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一、不見客的主人</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一、不見客的主人</h3><br /><br />  這個故事,發生在若干年之前,請留意此點。<br /><br />  許多年來,在我記述的故事之中,有不少涉及到人的前世。前世、今生、來世,自古以來,一直是人類在思索,而又未曾有確實證據可以詳細說明的疑惑。牽涉的範圍極廣──靈魂、輪迴、記憶在在都和生命的奧秘有關,堪稱是人類的最大神秘。<br /><br />  在我記述的故事之中,曾從不同的角度去探討,又以各種各樣的設想去假想,各位熟知我故事的朋友,自然可以知道,只怕在我之前,並無他人在文字上以如此多樣化的形式去探索這個生命大奧秘的究竟。<br /><br />  結果如何呢?<br /><br />  結果,還是在想像和假設的階段。<br /><br />  在以往所作的努力之中,並沒有一個故事正式以「前世」為名,如今的這個故事,既然名為「前世」,講的自然是有關人前世之事。<br /><br />  這個故事之所以打正旗號,是由於發生的事,和以前的種種假設,有些分別,獨特而詭異,確然是人的前世和今生的糾纏。除了詭異之外,甚至還很恐怖,若說每一個人都有前世的話,更值得令人深思。<br /><br />  好了,閒話表過,開始說故事。<br /><br />  故事開始在一個寒夜,我又恰好在一個寒帶地區,大雪紛飛──至於我何以會在那個滴水成冰的地方,後文自當細表,那和本故事大有關連。<br /><br />  我當時所在的環境,是一個山區,大雪自早上開始,下了整整一天,天地之間,除了白色之外,別無其他,而且,連聲音也像是被蓋住了,靜得出奇。<br /><br />  在山坳中,有一座規模中等的莊院,我就在那座莊院之內。那莊院所在的山坳,極其隱秘,要通過一道很窄的峽谷,才能到達。那峽谷有幾條通道,寬度都不超過兩公尺。莊院的主人,就在那幾條通道,設置了堅固的鋼閘,當真是一夫當關,萬人莫入。<br /><br />  除了這些通道之外,四面高山環繞。那山和中國的山水不同,全是巍峨的岩石,山勢突兀崇峻,不是普通人所能翻越。<br /><br />  莊院是很典型的古代歐洲式,四面是高牆,當中是一個很大的院子,就地取材,鋪著青石板,顯得冷漠無情。院子三面是房舍,兩層高,據主人說,共有三十四間房間,自然也有各種各樣的廳堂等等。<br /><br />  我到了那座莊院之後,初安排住在東翼二樓的一間大套房之中,房間很大,陳設粗獷簡單,一點也說不上豪華,但是設備齊全,暖氣設備很好──並不現代化,是燒木取暖的那種。一進院子,就可以看到一角堆積如山的一段一段的木柈子,都是山區的杉木,燒起來,松油會發出「劈啪」的爆裂聲,迸出火花,還會有一股伴隨著暖洋洋感覺而來的香味,是取暖的上佳材料,看見有那麼多的木段,給人安全感,不會再懼怕嚴寒。<br /><br />  我比較詳細地描寫這些,目的是想說,這裏,在感覺上如同世外桃源一樣,一切生活上必需的物質,應有盡有。其平靜寧謐,無以尚之,確然是一個隱居的好地方。<br /><br />  莊院的主人,確然也稱得上是一位隱士。<br /><br />  這主人的真正身份,我不是很明白,本來,這不是我做事的作風,我不可能不明白一個人的身份,便到他的莊院作客。<br /><br />  但如今的情形,確然如此,這其間自然有特別的原因在,我自會在後文說明。<br /><br />  從莊院的規模和主人的談吐舉止看來,我可以憑推理能力估計他的身份,我估計他是歐洲某國的一個貴族,可能更是曾執掌實權的那種,隨著王國的崩潰,而離開了權位的。<br /><br />  歐洲有的是這樣的貴族,有的窮途潦倒,生活不堪,有的卻依然坐擁巨資,花天酒地。那莊主人顯然是經濟極度寬裕,但是他卻避世隱居,也算是很特別的情形。<br /><br />  好了,現在該說說我是何以會破例來到這裡的。其實情形也很簡單,那天下午,我接到一個電話,一聽那口蒼老的、標準的牛津口音英語,我就叫了起來:「爵士,我以為你已變成靈魂了。」<br /><br />  電話那頭傳來呵呵的笑聲:「真是,每天我都以為自己會變靈魂,可是身體卻還在。」<br /><br />  在這樣不尋常的對話,當然是由於對方是一個不尋常的人。對了,熟悉我故事的朋友,一定知道那「爵士」就是普索利爵士。<br /><br />  普索利一生醉心於靈學研究,創辦了靈學研究學會,廣泛蒐集各種有關靈魂存在的證據,成績卓然。我和他相交多年,所以可以這樣對話。<br /><br />  我又問:「你今年貴庚──」<br /><br />  普索利爵士輕嘆:「九十三歲了,衛,是老得應該變靈魂了!」<br /><br />  我安慰他:「不必性急,這一天遲早會來臨。」<br /><br />  我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打電話給我的,所以就等他繼續說下去,他乾咳了幾聲,才道:「衛,我向你作一個請求,希望你不要拒絕,我是一個快變成靈魂的老人了!」<br /><br />  由於他最後這一句話,我一時之間想岔了,以為他要託我在他變成靈魂之後,做些甚麼事,研究靈學正是我的一大興趣,所以我一口答應:「行,絕無問題,你只管說。」<br /><br />  普索利反倒頓了一頓,才道:「我請你到一處地方去,在那裏,有一樁奇事在等著我們。」<br /><br />  我怔了一怔,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普索利不等我再有反應,便說出了那莊院的所在,我一聽是在如此之北的地方,更想設辭拒絕。<br /><br />  普索利又道:「那莊院主人姓牛頓,我看是假姓,牛頓先生不但請了我,還請了另外一些人──」<br /><br />  接著,他唸出了五六個人名來,我一聽,全是知名的靈學專家、降靈師、通靈者等等。這樣的一批人聚集在一起,不必說,一定又是舉行召靈行動了。<br /><br />  召靈會之類的行動,屬於「靈學初階」,我對靈學的接觸,早已超越了這個階段,所以我更沒有興趣。而且,在普索利的話中,我找到了很好的推辭理由,我先打了一個呵欠,雖然不禮貌,但也很實在地表示了我的不感興趣,勝過許多言語。<br /><br />  我道:「爵士,你忽略了一件事,那位牛頓先生並沒有請我。」<br /><br />  普索利道:「他極想邀請你,可是不知道該如何著手,所以我自告奮勇出馬代勞。」<br /><br />  我支吾著,要想推辭。普索利已道:「我已在世不久了,你就當是來見我最後一面吧,難道你忍心拒絕?」<br /><br />  聽得他這樣說,我當然只有答應了。因為我和他雖然都相信有靈魂的存在,到大家都變成靈魂時,一定還有機會相聚,但那畢竟是另一種存在形式了,幾乎一切全是不可知之數,自然趁如今大家還有身體,還是人的時候,相聚一次的好。<br /><br />  普索利叮囑我︰「請立即動身,要是遲了,遇上了大風雪,旅途不會那麼愉快。」<br /><br />  我答應了,轉頭和白素一說,白素笑道︰「真有人情味,連去做甚麼都不知道。」<br /><br />  我一攤手︰「就當是去看一個老朋友,有何不可?」<br /><br />  白素自然沒有異議,所以我就來到了這個莊院。<br /><br />  卻說我到了離莊院最近的一個小機場,已有一架小型直升機在等著我,駕駛者是一個金髮小伙子,極高瘦,一見我就道︰「牛頓先生千萬致意,他實在是足不出戶,不然一定親來迎接。普索利爵士是上午到的,他老人家精神極好,因為牛頓先生沒來機場接他,罵了三句粗話。並且說,衛先生你至少要因此罵六句,要我千萬不可回嘴。」<br /><br />  我悶哼了一聲︰「爵士錯了,我一句也不罵。」<br /><br />  小伙子忙道︰「牛頓先生一定感激莫名,他會在莊院恭候大駕。」<br /><br />  我笑了一下,心想這個叫牛頓的傢伙,若是沒有特別的理由,而如此慢客的話,那麼他必然會自食其果,我只當是來會見老朋友普索利好了。<br /><br />  那小伙子駕著直升機,升空之後,不多久,向下望去,就全是延綿崎嶇的山嶺,偶然可以看到一些村落城鎮,也是十分稀疏。<br /><br />  大約飛行了四十分鐘左右,就看到了那座莊院,我首先看到莊院中間的空地上,有幾個人站著,其中一個人正雙手向天空揮舞著。<br /><br />  這個人的一隻手,執著手杖,那手杖的一端,是一個迎著陽光會發亮的銀球。一看到這手杖,自然知道這揮舞雙手的人,就是普索利爵士了。<br /><br />  直升機降落,普索利叫嚷著,步履有點艱難地急急走來,他畢竟已是一個很老的老人了。我連忙奔過去,兩人相擁了好一陣子,互相拍著對方的背部,很是感慨──光陰如箭,自從上次和他相會,至今又過了許多年,在這許多年之中,又發生了太多事,都是在當時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br /><br />  最令人感慨的,自然是我們共同的朋友陳長青──那塊內有靈魂的木炭,首先是他發現了報上的怪廣告來找我的,如今陳長青卻不知魂歸何處,自然令人傷感。<br /><br />  我們急急地交換著彼此的傷感,倒把另外幾個人冷落了。<br /><br />  直到話舊告一段落,普索利才一一向我介紹另外那幾個人。<br /><br />  那幾個人全是靈學專家,有一兩位我也曾聽說過,等他介紹完畢,我不覺愕然,因為主人牛頓先生竟然不在其內。<br /><br />  雖然有陌生人在,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要我不發話,卻與我的脾性不合。<br /><br />  我衝普索利一瞪眼,他倒知我脾氣,不等我開口,就一迭連聲道︰「稍安,稍安,毋躁,毋躁!」<br /><br />  我哼了一聲︰「是怎麼一回事,總得有個交代!」<br /><br />  本來,我還怕有陌生人在,我發作起來,有點不好意思。誰知我話一出口,響應之聲四起︰「是啊,總該有個交代,不然,算甚麼!」<br /><br />  從來自各人的反應,我可以肯定兩件事。其一,這些人都是普索利約來的,情形和我一樣。其二,他們也都未曾見過此屋主人牛頓先生,所以我的話,才能引起各人的共鳴。<br /><br />  普索利嘆了一聲︰「各位,既來之,則安之!」<br /><br />  我冷笑一聲︰「主人躲起來不見人,客人哪能安得下來。」<br /><br />  普索利一頓手中的手杖︰「我邀各位來的時候,已經說明有一件極其特別的事要各位參與,既然是特別的事,自然也要有與眾不同的開始,不然,就變成普通的事了,對不對?」<br /><br />  對於普索利這樣的強詞奪理,各人都又好氣又好笑,我道︰「好,那主人為甚麼躲起來不見人,你把原因說出來聽聽。」<br /><br />  普索利道︰「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還在等一個人,等那個人到了,自然會露面──他千辛萬苦的請了諸位前來,就是有難題要各位相助,若非真有苦衷,萬無慢客之理。」<br /><br />  正說著,一個穿著管家服裝的人,走了進來,他手提著一隻盒子,來到了跟前,道︰「請衛斯理先生接受牛頓先生的歡迎。」<br /><br />  說著,他捧起了那隻盒子來。我悶哼了一聲:「原來牛頓先生在這盒子之中。」<br /><br />  那盒子的大小如兩包香煙,當然不可能有一個人在裏面。管家還沒有回答,那盒子竟傳出了一個聽來又是疲倦,又是苦澀的聲音︰「可以這樣說,衛斯理先生,可以這樣說。」<br /><br />  那盒子原來是一個通訊儀,我仍然表示我的不滿︰「我聽不懂你的話,牛頓先生!」<br /><br />  盒子傳來一下嘆息聲︰「再等一兩天,等我要等的人到了,閣下自會明白,請原諒我──自閉太久了,要見──人,需要克服許多心理上的恐懼和障礙,請原諒,我實在需要幫助!」<br /><br />  這一番話,說來懇切之至。而且,說那是一個自閉症患者最剖心的自白,也無不可。<br /><br />  我又望向普索利,他攤了攤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自閉症,但知道他至少有三十年未曾見過任何人,所以,要他和我們相見,確如他所言,需要有一個對他來說,很是困難的過程。」<br /><br />  有兩個人叫了起來︰「天!這是嚴重之至的症狀!」<br /><br />  這時,自那盒子中傳來了一下幽幽的嘆息,接著,牛頓先生又道︰「各位若能體諒一個身患重病者的苦衷,真是感謝不盡!」<br /><br />  我沒有說甚麼,其他幾個人都忙不迭道︰「當然,那不算甚麼。」<br /><br />  我之所以不出聲,是因為我感到事情不會如此簡單,雖然不知道牛頓先生在玩甚麼花樣,可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除了既來之則安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br /><br />  於是,我就在這個莊院之中,一耽就是三天。<br /><br />  這三天,倒可以說是我一生之中,少有的清靜日子,莊院中的藏書頗豐,而且大多數都是靈學方面的書。普索利爵士道︰「這裏可以說是收藏量最豐富的靈學圖書館了。」<br /><br />  這英國老頭又討好我︰「當然,再豐富的書籍中所記載的,也及不上衛斯理的一次經歷。」<br /><br />  我呸了一聲︰「別肉麻了!」<br /><br />  當然,藏書之中,有我所未見的,所以單是看書,也不寂寞。而且,同來的幾個人也不討厭,圍爐喝酒閒談,也是人生一樂。<br /><br />  牛頓先生一直沒有露面,但是每天都有三次通過那盒子向我們問候,每次都語音懇切地道歉,並且說︰「我們等的那人應該到了,唉,怎麼還不到,怎麼還不到來啊!」<br /><br />  聽起來,他比我們還要焦急,我們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為難他了。<br /><br />  而且,從第二天起,我們幾個人就發展出一種新的趣味遊戲,就是競猜牛頓先生邀我們來是為了甚麼事,和我們在等待的是甚麼樣的人。<br /><br />  於是,就有了各種各樣的假設,有的人提出的假設,匪夷所思,足以令人嘻哈絕倒。用這種遊戲來消磨時間,倒也頗有趣。<br /><br />  由於聚集在此的人,都和靈學有關,所以我們的假設,也都猜測事情一定和靈魂有關,但是具體的情形如何,卻不得而知。<br /><br />  至於我們在等的是甚麼人,倒是意見一致,大家都認為在等的,一定是一個在靈學方面很有研究的大師,或是一個出色的靈媒──這方面的人,數目有限,我們甚至列出了三五個人來,各自在不同的人身上下了賭注,看誰可以勝出。<br /><br />  第三天晚上,大雪在停了一個下午之後,又紛紛揚揚的飄下來,雪夜圍爐,喝著酒,天南地北,大家雖然都在情緒上有些不耐煩,但不至於到了不可忍耐的程度。<br /><br />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陣「軋軋」的機器聲,在靜寂的雪夜中聽來,格外刺耳。<br /><br />  那是直升機的聲音,各人都立時想到,我們等待的人終於來了。<br /><br />  大家都站了起來,這時,我們都在二樓的一個小客廳中,可以望到莊院中間的空地,直升機將在那裏降落。我一個箭步走過去,拉開了窗簾,雪花紛揚之中,已看到直升機正在下降,把地下的積雪,掃得盤旋飛舞,蔚為奇觀。<br /><br />  不一會,直升機停下,首先下機的是那個駕機的小伙子,接著,小伙子小心地扶著一個人下來。那人全身都被一件連頭罩住的大黑袍罩著,只看出他的身形,很是矮小,卻看不出他的面目。<br /><br />  駕駛員扶著那人走了幾步,我就已經肯定︰「是一位女性,上了年紀的女性。」<br /><br />  有兩個人面露懷疑的神色,就被普索利狠狠的瞪了一眼,彷彿在說︰「衛斯理的推理,你都有懷疑?」<br /><br />  在大雪紛飛之中,駕駛員和來人進了建築物,也就在這時,廳堂一角的擴音器有了聲音──牛頓先生每天就是通過它向我們問候的,這時,當然還是他的聲音,他的聲音聽來有點發抖,他道︰「各位,我們等的人來了。」<br /><br />  各人都不約而同的悶哼了一聲,牛頓先生又道︰「可是我暫時還不能和各位見面。」<br /><br />  我冷冷地道︰「別考驗我們的耐性。」<br /><br />  牛頓先生忙道︰「千萬別誤會,我和來人之間,會有一段對話,請各位留意傾聽,因為這是事情的起源,請各位再忍耐一會,事情一定能令各位感興趣的。」<br /><br />  普索利爵士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在擴音器中,可以隱約聽到牛頓先生在喘氣,像是他的心情緊張之至。<br /><br />  過了一會,聽到了開門聲和一個年老女人的聲音,很是不滿和恐懼:「這──是甚麼地方?」<br /><br />  接著,便是牛頓先生的聲音︰「放心,方琴女士,沒有人會傷害你,你會得到應有的豐厚報酬,只要你肯充分合作。」<br /><br />  那被稱為方琴女士的老婦人,答應了一聲,接著,牛頓就問了一個大大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問題︰「方琴女士,你認識我嗎?」<br /><br />  老婦人的回答,更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她道︰「不認識,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你。」<br /><br />  聽到了這樣的對話,我們幾個人不禁面面相覷,心中充滿了疑惑,可是又全然無法知道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於是,我們們只好用心地聽下去──牛頓先生既然懇請我們聽他和方琴女士的對話,必然有他的道理。<br /><br />  牛頓又問︰「在你的記憶之中,是不是對我有印象,或許你曾聽甚麼人說起過我這樣的一個人?」<br /><br />  在這個問題之後,是好一陣子的沉默,想來是老婦人正努力在記憶之中,搜索牛頓先生的印象。<br /><br />  約莫一分鐘之後,才聽得她回答︰「沒有,一點印象也沒有。」<br /><br />  牛頓先生並不氣餒,仍在追問︰「或許我現在太老了,跟你腦中的印象不同,這兩張是我早年的相片,請你看了,再仔細想一想。」<br /><br />  這時,不但我們好奇,連老婦人也忍不住問︰「牛頓先生,你花了那麼大的代價,把我從那麼遠請了來,就是為問這樣的問題?」<br /><br />  牛頓先生的語調顯得有點急躁︰「你先回答了這個問題再說,我還有別的話要問你。」<br /><br />  接下來,又是一陣子的沉默,方琴女士的回答仍然是︰「對不起,我沒有印象──我沒有見過你。」<br /><br />  牛頓嘆了一聲︰「那我只好說一些往事,來喚醒你的記憶了。」<br /><br />  方琴訝然︰「往事?誰的往事?」<br /><br />  牛頓道︰「你的──你曾在一家醫院的婦產部門服務多年,是不是?」<br /><br />  方琴女士的聲音中,充滿了自豪︰「是的,聖十字醫院,我從護士學校畢業之後,就在婦產科服務,一共三十七年,以最高榮譽退休。」<br /><br />  牛頓道︰「真了不起,你在三十七年的工作之中,一定照顧過許多初生嬰兒了。」<br /><br />  方琴道︰「當然,太多了。」<br /><br />  牛頓道︰「多到記不清?」<br /><br />  方琴道:「自然記不清。」</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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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見客的主人



  這個故事,發生在若干年之前,請留意此點。

  許多年來,在我記述的故事之中,有不少涉及到人的前世。前世、今生、來世,自古以來,一直是人類在思索,而又未曾有確實證據可以詳細說明的疑惑。牽涉的範圍極廣──靈魂、輪迴、記憶在在都和生命的奧秘有關,堪稱是人類的最大神秘。

  在我記述的故事之中,曾從不同的角度去探討,又以各種各樣的設想去假想,各位熟知我故事的朋友,自然可以知道,只怕在我之前,並無他人在文字上以如此多樣化的形式去探索這個生命大奧秘的究竟。

  結果如何呢?

  結果,還是在想像和假設的階段。

  在以往所作的努力之中,並沒有一個故事正式以「前世」為名,如今的這個故事,既然名為「前世」,講的自然是有關人前世之事。

  這個故事之所以打正旗號,是由於發生的事,和以前的種種假設,有些分別,獨特而詭異,確然是人的前世和今生的糾纏。除了詭異之外,甚至還很恐怖,若說每一個人都有前世的話,更值得令人深思。

  好了,閒話表過,開始說故事。

  故事開始在一個寒夜,我又恰好在一個寒帶地區,大雪紛飛──至於我何以會在那個滴水成冰的地方,後文自當細表,那和本故事大有關連。

  我當時所在的環境,是一個山區,大雪自早上開始,下了整整一天,天地之間,除了白色之外,別無其他,而且,連聲音也像是被蓋住了,靜得出奇。

  在山坳中,有一座規模中等的莊院,我就在那座莊院之內。那莊院所在的山坳,極其隱秘,要通過一道很窄的峽谷,才能到達。那峽谷有幾條通道,寬度都不超過兩公尺。莊院的主人,就在那幾條通道,設置了堅固的鋼閘,當真是一夫當關,萬人莫入。

  除了這些通道之外,四面高山環繞。那山和中國的山水不同,全是巍峨的岩石,山勢突兀崇峻,不是普通人所能翻越。

  莊院是很典型的古代歐洲式,四面是高牆,當中是一個很大的院子,就地取材,鋪著青石板,顯得冷漠無情。院子三面是房舍,兩層高,據主人說,共有三十四間房間,自然也有各種各樣的廳堂等等。

  我到了那座莊院之後,初安排住在東翼二樓的一間大套房之中,房間很大,陳設粗獷簡單,一點也說不上豪華,但是設備齊全,暖氣設備很好──並不現代化,是燒木取暖的那種。一進院子,就可以看到一角堆積如山的一段一段的木柈子,都是山區的杉木,燒起來,松油會發出「劈啪」的爆裂聲,迸出火花,還會有一股伴隨著暖洋洋感覺而來的香味,是取暖的上佳材料,看見有那麼多的木段,給人安全感,不會再懼怕嚴寒。

  我比較詳細地描寫這些,目的是想說,這裏,在感覺上如同世外桃源一樣,一切生活上必需的物質,應有盡有。其平靜寧謐,無以尚之,確然是一個隱居的好地方。

  莊院的主人,確然也稱得上是一位隱士。

  這主人的真正身份,我不是很明白,本來,這不是我做事的作風,我不可能不明白一個人的身份,便到他的莊院作客。

  但如今的情形,確然如此,這其間自然有特別的原因在,我自會在後文說明。

  從莊院的規模和主人的談吐舉止看來,我可以憑推理能力估計他的身份,我估計他是歐洲某國的一個貴族,可能更是曾執掌實權的那種,隨著王國的崩潰,而離開了權位的。

  歐洲有的是這樣的貴族,有的窮途潦倒,生活不堪,有的卻依然坐擁巨資,花天酒地。那莊主人顯然是經濟極度寬裕,但是他卻避世隱居,也算是很特別的情形。

  好了,現在該說說我是何以會破例來到這裡的。其實情形也很簡單,那天下午,我接到一個電話,一聽那口蒼老的、標準的牛津口音英語,我就叫了起來:「爵士,我以為你已變成靈魂了。」

  電話那頭傳來呵呵的笑聲:「真是,每天我都以為自己會變靈魂,可是身體卻還在。」

  在這樣不尋常的對話,當然是由於對方是一個不尋常的人。對了,熟悉我故事的朋友,一定知道那「爵士」就是普索利爵士。

  普索利一生醉心於靈學研究,創辦了靈學研究學會,廣泛蒐集各種有關靈魂存在的證據,成績卓然。我和他相交多年,所以可以這樣對話。

  我又問:「你今年貴庚──」

  普索利爵士輕嘆:「九十三歲了,衛,是老得應該變靈魂了!」

  我安慰他:「不必性急,這一天遲早會來臨。」

  我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打電話給我的,所以就等他繼續說下去,他乾咳了幾聲,才道:「衛,我向你作一個請求,希望你不要拒絕,我是一個快變成靈魂的老人了!」

  由於他最後這一句話,我一時之間想岔了,以為他要託我在他變成靈魂之後,做些甚麼事,研究靈學正是我的一大興趣,所以我一口答應:「行,絕無問題,你只管說。」

  普索利反倒頓了一頓,才道:「我請你到一處地方去,在那裏,有一樁奇事在等著我們。」

  我怔了一怔,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普索利不等我再有反應,便說出了那莊院的所在,我一聽是在如此之北的地方,更想設辭拒絕。

  普索利又道:「那莊院主人姓牛頓,我看是假姓,牛頓先生不但請了我,還請了另外一些人──」

  接著,他唸出了五六個人名來,我一聽,全是知名的靈學專家、降靈師、通靈者等等。這樣的一批人聚集在一起,不必說,一定又是舉行召靈行動了。

  召靈會之類的行動,屬於「靈學初階」,我對靈學的接觸,早已超越了這個階段,所以我更沒有興趣。而且,在普索利的話中,我找到了很好的推辭理由,我先打了一個呵欠,雖然不禮貌,但也很實在地表示了我的不感興趣,勝過許多言語。

  我道:「爵士,你忽略了一件事,那位牛頓先生並沒有請我。」

  普索利道:「他極想邀請你,可是不知道該如何著手,所以我自告奮勇出馬代勞。」

  我支吾著,要想推辭。普索利已道:「我已在世不久了,你就當是來見我最後一面吧,難道你忍心拒絕?」

  聽得他這樣說,我當然只有答應了。因為我和他雖然都相信有靈魂的存在,到大家都變成靈魂時,一定還有機會相聚,但那畢竟是另一種存在形式了,幾乎一切全是不可知之數,自然趁如今大家還有身體,還是人的時候,相聚一次的好。

  普索利叮囑我︰「請立即動身,要是遲了,遇上了大風雪,旅途不會那麼愉快。」

  我答應了,轉頭和白素一說,白素笑道︰「真有人情味,連去做甚麼都不知道。」

  我一攤手︰「就當是去看一個老朋友,有何不可?」

  白素自然沒有異議,所以我就來到了這個莊院。

  卻說我到了離莊院最近的一個小機場,已有一架小型直升機在等著我,駕駛者是一個金髮小伙子,極高瘦,一見我就道︰「牛頓先生千萬致意,他實在是足不出戶,不然一定親來迎接。普索利爵士是上午到的,他老人家精神極好,因為牛頓先生沒來機場接他,罵了三句粗話。並且說,衛先生你至少要因此罵六句,要我千萬不可回嘴。」

  我悶哼了一聲︰「爵士錯了,我一句也不罵。」

  小伙子忙道︰「牛頓先生一定感激莫名,他會在莊院恭候大駕。」

  我笑了一下,心想這個叫牛頓的傢伙,若是沒有特別的理由,而如此慢客的話,那麼他必然會自食其果,我只當是來會見老朋友普索利好了。

  那小伙子駕著直升機,升空之後,不多久,向下望去,就全是延綿崎嶇的山嶺,偶然可以看到一些村落城鎮,也是十分稀疏。

  大約飛行了四十分鐘左右,就看到了那座莊院,我首先看到莊院中間的空地上,有幾個人站著,其中一個人正雙手向天空揮舞著。

  這個人的一隻手,執著手杖,那手杖的一端,是一個迎著陽光會發亮的銀球。一看到這手杖,自然知道這揮舞雙手的人,就是普索利爵士了。

  直升機降落,普索利叫嚷著,步履有點艱難地急急走來,他畢竟已是一個很老的老人了。我連忙奔過去,兩人相擁了好一陣子,互相拍著對方的背部,很是感慨──光陰如箭,自從上次和他相會,至今又過了許多年,在這許多年之中,又發生了太多事,都是在當時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最令人感慨的,自然是我們共同的朋友陳長青──那塊內有靈魂的木炭,首先是他發現了報上的怪廣告來找我的,如今陳長青卻不知魂歸何處,自然令人傷感。

  我們急急地交換著彼此的傷感,倒把另外幾個人冷落了。

  直到話舊告一段落,普索利才一一向我介紹另外那幾個人。

  那幾個人全是靈學專家,有一兩位我也曾聽說過,等他介紹完畢,我不覺愕然,因為主人牛頓先生竟然不在其內。

  雖然有陌生人在,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要我不發話,卻與我的脾性不合。

  我衝普索利一瞪眼,他倒知我脾氣,不等我開口,就一迭連聲道︰「稍安,稍安,毋躁,毋躁!」

  我哼了一聲︰「是怎麼一回事,總得有個交代!」

  本來,我還怕有陌生人在,我發作起來,有點不好意思。誰知我話一出口,響應之聲四起︰「是啊,總該有個交代,不然,算甚麼!」

  從來自各人的反應,我可以肯定兩件事。其一,這些人都是普索利約來的,情形和我一樣。其二,他們也都未曾見過此屋主人牛頓先生,所以我的話,才能引起各人的共鳴。

  普索利嘆了一聲︰「各位,既來之,則安之!」

  我冷笑一聲︰「主人躲起來不見人,客人哪能安得下來。」

  普索利一頓手中的手杖︰「我邀各位來的時候,已經說明有一件極其特別的事要各位參與,既然是特別的事,自然也要有與眾不同的開始,不然,就變成普通的事了,對不對?」

  對於普索利這樣的強詞奪理,各人都又好氣又好笑,我道︰「好,那主人為甚麼躲起來不見人,你把原因說出來聽聽。」

  普索利道︰「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還在等一個人,等那個人到了,自然會露面──他千辛萬苦的請了諸位前來,就是有難題要各位相助,若非真有苦衷,萬無慢客之理。」

  正說著,一個穿著管家服裝的人,走了進來,他手提著一隻盒子,來到了跟前,道︰「請衛斯理先生接受牛頓先生的歡迎。」

  說著,他捧起了那隻盒子來。我悶哼了一聲:「原來牛頓先生在這盒子之中。」

  那盒子的大小如兩包香煙,當然不可能有一個人在裏面。管家還沒有回答,那盒子竟傳出了一個聽來又是疲倦,又是苦澀的聲音︰「可以這樣說,衛斯理先生,可以這樣說。」

  那盒子原來是一個通訊儀,我仍然表示我的不滿︰「我聽不懂你的話,牛頓先生!」

  盒子傳來一下嘆息聲︰「再等一兩天,等我要等的人到了,閣下自會明白,請原諒我──自閉太久了,要見──人,需要克服許多心理上的恐懼和障礙,請原諒,我實在需要幫助!」

  這一番話,說來懇切之至。而且,說那是一個自閉症患者最剖心的自白,也無不可。

  我又望向普索利,他攤了攤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自閉症,但知道他至少有三十年未曾見過任何人,所以,要他和我們相見,確如他所言,需要有一個對他來說,很是困難的過程。」

  有兩個人叫了起來︰「天!這是嚴重之至的症狀!」

  這時,自那盒子中傳來了一下幽幽的嘆息,接著,牛頓先生又道︰「各位若能體諒一個身患重病者的苦衷,真是感謝不盡!」

  我沒有說甚麼,其他幾個人都忙不迭道︰「當然,那不算甚麼。」

  我之所以不出聲,是因為我感到事情不會如此簡單,雖然不知道牛頓先生在玩甚麼花樣,可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除了既來之則安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於是,我就在這個莊院之中,一耽就是三天。

  這三天,倒可以說是我一生之中,少有的清靜日子,莊院中的藏書頗豐,而且大多數都是靈學方面的書。普索利爵士道︰「這裏可以說是收藏量最豐富的靈學圖書館了。」

  這英國老頭又討好我︰「當然,再豐富的書籍中所記載的,也及不上衛斯理的一次經歷。」

  我呸了一聲︰「別肉麻了!」

  當然,藏書之中,有我所未見的,所以單是看書,也不寂寞。而且,同來的幾個人也不討厭,圍爐喝酒閒談,也是人生一樂。

  牛頓先生一直沒有露面,但是每天都有三次通過那盒子向我們問候,每次都語音懇切地道歉,並且說︰「我們等的那人應該到了,唉,怎麼還不到,怎麼還不到來啊!」

  聽起來,他比我們還要焦急,我們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為難他了。

  而且,從第二天起,我們幾個人就發展出一種新的趣味遊戲,就是競猜牛頓先生邀我們來是為了甚麼事,和我們在等待的是甚麼樣的人。

  於是,就有了各種各樣的假設,有的人提出的假設,匪夷所思,足以令人嘻哈絕倒。用這種遊戲來消磨時間,倒也頗有趣。

  由於聚集在此的人,都和靈學有關,所以我們的假設,也都猜測事情一定和靈魂有關,但是具體的情形如何,卻不得而知。

  至於我們在等的是甚麼人,倒是意見一致,大家都認為在等的,一定是一個在靈學方面很有研究的大師,或是一個出色的靈媒──這方面的人,數目有限,我們甚至列出了三五個人來,各自在不同的人身上下了賭注,看誰可以勝出。

  第三天晚上,大雪在停了一個下午之後,又紛紛揚揚的飄下來,雪夜圍爐,喝著酒,天南地北,大家雖然都在情緒上有些不耐煩,但不至於到了不可忍耐的程度。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陣「軋軋」的機器聲,在靜寂的雪夜中聽來,格外刺耳。

  那是直升機的聲音,各人都立時想到,我們等待的人終於來了。

  大家都站了起來,這時,我們都在二樓的一個小客廳中,可以望到莊院中間的空地,直升機將在那裏降落。我一個箭步走過去,拉開了窗簾,雪花紛揚之中,已看到直升機正在下降,把地下的積雪,掃得盤旋飛舞,蔚為奇觀。

  不一會,直升機停下,首先下機的是那個駕機的小伙子,接著,小伙子小心地扶著一個人下來。那人全身都被一件連頭罩住的大黑袍罩著,只看出他的身形,很是矮小,卻看不出他的面目。

  駕駛員扶著那人走了幾步,我就已經肯定︰「是一位女性,上了年紀的女性。」

  有兩個人面露懷疑的神色,就被普索利狠狠的瞪了一眼,彷彿在說︰「衛斯理的推理,你都有懷疑?」

  在大雪紛飛之中,駕駛員和來人進了建築物,也就在這時,廳堂一角的擴音器有了聲音──牛頓先生每天就是通過它向我們問候的,這時,當然還是他的聲音,他的聲音聽來有點發抖,他道︰「各位,我們等的人來了。」

  各人都不約而同的悶哼了一聲,牛頓先生又道︰「可是我暫時還不能和各位見面。」

  我冷冷地道︰「別考驗我們的耐性。」

  牛頓先生忙道︰「千萬別誤會,我和來人之間,會有一段對話,請各位留意傾聽,因為這是事情的起源,請各位再忍耐一會,事情一定能令各位感興趣的。」

  普索利爵士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在擴音器中,可以隱約聽到牛頓先生在喘氣,像是他的心情緊張之至。

  過了一會,聽到了開門聲和一個年老女人的聲音,很是不滿和恐懼:「這──是甚麼地方?」

  接著,便是牛頓先生的聲音︰「放心,方琴女士,沒有人會傷害你,你會得到應有的豐厚報酬,只要你肯充分合作。」

  那被稱為方琴女士的老婦人,答應了一聲,接著,牛頓就問了一個大大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問題︰「方琴女士,你認識我嗎?」

  老婦人的回答,更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她道︰「不認識,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你。」

  聽到了這樣的對話,我們幾個人不禁面面相覷,心中充滿了疑惑,可是又全然無法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我們們只好用心地聽下去──牛頓先生既然懇請我們聽他和方琴女士的對話,必然有他的道理。

  牛頓又問︰「在你的記憶之中,是不是對我有印象,或許你曾聽甚麼人說起過我這樣的一個人?」

  在這個問題之後,是好一陣子的沉默,想來是老婦人正努力在記憶之中,搜索牛頓先生的印象。

  約莫一分鐘之後,才聽得她回答︰「沒有,一點印象也沒有。」

  牛頓先生並不氣餒,仍在追問︰「或許我現在太老了,跟你腦中的印象不同,這兩張是我早年的相片,請你看了,再仔細想一想。」

  這時,不但我們好奇,連老婦人也忍不住問︰「牛頓先生,你花了那麼大的代價,把我從那麼遠請了來,就是為問這樣的問題?」

  牛頓先生的語調顯得有點急躁︰「你先回答了這個問題再說,我還有別的話要問你。」

  接下來,又是一陣子的沉默,方琴女士的回答仍然是︰「對不起,我沒有印象──我沒有見過你。」

  牛頓嘆了一聲︰「那我只好說一些往事,來喚醒你的記憶了。」

  方琴訝然︰「往事?誰的往事?」

  牛頓道︰「你的──你曾在一家醫院的婦產部門服務多年,是不是?」

  方琴女士的聲音中,充滿了自豪︰「是的,聖十字醫院,我從護士學校畢業之後,就在婦產科服務,一共三十七年,以最高榮譽退休。」

  牛頓道︰「真了不起,你在三十七年的工作之中,一定照顧過許多初生嬰兒了。」

  方琴道︰「當然,太多了。」

  牛頓道︰「多到記不清?」

  方琴道:「自然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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