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貝殼屋
比爾和花兒的小屋孤零零地屹立在懸崖之上，俯視著大海，牆壁是貝殼嵌成的，刷成了白色。這是一個孤獨而美麗的地方。哈利在小屋和花園中無論走到哪兒，都能聽到持續的潮起潮落的聲音，像某個巨大的怪物沉睡時的呼吸。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一直在尋找藉口逃離擁擠的小屋，渴望懸崖頂上遼闊的天空的寬廣、空寂的大海，以及冰冷的、鹹鹹的海風吹拂面頰的感覺。
沒有試圖趕在佛地魔的前面去拿接骨木魔杖，這個巨大的決定仍然讓哈利感到驚駭。他不記得自己以前什麼時候選擇過不行動。他充滿懷疑，而每當他和榮恩在一起時，榮恩也總是忍不住會表達出這些懷疑。
「如果鄧不利多希望我們及時弄懂那個標誌並拿到接骨木魔杖，怎麼辦？」
「如果弄懂那個標誌就意味著你『有資格』去獲取聖器，怎麼辦？」
「哈利，如果那真的是接骨木魔杖，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幹掉那個人呢？」
哈利沒有答案。有的時候他在疑惑，沒有試圖阻止佛地魔砸開墳墓，是不是十分愚蠢的行為。他甚至不能滿意地解釋為什麼他決定不去反抗：每一次他試圖推想導致他做出決定的內心依據，都覺得它們越來越站不住腳。
奇怪的是，妙麗的支持和榮恩的懷疑同樣讓他感到困惑。在被迫承認接骨木魔杖真的存在後，妙麗堅持認為它是一個邪惡的東西，認為佛地魔佔有它的方式是令人厭惡的，想都不該想的。
「你絶不會那樣做的，哈利，」她說了一遍又一遍，「你絶不可能闖進鄧不利多的墳墓。」
但是哈利覺得，比起可能誤解鄧不利多生前的意圖，面對鄧不利多的遺體倒並不那麼可怕。他感到自己仍然在黑暗中摸索，選擇了一條路卻不停地回頭看，懷疑是否讀錯了路標，是否本該走另外一條路。對鄧不利多的惱恨不時地再次湧上他的心頭，就像小屋下面的海水擊打懸崖一般強烈，他惱恨鄧不利多在去世前沒有解釋清楚。
「但是他死了嗎？」在他們抵達小屋三天後，榮恩說。剛才哈利正凝望著花園與懸崖之間的隔牆外面，兩個同伴找到了他。哈利不想加入他們的爭辯，真的希望他們沒有找來。
「是的，他死了。榮恩，求你不要再說那個啦！」
「看看事實，妙麗，」榮恩隔著哈利說道，哈利繼續凝視著天邊，「銀色的牝鹿。寶劍。哈利在鏡子裡看到的眼睛——」
「哈利承認眼睛可能是他的錯覺！不是嗎，哈利？」
「可能是。」哈利說，但沒有看妙麗。
「但是你認為不是錯覺，對嗎？」榮恩問。
「對。」哈利說。
「這就對了！」榮恩趕緊說道，不讓妙麗插話，「如果那不是鄧不利多，請解釋一下多比是怎麼知道我們在地牢裡的，妙麗？」
「我不能——但是你能解釋鄧不利多是怎麼派多比來救我們的嗎？如果他躺在霍格華茲的墳墓裡的話？」
「我不知道，可能是他的幽靈！」
「鄧不利多不會變成幽靈回來的。」哈利說。關於鄧不利多，他現在有把握的事已寥寥無幾，但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他可能會繼續。」
「『繼續』是什麼意思？」榮恩問。
哈利剛要回答，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哈利？」
花兒從小屋裡出來了，銀色的長髮在微風中飄舞。
「哈利，拉環想要和你談談。他在最小的臥室裡。他說不希望有人偷聽。」
她顯然很討厭妖精派她來傳遞消息，繞著小屋走回去時，她看上去脾氣很不好。
正如花兒所說，拉環在貝殼屋三間臥室中最小的一間裡等著他們。妙麗和露娜晚上就睡在這裡。妖精拉上了紅色棉布窗簾，擋住明亮而多雲的天空，房間裡映上了火紅的光，與小屋淡雅的風格很不諧調。
「我已經做出決定，哈利波特。」妖精蹺著腳坐在一張矮椅子上，細長的手指敲打著扶手，「儘管古靈閣的妖精們會認為這是卑鄙的背叛，但我決定幫助你——」
「太棒了！」哈利說道，輕鬆的感覺湧遍全身，「拉環，謝謝你，我們真的——」
「——是有償的，」妖精堅定地說，「要有報酬。」
哈利有點吃驚，猶豫了。
「你要多少？我有金子。」
「不要金子。」拉環說，「金子我有。」
他的黑眼睛眨眨發光，沒有眼白。
「我要寶劍。高錐客·葛萊芬多的寶劍。」
哈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這個不行，」他說，「對不起。」
「那麼，」妖精輕聲說，「事情就麻煩了。」
「我們可以給你別的，」榮恩急切地說，「我打賭雷斯狀夫婦有大量的好東西，只要我們進了金庫，你可以隨便挑。」
他說錯了。拉環氣得滿臉通紅。
「我不是竊賊，小子！我不會圖謀我無權佔有的財富！」
「寶劍是我們的——」
「它不是。」妖精說。
「我們是葛萊芬多學院的，而寶劍是高錐客·葛萊芬多的——」
「那麼在葛萊芬多之前，它是誰的？」妖精坐直了身子質問道。
「沒有誰，」榮恩說，「那寶劍是為他定製的，不是嗎？」
「不是！」妖精喊道，用長手指點著榮恩，氣得毛髮豎立，「又是巫師的狂傲自大！那寶劍是萊格納克一世的，被葛萊芬多拿走了！這是一件丟失的寶物，妖精的傑作！它屬於妖精！那把寶劍就是僱傭我的代價，不同意就拉倒！」
拉環對他們怒目而視。哈利看看兩個同伴，然後說：「拉環，我們需要商量一下。你能給我們幾分鐘嗎？」
妖精陰沉著臉點點頭。
到了樓下無人的起居室，哈利走到壁爐前，緊鎖眉頭，努力想著對策。榮恩在他身後說：「他在開玩笑吧，我們不能讓他佔有寶劍。」
「是真的嗎？」哈利問妙麗，「寶劍是葛萊芬多偷來的？」
「我不知道，」她無奈地說，「魔法史常常把巫師對其他魔法種族做的事情一筆帶過。據我瞭解，記載中沒有提到葛萊芬多偷了寶劍。」
「這又是妖精編的一個故事，」榮恩說，「說巫師總是試圖超過他們。我想我們應該覺得幸運，他沒有要我們的魔杖。」
「妖精完全有理由討厭巫師，榮恩，」妙麗說，「他們過去遭受過殘酷的待遇。」
「可是，妖精並不是毛茸茸的小兔子，不是嗎？」榮恩說，「他們殺死了我們很多人。他們的手段也很卑鄙。」
「但是跟拉環爭論哪個種族更加陰險殘暴，並不會讓他更樂意幫助我們，不是嗎？」
一陣沉默，三人試圖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哈利朝窗外多比的墳墓望去。露娜正在墓碑旁把海邊的紫花匙葉草插進一個果醬瓶裡。
「對了，」榮恩說道，哈利轉過來看著他，「這樣行不行？告訴拉環我們需要那把寶劍，要等進了金庫才能給他。那裡面不是有個假貨嗎？我們悄悄換了一下，把假的給他。」
「榮恩，他比我們更能區別出來！」妙麗說道，「他是惟一發現寶劍掉包的人！」
「對，但是我們可以在他發現之前溜掉——」
他在妙麗的眼神面前畏縮了。
「那是卑鄙的。」妙麗輕聲說，「請求幫助，然後欺騙他？你還奇怪為什麼妖精們不喜歡巫師嗎，榮恩？」
榮恩的耳朵紅了。
「好，好！我只能想到這個主意！那你有什麼辦法？」
「我們需要給他別的東西，一件同樣貴重的東西。」
「妙極了。我再去找一把妖精製作的古老寶劍，你用禮品紙包裝好。」
又是一陣沉默。哈利相信妖精除了那把寶劍，別的什麼都不會接受，即使他們能有同樣貴重的東西給他。然而，寶劍是他們對付分靈體時必不可少的武器。
他閉了一會兒眼睛，傾聽著海浪拍岸的聲音。想到葛萊芬多可能偷了寶劍，他心裡不大舒服。哈利一直以為自己是葛萊芬多學院的學生為榮。葛萊芬多努力維護麻瓜出身者的權益，曾與迷戀純血統的史萊哲林有過激烈衝突……
「拉環可能在撒謊，」哈利說，睜開了眼睛，「葛萊芬多可能並沒有偷那把寶劍。我們怎麼知道妖精講的歷史就是正確的呢？」
「這有關係嗎？」妙麗問。
「會改變我的感覺。」哈利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就對拉環說，等他幫助我們進入金庫之後，就可以擁有這把寶劍——但是要說得很小心，別告訴他可以拿到寶劍的確切時間。」
榮恩慢慢地咧嘴一笑，但是妙麗顯得很震驚。
「哈利，我們不能——」
「他可以得到它，」哈利接著說，「在我們用它對付完所有的分靈體之後。我保證他那時候會得到它。我會守信用的。」
「但那可能是很多年之後！」妙麗說。
「這我知道，但是他不必知道。我不會說謊的……真的。」
哈利又倔強又羞愧地迎視著她的目光，想起刻在紐蒙迦德大門上的那句話：為了更偉大的利益。他拋開了那個念頭。他們還有什麼選擇呢？
「我不喜歡。」妙麗說。
「我也不大喜歡。」哈利承認。
「哦，我認為這主意妙極了。」榮恩說著站起身，「我們去告訴他吧。」
回到那間最小的臥室，哈利答應把寶劍給拉環，他措詞很小心，沒有說出移交寶劍的確切時間。他說話的時候，妙麗皺眉看著地板，哈利很是惱火，怕她泄露了秘密。還好，拉環只盯著哈利而沒看別人。
「向我保證，哈利波特，如果我幫助了你，你會給我葛萊芬多的寶劍，是嗎？」
「是的。」哈利說。
「那麼握手。」妖精說著伸出手來。
哈利握住妖精的手，不知那雙黑眼睛是否在他眼中看出了幾分疑慮。拉環鬆開他的手，拍拍巴掌說道：「那麼，我們開始吧！」
就像當初策劃潛入魔法部一樣，他們在最小的臥室裡開始了工作。依著拉環的偏好，屋裡保持著半黑暗狀態。
「我只去過雷斯狀的金庫一次，」拉環對他們說道，「就是奉命把假寶劍放進去那次。那是最古老的密室之一。最古老巫師家族的財物儲存在最深的一層，那裡的金庫最大，並且保護最好……」
他們把自己關在衣櫃般的小房間裡，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漸漸地，幾天過去了，幾星期過去了，要克服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其中包括變身水快用光了。
「只夠一個人用的了。」妙麗說，一邊對著燈光斜舉著泥漿般濃稠的湯劑。
「那就夠了。」哈利說，他正在研究拉環手繪的最深處的過道地圖。
貝殼屋的其他人不可能不發現異常，因為哈利、榮恩和妙麗只在吃飯的時候出現。沒有人問起，但哈利經常感覺到比爾在飯桌上看著他們三個，關切而若有所思。
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哈利越覺得他不太喜歡那個妖精。拉環是出奇的殘忍，他把低等物種的痛苦當成笑談，而對於進入雷斯狀的金庫可能需要傷害其他巫師，他似乎津津樂道。哈利看得出來自己的兩個同伴也感到厭惡，但是他們沒有討論這個，他們需要拉環。
妖精勉強地和其他人一道吃飯。腿傷治好以後，他仍然要求與還很虛弱的奧利凡德一樣享受飯菜送到房間的待遇，直到比爾（在花兒的憤怒爆發後）上樓告訴他不能再那樣安排。從那以後，拉環加入到擁擠的餐桌前，但拒絶吃同樣的食物，堅持要吃大塊的生肉、根莖和各種真菌。
哈利感到自己有責任，畢竟是他堅持讓那妖精留在貝殼屋的。是他的錯誤導致了衛斯理一家被迫隱藏，使得比爾、弗雷、喬治和衛斯理先生不能繼續上班。
「對不起，」在四月一個狂風大作的夜晚，他幫花兒準備晚餐時說，「我真不想讓你們承受這一切。」
花兒剛剛讓幾把刀子自動為拉環和比爾切牛排，比爾自從被灰背咬傷之後，也喜歡吃帶血的肉了。刀子在身後切著肉，她有點煩躁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哈利，你救過我妹妹的命，我不會忘記的。」
嚴格說來，那不是真的，但是哈利決定不提醒她佳兒從未真的有過危險。
「不管怎樣，」花兒接著說，一邊用魔杖指著爐子上的一罐調味汁，它馬上開始冒泡，「奧利凡德先生今晚就要搬去穆麗爾姨婆家，這樣就會方便些了。那個妖精，」提到他時花兒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可以搬到樓下來，這樣你、榮恩和丁就可以住在那間屋了。」
「我們不介意睡在客廳裡。」哈利說道，他知道拉環要是睡沙發會不痛快，保持拉環心情愉快對於他們的計劃至關重要。「不用擔心我們，」看到花兒要反對，哈利接著說，「我和榮恩、妙麗很快也要走了，我們不會再待多久。」
「你在說什麼呀？」她皺著眉頭對他說，魔杖指著懸在半空中的砂鍋，「你們當然不能離開，你們在這兒是安全的！」
她說這話時的樣子很像衛斯理太太，哈利很高興後門這時開了，露娜和丁走了進來，頭髮被雨水打濕了，手裡抱滿浮木。
「……還有小小的耳朵，」露娜正說著，「有一點像河馬的，爸爸說，不過是紫色的，而且有毛。如果你想呼喚它們，必須哼歌，它們喜歡華爾茲，節奏不要太快……」
丁看起來不大自在，朝哈利聳了聳肩，跟著露娜走進了餐廳兼客廳，榮恩和妙麗正在佈置餐桌。哈利抓住機會迴避了花兒的問題，抄起兩罐南瓜汁跟了過去。
「……如果你來我家，我可以給你看那只獸角，爸爸寫信告訴我的，我還沒有看到呢，因為食死人把我從霍格華茲特快列車上帶走了，我沒能回家去過聖誕節。」露娜說著，一邊和丁把火續上。
「露娜，我們告訴過你，」妙麗衝她叫道，「那個獸角爆炸了，它是毒角獸的角，不是彎角鼾獸的——」
「不，肯定是鼾獸的角，」露娜不為所動地說，「爸爸告訴我的。到如今它可能已經變好了，知道嗎，它們會自我修復。」
妙麗搖了搖頭，繼續擺放叉子，這時比爾帶著奧利凡德先生走下樓梯。魔杖製作人看起來仍然異常虛弱，緊抓著比爾的手臂，比爾還提著個大箱子。
「我會想念您的，奧利凡德先生。」露娜走到老人跟前說。
「我也會想念你，親愛的，」奧利凡德說，拍了拍她的肩膀，「在那個可怕的地方，你對我是一個莫大的安慰。」
「那麼，再會1，奧利凡德先生。」花兒親了親他的雙頰說，「不知道您能不能幫我帶一個包裹給比爾的穆麗爾姨婆？我還沒有把她的頭飾還給她呢。」
「很榮幸。」奧利凡德微鞠一躬說，「感謝你的盛情款待，這點回報不足掛齒。」
花兒取出一個磨破的天鵝絨箱子，打開給魔杖製作人看了一下，頭飾在低懸的吊燈下眨眨發光。
「月長石和鑽石，」拉環剛才悄悄走了進來，哈利沒有注意到，「我想是妖精做的吧？」
「巫師花錢買的。」比爾平靜地說。妖精迅速看了他一眼，目光鬼祟而含有挑戰意味。
大風颳著小屋的窗戶，比爾和奧利凡德朝著黑夜裡出發了。其他人擠在餐桌周圍，開始吃飯，胳膊碰著胳膊，幾乎沒有空間可以活動。旁邊壁爐裡的火焰噼啪作響。哈利注意到花兒幾乎沒吃東西，每隔幾分鐘就看一眼窗戶。還好，他們剛吃完第一道菜，比爾就回來了，長髮被風吹得纏在一起。
「一切都好。」他告訴花兒，「奧利凡德安頓好了，爸爸媽媽向大家問好，金妮說她愛你們。弗雷和喬治讓穆麗爾姨婆很生氣，他們仍然在她的後屋承接貓頭鷹訂單業務。不過，歸還頭飾令她很高興，她說還以為被我們貪污了呢。」
「啊，你的姨婆她很可愛2。」花兒氣呼呼地說，一邊揮舞著魔杖使臟盤子在半空中摞在一起，她接住它們走出了房間。
「我爸爸做了一個頭飾，」露娜說，「噢，實際上更像一個王冠。」
榮恩看到哈利的目光後咧嘴一笑，哈利知道他想起了在贊諾家看到的滑稽頭飾。
「是的，他在試著重做失蹤的雷文克勞冠冕，他認為他已經確定了大多數主要成分，加上靈光翅膀後確實不一樣了——」
前門砰的一響，大家都轉過頭去，花兒驚恐地從廚房裡跑了出來。比爾跳了起來，用魔杖指著門口。哈利、榮恩和妙麗也是一樣。拉環悄悄地鑽到了桌子底下。
「是誰？」比爾喊道。
「是我，雷木思·路平！」一個聲音在呼嘯的風聲中喊道。哈利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出什麼事了？「我是狼人，我妻子叫小仙女·東施，你是貝殼屋的保密人，告訴了我這個地址，叫我有緊急情況就過來！」
「路平。」比爾咕噥道，跑過去擰開了門。
路平跌進門內，臉色蒼白，裹著一件旅行斗篷，灰白的頭髮被風颳亂了。他站起來，環顧四周，確認屋裡有誰，然後大聲喊道：「是個男孩！我們給他起名叫泰德，用了朵拉父親的名字！」
妙麗尖叫起來。
「什麼——？東施——東施生了？」
「生了，生了！生了小寶寶！」路平喊道。
餐桌周圍一片歡呼聲和欣慰的嘆息聲。
妙麗和花兒都尖叫道：「恭喜恭喜！」
榮恩說：「我的天哪，一個新生兒！」好像以前從沒聽說過這種事似的。
「是的——是的——一個男孩。」路平又說了一遍，似乎高興得飄飄然了。他大步走過來和哈利擁抱，古裡某街地下室裡的那一幕好像從未發生過。
「你願意當教父嗎？」他鬆開哈利，問道。
「我——我？」哈利結結巴巴地說。
「對，是你，當然——朵拉完全同意，沒有人更合適了——」
「我——好的——天哪——」
哈利驚喜交加，激動得不知所措。現在比爾忙著去拿酒，花兒勸路平同大家一起喝點。
「我不能待得太久，必須回去。」路平說，衝著大家眉開眼笑，看上去比哈利見過的任何時候都年輕了好幾歲，「謝謝你，謝謝你，比爾。」
比爾很快就給所有的酒杯倒滿了酒，大家站了起來，高高地舉杯慶祝。
「為了泰迪·雷木思·路平，」路平說，「一個正在成長的偉大巫師！」
「他長得像誰？」花兒問道。
「我認為他像朵拉，可是朵拉認為像我。頭髮不多，剛出生時看上去是黑色的，但是我發誓一小時後就變成了薑黃色，很可能到我回去時就是金黃色了。美黛說東施出生第一天頭髮就開始變色。」路平把酒一飲而盡，「哦，再來一杯。」他笑眯眯地添了一句，比爾又給他加了酒。
狂風吹打著小屋，爐火跳躍著，噼啪作響，比爾很快又打開了一瓶酒。路平帶來的消息似乎讓他們都忘記了自我，暫時從被困的狀態中解放了出來：新生命誕生的信息令人振奮。惟有那個妖精似乎對突如其來的節日氣氛無動於衷，不一會兒就溜回他現在獨住的臥室去了。哈利原以為只有他一個人注意到，忽然發現比爾的目光盯著妖精上了樓梯。
「不……不……我真的必須回去了。」路平終於說道，謝絶了又一次斟酒。他站起身，將旅行斗篷裹到身上。「再見，再見——過幾天我想辦法帶些照片來——他們知道我見到了你們，都會非常高興的——」
他系好斗篷後開始道別，和女士們擁抱，和男士們握手，仍然眉開眼笑，返回了狂風呼嘯的黑夜裡。
「教父，哈利！」比爾說，他們幫著清理餐桌，一起走進了廚房，「真是榮幸啊！恭喜！」
哈利放下端著的空酒杯，比爾順手拉上了身後的門，隔開仍在大聲說話的其他人。儘管路平已經離開，他們還在繼續慶祝。
「哈利，其實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屋裡人太多，找這麼一個機會不容易。」比爾猶豫了一下。「哈利，你們和拉環在計划著什麼事情。」
這是一個陳述，不是一個問句，哈利也就不必否認了。他只是看著比爾，等待下文。
「我瞭解妖精，」比爾說，「我離開霍格華茲後就一直為古靈閣工作。如果說巫師和妖精之間能有友誼的話，我有妖精朋友——或者至少，有我很瞭解也很喜歡的妖精。」比爾再次猶豫了一下，「哈利，你想從拉環那兒得到什麼，你又答應回報他什麼？」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哈利說，「對不起，比爾。」
廚房的門開了，花兒端著更多的空酒杯要進來。
「等一下，」比爾對她說，「就一會兒。」
她退了出去，他把門重新關上。
「那麼我不得不說一句，」比爾接著說，「如果你和拉環訂了任何協議。尤其是如果那協議涉及財寶，你必須格外小心。妖精概念中的所有權、報酬和補償與人類的不同。」
哈利感到一陣不安，好像一條小蛇在他體內攪動。
「什麼意思？」他問。
「我們是在討論另一種生物，」比爾說，「許多個世紀以來，巫師和妖精的交往充滿矛盾——這些你都可以從魔法史中去瞭解。雙方都曾有過錯，我絶不會說巫師清白無辜。然而，一些妖精認為——古靈閣的妖精也許更容易認為：涉及金子和財寶時，巫師就不可信任，並且巫師不尊重妖精的所有權。」
「我尊重——」哈利說。
但是比爾搖了搖頭。「你不理解，哈利，沒人能夠理解，除非和妖精在一起生活過。對於妖精來說，任何一件東西的正當主人都是它的製造者，而不是購買者。凡是妖精製造的東西，在妖精看來，都理當歸他們所有。」
「但如果是買來——」
「——妖精們會認為那是付錢者租用的。他們最難接受的，就是妖精製作的東西由巫師傳給巫師。當頭飾在拉環眼皮下傳過來，你看到他的臉色。他十分不滿。我相信拉環會像他同類中的極端者一樣，認為原來的購買者死後，那東西就應該歸還給妖精。他們認為我們這樣習慣於佔有妖精製造的東西，由巫師傳給巫師而不再付錢，比偷竊好不到哪裡去。」
哈利現在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他懷疑比爾猜到了更多的東西。
「我要說的，」比爾把手伸到廚房的門上，「就是你在對妖精做出承諾時要格外小心，哈利。對一個妖精食言要比闖進古靈閣更危險。」
「好的。」哈利說，比爾打開了門，「好的。謝謝。我會記在心上的。」
跟著比爾回到大家中間時，哈利突然產生了一個怪異的念頭，無疑是喝酒引起的。他覺得對於小泰德·路平來說，自己正要變成一個像天狼星·布萊克一樣魯莽的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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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文為法語。
2 原文為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