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三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三章</h3><br /><br />  洪森的車子,闖過了兩個紅燈,幸而沒有交通警啣尾追來,當他踏下剎車器時,車胎和地面磨擦,發出了一下尖銳的聲響,停在一幢十分精緻的小洋房之前。<br /><br />  那幢兩層高的小洋房前面,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可是花園的草地上,卻全是雜草和野花。這是標準的洪森,如果他將一個花園整理得井井有條的話,那麼他也不會是鐵漢洪森了!<br /><br />  洪森一停了車,就打開了車門,道:「秀蘭,你等我一等,我立時下來。」<br /><br />  舒秀蘭點了點頭,洪森出了車子,到了鐵門前,那扇鐵門,幾乎是形同虛設的,因為洪森進出之際,從來不將門打開,他只是抓住了鐵門的一根橫枝,一聳身,他那一百四十多磅,全是結實的肌肉的身軀,就像是一頭豹一樣,橫躍過了鐵門。<br /><br />  當洪森急步走向屋子的時候,舒秀蘭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一種甜蜜的感覺,洪森曾幾次向她示愛,她自然沒有拒絕,但是卻也沒有明顯的表示。這時,她忽然想到,當下次洪森再有同樣的表示之時,自己是不是應該回答他,自己一樣在愛著他呢?<br /><br />  洪森已進了屋子,一陣自屋中傳出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舒秀蘭的沉思。電話鈴聲響了並沒有多久,就不再繼續響下去,那自然是洪森進了屋子,已拿起了電話來的緣故。<br /><br />  舒秀蘭知道,洪森絕不是一個在電話旁講不完話的人,那也就是說,她可能要多等一會,但是絕等不了多久,洪森一定會立時出來。<br /><br />  在汽車座位上欠了欠身,舒秀蘭的腦中仍然十分混亂,她已經作出了一個假定,假定是鬼手楊斗,想要獲得「宇宙一號」的設計資料。如果這個假定屬實,那麼事情實在很嚴重了。<br /><br />  「宇宙一號」是一種如此新型的飛機,自然有不少人想獲知它的內容。而第一次試飛失敗,對本埠的信譽來說,也可以說是一項嚴重的打擊。自從製造「宇宙一號」這種新型飛機的消息傳出之後,近百萬的市民,都以這種劃時代的飛機,能首次在本埠製造成功,而感到異常驕傲,可是現在……<br /><br />  舒秀蘭深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試飛失敗,當然不代表這種飛機會停止製造,等到新的一架製成之後,就會有第二次的試飛。<br /><br />  而洪森必然會參加第二次的試飛。<br /><br />  第二次的試飛,是不是會發生第一次試飛時同樣的慘劇呢?<br /><br />  當舒秀蘭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她向屋子望了一眼,洪森進屋子去,已經有三分鐘了,他應該出來了。<br /><br />  可是,屋子中卻靜悄悄地,一點也沒有動靜。<br /><br />  舒秀蘭出了車子,大聲叫道:「洪森!洪森!」<br /><br />  她叫了四五下,屋子中並沒有人回答她,舒秀蘭的心中,不禁陡然一凜!她來到了鐵門前,雖然她的衣服,並不適宜於攀門,但是她還是攀過了鐵門,向屋子走去,當她推開洪森走進去並沒有關上的門時,她又大聲叫了兩聲。<br /><br />  然而,一樣沒有人回答。<br /><br />  舒秀蘭呆立了幾秒鐘,望著靜寂的客廳。在那幾秒鐘之內,她腦中想到了許多事,而這許多事,歸納起來,只有一點:洪森已遭到了意外!<br /><br />  剛才,電話聲是從二樓傳來的,洪森進屋子不久,電話聲便不再繼續,洪森自然是上了樓。<br /><br />  舒秀蘭抬頭向樓梯望去,樓梯上也不見有人,她背靠著牆,移向樓梯。<br /><br />  這屋子中,自洪森進來之後,一定已發生了意外,然而發生的是甚麼意外,舒秀蘭卻一無所知,她只好小心翼翼地防範著。<br /><br />  當她來樓梯口的時候,她抬頭向上望去,已可以看到二樓的一部分情形。<br /><br />  她看到,有一隻青銅花瓶,倒在地毯上。<br /><br />  洪森雖然不善於收拾房子,但是那隻青銅古瓶,是洪森喜愛的,他絕不會任由它跌倒而不將它扶起來的。<br /><br />  洪森出事了!<br /><br />  舒秀蘭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她有點悔恨,何以自己竟在外面等了三分鐘之久,才想到進屋子來呢!<br /><br />  她在走上樓梯之前,伸手在樓梯的扶手下,摸到了一個圓形的按鈕。<br /><br />  她自然不是第一次來到洪森的屋子,是以洪森屋子中有許多隱藏的設施,她都很清楚,這些設施,大都是安道叔叔設計裝置的。<br /><br />  這時,她按下了那個圓形的按鈕,樓梯的扶手處,突然彈開了一節來,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在那凹槽之中,放著一柄小手槍。<br /><br />  舒秀蘭取起了那柄小手槍,踏上了樓梯。<br /><br />  她每向上踏上一級,心中就緊張一分,可是樓上十分靜,幾乎甚麼聲音也沒有。<br /><br />  舒秀蘭一直來到二樓,她看到洪森的書房,門半掩著,電話鈴聲就是從書房中傳出來的。舒秀蘭一伸手,推開了書房的門。<br /><br />  書房中空無一人,但是有一張椅子,倒在地上,舒秀蘭立時向桌上看了一眼,電話筒放在桌上,這表示洪森的確曾經拿起過電話。<br /><br />  但是現在,洪森卻不見了!<br /><br />  舒秀蘭的心怦怦跳著,然而從她的神色看來,卻相當鎮定。她立時退了出來,又在二樓其他的房間中,轉了一轉,直到肯定一個人也沒有,才又回到了書房中。<br /><br />  當她在王警官的口中,聽到「鬼手楊斗」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和洪森,會有麻煩了。然而,她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麻煩竟來得如此之快,洪森竟會一進入屋子就失了蹤。<br /><br />  舒秀蘭又回到書房之後,輕輕拿起了電話聽筒。然而,她才一拿起聽筒來,就聽到聽筒中傳來了一陣「𠹳𠹳」的笑聲。<br /><br />  舒秀蘭將聽筒向耳際湊了湊,自電話中傳來的笑聲,聽得更清楚了,同時,舒秀蘭的鼻端,也聞到一股強烈的麻醉藥的氣味。<br /><br />  那股麻醉藥的氣味,是從電話聽筒中散發出來的。舒秀蘭立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早就有人潛進了洪森的屋子,在電話聽筒之中,裝置了一具麻醉藥噴射器,這具麻醉藥噴射器,是由聲波控制的,當洪森一拿起電話,對方一出聲,麻醉藥便噴出來,洪森可能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就昏迷了過去。<br /><br />  而預先躲在屋中的人,就立時將洪森由後門搬走。這一切的經過,可能要不了一分鐘,而她卻在車中,等了三分鐘之久。<br /><br />  由於這股麻醉藥的氣味,舒秀蘭可以斷定,洪森已落到敵人的手中了。<br /><br />  她將電筒話略微拿開些,然後,以聽來十分鎮定的聲音問道:「洪森在哪裏?」<br /><br />  電話中的笑聲停止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他已在我們的手中。」<br /><br />  舒秀蘭立時冷笑一聲,道:「你們擄走了洪森,那只是自討苦吃!」<br /><br />  那人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那只是你的想法,我們的想法,和你不同。」<br /><br />  舒秀蘭忙又道:「你們的目的是甚麼?你們想在他身上得到甚麼?」<br /><br />  那人突然尖聲道:「小姐,你還是回去推銷你的時裝吧!」<br /><br />  舒秀蘭還想再講甚麼,可是「嘚」地一聲,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br /><br />  舒秀蘭並沒有站著發呆,她甚至一秒鐘也沒耽擱,洪森落在敵人手中,她更要加緊工作。<br /><br />  她揭開了電話旁的錄音盒的盒蓋,將錄音帶取了出來,那正是她和洪森要做的事。然後,她來到了屋後,在屋後一條靜僻的馬路上,她看到了幾道車胎的痕跡,從車胎的痕跡顯示,那是一輛很新的跑車,洪森自然就是被那輛車子載走的。<br /><br />  然後,舒秀蘭繞過了屋子,來到了洪森的車子旁,駕著洪森的車子離開。<br /><br />  從發現洪森遭到意外的第一秒起,舒秀蘭便已決定,立即去找安道叔叔。<br /><br />  ※※※<br /><br />  安道叔叔並不是任何人的叔叔,但是每一個人,都叫他安道叔叔。<br /><br />  安道叔叔的視力十分差,那或許是由於他長期來在光線不足的情形下,做過太多精細工作的緣故。但是直到現在,他還是喜歡在這種黑暗的環境下工作。他是一個又矮又瘦的老頭子,不明白他底細的人,誰也不相信他的一雙乾瘸的手,會製造出那麼多精巧的東西來;也沒有甚麼人會相信,這樣的一個老頭子,思想靈敏,曾獲得好幾項機械工程博士的榮街。更沒有人會相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他由於在武器上的改良、設計獲卓著成績,獲得過幾個同盟國的最高榮譽勳章。<br /><br />  安道叔叔在軍隊中服務的時候,軍銜是少將,但是沒有人稱他為「將軍」,當時,連他的屬下,也叫他安道叔叔。<br /><br />  自軍隊裏退伍之後,安道叔叔設立了一家規模雖然不大,但是卻因能製造最精密的儀器而成為馳名於全世界的精密儀器工廠。不過安道叔叔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喜歡在他自己家中的實驗室中渡過,就像現在一樣。<br /><br />  安道叔叔的實驗室,或者說是他的工作室,佔據了他所住的屋子二樓的全部,四周圍全是架子,架子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工具,從最普通的鐵鎚,到精巧的小型鐳射光放射器全有。<br /><br />  他的工作台比一張乒乓桌子還要大,上面也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包括各種書籍、圖樣和工具。<br /><br />  整個工作室,只靠一盞二十支燭光的電燈來照明,那盞燈放在桌子的一角上,而且,燈罩還旋轉過來向上,並不是把光集中在桌面上的。平常人如果是從陽光下,進入安道叔叔的工作室,要經過好幾分鐘,瞳孔才能適應黑暗的光線。但是安道叔叔卻說,只有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才能集中精神工作。<br /><br />  這時,他右手執著鉗子,鉗子上夾著一枚直徑不到一公厘的齒輪,他的左手握著一支烈焰噴射管,噴出灼熱的、青白色的火焰來,正在將這枚小齒輪,焊到一系列精巧細小的組合上去。<br /><br />  像他那樣年紀的人(安道叔叔已經六十五歲了),手握著一杯酒的時候,也可能因為手發抖而將酒潑出來的,然而這時,他雙手是那樣堅定,一點也沒動搖。事實上,他所從事的工作,只要手略有一點晃動,就根本不可能成功的。<br /><br />  他瞇著眼,望定了那股細小的火焰,漸漸將金屬熔化,然後,他將那枚細小齒輪,湊到正確的位置上,然後,熄了烈燄,吸了一口氣,欣賞著擺在他面前的那一列組合,像是在欣賞著稀世奇珍一樣。<br /><br />  就在這時候,在桌子的一角,響起了一下接一下的「滋滋」聲。<br /><br />  安道叔叔直了直身子,撥開了一些東西。發出聲響的,是一具螢光屏對角線只有三吋的小型電視機,他按下了一個掣,電視螢光幕雖然小,可是畫面卻十分清晰,他看到門外,停著一輛汽車,有一個中年人,正在門旁按著門鈴。<br /><br />  那是一個陌生人。<br /><br />  安道叔叔十分不喜歡和陌生人見面,尤其是在工作的時候,他更不喜歡有陌生人來打擾。<br /><br />  他自那具小型的電視機中,拉出了一具小巧的傳音器來,粗聲粗氣地道:「找誰?」<br /><br />  那個在按鈴的中年人,顯然未曾料到突然之間,在門柱中會有聲音傳出來,他呆了一呆,隨即道:「請問,安道叔叔在麼?」<br /><br />  安道叔叔的回答十分快,也很乾脆,他道:「不在!」<br /><br />  那中年人苦笑了一下,掏出了手帕來,抹了抹額上的汗,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他,我是『宇宙一號』設計總工程師。」<br /><br />  安道叔叔有點不耐煩了,道:「他不在!」<br /><br />  那中年人的神情看來更焦急,道:「如果你肯轉告他,『宇宙一號』今早在試飛時失事,在半空中爆成了碎片,他或許有興趣接見我的。」<br /><br />  安道叔叔陡地一怔。<br /><br />  他是知道「宇宙一號」的。在「宇宙一號」設計和製造期間,洪森曾不止一次來向他請教有關的問題,他的工廠,也曾承造了一部分的飛機中最精密的儀器;他也知道。今天是洪森試駕「宇宙一號」的日子。<br /><br />  而如今,他竟聽到了那種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他的呼吸也不禁急速了起來,失聲道:「那麼,洪森呢?」<br /><br />  那中年人立時道:「洪森沒有事,他今天遲到了,未曾來得及參加試飛,犧牲的是另一位試飛機師韓傑,閣下就是安道叔叔?」<br /><br />  安道叔叔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道:「請進來!」<br /><br />  他一面看著,一面按下了桌邊的一個掣,電子控制的鐵門,移了開來。<br /><br />  在那中年人向內走來時,安道叔叔又道:「我在二樓,請你自己上來!」<br /><br />  他說著,轉了轉椅子,對著工作室的門口,那中年人的行動,十分快捷,他才轉過椅子來,已傳來了敲門聲,安道叔叔按下了另一個掣,工作室的門,也打了開來,那中年人走了進來。<br /><br />  安道叔叔立時問:「『宇宙一號』怎麼會失事的?你是總工程師,知道這失事的原因麼?」<br /><br />  那中年人搖著頭道:「不知道,我們只搜集到了少量的碎片,一個調查小組已經成立,我很想請閣下去參我們首次的會議,因為我們需要專家的意見。」<br /><br />  那中年人的來意,聽起來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安道叔叔卻揚了揚眉,說道:「洪森為甚麼不來?」<br /><br />  那中年人向前走了兩步,道:「洪森有事,他正在參加調查小組的工作。」<br /><br />  安道叔叔道:「好的,我可以跟你去,但是,讓我看看你的身份證明!」<br /><br />  那中年人又向前走來,他一面走向前,一面伸手入上衣的衣袋之中。而當他伸出手來時,他的手中,捏著一只皮夾子,他將皮夾子向安道叔叔遞了過來,安道叔叔在椅上一欠身,準備伸手去接。<br /><br />  可是,也就在那一剎間,那中年人立時打開了皮夾,「嗤」地一聲響,自皮夾之中,突然噴出了一股液體來。那股氣味極其強烈的液體,噴在安道叔叔的臉上。安道叔叔的身子立時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br /><br />  他幾乎是立時昏過去的,至多只不過保持了十分之一秒的清醒。<br /><br />  然而,那十分之一秒的清醒,已足夠讓他做一件事了。<br /><br />  他所做的事,就是手向下垂,在他椅子的近椅腳的部分的一個掣上,按了一按。<br /><br />  那中年人根本未曾注意他這個動作,只是立時向前舉起了安道叔叔的手。當安道叔叔的手,軟弱無力地垂下去的時候,他肯定安道叔叔已經因為強烈麻醉劑的作用而昏了過去,他一轉身,將安道叔叔自椅上拉了起來,負在肩上,迅速地向外走去。<br /><br />  他直下了樓梯,穿過了一個陳設筒單的客廳,一直來到門口,將安道叔叔送進了車子,駕著車,疾向前馳了出去,轉過了街角。<br /><br />  幾乎他才剛剛轉過街角,舒秀蘭的車子,便自另一個方向,急速地轉著彎,來到了安道叔叔住所的門口。舒秀蘭的車子駛得十分快,是以當車子轉彎的時候,發出了一陣難聽的「吱吱」聲來。<br /><br />  舒秀蘭一下車,就在門柱上,已經生了銅綠的門牌號碼上,按了一下,鐵門立時自動打開,舒秀蘭一面向屋中匆匆走去,一面叫道:「安道叔叔!」<br /><br />  她知道安道叔叔的屋子雖大,但是安道叔叔卻除了在工作室外,不可能在別的任何地方的,是以她直上樓梯,一面仍然叫著。<br /><br />  而當她來到了工作室門外時,舒秀蘭陡地一呆。<br /><br />  工作室的門打開著!<br /><br />  這是絕不尋常的,安道叔叔絕不會開著門做事!她連忙走了進去,才一進工作室,她的心便怦怦地跳了起來。<br /><br />  她聞到了那股麻醉藥的氣味,那股麻醉藥的氣味,和留在洪森家中電話筒上的一模一樣。<br /><br />  舒秀蘭只覺得自己的心直往下沉,她又失聲叫了一聲:「安道叔叔!」<br /><br />  可是那一下叫喚,她也絕不預料可以得到安道叔叔的回答,因為只一聞到了那股麻醉藥的氣味,她已經知道,安道叔叔和洪森一樣,落到敵人的手中了。<br /><br />  如果她、洪森和安道叔叔,他們三個人因為各有所長,而又合作無間,被稱為「三頭六臂」的話,那麼,這個「三頭六臂」的「巨人」,現在失敗得十分之慘,已經有三分之二,落到了敵人的手中,只剩下她一個人了!<br /><br />  換了平常人,在那樣的情形下,心中一定是十分慌亂,不知所措的了。<br /><br />  但是,舒秀蘭這時,俏臉儘管蒼白,她的行動,卻十分鎮定。<br /><br />  她在門口站了極短的時間,立時來到了那張桌子之前,拉開了一個抽屜。抽屜中,放著一具袖珍型的錄音機,四分之一吋寬的錄影磁帶盤,仍在轉動著。<br /><br />  舒秀蘭找對了,不論來的敵人多麼強,下手多麼快,安道叔叔總可以有十分之一秒的時間的。<br /><br />  而十分之一秒的時間,也就足夠了,因為開動那具錄影機的掣,就在安道叔叔所坐的那張椅子下,安道叔叔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得到。<br /><br />  舒秀蘭按停了掣,又將磁性錄影帶倒轉回去,然後又按下了幾個掣,注視著那具小電視機,她看到安道叔叔猝然倒向椅背,也看到那中年人揹起安道叔叔,向外走去。<br /><br />  舒秀蘭注視著那中年人,那中年人看來,十分面善,他一定是舒秀蘭曾經在某種場合之下,見過一面的一個人。但是這時,急切之間,舒秀蘭卻想不起來究竟和這個人曾在甚麼地方見過面了。<br /><br />  她關掉了錄影機。安道叔叔也被敵人擄走了,然而在他昏迷之前,他卻留下了重要的線索,而且,舒秀蘭可以肯定,那中年人絕不知道當時他負走安道叔叔的情形,已全被錄影了下來。<br /><br />  事情看來很簡單,擄走洪森,和擄走安道叔叔的,是同一個人,或者說,是同一個犯罪集團。而只要找到那個中年人,自然就可以找到犯罪集團了。<br /><br />  但是,到甚麼地方找那中年人呢?<br /><br />  舒秀蘭緊蹙著雙眉,站在光線黯淡的安道叔叔的工作室中,思索著,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問題,自己應該如何下手?<br /><br />  ※※※<br /><br />  在洪森衝出了控制室,到跑道邊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又駕車離去之後,整個機場,才開始了真正的混亂。機場跑道已被下令封鎖,不准任何飛機起飛或降落。一車一車的應急人員自機場載出去,搜索人員也立時開始工作,軍警在一片廣大的,估計「宇宙一號」碎片可能跌落的範圍內佈崗。<br /><br />  而大批在場的記者,也都將這個不幸的事故,報導了出去,市面上已經有好幾家報紙,出了號外。<br /><br />  全埠的人都在談論著這件事。<br /><br />  搜索隊的工作,不能說是沒有結果。在田野中,「宇宙一號」的碎片,被陸續發現。然而,最大的碎片,也只不過手掌大小。爆炸發生得太徹底了,世界上沒有任何專家,能夠在一些這樣零星的碎片之中,找出爆炸發生的原因來的。<br /><br />  當消息傳到了飛機製造工廠之際,另一架裝置已大致完成的「宇宙一號」的裝置工作,立時停止。飛機製造工廠的巨頭,聚集在會議室中,個個愁雲滿面,一籌莫展。這一次的失事,可能導致買方取消「宇宙一號」的訂單,那麼,幾家規模宏大的飛機製造工廠,就會立即陷入難以補救的經濟困境之中。<br /><br />  在會議室中,有人忽然道:「或許毛病是出在試飛機師的身上──應該等洪森來試飛的,他才是夠資格的第一流試飛機師!」<br /><br />  這個人的話,博得了很多贊同的聲音。一個半禿的老者道:「我們不應後悔做錯了甚麼,而應該立時找出原因來,一個調查小組必須立即成立,自然,我們要向洪森徵詢意見,因為他的經驗最豐富。」<br /><br />  這個老人,是幾家聯合製造「宇宙一號」飛機廠中,規模最大的一家的董事長,他的提議,立時被一致通過。<br /><br />  而這時候,政府、警方的代表也到了,調查小組的人員被推舉了出來,第一件工作,就是找洪森來,聽取他的意見。<br /><br />  控制室主任是最後和洪森在機場講過話的人,然後,王警官又曾在舒秀蘭的時裝公司中,見過洪森。<br /><br />  可是洪森現在在哪裏呢?全埠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警方人員,在事後不久,就接到命令,要找到洪森,但是洪森卻不見了。<br /><br />  非但找不到洪森,也找不到安道叔叔,甚至於,找不到舒秀蘭!<br /><br />  他們三個人,就像是突然在空氣之中消失了一樣,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甚麼地方。<br /><br />  由於洪森的失蹤,事態突然變得嚴重了。<br /><br />  洪森究竟在甚麼地方呢?<br /><br />  事實上,這時不但警方人員不知道洪森在甚麼地方,就是洪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甚麼地方!<br /><br />  洪森是在走進屋子,拿起了電話之後,還未曾出聲,只聽到了對方的一聲大喝之後,就昏了過去的。當他又開始有知覺的時候,他只覺得頭十分沉重,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br /><br />  然而,他立即覺察到,那種沉重的感覺,是由外來的力量所造成的。他想抬起頭,但是卻不能,因為在他的頭頂之上,有著一塊鋼板,那鋼板壓著他的後腦,使他的頭不得不垂下來。<br /><br />  洪森想要挪動身子的其它部分,可是他也立即發現,他做不到這一點。<br /><br />  他是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的雙手,被兩道鋼箍,箍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的足踝,同樣也有著兩條鋼箍,箍在椅腳上。<br /><br />  四道鋼箍,再加上壓在他頭上的那塊鋼板,使得鐵漢洪森,雖然已完全恢復了知覺,但是卻只能低著頭,坐在椅子上。<br /><br />  他所能看到的,只是椅前的一方水泥地,他勉力轉動著頭部,轉動著眼睛,才能勉強看到這間房間中其它部分的情形。<br /><br />  他看到了一架猶如牙科用具一樣的東西:一副鋼架,中間掛著一個尖銳的鑽子。除此之外,就是在那架子旁的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br /><br />  不論洪森怎樣轉動他的頭部,他都只能看到那個人的下半身,而看不到那人的臉面。<br /><br />  洪森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將頭部轉回到原來的位置,就在這時,他聽得那個坐在那張椅子上的人道:「對你所處的環境,已經夠熟悉了麼?」<br /><br />  那聲音,洪森是熟悉的,就是曾經打電話問他要不要發財的那個人。<br /><br />  洪森並沒有出聲,他只是暗中運力,掙扎著。他掙扎的力量,足可將指頭粗細的麻繩繃斷。可是這時,箍住他手腳的,不是麻繩,而是有半吋厚的鋼箍。<br /><br />  那人哈哈笑了起來,道:「洪森,別白費氣力了,還是那個老問題,要不要發財?」<br /><br />  洪森悶哼了一聲,他心中的怒意,在不斷地上升,可是同時,他在不斷警告自己,別發怒,千萬別發怒,在這樣的情形下,發怒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br /><br />  他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平和,道:「如果像現在那樣,發多大的財也沒有用!」<br /><br />  那人仍然笑著,道:「你的意思是,先改變一下你的處境,然後再來談判?」<br /><br />  洪森悶哼了一聲,並沒有回答,事實上,他的頭骨已然酸痛得再難以忍受下去了,他雖然沒有答覆那人的話,可是那人立時道:「好,你可以抬起頭來。」<br /><br />  隨著那一句話,洪森立時聽到了一陣「滋滋」聲,那塊鋼板向旁移了開去,他總算可以抬起頭來了,當他的頭骨,終於可以伸直的時候,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向前看去。<br /><br />  這時,洪森不用再被迫低著頭,他已經可以看到那個坐在他對面的人的全身了。<br /><br />  可是,當他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陡地一怔!<br /><br />  那人的臉上,戴著一張極其可怖的面具。<br /><br />  洪森既然一眼就看出了那人的面上,戴著面具,他自然不會被對方嚇倒,而他之所以陡地一怔,是因為他在那一剎間,心中升起了一股疑惑來。<br /><br />  他從王警官處,得知在公路上襲擊他的四個人,和「鬼手楊斗」有關,而鬼手楊斗,是出了名的犯罪份子。眼前這個人,自然不是鬼手楊斗,因為楊斗只有一隻手,而這個人卻是雙手齊全的。<br /><br />  假定這個人是楊斗的手下,那麼,他為甚麼要帶著面具呢?<br /><br />  戴面具的唯一目的,自然是不想人家知道他的真面目,可是如果這個人是鬼手楊斗的手下,是一個窮兇極惡的犯罪份子,那麼他就沒有必要這樣做。<br /><br />  而如今,他卻戴著面具,為甚麼?難道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的熟人?如果他不戴面具的話,自己一眼就可以認出他來?<br /><br />  洪森銳利的眼光,盯住了那人,當他一面在迅速地思索著,一面看到那人坐在椅上,竟現出了不安的情形之際,他的心中更疑惑了。<br /><br />  他疾聲問道:「你是誰?」<br /><br />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大聲喝問,令那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震動了一下。<br /><br />  但是那人立時怪聲怪氣,笑了起來,道:「你聽過鬼手楊斗的名字?」<br /><br />  洪森道:「你是他的手下?」<br /><br />  那人道:「很高興你明白這一點,這可以提醒你,使你知道,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勞的。事實上,你還應該感激我,雖然你恩將仇報,將我們的幾個人,打得至少要休息一個星期。」<br /><br />  洪森「哼」地一聲冷笑,道:「如果不是我要趕時間,這幾個人,至少休息一個月。」<br /><br />  那人又笑了起來,這時,洪森更可以聽得出,那人的聲音,完全是偽裝出來的。<br /><br />  這個人既戴面具,又改變了他的聲音,洪森自然更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是他所熟悉的人。<br /><br />  可是就算他肯定了這一點,也是沒有用處的,因為他目前無法知道這個人是誰。<br /><br />  他吸了一口氣,道:「在公路上截擊我,目的就是使我不能準時到達?」<br /><br />  那人點著頭,道:「可以說是那樣,自然,如果當時就可以將你制服,也不必要再經過另一番手腳了。」<br /><br />  洪森冷笑一聲,道:「你們要是不使用詭計,想要制服我,等於是做夢!」<br /><br />  那人站了起來,道:「洪森,可是現在,你得要面對事實了。」<br /><br />  洪森的聲音很低沉,道:「你的目的是甚麼?」<br /><br />  那人道:「『宇宙一號』第一次試飛的失敗,不會沒有第二次,第二次的試飛,自然非你莫屬了。」<br /><br />  洪森沉聲道:「如果有第二次的話。」<br /><br />  那人來回走了幾步,又坐了下來。在那短短的時間中,洪森竭力在自己的記憶之中搜索著,想找出在自己的熟人之中,有甚麼人是這樣子的來。<br /><br />  可是他的努力,卻徒勞無功。<br /><br />  那人坐了下來之後,道:「我們要你在第二次試飛的時候,將飛機向北飛,飛到我們指定的地方去降落。」<br /><br />  洪森陡地吸了一口冷氣!<br /><br />  這是駭人聽聞的犯罪行為,他們要劫走一架「宇宙一號」飛機!<br /><br />  一架「宇宙一號」飛機的價值,絕不止是這三千萬美金的造價而已,其中,還包括著無數科學家的心血結晶,以及飛機製造工業上的高度秘密。<br /><br />  這樣的犯罪計劃,真正是駭人聽聞的,洪森絕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可是在那一剎間,他也不禁為之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上來。<br /><br />  那人笑了笑,道:「我們的計劃,聽來十分驚人,是不是?」<br /><br />  洪森竭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冷笑著,道:「我答應你也是沒有用的,試飛時只有我一個人在機上,我可以完全不照你們的吩咐去做。」<br /><br />  那人卻道:「我們是有保障的!」<br /><br />  洪森的聲音,在不由自主之間,變得尖銳,道:「有甚麼保障?」<br /><br />  那人道:「首先,我們會對付安道叔叔和舒秀蘭小姐,使他們落在我們手中。 」<br /><br />  洪森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他是真正憤怒了!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拳,握得指節骨「咯咯」直響。如果這時,他可以揮動他的拳頭的話,他一定會衝過去,將那人的頭蓋骨擊得粉碎。<br /><br />  那人對洪森似乎也十分忌憚,挺了挺身子,才繼續道:「其次,我們之所以第一次不和你接頭,只讓你遲到的原因,就是要你知道,我們隨時有力量,可以毀滅試飛中的飛機。我們已成功了一次,自然也會成功另一次。當我們發現你不遵照我們的吩咐時,韓傑就是你的榜樣!」<br /><br />  洪森在微微喘著氣,他想起了「宇宙一號」在半空中,忽然之間碎裂開來,變成了碎片的情形,這種情形,是可以令任何人一想起來,就禁不住要打寒顫的。<br /><br />  洪森道:「你們也同樣威脅過韓傑?」<br /><br />  那人搖著頭,道:「沒有,韓傑不夠資格,只有你,才能達到我們的目的。因為你必須駕駛著『宇宙一號』,飛過一座八干呎的高峰,你要將一架你從來也未曾駕駛過的飛機,渡過高峰之上惡劣的氣流──我們要的,是整整一架飛機,而不是一些碎片。全世界,大概只有你一個人可以有把握做到這一點!」<br /><br />  洪森不禁苦笑了起來,道:「為了要迫使我替你們做事,便不惜先毀滅一架『宇宙一號』!」<br /><br />  那人哈哈笑著,道:「我們用不著不捨得,飛機本來就不是我們的。」<br /><br />  洪森冷笑著,道:「一次失事,可能導致『宇宙一號』停止製造,根本不再試飛!」<br /><br />  那人又挺了挺身子,看來這像是他的習慣,洪森的心中仍然在想著:在自己的熟人之中,甚麼人有這樣的習慣呢?<br /><br />  一個人儘管改變了聲音,戴著面具,可是他的習慣性動作,卻會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來。<br /><br />  但是洪森卻仍然想不出來。<br /><br />  那人笑著,道:「你放心,那幾家飛機製造工廠的全部希望,都寄託在『宇宙一號』上,他們如果不想破產的話,便要盡快進行第二次試飛,使第二次試飛成功,才能挽救他們。」<br /><br />  洪森冷冷地道:「你對內幕情形,倒熟悉得很!」<br /><br />  那人道:「要進行那樣的大計劃,當然先要了解一切。洪先生,你在飛到了我們指定的目的地之後,立即可以回來,隨便你捏造甚麼措詞來解釋,我們都不在乎,而你可以得到的代價,是美金一百萬。」<br /><br />  洪森緩緩地吸著氣。<br /><br />  那人道:「怎麼樣,報酬不錯吧!值得考慮,是不是?」<br /><br />  洪森冷冷地道:「如果你不放開我,我怎樣進行?」<br /><br />  那人笑著,站了起來,道:「會放開你的,但要等到我們得到了舒小姐。現在,我們只得到了安道叔叔,未曾得到舒小姐之前,你是不肯就範的。」<br /><br />  洪森一直在隱忍著自己的怒意,可是這時候,他實在忍不住了,吼叫著道:「你們若敢損傷秀蘭,我絕不會放過你們!」<br /><br />  那人哈哈笑著,道:「放心,我們要你做事,就不會損傷舒小姐!」<br /><br />  那人說著,站了起來,轉過身,來到門前,那扇門移開,那人走了出去。<br /><br />  門又移上之後,房間中只剩下洪森一個人了。<br /><br />  洪森的腦中,亂到了極點,如果他們擄到了安道叔叔和舒秀蘭,那麼,他該怎麼辦?他自己不怕「宇宙一號」在空中爆炸,但是他不能不理安道叔叔和舒秀蘭兩人的安全。<br /><br />  聽那人的話,安道叔叔似乎也被他們捉來了,但是舒秀蘭還沒有。洪森的心中,焦切得難以形容,他知道舒秀蘭有危險,可是他卻被固定在那張椅子上,一點辦法也拿不出來,<br /><br />  他只是焦切地想著:秀蘭現在究竟在哪裏?她會遇到些甚麼事?</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秘密征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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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洪森的車子,闖過了兩個紅燈,幸而沒有交通警啣尾追來,當他踏下剎車器時,車胎和地面磨擦,發出了一下尖銳的聲響,停在一幢十分精緻的小洋房之前。

  那幢兩層高的小洋房前面,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可是花園的草地上,卻全是雜草和野花。這是標準的洪森,如果他將一個花園整理得井井有條的話,那麼他也不會是鐵漢洪森了!

  洪森一停了車,就打開了車門,道:「秀蘭,你等我一等,我立時下來。」

  舒秀蘭點了點頭,洪森出了車子,到了鐵門前,那扇鐵門,幾乎是形同虛設的,因為洪森進出之際,從來不將門打開,他只是抓住了鐵門的一根橫枝,一聳身,他那一百四十多磅,全是結實的肌肉的身軀,就像是一頭豹一樣,橫躍過了鐵門。

  當洪森急步走向屋子的時候,舒秀蘭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一種甜蜜的感覺,洪森曾幾次向她示愛,她自然沒有拒絕,但是卻也沒有明顯的表示。這時,她忽然想到,當下次洪森再有同樣的表示之時,自己是不是應該回答他,自己一樣在愛著他呢?

  洪森已進了屋子,一陣自屋中傳出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舒秀蘭的沉思。電話鈴聲響了並沒有多久,就不再繼續響下去,那自然是洪森進了屋子,已拿起了電話來的緣故。

  舒秀蘭知道,洪森絕不是一個在電話旁講不完話的人,那也就是說,她可能要多等一會,但是絕等不了多久,洪森一定會立時出來。

  在汽車座位上欠了欠身,舒秀蘭的腦中仍然十分混亂,她已經作出了一個假定,假定是鬼手楊斗,想要獲得「宇宙一號」的設計資料。如果這個假定屬實,那麼事情實在很嚴重了。

  「宇宙一號」是一種如此新型的飛機,自然有不少人想獲知它的內容。而第一次試飛失敗,對本埠的信譽來說,也可以說是一項嚴重的打擊。自從製造「宇宙一號」這種新型飛機的消息傳出之後,近百萬的市民,都以這種劃時代的飛機,能首次在本埠製造成功,而感到異常驕傲,可是現在……

  舒秀蘭深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試飛失敗,當然不代表這種飛機會停止製造,等到新的一架製成之後,就會有第二次的試飛。

  而洪森必然會參加第二次的試飛。

  第二次的試飛,是不是會發生第一次試飛時同樣的慘劇呢?

  當舒秀蘭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她向屋子望了一眼,洪森進屋子去,已經有三分鐘了,他應該出來了。

  可是,屋子中卻靜悄悄地,一點也沒有動靜。

  舒秀蘭出了車子,大聲叫道:「洪森!洪森!」

  她叫了四五下,屋子中並沒有人回答她,舒秀蘭的心中,不禁陡然一凜!她來到了鐵門前,雖然她的衣服,並不適宜於攀門,但是她還是攀過了鐵門,向屋子走去,當她推開洪森走進去並沒有關上的門時,她又大聲叫了兩聲。

  然而,一樣沒有人回答。

  舒秀蘭呆立了幾秒鐘,望著靜寂的客廳。在那幾秒鐘之內,她腦中想到了許多事,而這許多事,歸納起來,只有一點:洪森已遭到了意外!

  剛才,電話聲是從二樓傳來的,洪森進屋子不久,電話聲便不再繼續,洪森自然是上了樓。

  舒秀蘭抬頭向樓梯望去,樓梯上也不見有人,她背靠著牆,移向樓梯。

  這屋子中,自洪森進來之後,一定已發生了意外,然而發生的是甚麼意外,舒秀蘭卻一無所知,她只好小心翼翼地防範著。

  當她來樓梯口的時候,她抬頭向上望去,已可以看到二樓的一部分情形。

  她看到,有一隻青銅花瓶,倒在地毯上。

  洪森雖然不善於收拾房子,但是那隻青銅古瓶,是洪森喜愛的,他絕不會任由它跌倒而不將它扶起來的。

  洪森出事了!

  舒秀蘭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她有點悔恨,何以自己竟在外面等了三分鐘之久,才想到進屋子來呢!

  她在走上樓梯之前,伸手在樓梯的扶手下,摸到了一個圓形的按鈕。

  她自然不是第一次來到洪森的屋子,是以洪森屋子中有許多隱藏的設施,她都很清楚,這些設施,大都是安道叔叔設計裝置的。

  這時,她按下了那個圓形的按鈕,樓梯的扶手處,突然彈開了一節來,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在那凹槽之中,放著一柄小手槍。

  舒秀蘭取起了那柄小手槍,踏上了樓梯。

  她每向上踏上一級,心中就緊張一分,可是樓上十分靜,幾乎甚麼聲音也沒有。

  舒秀蘭一直來到二樓,她看到洪森的書房,門半掩著,電話鈴聲就是從書房中傳出來的。舒秀蘭一伸手,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中空無一人,但是有一張椅子,倒在地上,舒秀蘭立時向桌上看了一眼,電話筒放在桌上,這表示洪森的確曾經拿起過電話。

  但是現在,洪森卻不見了!

  舒秀蘭的心怦怦跳著,然而從她的神色看來,卻相當鎮定。她立時退了出來,又在二樓其他的房間中,轉了一轉,直到肯定一個人也沒有,才又回到了書房中。

  當她在王警官的口中,聽到「鬼手楊斗」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和洪森,會有麻煩了。然而,她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麻煩竟來得如此之快,洪森竟會一進入屋子就失了蹤。

  舒秀蘭又回到書房之後,輕輕拿起了電話聽筒。然而,她才一拿起聽筒來,就聽到聽筒中傳來了一陣「𠹳𠹳」的笑聲。

  舒秀蘭將聽筒向耳際湊了湊,自電話中傳來的笑聲,聽得更清楚了,同時,舒秀蘭的鼻端,也聞到一股強烈的麻醉藥的氣味。

  那股麻醉藥的氣味,是從電話聽筒中散發出來的。舒秀蘭立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早就有人潛進了洪森的屋子,在電話聽筒之中,裝置了一具麻醉藥噴射器,這具麻醉藥噴射器,是由聲波控制的,當洪森一拿起電話,對方一出聲,麻醉藥便噴出來,洪森可能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就昏迷了過去。

  而預先躲在屋中的人,就立時將洪森由後門搬走。這一切的經過,可能要不了一分鐘,而她卻在車中,等了三分鐘之久。

  由於這股麻醉藥的氣味,舒秀蘭可以斷定,洪森已落到敵人的手中了。

  她將電筒話略微拿開些,然後,以聽來十分鎮定的聲音問道:「洪森在哪裏?」

  電話中的笑聲停止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他已在我們的手中。」

  舒秀蘭立時冷笑一聲,道:「你們擄走了洪森,那只是自討苦吃!」

  那人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那只是你的想法,我們的想法,和你不同。」

  舒秀蘭忙又道:「你們的目的是甚麼?你們想在他身上得到甚麼?」

  那人突然尖聲道:「小姐,你還是回去推銷你的時裝吧!」

  舒秀蘭還想再講甚麼,可是「嘚」地一聲,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舒秀蘭並沒有站著發呆,她甚至一秒鐘也沒耽擱,洪森落在敵人手中,她更要加緊工作。

  她揭開了電話旁的錄音盒的盒蓋,將錄音帶取了出來,那正是她和洪森要做的事。然後,她來到了屋後,在屋後一條靜僻的馬路上,她看到了幾道車胎的痕跡,從車胎的痕跡顯示,那是一輛很新的跑車,洪森自然就是被那輛車子載走的。

  然後,舒秀蘭繞過了屋子,來到了洪森的車子旁,駕著洪森的車子離開。

  從發現洪森遭到意外的第一秒起,舒秀蘭便已決定,立即去找安道叔叔。

  ※※※

  安道叔叔並不是任何人的叔叔,但是每一個人,都叫他安道叔叔。

  安道叔叔的視力十分差,那或許是由於他長期來在光線不足的情形下,做過太多精細工作的緣故。但是直到現在,他還是喜歡在這種黑暗的環境下工作。他是一個又矮又瘦的老頭子,不明白他底細的人,誰也不相信他的一雙乾瘸的手,會製造出那麼多精巧的東西來;也沒有甚麼人會相信,這樣的一個老頭子,思想靈敏,曾獲得好幾項機械工程博士的榮街。更沒有人會相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他由於在武器上的改良、設計獲卓著成績,獲得過幾個同盟國的最高榮譽勳章。

  安道叔叔在軍隊中服務的時候,軍銜是少將,但是沒有人稱他為「將軍」,當時,連他的屬下,也叫他安道叔叔。

  自軍隊裏退伍之後,安道叔叔設立了一家規模雖然不大,但是卻因能製造最精密的儀器而成為馳名於全世界的精密儀器工廠。不過安道叔叔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喜歡在他自己家中的實驗室中渡過,就像現在一樣。

  安道叔叔的實驗室,或者說是他的工作室,佔據了他所住的屋子二樓的全部,四周圍全是架子,架子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工具,從最普通的鐵鎚,到精巧的小型鐳射光放射器全有。

  他的工作台比一張乒乓桌子還要大,上面也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包括各種書籍、圖樣和工具。

  整個工作室,只靠一盞二十支燭光的電燈來照明,那盞燈放在桌子的一角上,而且,燈罩還旋轉過來向上,並不是把光集中在桌面上的。平常人如果是從陽光下,進入安道叔叔的工作室,要經過好幾分鐘,瞳孔才能適應黑暗的光線。但是安道叔叔卻說,只有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才能集中精神工作。

  這時,他右手執著鉗子,鉗子上夾著一枚直徑不到一公厘的齒輪,他的左手握著一支烈焰噴射管,噴出灼熱的、青白色的火焰來,正在將這枚小齒輪,焊到一系列精巧細小的組合上去。

  像他那樣年紀的人(安道叔叔已經六十五歲了),手握著一杯酒的時候,也可能因為手發抖而將酒潑出來的,然而這時,他雙手是那樣堅定,一點也沒動搖。事實上,他所從事的工作,只要手略有一點晃動,就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他瞇著眼,望定了那股細小的火焰,漸漸將金屬熔化,然後,他將那枚細小齒輪,湊到正確的位置上,然後,熄了烈燄,吸了一口氣,欣賞著擺在他面前的那一列組合,像是在欣賞著稀世奇珍一樣。

  就在這時候,在桌子的一角,響起了一下接一下的「滋滋」聲。

  安道叔叔直了直身子,撥開了一些東西。發出聲響的,是一具螢光屏對角線只有三吋的小型電視機,他按下了一個掣,電視螢光幕雖然小,可是畫面卻十分清晰,他看到門外,停著一輛汽車,有一個中年人,正在門旁按著門鈴。

  那是一個陌生人。

  安道叔叔十分不喜歡和陌生人見面,尤其是在工作的時候,他更不喜歡有陌生人來打擾。

  他自那具小型的電視機中,拉出了一具小巧的傳音器來,粗聲粗氣地道:「找誰?」

  那個在按鈴的中年人,顯然未曾料到突然之間,在門柱中會有聲音傳出來,他呆了一呆,隨即道:「請問,安道叔叔在麼?」

  安道叔叔的回答十分快,也很乾脆,他道:「不在!」

  那中年人苦笑了一下,掏出了手帕來,抹了抹額上的汗,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他,我是『宇宙一號』設計總工程師。」

  安道叔叔有點不耐煩了,道:「他不在!」

  那中年人的神情看來更焦急,道:「如果你肯轉告他,『宇宙一號』今早在試飛時失事,在半空中爆成了碎片,他或許有興趣接見我的。」

  安道叔叔陡地一怔。

  他是知道「宇宙一號」的。在「宇宙一號」設計和製造期間,洪森曾不止一次來向他請教有關的問題,他的工廠,也曾承造了一部分的飛機中最精密的儀器;他也知道。今天是洪森試駕「宇宙一號」的日子。

  而如今,他竟聽到了那種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他的呼吸也不禁急速了起來,失聲道:「那麼,洪森呢?」

  那中年人立時道:「洪森沒有事,他今天遲到了,未曾來得及參加試飛,犧牲的是另一位試飛機師韓傑,閣下就是安道叔叔?」

  安道叔叔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道:「請進來!」

  他一面看著,一面按下了桌邊的一個掣,電子控制的鐵門,移了開來。

  在那中年人向內走來時,安道叔叔又道:「我在二樓,請你自己上來!」

  他說著,轉了轉椅子,對著工作室的門口,那中年人的行動,十分快捷,他才轉過椅子來,已傳來了敲門聲,安道叔叔按下了另一個掣,工作室的門,也打了開來,那中年人走了進來。

  安道叔叔立時問:「『宇宙一號』怎麼會失事的?你是總工程師,知道這失事的原因麼?」

  那中年人搖著頭道:「不知道,我們只搜集到了少量的碎片,一個調查小組已經成立,我很想請閣下去參我們首次的會議,因為我們需要專家的意見。」

  那中年人的來意,聽起來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安道叔叔卻揚了揚眉,說道:「洪森為甚麼不來?」

  那中年人向前走了兩步,道:「洪森有事,他正在參加調查小組的工作。」

  安道叔叔道:「好的,我可以跟你去,但是,讓我看看你的身份證明!」

  那中年人又向前走來,他一面走向前,一面伸手入上衣的衣袋之中。而當他伸出手來時,他的手中,捏著一只皮夾子,他將皮夾子向安道叔叔遞了過來,安道叔叔在椅上一欠身,準備伸手去接。

  可是,也就在那一剎間,那中年人立時打開了皮夾,「嗤」地一聲響,自皮夾之中,突然噴出了一股液體來。那股氣味極其強烈的液體,噴在安道叔叔的臉上。安道叔叔的身子立時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

  他幾乎是立時昏過去的,至多只不過保持了十分之一秒的清醒。

  然而,那十分之一秒的清醒,已足夠讓他做一件事了。

  他所做的事,就是手向下垂,在他椅子的近椅腳的部分的一個掣上,按了一按。

  那中年人根本未曾注意他這個動作,只是立時向前舉起了安道叔叔的手。當安道叔叔的手,軟弱無力地垂下去的時候,他肯定安道叔叔已經因為強烈麻醉劑的作用而昏了過去,他一轉身,將安道叔叔自椅上拉了起來,負在肩上,迅速地向外走去。

  他直下了樓梯,穿過了一個陳設筒單的客廳,一直來到門口,將安道叔叔送進了車子,駕著車,疾向前馳了出去,轉過了街角。

  幾乎他才剛剛轉過街角,舒秀蘭的車子,便自另一個方向,急速地轉著彎,來到了安道叔叔住所的門口。舒秀蘭的車子駛得十分快,是以當車子轉彎的時候,發出了一陣難聽的「吱吱」聲來。

  舒秀蘭一下車,就在門柱上,已經生了銅綠的門牌號碼上,按了一下,鐵門立時自動打開,舒秀蘭一面向屋中匆匆走去,一面叫道:「安道叔叔!」

  她知道安道叔叔的屋子雖大,但是安道叔叔卻除了在工作室外,不可能在別的任何地方的,是以她直上樓梯,一面仍然叫著。

  而當她來到了工作室門外時,舒秀蘭陡地一呆。

  工作室的門打開著!

  這是絕不尋常的,安道叔叔絕不會開著門做事!她連忙走了進去,才一進工作室,她的心便怦怦地跳了起來。

  她聞到了那股麻醉藥的氣味,那股麻醉藥的氣味,和留在洪森家中電話筒上的一模一樣。

  舒秀蘭只覺得自己的心直往下沉,她又失聲叫了一聲:「安道叔叔!」

  可是那一下叫喚,她也絕不預料可以得到安道叔叔的回答,因為只一聞到了那股麻醉藥的氣味,她已經知道,安道叔叔和洪森一樣,落到敵人的手中了。

  如果她、洪森和安道叔叔,他們三個人因為各有所長,而又合作無間,被稱為「三頭六臂」的話,那麼,這個「三頭六臂」的「巨人」,現在失敗得十分之慘,已經有三分之二,落到了敵人的手中,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換了平常人,在那樣的情形下,心中一定是十分慌亂,不知所措的了。

  但是,舒秀蘭這時,俏臉儘管蒼白,她的行動,卻十分鎮定。

  她在門口站了極短的時間,立時來到了那張桌子之前,拉開了一個抽屜。抽屜中,放著一具袖珍型的錄音機,四分之一吋寬的錄影磁帶盤,仍在轉動著。

  舒秀蘭找對了,不論來的敵人多麼強,下手多麼快,安道叔叔總可以有十分之一秒的時間的。

  而十分之一秒的時間,也就足夠了,因為開動那具錄影機的掣,就在安道叔叔所坐的那張椅子下,安道叔叔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得到。

  舒秀蘭按停了掣,又將磁性錄影帶倒轉回去,然後又按下了幾個掣,注視著那具小電視機,她看到安道叔叔猝然倒向椅背,也看到那中年人揹起安道叔叔,向外走去。

  舒秀蘭注視著那中年人,那中年人看來,十分面善,他一定是舒秀蘭曾經在某種場合之下,見過一面的一個人。但是這時,急切之間,舒秀蘭卻想不起來究竟和這個人曾在甚麼地方見過面了。

  她關掉了錄影機。安道叔叔也被敵人擄走了,然而在他昏迷之前,他卻留下了重要的線索,而且,舒秀蘭可以肯定,那中年人絕不知道當時他負走安道叔叔的情形,已全被錄影了下來。

  事情看來很簡單,擄走洪森,和擄走安道叔叔的,是同一個人,或者說,是同一個犯罪集團。而只要找到那個中年人,自然就可以找到犯罪集團了。

  但是,到甚麼地方找那中年人呢?

  舒秀蘭緊蹙著雙眉,站在光線黯淡的安道叔叔的工作室中,思索著,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問題,自己應該如何下手?

  ※※※

  在洪森衝出了控制室,到跑道邊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又駕車離去之後,整個機場,才開始了真正的混亂。機場跑道已被下令封鎖,不准任何飛機起飛或降落。一車一車的應急人員自機場載出去,搜索人員也立時開始工作,軍警在一片廣大的,估計「宇宙一號」碎片可能跌落的範圍內佈崗。

  而大批在場的記者,也都將這個不幸的事故,報導了出去,市面上已經有好幾家報紙,出了號外。

  全埠的人都在談論著這件事。

  搜索隊的工作,不能說是沒有結果。在田野中,「宇宙一號」的碎片,被陸續發現。然而,最大的碎片,也只不過手掌大小。爆炸發生得太徹底了,世界上沒有任何專家,能夠在一些這樣零星的碎片之中,找出爆炸發生的原因來的。

  當消息傳到了飛機製造工廠之際,另一架裝置已大致完成的「宇宙一號」的裝置工作,立時停止。飛機製造工廠的巨頭,聚集在會議室中,個個愁雲滿面,一籌莫展。這一次的失事,可能導致買方取消「宇宙一號」的訂單,那麼,幾家規模宏大的飛機製造工廠,就會立即陷入難以補救的經濟困境之中。

  在會議室中,有人忽然道:「或許毛病是出在試飛機師的身上──應該等洪森來試飛的,他才是夠資格的第一流試飛機師!」

  這個人的話,博得了很多贊同的聲音。一個半禿的老者道:「我們不應後悔做錯了甚麼,而應該立時找出原因來,一個調查小組必須立即成立,自然,我們要向洪森徵詢意見,因為他的經驗最豐富。」

  這個老人,是幾家聯合製造「宇宙一號」飛機廠中,規模最大的一家的董事長,他的提議,立時被一致通過。

  而這時候,政府、警方的代表也到了,調查小組的人員被推舉了出來,第一件工作,就是找洪森來,聽取他的意見。

  控制室主任是最後和洪森在機場講過話的人,然後,王警官又曾在舒秀蘭的時裝公司中,見過洪森。

  可是洪森現在在哪裏呢?全埠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警方人員,在事後不久,就接到命令,要找到洪森,但是洪森卻不見了。

  非但找不到洪森,也找不到安道叔叔,甚至於,找不到舒秀蘭!

  他們三個人,就像是突然在空氣之中消失了一樣,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甚麼地方。

  由於洪森的失蹤,事態突然變得嚴重了。

  洪森究竟在甚麼地方呢?

  事實上,這時不但警方人員不知道洪森在甚麼地方,就是洪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甚麼地方!

  洪森是在走進屋子,拿起了電話之後,還未曾出聲,只聽到了對方的一聲大喝之後,就昏了過去的。當他又開始有知覺的時候,他只覺得頭十分沉重,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然而,他立即覺察到,那種沉重的感覺,是由外來的力量所造成的。他想抬起頭,但是卻不能,因為在他的頭頂之上,有著一塊鋼板,那鋼板壓著他的後腦,使他的頭不得不垂下來。

  洪森想要挪動身子的其它部分,可是他也立即發現,他做不到這一點。

  他是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的雙手,被兩道鋼箍,箍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的足踝,同樣也有著兩條鋼箍,箍在椅腳上。

  四道鋼箍,再加上壓在他頭上的那塊鋼板,使得鐵漢洪森,雖然已完全恢復了知覺,但是卻只能低著頭,坐在椅子上。

  他所能看到的,只是椅前的一方水泥地,他勉力轉動著頭部,轉動著眼睛,才能勉強看到這間房間中其它部分的情形。

  他看到了一架猶如牙科用具一樣的東西:一副鋼架,中間掛著一個尖銳的鑽子。除此之外,就是在那架子旁的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不論洪森怎樣轉動他的頭部,他都只能看到那個人的下半身,而看不到那人的臉面。

  洪森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將頭部轉回到原來的位置,就在這時,他聽得那個坐在那張椅子上的人道:「對你所處的環境,已經夠熟悉了麼?」

  那聲音,洪森是熟悉的,就是曾經打電話問他要不要發財的那個人。

  洪森並沒有出聲,他只是暗中運力,掙扎著。他掙扎的力量,足可將指頭粗細的麻繩繃斷。可是這時,箍住他手腳的,不是麻繩,而是有半吋厚的鋼箍。

  那人哈哈笑了起來,道:「洪森,別白費氣力了,還是那個老問題,要不要發財?」

  洪森悶哼了一聲,他心中的怒意,在不斷地上升,可是同時,他在不斷警告自己,別發怒,千萬別發怒,在這樣的情形下,發怒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

  他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平和,道:「如果像現在那樣,發多大的財也沒有用!」

  那人仍然笑著,道:「你的意思是,先改變一下你的處境,然後再來談判?」

  洪森悶哼了一聲,並沒有回答,事實上,他的頭骨已然酸痛得再難以忍受下去了,他雖然沒有答覆那人的話,可是那人立時道:「好,你可以抬起頭來。」

  隨著那一句話,洪森立時聽到了一陣「滋滋」聲,那塊鋼板向旁移了開去,他總算可以抬起頭來了,當他的頭骨,終於可以伸直的時候,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向前看去。

  這時,洪森不用再被迫低著頭,他已經可以看到那個坐在他對面的人的全身了。

  可是,當他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陡地一怔!

  那人的臉上,戴著一張極其可怖的面具。

  洪森既然一眼就看出了那人的面上,戴著面具,他自然不會被對方嚇倒,而他之所以陡地一怔,是因為他在那一剎間,心中升起了一股疑惑來。

  他從王警官處,得知在公路上襲擊他的四個人,和「鬼手楊斗」有關,而鬼手楊斗,是出了名的犯罪份子。眼前這個人,自然不是鬼手楊斗,因為楊斗只有一隻手,而這個人卻是雙手齊全的。

  假定這個人是楊斗的手下,那麼,他為甚麼要帶著面具呢?

  戴面具的唯一目的,自然是不想人家知道他的真面目,可是如果這個人是鬼手楊斗的手下,是一個窮兇極惡的犯罪份子,那麼他就沒有必要這樣做。

  而如今,他卻戴著面具,為甚麼?難道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的熟人?如果他不戴面具的話,自己一眼就可以認出他來?

  洪森銳利的眼光,盯住了那人,當他一面在迅速地思索著,一面看到那人坐在椅上,竟現出了不安的情形之際,他的心中更疑惑了。

  他疾聲問道:「你是誰?」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大聲喝問,令那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震動了一下。

  但是那人立時怪聲怪氣,笑了起來,道:「你聽過鬼手楊斗的名字?」

  洪森道:「你是他的手下?」

  那人道:「很高興你明白這一點,這可以提醒你,使你知道,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勞的。事實上,你還應該感激我,雖然你恩將仇報,將我們的幾個人,打得至少要休息一個星期。」

  洪森「哼」地一聲冷笑,道:「如果不是我要趕時間,這幾個人,至少休息一個月。」

  那人又笑了起來,這時,洪森更可以聽得出,那人的聲音,完全是偽裝出來的。

  這個人既戴面具,又改變了他的聲音,洪森自然更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是他所熟悉的人。

  可是就算他肯定了這一點,也是沒有用處的,因為他目前無法知道這個人是誰。

  他吸了一口氣,道:「在公路上截擊我,目的就是使我不能準時到達?」

  那人點著頭,道:「可以說是那樣,自然,如果當時就可以將你制服,也不必要再經過另一番手腳了。」

  洪森冷笑一聲,道:「你們要是不使用詭計,想要制服我,等於是做夢!」

  那人站了起來,道:「洪森,可是現在,你得要面對事實了。」

  洪森的聲音很低沉,道:「你的目的是甚麼?」

  那人道:「『宇宙一號』第一次試飛的失敗,不會沒有第二次,第二次的試飛,自然非你莫屬了。」

  洪森沉聲道:「如果有第二次的話。」

  那人來回走了幾步,又坐了下來。在那短短的時間中,洪森竭力在自己的記憶之中搜索著,想找出在自己的熟人之中,有甚麼人是這樣子的來。

  可是他的努力,卻徒勞無功。

  那人坐了下來之後,道:「我們要你在第二次試飛的時候,將飛機向北飛,飛到我們指定的地方去降落。」

  洪森陡地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駭人聽聞的犯罪行為,他們要劫走一架「宇宙一號」飛機!

  一架「宇宙一號」飛機的價值,絕不止是這三千萬美金的造價而已,其中,還包括著無數科學家的心血結晶,以及飛機製造工業上的高度秘密。

  這樣的犯罪計劃,真正是駭人聽聞的,洪森絕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可是在那一剎間,他也不禁為之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那人笑了笑,道:「我們的計劃,聽來十分驚人,是不是?」

  洪森竭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冷笑著,道:「我答應你也是沒有用的,試飛時只有我一個人在機上,我可以完全不照你們的吩咐去做。」

  那人卻道:「我們是有保障的!」

  洪森的聲音,在不由自主之間,變得尖銳,道:「有甚麼保障?」

  那人道:「首先,我們會對付安道叔叔和舒秀蘭小姐,使他們落在我們手中。 」

  洪森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他是真正憤怒了!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拳,握得指節骨「咯咯」直響。如果這時,他可以揮動他的拳頭的話,他一定會衝過去,將那人的頭蓋骨擊得粉碎。

  那人對洪森似乎也十分忌憚,挺了挺身子,才繼續道:「其次,我們之所以第一次不和你接頭,只讓你遲到的原因,就是要你知道,我們隨時有力量,可以毀滅試飛中的飛機。我們已成功了一次,自然也會成功另一次。當我們發現你不遵照我們的吩咐時,韓傑就是你的榜樣!」

  洪森在微微喘著氣,他想起了「宇宙一號」在半空中,忽然之間碎裂開來,變成了碎片的情形,這種情形,是可以令任何人一想起來,就禁不住要打寒顫的。

  洪森道:「你們也同樣威脅過韓傑?」

  那人搖著頭,道:「沒有,韓傑不夠資格,只有你,才能達到我們的目的。因為你必須駕駛著『宇宙一號』,飛過一座八干呎的高峰,你要將一架你從來也未曾駕駛過的飛機,渡過高峰之上惡劣的氣流──我們要的,是整整一架飛機,而不是一些碎片。全世界,大概只有你一個人可以有把握做到這一點!」

  洪森不禁苦笑了起來,道:「為了要迫使我替你們做事,便不惜先毀滅一架『宇宙一號』!」

  那人哈哈笑著,道:「我們用不著不捨得,飛機本來就不是我們的。」

  洪森冷笑著,道:「一次失事,可能導致『宇宙一號』停止製造,根本不再試飛!」

  那人又挺了挺身子,看來這像是他的習慣,洪森的心中仍然在想著:在自己的熟人之中,甚麼人有這樣的習慣呢?

  一個人儘管改變了聲音,戴著面具,可是他的習慣性動作,卻會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來。

  但是洪森卻仍然想不出來。

  那人笑著,道:「你放心,那幾家飛機製造工廠的全部希望,都寄託在『宇宙一號』上,他們如果不想破產的話,便要盡快進行第二次試飛,使第二次試飛成功,才能挽救他們。」

  洪森冷冷地道:「你對內幕情形,倒熟悉得很!」

  那人道:「要進行那樣的大計劃,當然先要了解一切。洪先生,你在飛到了我們指定的目的地之後,立即可以回來,隨便你捏造甚麼措詞來解釋,我們都不在乎,而你可以得到的代價,是美金一百萬。」

  洪森緩緩地吸著氣。

  那人道:「怎麼樣,報酬不錯吧!值得考慮,是不是?」

  洪森冷冷地道:「如果你不放開我,我怎樣進行?」

  那人笑著,站了起來,道:「會放開你的,但要等到我們得到了舒小姐。現在,我們只得到了安道叔叔,未曾得到舒小姐之前,你是不肯就範的。」

  洪森一直在隱忍著自己的怒意,可是這時候,他實在忍不住了,吼叫著道:「你們若敢損傷秀蘭,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那人哈哈笑著,道:「放心,我們要你做事,就不會損傷舒小姐!」

  那人說著,站了起來,轉過身,來到門前,那扇門移開,那人走了出去。

  門又移上之後,房間中只剩下洪森一個人了。

  洪森的腦中,亂到了極點,如果他們擄到了安道叔叔和舒秀蘭,那麼,他該怎麼辦?他自己不怕「宇宙一號」在空中爆炸,但是他不能不理安道叔叔和舒秀蘭兩人的安全。

  聽那人的話,安道叔叔似乎也被他們捉來了,但是舒秀蘭還沒有。洪森的心中,焦切得難以形容,他知道舒秀蘭有危險,可是他卻被固定在那張椅子上,一點辦法也拿不出來,

  他只是焦切地想著:秀蘭現在究竟在哪裏?她會遇到些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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