以稱為怪東西。)<br /><br />  陳氏兄弟看透了良辰美景的心理,在說了那幾句話之後,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良辰美景考慮了大約十秒鐘,都咬著下唇,然後,指著那東西問:「怎麼會這樣子的?竟竟是哪裡弄出來的?」<br /><br />  這時,居高臨下,用望遠鏡在觀看著屋頂花園上,所發生一切的原振俠和蘇耀西,也不禁好奇心大作,心癢難熬!<br /><br />  蘇耀西忍不住道:「他媽的,黑綢子下面的,究竟是甚麼古怪東西?」<br /><br />  原振俠道:「不要緊,我和良辰美景熟,可以立刻問她們。她們和那位先生的夫人,有特殊的聯絡方法,看到她們戴的耳環嗎?那是極微型的傳呼器--」<br /><br />  蘇耀西忙道:「現在就聯絡?」<br /><br />  原振俠搖頭:「不急,且看她們如何決定--」<br /><br />  只見良辰美景考慮了片刻,又一起以詢問的眼色望向陳氏兄弟:「肯把來龍去脈全告訴我們?」<br /><br />  陳氏兄弟也齊聲道:「自然,這正是我們的目的!」<br /><br />  良辰美景沒有再猶豫,立時點了點頭。陳氏兄弟「呵呵」笑著,樣子十分高興。<br /><br />  他們的外型,可以說是相當俊朗,這時又笑得豪爽,所以看來更不令人討厭,反倒覺得他們另有魅力。<br /><br />  他們兩人,先向良辰美景作了一個請她們過天橋去的手勢。然後,發生了一宗出乎原振俠和蘇耀西意料之外的事--在良辰美景向前走去,背對著他們時,他們兩人突然伸手向上,向著原振俠和蘇耀西所在的方位,作了一個下流的手勢--<br /><br />  接著,屋頂花園所有的照明,一起消失。由於原來光線太強,一下熄滅了之後,有一個短暫的時間,變得甚麼也看不見。<br /><br />  就在那十來秒鐘的時間中,只聽得陳氏兄弟得意非凡的轟笑聲,在迅速地自近而遠。<br /><br />  他們的笑聲,表示了他們心情的輕鬆。<br /><br />  原振俠和蘇耀西同時放下望遠鏡來,互望著,神情不免有點尷尬--陳氏兄弟忽然向他們作出那個下流手勢,表示他們早已知道有人在偷窺偷聽,這自然令原振俠和蘇耀西感到狼狽。<br /><br />  蘇耀西喝了一口酒,感慨地說:「這兩個傢伙,甚麼都做得出來--」<br /><br />  原振俠也喝了一口酒:「索性偷上去,揭開那黑綢去看--」<br /><br />  蘇耀西搖頭:「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但又焉知那不是一個陷阱?真要著了道兒,以你大名鼎鼎,原振俠醫生的名望,不免陰溝裡翻船,日後如何再在江湖上行走!」<br /><br />  原振俠笑:「就算有陷阱,也不會用來對付我,我看良辰美景,反倒危險得很--」<br /><br />  這時,眼睛已適應黑暗,屋頂花園的情形又隱約可見。不但良辰美景早已不見,連陳氏兄弟也不在--自然是不知到了兩幢大廈的哪一層,去討論那個怪東西去了。<br /><br />  蘇耀西笑得大聲:「危險?我看也沒有甚麼危險,不過一切經過,真有點像是那一雙傢伙設下的陷阱。不妨提醒兩個小傢伙一聲,陳氏兄弟年紀雖然不大,但是當得起老奸巨猾的評語。」<br /><br />  原振俠也有同感,他撥了那位先生的電話,隔了好久才有人接聽,卻是那位先生的老僕人老蔡。說是先生夫人全不在,不知到哪裡去了,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回來。<br /><br />  這種行蹤飄忽的生活方式,原振俠本身也如此,所以並不以為怪。他放下電話,想起託他來找蘇耀西,要和巫術研究院聯絡的溫寶裕,又撥了他巨宅中的電話,一下子就有人接聽。原振俠才「喂」了一聲,那邊就響起連珠也似的責問:「聯絡上了沒有?巫術研究院方面怎麼說?是不是史奈大師和巫術院早就有過聯繫?」<br /><br />  原振俠等他把一連串的問題問完,才道:「我才把問題提出來,你別心急。倒是有一件事,你有辦法和良辰美景聯絡?」<br /><br />  溫寶裕道:「有--三長兩短的信號,就表示我有要緊事情找她們。」<br /><br />  原振俠道:「好,發一個訊號給她們。當她們和你聯絡時,你告訴她們,是我說的,正和她們打交道的那兩兄弟,應該屬於危險人物,請她們小心點提防--」<br /><br />  溫寶裕像是吃了一驚:「甚麼兩兄弟?企圖對她們有不軌行動?」<br /><br />  原振俠笑了起來:「不至於那麼嚴重,但總要提醒她們一下。對了,還有,切記得問她們,黑綢子蓋著的是甚麼東西--」<br /><br />  溫寶裕大感興趣:「甚麼東西那麼神祕?」<br /><br />  原振俠對溫寶裕的印象甚好:「你問她們吧--她們有了回音,告訴我一下,我在一個朋友處,電話是--」<br /><br />  溫寶裕大聲回答:「得令!」<br /><br />  溫寶裕辦事快捷,原振俠和蘇耀西沒有說多久,他的電話就來了,聲音悶悶地,顯得不是很高興:「原醫生,照你的話說了,卻被她們取笑了一頓--」<br /><br />  原振俠知道青年人的好勝心:「她們怎麼說?」<br /><br />  溫寶裕嘆了一聲:「請聽全部錄音--」<br /><br />  接著,他就放出了和良辰美景通話的錄音。一開始是良辰美景在問:「有甚麼事?我們正忙著--」<br /><br />  溫寶裕照著原振俠所說的說了,引起了良辰美景的一陣轟笑聲,笑了足有十來秒鐘,才聽得她們道:「只當偷窺者是姓蘇的,誰知道還有大名鼎鼎的原醫生在,真想不到--我們不必小心甚麼,倒是你,小心你那個苗女下蠱,原醫生要小心他那個女巫作法--」<br /><br />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良辰美景說話,向來肆無忌憚。想起她們說話的時候,笑成一團的有趣模樣,也沒有法子生她們的氣。<br /><br />  蘇耀西聽到這裡,倒發出了一下表示不滿的悶哼聲。溫寶裕再道:「原醫生是一片好意。對了,還有,黑綢子下面的是甚麼東西?」<br /><br />  良辰美景仍然一面笑一面說著,語音和笑聲一樣清脆動人:「黑綢子下面的東西?有趣極了--怪異莫名,賣個關子,先不告訴你--」<br /><br />  溫寶裕的耐性,顯然已到了極限,他大喝了一聲:「不說就不說,不要浪費我寶貴的生命--」<br /><br />  (溫寶裕最近,覺得他自己已經成年了,常十分珍惜時間,也就常把「別浪費我寶貴的生命」這句話,當做了口頭禪。)<br /><br />  通話就在溫寶裕憤然放下電話時結束。<br /><br />  溫寶裕道:「聽到了?這兩個不知好歹的丫頭片子,保佑她們遇到色狼,才叫報應--」<br /><br />  原振俠覺得有趣:「只怕世界上,可沒有甚麼色狼可以追得上她們--是我瞎擔心了。」<br /><br />  溫寶裕再咕噥了幾句,又追著要了巫術研究院的電話後,這才干休。<br /><br />  蘇耀西和原振俠又閒談了一會,兩人雖然都很想知道那黑綢子下面的東西究竟是甚麼,能使得看到的人都發出驚訝的呼叫聲,可是根本無從猜測,只好當作是來自吳哥窟的一個精美雕像--雖然他們知道精美的雕像,不會使良辰美景有這樣的好奇。<br /><br />  一直到天色微明,原振俠才告辭離去。他在臨走時,又忍不住向屋頂花園看了一眼,發現已沒有黑綢,那東西已被搬走了。<br /><br />  等到車子快駛到住所時,車中的電話,響了起來,原振俠按下了一個掣鈕,聽到了一個他一直在思念的、清冽如泉、甜蜜無比的聲音:「想不到吧--」<br /><br />  原振俠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小瑪仙,希望你就在附近--」<br /><br />  瑪仙的聲音之中,又增加了幾分幽怨,令原振俠更是心懸在半空之中,沒個落處。她道:「你失望了,我在海地,巫術學院。因為才接到溫寶裕提供的,一項驚人的巫術資料,又提到了你,才和你聯絡一下的。」<br /><br />  原振俠感到了不可遏制的衝動:「我來找你--」<br /><br />  電話中,可以清楚地聽到瑪仙一下吸氣聲,顯然原振俠的提議,對她來說,也是極大的誘惑!<br /><br />  原振俠不等她有進一步的表示,就道:「我會用最快的方法趕來--」<br /><br />  瑪仙又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我看不能,原--會有一些事,立刻發生在你的身上。我強烈地感到這一點,會有事發生,使你改變主意。」<br /><br />  原振俠悶哼一聲:「你越發神通廣大了,我不信會有甚麼事發生,可以阻止我來看你!我不信--」<br /><br />  說到這裡,在朦朧的晨曦之中,絕無可能的情形之下,在他的車子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雖然有些霧,可是霧也不是很濃,能見度不算差,清晨的路上又不是很多車,所以原振俠的車速相當快。一發現有人,而且發現車子正飛快地向那人撞去,原振俠立時憑著他超卓的駕駛技術補救。<br /><br />  他的車子陡然停住,在路上打著轉,可是在車子打轉時,尾部還是掃到了那個人,把那個人掃得直跌了出去,仆倒在路邊的草叢中。<br /><br />  在那一剎間,瑪仙的聲音響起:「已經發生意外了,是不是?」<br /><br />  原振俠苦笑:「我撞倒了一個人,看來不會很嚴重,我下車去看看--」<br /><br />  瑪仙的聲音中有著笑意。<br /><br />  瑪仙笑,可知事情一定不會很嚴重:「取消你的行程吧,會有些事,連續不斷發生在你身上,有麻煩,可是沒有大礙--」<br /><br />  原振俠沒好氣:「你的話像是八流的算命人,保持和我聯絡--」<br /><br />  瑪仙用十分美妙動聽的聲音答應了一聲,原振俠已推開車門走了出去。<br /><br />  那被車子撞倒的人,伏在路邊的草地上,一動不動。原振俠走了過去,先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後把他的身子,輕輕翻了過來。<br /><br />  一看清那人的臉部,原振俠便不禁愣了一愣,由於衣著和短髮,原振俠一直認為被車子撞倒的是男人。直到這時,他才看清,那是一個女郎,年紀大約二十五歲,臉型姣好,十分清麗,在她的頭臉上,都沒有傷痕,可是雙目緊閉,昏迷不醒。<br /><br />  原振俠是醫生,很快就判斷這個冒失的女郎,只是暫時性的昏迷,而且,昏迷的原因,多半是驚嚇而不是受傷。這裡離他服務的醫院不遠,儘管那不是他的過失,他也有責任通知醫院,派救護車來。<br /><br />  他脫下了外套,枕在那女郎的腦後,又走向車子,彎身拿起了電話。在那一剎間,他想到好好地在和瑪仙通話,忽然就有了意外,人生的變幻,真是不可測之至--<br /><br />  他撥了醫院急救部門的號碼,轉過身去,卻看到那女郎已坐了起來,一臉的疑惑之色,像是不知發生了甚麼事。原振俠忙向她作手勢,示意她坐著別動,同時道:「你被車子撞倒了,別動,我在替你叫救護車--」<br /><br />  那女郎迷惑的神情更甚,她的身手看來十分矯健,也證明她沒有受甚麼傷,一挺身,就站了起來,瞪大了眼,望著原振俠。<br /><br />  她眼瞪得十分大--她的眼睛本來就大,黑白分明,可是眼神之中,卻滿是疑惑和迷茫。她向前走來,聲音也是一樣,透著叫人極度同情的無依:「我在甚麼地方?發生了甚麼事?」<br /><br />  原振俠已經叫醫院派救護車來。他打量了一下那女郎,衣著隨便之至,頭髮很短,比普通男孩子更短,臉上一點化粧品的痕跡都沒有,可是越看越是秀麗。<br /><br />  從她的衣著神情來看,她應該是就在附近居住的,但原振俠可以肯定,在此之前沒有見過她。<br /><br />  她那樣問,神情十分驚惶,不像是裝出來的。原振俠愣了一愣,心想可千萬別有醫學上最難診斷治療的事發生才好!<br /><br />  那女郎的這種神態言語,不必是一個專業醫生,就算是普通人,也會立即聯想到--這個女郎可能由於剛才的一撞,而在記憶系統方面,受了損害!<br /><br />  腦部由於震盪而形成的損害,如果屬於記憶系統方面,那最叫醫生棘手。因為現代醫學,說來慚愧,對於人腦的記憶系統部分,所知極少,幾乎是一片空白!<br /><br />  人若是因種種原因而形成失憶,完全檢查不出來,也無法治療,只能聽其自然。<br /><br />  原振俠望著那女郎:「你叫甚麼名字?家在哪裡?」<br /><br />  那女郎見問,先禮貌地笑了一下,顯得她相當有教養,隨即道:「我叫--」<br /><br />  她只說了兩個字,就停住了。接著,又重複了一下:「我叫--」<br /><br />  然後,她現出十分害怕的神色來,分明她的名字,就在口邊,可是她卻說不出來了!<br /><br />  這種情形,自然使人產生心理上的恐懼。她急速地作了一個手勢,聲音有些發顫,忽然雙手一起緊緊抓住了原振俠的手臂,尖聲問:「我叫甚麼名字?」<br /><br />  原振俠苦笑:「你好好想一想!」<br /><br />  那女郎急得俏臉煞白:「我--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是誰?我從哪裡來?」<br /><br />  原振俠還沒有回答,救護車已然響著警號,駛了進來。原振俠忙道:「請到醫院去再說--」<br /><br />  那女郎發起慌來,把原振俠的手臂抓得更緊:「我不去,我沒有病,我不去!」<br /><br />  救護車停下,救護人員下了車。那女郎更叫了起來:「你別離開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甚麼人--是你第一個發現我的,你別離開我--」<br /><br />  她的聲音發顫,神情楚楚動人,那種徬徨無依的眼神,更叫人心軟。原振俠心想,無論如何,她總是被自己的車子撞倒的,而且,她如今的行為,正是失憶症者最初知道自己某些記憶消失後的早期恐慌。在情在理,都沒有棄她而去之理。所以,他用十分誠懇,聽了可以使人放心的聲音道:「你別慌,我不離開你,和你到醫院去--」<br /><br />  那女郎聽得原振俠這樣說,才吁了一口氣,可是仍然緊握著原振俠的手臂不肯放。<br /><br />  原振俠只好和她一起上了救護車,到醫院去。在三分鐘的車程中,原振俠可以感到他身旁的女郎,正在極度的恐懼之中。<br /><br />  那女郎的身子微微發抖,她堅決不肯躺在擔架上。她向原振俠靠了靠,像是想靠緊原振俠,以減輕心中的恐懼。<br /><br />  原振俠也不會介意輕摟著她,如果那樣對減輕她的恐懼有作用的話。不過她顯然由於女性的矜持,又和原振俠保持了一定的距離。<br /><br />  她雖然穿著寬大的運動衫,可是由於她呼吸急促,胸脯起伏,也可以看出她有著十分健美的身材,她雙腿縮著,在比例上,十分修長。由於她衣著的隨便,又是在意外的情形下出現的,她美麗的體態,自然也一時之間,不是那麼明顯。<br /><br />  這時,仔細一看,這女郎竟是一個十分出色的美人兒!<br /><br />  到了醫院,女郎仍不肯讓原振俠離去。好在原振俠本身就是醫生,也就展開了初步的診斷。那女郎一點外傷也沒有,可是直到在病房安頓了下來之後,她仍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和自己從哪裡來的。<br /><br />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初步的診斷自然是由於撞擊所形成的失憶,要安排許多精密儀器進一步的檢查。<br /><br />  一方面,由於事情涉及交通意外,另一方面,那女郎的身分,總要弄明白的。所以,一個女警官和一個男警官,就來到了病房中。<br /><br />  這時,女郎雖然不再拉住原振俠的手臂了,可是她卻一直用哀求的眼光來挽住原振俠。在她眼波盈盈的大眼睛中,總是有訴說不盡的哀求,令原振俠無法提出要離開病房。<br /><br />  原振俠初時想,女郎的身分,很快可以弄清楚,她的家人會來陪她,那麼美麗出色的女郎,必然有知心的異性朋友。她的失憶程度看來並不嚴重,經過休息和藥物的幫助,應該不難康復。<br /><br /><br />  整件事,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小點綴,很快,大家都會忘記這一切。<br /><br />  可是,以後接下來發生的事,都和他當時所想的大不相同,令他簡直不知所措!<br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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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種情形,一看就可以知道正在進行一項儀式,多半是要良辰美景,為不知甚麼東西揭幕。蘇耀西見原振俠看得入神,伸手遞了一具望遠鏡給他。

  原振俠把望遠鏡放在眼前,屋頂花園中的一切,自然看得再清楚沒有,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突然聽到了陳氏兄弟的講話聲--

  原振俠回頭向蘇耀西看了一眼,蘇耀西作了一個鬼臉:「定向音波接收儀--不但是為了好奇,也有商業行為上的需要。」

  原振俠聳了聳肩。這種音波接收裝置,靈敏度極高,可以把接收到的音波放大,完成偷聽的行動,早已在各種間諜行為中,被普遍採用,不足為奇。

  他索性坐了下來,這時,他又有望遠鏡,又有偷聽儀,和他身在屋頂花園中,沒有甚麼不同,反而人家不容易發覺他。

  原振俠自己也覺得好笑:「難怪那麼多人喜歡偷窺偷聽,原來可以使人產生自己是隱形人的奇妙感覺--」

  這時,陳氏兄弟的講話聲,正不斷傳來。

  通過望遠鏡,可以看到他們兩人的口嗡嗡在動,但聲音聽來只是一人發出。可能是一個人在說話,另一個自然而然,在照著口型動作。

  陳氏兄弟所說的是:「各位來賓,今天請各位來,大開眼界,欣賞一下這件我們千辛萬苦得來的寶物。這寶物,簡直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它的價值--」

  在聽到這裡的時候,原振俠也不由自主皺了皺眉。蘇耀西道:「聽聽,這是甚麼話,哪有人這樣子講話的?簡直一點知識都沒有,連市井之徒都不如--」

  原振俠大有同感,但是他對陳氏兄弟的印象,卻並不算太壞。陳氏兄弟的個子相當高,身形魁梧,膚色黝黑,濃眉大眼,看來雖然粗了一點,可是另有一股豪爽粗獷的氣概。看起來,不像是善於經營的商人,倒像是兩個運動家,或是江湖人物--

  可是,儘管他們的外型不俗,但是他們所說的話,卻越來越不敢恭維。

  他們接著在說:「單是把這件寶物運出來,已經至少犧牲了十個人,而這件寶物發掘出來的經過中,又有著巨大的意外,也至少有十個人喪生。」

  蘇耀西的聲音之中已充滿了憤怒:「這更不像話了,東西的寶貴與否,怎能用犧牲了多少人命來衡量--」

  原振俠也道:「太過分了,想不到這兩兄弟,竟然這樣卑鄙--」

  他們兩人在大表不滿,可是在屋頂花園上,陳氏兄弟的話才一說完,就傳來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原振俠心中在想,若是良辰美景居然對陳氏兄弟的這一番話,沒有反感的話,那麼這兩個小女孩,也就不那麼可愛了。

  他移動了一下望遠鏡,看到了良辰美景。在耀目的燈光和鮮紅的衣服映襯之下,她們兩人,更是貌美如花、嬌艷欲滴。

  可是,在她們的臉上,卻也現出十分不滿的神情。不等掌聲結束,她們就急速地講起話來--她們說話的方式,和陳氏兄弟不同,她們是一個說半句話的。一個說了半句,一個就自然而然會接上去,所以她們說起話來,比平常的速度要快。

  為了行文方便,就不必指出哪半句話是良辰說的,哪半句話是美景說的了,反正都是她們兩個人說的就是。

  她們的語氣,充滿了指責:「等一等,這是甚麼話,為了運這東西,就犧牲了那麼多人!是明知那麼危險,還是純粹是意外?」

  她們兩人的語音,清脆嘹亮,一開口,人人都被她們的話所吸引,一時之間,掌聲全靜了下來。很多賓客分明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樣的局面才好,所以一時之間,人人面面相覷,再也沒有人說話。

  陳氏兄弟互望了一眼,在望遠鏡中看來,他們的口部動作仍然一致,所以看不出究竟是哪一個在發聲。他們先是「哈哈」一笑:「可以說是意料之中,危險程度之高,人人皆知。可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樣有人爭著來做這件事--」

  良辰美景的俏臉漲得通紅:「這和用金錢收買人命有甚麼不同?那不是高尚的行為!」

  蘇耀西和原振俠不約而同喝了一聲采:「好!」

  他們的喝采聲,屋頂花園上自然聽不到,只是看到在屋頂花園上有不少人,都現出不安的神情。

  人家都想不到一雙少女,膽敢頂撞陳氏兄弟這兩個豪富。但是想跟紅頂白的人,又一時之間,不明白良辰美景的來龍去脈,所以也不敢造次。

  是以,仍然沒有人出聲,依然是二對二的局面。

  陳氏兄弟又笑了兩下,聽得出笑聲已相當勉強:「怎麼啦?自古以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出錢,有人來應徵,又沒有人強迫,一切自願,有甚麼不對?有甚麼不高尚?」

  良辰美景更怒:「應徵者知道自己工作的危險處境麼?完全知道?」

  陳氏兄弟大聲回答:「全然知道!沿途,他們會接受軍隊的盤查,會遭受游擊隊的伏擊,會被散兵游勇攻擊,會被餓慌了的飢民搶掠。他們知道自己的工作,比試飛飛行員危險,比運輸硝化甘油的司機危險,比參加外國僱傭兵團危險。」

  他們兩人一口氣說到這裡,直視著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和他們對望著,一時之間,也不知該用甚麼話來反駁的好。因為世界上有的是危險而報酬高的工作,很多人搶著去做,甘冒奇險,似乎說不上甚麼道德不道德,高尚不高尚,反正全是自願的!

  陳氏兄弟又冷冷地道:「我們出的代價是每個人二十萬美元,人若是不幸犧牲,酬勞歸指定的家屬所有。我們一共請了一百個人,只有十分之一在那麼艱難的環境中死亡,不算是太危險吧?」

  陳氏兄弟一副挑戰似的神情,仍然望定了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十分生氣,嘟著嘴:「那也不值得拿出來炫耀,並不見得光采--」

  陳氏兄弟哈哈大笑:「我們是暴發戶,記得嗎?暴發戶的本能,就是炫耀自己手中的金錢,所能做到的一切事--」

  他們兩人自己這樣說,良辰美景更不好說甚麼了,而氣氛也變得尷尬!

  這時,有一個看來十分圓滑的中年人,大聲而誇張地叫:「天--那究竟是甚麼好東西?是從哪裡運出來的?」

  陳氏兄弟道:「東西,重八百二十公斤,是從高棉的吳哥窟運出來的。東西原來收藏得十分隱祕,大家都知道吳哥窟?」

  人叢中立時傳出一陣答應聲。

  良辰美景悶哼了一聲:「偷出來的雕像?吳哥窟是高棉的國家文物重點,所有發掘出來的物件,一律不准運出來,你們是走私出來的,竟然還洋洋自得?」

  陳氏兄弟笑得十分放肆:「有錢可使鬼推磨,知道押運隊的隊長是甚麼人嗎?本來是越南軍隊的一個少將副師長!」

  良辰美景顯然對陳氏兄弟的那種暴發戶氣焰忍無可忍,出聲道:「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一點也不光采,我們拒絕為它揭幕,你們請便吧!」

  兩人說著,轉過身子就要走,她們兩人的動作何等之快,只要她們一起步,陳氏兄弟就無法再挽留她們了。可是他們的行動也快絕,一下子阻住了她們的去路:「不看一看那究竟是甚麼?老實說,那東西要不是奇怪之極,我們怎麼會花那麼大的功夫運來?」

  良辰美景悶哼了一聲:「是甚麼都不希罕,我們甚麼希奇古怪的東西沒見過?」

  陳氏兄弟所需要的,顯然就是那一剎間的耽擱。他們兩人一面說,一面已伸手,動作一致,抓住了那幅黑布的一角,向上一抖。

  那幅黑色的布料,不是布,而是黑色的綢,又輕又薄。他們兩人向上一抖,用的力道又恰到好處,所以整幅黑綢向上揚了起來。

  在那種情形下,屋頂花園上的每一個人,自然都可以看到黑綢覆蓋著的是甚麼東西。

  可是,居高臨下看著的原振俠和蘇耀西,卻無法看到那是甚麼東西,揚起來的黑綢,仍然遮住了他們的視線。在那一剎間,只聽得屋頂花園上,傳來了許多人發出來的「咦」地一聲響,其中,自然也有離得那東西最近的,良辰美景的聲音在內。

  這種情形,只說明了一點:一定是黑綢下面的那東西奇怪莫名,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所以才會使得看到的人,個個發出「咦」的一下,表示驚訝的聲音來。

  不必等陳氏兄弟再有甚麼動作,揚起的黑綢,自然又落了下來,又遮在那東西上面。

  在黑綢揚起時,連良辰美景也被遮住,這時,才能看到她們,滿臉皆是驚訝之色,一副想問,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問才好的神情。

  陳氏兄第卻不理會她們,只是向所有人作了一個手勢,大聲道:「各位,因為一些意外影響了我們的心情,所以今晚的宴會取消了!」

  他們作了這樣不禮貌的宣布之後,立時向良辰美景道:「兩位不同,兩位只要喜歡,不但可以留下來,而且隨便留多久都可以!」

  這一番話,令人感到驚詫。

  原振俠看到這裡,已經知道,陳氏兄弟在商場上成功,不是偶然,他們的確是厲害角色,懂得掌握人家的弱點。

  他們先是知道,那黑綢覆蓋下的東西,必然會引起良辰美景極大的好奇心,所以先讓她們看上一眼。接著,他們就趕走了其餘人,只留下良辰美景,表示可以和她們一起討論,她們所看到過的「怪東西」。

  (原振俠其實一點也不知道那是甚麼東西,但是幾乎所有人一看到都發出了驚訝的叫聲,可知那東西必有它的古怪之處,自然可以稱為怪東西。)

  陳氏兄弟看透了良辰美景的心理,在說了那幾句話之後,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良辰美景考慮了大約十秒鐘,都咬著下唇,然後,指著那東西問:「怎麼會這樣子的?竟竟是哪裡弄出來的?」

  這時,居高臨下,用望遠鏡在觀看著屋頂花園上,所發生一切的原振俠和蘇耀西,也不禁好奇心大作,心癢難熬!

  蘇耀西忍不住道:「他媽的,黑綢子下面的,究竟是甚麼古怪東西?」

  原振俠道:「不要緊,我和良辰美景熟,可以立刻問她們。她們和那位先生的夫人,有特殊的聯絡方法,看到她們戴的耳環嗎?那是極微型的傳呼器--」

  蘇耀西忙道:「現在就聯絡?」

  原振俠搖頭:「不急,且看她們如何決定--」

  只見良辰美景考慮了片刻,又一起以詢問的眼色望向陳氏兄弟:「肯把來龍去脈全告訴我們?」

  陳氏兄弟也齊聲道:「自然,這正是我們的目的!」

  良辰美景沒有再猶豫,立時點了點頭。陳氏兄弟「呵呵」笑著,樣子十分高興。

  他們的外型,可以說是相當俊朗,這時又笑得豪爽,所以看來更不令人討厭,反倒覺得他們另有魅力。

  他們兩人,先向良辰美景作了一個請她們過天橋去的手勢。然後,發生了一宗出乎原振俠和蘇耀西意料之外的事--在良辰美景向前走去,背對著他們時,他們兩人突然伸手向上,向著原振俠和蘇耀西所在的方位,作了一個下流的手勢--

  接著,屋頂花園所有的照明,一起消失。由於原來光線太強,一下熄滅了之後,有一個短暫的時間,變得甚麼也看不見。

  就在那十來秒鐘的時間中,只聽得陳氏兄弟得意非凡的轟笑聲,在迅速地自近而遠。

  他們的笑聲,表示了他們心情的輕鬆。

  原振俠和蘇耀西同時放下望遠鏡來,互望著,神情不免有點尷尬--陳氏兄弟忽然向他們作出那個下流手勢,表示他們早已知道有人在偷窺偷聽,這自然令原振俠和蘇耀西感到狼狽。

  蘇耀西喝了一口酒,感慨地說:「這兩個傢伙,甚麼都做得出來--」

  原振俠也喝了一口酒:「索性偷上去,揭開那黑綢去看--」

  蘇耀西搖頭:「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但又焉知那不是一個陷阱?真要著了道兒,以你大名鼎鼎,原振俠醫生的名望,不免陰溝裡翻船,日後如何再在江湖上行走!」

  原振俠笑:「就算有陷阱,也不會用來對付我,我看良辰美景,反倒危險得很--」

  這時,眼睛已適應黑暗,屋頂花園的情形又隱約可見。不但良辰美景早已不見,連陳氏兄弟也不在--自然是不知到了兩幢大廈的哪一層,去討論那個怪東西去了。

  蘇耀西笑得大聲:「危險?我看也沒有甚麼危險,不過一切經過,真有點像是那一雙傢伙設下的陷阱。不妨提醒兩個小傢伙一聲,陳氏兄弟年紀雖然不大,但是當得起老奸巨猾的評語。」

  原振俠也有同感,他撥了那位先生的電話,隔了好久才有人接聽,卻是那位先生的老僕人老蔡。說是先生夫人全不在,不知到哪裡去了,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回來。

  這種行蹤飄忽的生活方式,原振俠本身也如此,所以並不以為怪。他放下電話,想起託他來找蘇耀西,要和巫術研究院聯絡的溫寶裕,又撥了他巨宅中的電話,一下子就有人接聽。原振俠才「喂」了一聲,那邊就響起連珠也似的責問:「聯絡上了沒有?巫術研究院方面怎麼說?是不是史奈大師和巫術院早就有過聯繫?」

  原振俠等他把一連串的問題問完,才道:「我才把問題提出來,你別心急。倒是有一件事,你有辦法和良辰美景聯絡?」

  溫寶裕道:「有--三長兩短的信號,就表示我有要緊事情找她們。」

  原振俠道:「好,發一個訊號給她們。當她們和你聯絡時,你告訴她們,是我說的,正和她們打交道的那兩兄弟,應該屬於危險人物,請她們小心點提防--」

  溫寶裕像是吃了一驚:「甚麼兩兄弟?企圖對她們有不軌行動?」

  原振俠笑了起來:「不至於那麼嚴重,但總要提醒她們一下。對了,還有,切記得問她們,黑綢子蓋著的是甚麼東西--」

  溫寶裕大感興趣:「甚麼東西那麼神祕?」

  原振俠對溫寶裕的印象甚好:「你問她們吧--她們有了回音,告訴我一下,我在一個朋友處,電話是--」

  溫寶裕大聲回答:「得令!」

  溫寶裕辦事快捷,原振俠和蘇耀西沒有說多久,他的電話就來了,聲音悶悶地,顯得不是很高興:「原醫生,照你的話說了,卻被她們取笑了一頓--」

  原振俠知道青年人的好勝心:「她們怎麼說?」

  溫寶裕嘆了一聲:「請聽全部錄音--」

  接著,他就放出了和良辰美景通話的錄音。一開始是良辰美景在問:「有甚麼事?我們正忙著--」

  溫寶裕照著原振俠所說的說了,引起了良辰美景的一陣轟笑聲,笑了足有十來秒鐘,才聽得她們道:「只當偷窺者是姓蘇的,誰知道還有大名鼎鼎的原醫生在,真想不到--我們不必小心甚麼,倒是你,小心你那個苗女下蠱,原醫生要小心他那個女巫作法--」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良辰美景說話,向來肆無忌憚。想起她們說話的時候,笑成一團的有趣模樣,也沒有法子生她們的氣。

  蘇耀西聽到這裡,倒發出了一下表示不滿的悶哼聲。溫寶裕再道:「原醫生是一片好意。對了,還有,黑綢子下面的是甚麼東西?」

  良辰美景仍然一面笑一面說著,語音和笑聲一樣清脆動人:「黑綢子下面的東西?有趣極了--怪異莫名,賣個關子,先不告訴你--」

  溫寶裕的耐性,顯然已到了極限,他大喝了一聲:「不說就不說,不要浪費我寶貴的生命--」

  (溫寶裕最近,覺得他自己已經成年了,常十分珍惜時間,也就常把「別浪費我寶貴的生命」這句話,當做了口頭禪。)

  通話就在溫寶裕憤然放下電話時結束。

  溫寶裕道:「聽到了?這兩個不知好歹的丫頭片子,保佑她們遇到色狼,才叫報應--」

  原振俠覺得有趣:「只怕世界上,可沒有甚麼色狼可以追得上她們--是我瞎擔心了。」

  溫寶裕再咕噥了幾句,又追著要了巫術研究院的電話後,這才干休。

  蘇耀西和原振俠又閒談了一會,兩人雖然都很想知道那黑綢子下面的東西究竟是甚麼,能使得看到的人都發出驚訝的呼叫聲,可是根本無從猜測,只好當作是來自吳哥窟的一個精美雕像--雖然他們知道精美的雕像,不會使良辰美景有這樣的好奇。

  一直到天色微明,原振俠才告辭離去。他在臨走時,又忍不住向屋頂花園看了一眼,發現已沒有黑綢,那東西已被搬走了。

  等到車子快駛到住所時,車中的電話,響了起來,原振俠按下了一個掣鈕,聽到了一個他一直在思念的、清冽如泉、甜蜜無比的聲音:「想不到吧--」

  原振俠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小瑪仙,希望你就在附近--」

  瑪仙的聲音之中,又增加了幾分幽怨,令原振俠更是心懸在半空之中,沒個落處。她道:「你失望了,我在海地,巫術學院。因為才接到溫寶裕提供的,一項驚人的巫術資料,又提到了你,才和你聯絡一下的。」

  原振俠感到了不可遏制的衝動:「我來找你--」

  電話中,可以清楚地聽到瑪仙一下吸氣聲,顯然原振俠的提議,對她來說,也是極大的誘惑!

  原振俠不等她有進一步的表示,就道:「我會用最快的方法趕來--」

  瑪仙又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我看不能,原--會有一些事,立刻發生在你的身上。我強烈地感到這一點,會有事發生,使你改變主意。」

  原振俠悶哼一聲:「你越發神通廣大了,我不信會有甚麼事發生,可以阻止我來看你!我不信--」

  說到這裡,在朦朧的晨曦之中,絕無可能的情形之下,在他的車子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雖然有些霧,可是霧也不是很濃,能見度不算差,清晨的路上又不是很多車,所以原振俠的車速相當快。一發現有人,而且發現車子正飛快地向那人撞去,原振俠立時憑著他超卓的駕駛技術補救。

  他的車子陡然停住,在路上打著轉,可是在車子打轉時,尾部還是掃到了那個人,把那個人掃得直跌了出去,仆倒在路邊的草叢中。

  在那一剎間,瑪仙的聲音響起:「已經發生意外了,是不是?」

  原振俠苦笑:「我撞倒了一個人,看來不會很嚴重,我下車去看看--」

  瑪仙的聲音中有著笑意。

  瑪仙笑,可知事情一定不會很嚴重:「取消你的行程吧,會有些事,連續不斷發生在你身上,有麻煩,可是沒有大礙--」

  原振俠沒好氣:「你的話像是八流的算命人,保持和我聯絡--」

  瑪仙用十分美妙動聽的聲音答應了一聲,原振俠已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那被車子撞倒的人,伏在路邊的草地上,一動不動。原振俠走了過去,先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後把他的身子,輕輕翻了過來。

  一看清那人的臉部,原振俠便不禁愣了一愣,由於衣著和短髮,原振俠一直認為被車子撞倒的是男人。直到這時,他才看清,那是一個女郎,年紀大約二十五歲,臉型姣好,十分清麗,在她的頭臉上,都沒有傷痕,可是雙目緊閉,昏迷不醒。

  原振俠是醫生,很快就判斷這個冒失的女郎,只是暫時性的昏迷,而且,昏迷的原因,多半是驚嚇而不是受傷。這裡離他服務的醫院不遠,儘管那不是他的過失,他也有責任通知醫院,派救護車來。

  他脫下了外套,枕在那女郎的腦後,又走向車子,彎身拿起了電話。在那一剎間,他想到好好地在和瑪仙通話,忽然就有了意外,人生的變幻,真是不可測之至--

  他撥了醫院急救部門的號碼,轉過身去,卻看到那女郎已坐了起來,一臉的疑惑之色,像是不知發生了甚麼事。原振俠忙向她作手勢,示意她坐著別動,同時道:「你被車子撞倒了,別動,我在替你叫救護車--」

  那女郎迷惑的神情更甚,她的身手看來十分矯健,也證明她沒有受甚麼傷,一挺身,就站了起來,瞪大了眼,望著原振俠。

  她眼瞪得十分大--她的眼睛本來就大,黑白分明,可是眼神之中,卻滿是疑惑和迷茫。她向前走來,聲音也是一樣,透著叫人極度同情的無依:「我在甚麼地方?發生了甚麼事?」

  原振俠已經叫醫院派救護車來。他打量了一下那女郎,衣著隨便之至,頭髮很短,比普通男孩子更短,臉上一點化粧品的痕跡都沒有,可是越看越是秀麗。

  從她的衣著神情來看,她應該是就在附近居住的,但原振俠可以肯定,在此之前沒有見過她。

  她那樣問,神情十分驚惶,不像是裝出來的。原振俠愣了一愣,心想可千萬別有醫學上最難診斷治療的事發生才好!

  那女郎的這種神態言語,不必是一個專業醫生,就算是普通人,也會立即聯想到--這個女郎可能由於剛才的一撞,而在記憶系統方面,受了損害!

  腦部由於震盪而形成的損害,如果屬於記憶系統方面,那最叫醫生棘手。因為現代醫學,說來慚愧,對於人腦的記憶系統部分,所知極少,幾乎是一片空白!

  人若是因種種原因而形成失憶,完全檢查不出來,也無法治療,只能聽其自然。

  原振俠望著那女郎:「你叫甚麼名字?家在哪裡?」

  那女郎見問,先禮貌地笑了一下,顯得她相當有教養,隨即道:「我叫--」

  她只說了兩個字,就停住了。接著,又重複了一下:「我叫--」

  然後,她現出十分害怕的神色來,分明她的名字,就在口邊,可是她卻說不出來了!

  這種情形,自然使人產生心理上的恐懼。她急速地作了一個手勢,聲音有些發顫,忽然雙手一起緊緊抓住了原振俠的手臂,尖聲問:「我叫甚麼名字?」

  原振俠苦笑:「你好好想一想!」

  那女郎急得俏臉煞白:「我--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是誰?我從哪裡來?」

  原振俠還沒有回答,救護車已然響著警號,駛了進來。原振俠忙道:「請到醫院去再說--」

  那女郎發起慌來,把原振俠的手臂抓得更緊:「我不去,我沒有病,我不去!」

  救護車停下,救護人員下了車。那女郎更叫了起來:「你別離開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甚麼人--是你第一個發現我的,你別離開我--」

  她的聲音發顫,神情楚楚動人,那種徬徨無依的眼神,更叫人心軟。原振俠心想,無論如何,她總是被自己的車子撞倒的,而且,她如今的行為,正是失憶症者最初知道自己某些記憶消失後的早期恐慌。在情在理,都沒有棄她而去之理。所以,他用十分誠懇,聽了可以使人放心的聲音道:「你別慌,我不離開你,和你到醫院去--」

  那女郎聽得原振俠這樣說,才吁了一口氣,可是仍然緊握著原振俠的手臂不肯放。

  原振俠只好和她一起上了救護車,到醫院去。在三分鐘的車程中,原振俠可以感到他身旁的女郎,正在極度的恐懼之中。

  那女郎的身子微微發抖,她堅決不肯躺在擔架上。她向原振俠靠了靠,像是想靠緊原振俠,以減輕心中的恐懼。

  原振俠也不會介意輕摟著她,如果那樣對減輕她的恐懼有作用的話。不過她顯然由於女性的矜持,又和原振俠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她雖然穿著寬大的運動衫,可是由於她呼吸急促,胸脯起伏,也可以看出她有著十分健美的身材,她雙腿縮著,在比例上,十分修長。由於她衣著的隨便,又是在意外的情形下出現的,她美麗的體態,自然也一時之間,不是那麼明顯。

  這時,仔細一看,這女郎竟是一個十分出色的美人兒!

  到了醫院,女郎仍不肯讓原振俠離去。好在原振俠本身就是醫生,也就展開了初步的診斷。那女郎一點外傷也沒有,可是直到在病房安頓了下來之後,她仍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和自己從哪裡來的。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初步的診斷自然是由於撞擊所形成的失憶,要安排許多精密儀器進一步的檢查。

  一方面,由於事情涉及交通意外,另一方面,那女郎的身分,總要弄明白的。所以,一個女警官和一個男警官,就來到了病房中。

  這時,女郎雖然不再拉住原振俠的手臂了,可是她卻一直用哀求的眼光來挽住原振俠。在她眼波盈盈的大眼睛中,總是有訴說不盡的哀求,令原振俠無法提出要離開病房。

  原振俠初時想,女郎的身分,很快可以弄清楚,她的家人會來陪她,那麼美麗出色的女郎,必然有知心的異性朋友。她的失憶程度看來並不嚴重,經過休息和藥物的幫助,應該不難康復。


  整件事,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小點綴,很快,大家都會忘記這一切。

  可是,以後接下來發生的事,都和他當時所想的大不相同,令他簡直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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