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  4</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  4</h3><br /> <br /><br />  ──飯廳。<br /><br />  「那我來泡茶喝吧。」<br /><br />  本多雄一排好五個茶杯,把熱水倒進茶壺。<br /><br />  「我不用了。我有點累,不想喝茶。」<br /><br />  泡麵也剩下一大半的田所義雄說完後站了起來,躺在已經成為他固定座位的長椅上。遲鈍的動作顯示出他精神的疲勞度。<br /><br />  其他四個人沉默不語地喝著本多倒的茶,只聽到喝茶的聲音,彼此好像在競爭。<br /><br />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br /><br />  中西貴子似乎終於無法忍受漫長的沉默,抬眼看著其他男人。「如果真的發生了命案,一切都是騙局嗎?東鄉老師召集我們來這裏也是騙局嗎?」<br /><br />  「不得不這麼想吧。」本多回答,「兇手無論如何都要讓我們聚集在這裏,所以假冒老師的名義寄信給我們,叫我們在這個山莊集合。」<br /><br />  「果真如此的話,兇手手上應該沒有東鄉老師的邀請信,」貴子張大了眼睛,「你們手上有那份邀請信吧?大家都拿出來,拿不出來的人就是兇手。」<br /><br />  雖然她說得很興奮,但其他三個男人的反應很遲鈍,露出難以形容的尷尬表情,繼續默默喝茶。<br /><br />  「怎麼了?你們倒是說話啊。」<br /><br />  貴子覺得自己想到了好主意,當然對其他人的反應感到很不滿。<br /><br />  「拿出來也無所謂,但八成是白費工夫。」<br /><br />  本多代表其他人說。<br /><br />  「為甚麼?」<br /><br />  「妳想一下就知道了,難道妳覺得兇手沒有準備這種事嗎?那份邀請信是用電腦打字的,所以,只要多印一份給自己就好。」<br /><br />  其他兩個人也點著頭,似乎表示同意。貴子似乎也想不到該怎麼反駁,微微動了動嘴巴,再度像貝殼一樣緊閉起來。<br /><br />  「但是,確認一下也無妨啦。等一下大家都把邀請信拿出來。」<br /><br />  雨宮這麼說並不是認為有此必要,而是顧全貴子的面子。<br /><br />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本多雄一在茶壺裏加了熱水,中西貴子站了起來,把其他人的杯子放到他面前。<br /><br />  「我想了一下。」<br /><br />  不一會兒,久我和幸開了口,三個人幾乎同時看向他。<br /><br />  「如果不是東鄉老師安排的,而是真正的兇手一手策劃的,不如從頭分析一下這個計劃。假設不是真實的事件,而是東鄉老師的安排,一定會有不自然的地方。」<br /><br />  「你竟然用分析這麼誇張的字眼,」本多話中帶刺地說,「所以,你分析出甚麼?」<br /><br />  「目前只知道,如果是真正的兇手一手主導的,絕對經過極其巧妙的計算,到目前為止,簡直無懈可擊。」<br /><br />  久我和幸歎著氣,緩緩搖著頭。<br /><br />  「別只說這種自說自話的結論,可不可以請你說一下理由?」<br /><br />  雨宮京介露出有點嚴厲的眼神說道。<br /><br />  「我現在就來解釋。首先,兇手是這麼想的,讓通過試鏡的所有人都聚集在這棟山莊,然後殺了自己想要殺的人,所以,兇手最初做了甚麼事?」<br /><br />  「就是寄了那封邀請信啊,寄給所有人。」貴子說。<br /><br />  「是啊,但現在回想起來,發現那封信中有三點但書。不得告訴其他人,不接受提問,遲到和缺席者喪失資格。換一個角度想,這代表除了我們以外,完全沒有其他人知道我們來這裏這件事。也就是說,兇手可以不受到任何外力影響,專心達到目的。」<br /><br />  「東鄉老師是秘密主義者,那種程度的但書根本不足為奇,更何況是基於這種特殊目的,所以更沒有甚麼好奇怪的。」<br /><br />  雨宮京介特別強調了「特殊目的」幾個字。<br /><br />  「是啊,但請繼續聽我說下去。」<br /><br />  久我喝了一口茶潤喉,「兇手假冒東鄉老師的名義寄信給我們,成功地把我們找來這棟山莊,但是,兇手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解決。第一,當我們抵達這裏時,要避免我們和東鄉老師,或是其他外人聯絡。第二,雖然東鄉老師不會現身,但讓我們乖乖留在這裏。第三,即使逐一殺人,其他人也不會陷入驚慌。」<br /><br />  「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發現有一堆問題。」本多雄一小聲說道。<br /><br />  「沒錯,但是,兇手想了一個巧妙的方法,一舉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就是用限時信送來了那封指示信。現在開始排練,你們是劇中人,無法和外界聯絡,在這種狀態下塑造角色──看起來很像是東鄉老師想出來的指示,其實應該是兇手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計謀。首先解決了第一個問題,也就是斷絕了我們和外界的聯絡,當然,也同時解決了第二個問題。然後是第三個問題。兇手殺了笠原溫子之後,把屍體藏在古井中,然後留下了指示信,說笠原小姐在遊戲室遭人殺害。其他人看了那張紙,也不會感到驚訝或驚慌,覺得這場戲終於開演了,誰都沒有對殺人這種狀況感到意外。書架上的那幾本推理小說讓我們對這種狀況有了心理準備。」<br /><br />  「原來那些書也隱藏了兇手的意圖。」<br /><br />  中西貴子歎著氣說。<br /><br />  「從這個角度思考,就會發現很多事都經過精心的設計。笠原溫子小姐被殺時,大家不是都去確認了出入口嗎?所有地方都貼著『門從內側鎖上,雪地上沒有腳印』的紙,那也可以解釋為讓我們的意識遠離隱藏屍體的古井。」<br /><br />  久我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眾人的反應。沒有人說話,應該不是因為不贊同,而是相反的情況。<br /><br />  「這麼一來,就會發現本多先生發現花瓶這件事是兇手的失算。如果沒有花瓶的事,我們現在仍然笑嘻嘻的,對這齣推理劇樂在其中。」<br /><br />  「如果這一切不是老師設計的推理遊戲的話,」本多雄一咬著嘴唇,「的確安排得很巧妙。」<br /><br />  「問題就在這裏。」雨宮京介不甘落後地說,「久我說的情況的確很合理,好像真的有兇手在積極行動,但搞不好東鄉老師已經猜到我們會這麼想。」<br /><br />  「的確,」久我也表示同意,「但是,我還要補充一點。」<br /><br />  「補充甚麼?」<br /><br />  「正如雨宮先生說的,無論擺在我們面前的事態再嚴重,只要沒有發現屍體,就無法斷定真的發生了命案,可以讓我們認為,一切都是東鄉老師設計的陷阱。但是,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正是兇手設計這個計劃中最出色的地方。只要無法明確這到底是推理遊戲,還是真實發生的事件,我們就不會去問東鄉老師,也不會報警。限時信送來的指示中最後那句話發揮了重大的效果。一旦打電話,或是和外界的人接觸,立刻取消我們通過試鏡的資格。兇手巧妙地利用了我們這些演員的心理。」<br /><br />  「別這麼說,」中西貴子露出生氣的眼神,「不要說得這麼肯定。」<br /><br />  看到她氣勢洶洶的樣子,久我有點不知所措。<br /><br />  「這只是假設真的發生了命案所進行的討論,我的思慮不夠周全,我對此道歉,對不起。」<br /><br />  但是,即使他道歉,也無法推翻他提出的假設,所有人都像牡蠣般緊閉著嘴,可能希望找出其中的破綻。<br /><br />  「很遺憾,」本多雄一終於歎著氣說,「好像找不到可以反駁你意見的材料,如果硬要說的話,也只能說,老師可能早就猜到你剛才說的那些事。」<br /><br />  「的確。」<br /><br />  「但是,兇手甚至預料到我們會這麼想,所以知道我們最終不會聯絡任何人……」<br /><br />  中西貴子皺起眉頭,用兩個拳頭敲著自己的太陽穴,「不行,我們根本在原地打轉,腦袋也打結了。」<br /><br />  「所以,再怎麼想都沒用。」<br /><br />  雨宮京介心灰意冷地說,然後看著久我和幸,「我認為你剛才說的都很有道理,即使認為是兇手計劃了這一切,也完全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但是,你忘記了一個重點。」<br /><br />  「對,」久我回答說,「你也發現了嗎?」<br /><br />  「兇手為甚麼要我們聚集在這裏。」<br /><br />  「沒錯,」久我點著頭,「關於這個問題,我無論怎麼想,都始終想不通。」<br /><br />  「那還用問嗎?當然就是為了這件事啊。」<br /><br />  本多一臉瞭然於心的表情。<br /><br />  「哪件事?」雨宮京介問。<br /><br />  「很清楚啊,」他停頓了一下說,「就是殺人啊。」<br /><br />  「如果是為了這個目的,根本不需要把所有人叫來這裏,只要用某種方法把溫子和由梨江找出來就解決了。」<br /><br />  「可能覺得很難把她們兩個人同時找出來吧。」<br /><br />  「是嗎?她們都是同一個劇團的演員,應該可以找到適當的理由吧。而且,即使不需要同時見面也沒問題。不,分別叫出來殺害反而更加容易。」<br /><br />  「我也有同感,」久我和幸也說,「也就是說,如果是差勁的推理小說,就會因為作者的方便,把所有人都集中在同一個場合,然後再開始殺人,但現實生活中想要殺人,而且不想被警方抓到的話,在封閉的空間內,而且在有限的人數中行兇,對兇手來說,反而更加危險。」<br /><br />  「嗯,」本多發出呻吟,手摸著嘴巴,「也有道理。」<br /><br />  「而且,地點根本不必選在這裏。即使在東京,到處都可以找到人煙稀少的地方。」<br /><br />  久我和幸點頭同意中西貴子的意見。<br /><br />  「這也是其中一個問題,為甚麼要把所有人找來?為甚麼要聚集在這裏?」<br /><br />  「不,如果要召集所有人,只能選這種地方吧?東京很難找到這種可以包下一整棟的民宿。」本多說。<br /><br />  「也許吧。」<br /><br />  「也可能是相反的情況,」中西貴子眼神渙散地看著斜下方,「對兇手來說,必須在這個地方下手。因為無論如何都想要在這裏殺人,所以只能把所有人找來這裏。」<br /><br />  「如果只找想要殺害的對象來這裏,一定會引起當事人的懷疑,」本多雄一接著說了下去,「如果邀請所有通過試鏡的人來這裏,即使大家覺得集合的地點很奇怪,也不會產生太大的疑問。事實上,我們也真的來這裏集合了。」<br /><br />  「但是,殺人還有拘泥地點的嗎?」<br /><br />  雨宮京介再度提出了異議。<br /><br />  「也許對兇手來說,這裏是充滿回憶的地方。」<br /><br />  中西貴子表達了女人的見解。<br /><br />  「只因為這樣的理由,就這麼大費周章嗎?」<br /><br />  雨宮京介搖著頭,似乎覺得難以置信。<br /><br />  「不光是因為充滿回憶,搞不好是有關殺人的重大意義。」<br /><br />  本多雄一表達了意見。<br /><br />  「話雖如此,」雨宮環視周圍,「大家都說是第一次來這裏,之前也和這裏沒甚麼淵源。」<br /><br />  「關於這一點,大家真的沒有想到甚麼嗎?未必和各位有直接的關係,可能和劇團有關,可不可以請你們好好想一下?」<br /><br />  聽到久我和幸提出這個要求,其他三個人一臉嚴肅地開始思考,每個人都在記憶中拚命翻找。<br /><br />  「不行,想不出來。」<br /><br />  本多雄一第一個放棄,其他兩個人也搖著頭。<br /><br />  「不要老是叫我們說,你也一起想想看啊,」本多雄一對久我和幸說,「當然,如果你是兇手,覺得沒必要思考就另當別論了。」<br /><br />  「我也努力想了一下,但也想不出所以然。況且,我是第一次來乘鞍。」<br /><br />  「所以,把大家召集來這裏,只是對兇手有意義嗎?」<br /><br />  中西貴子偏著頭,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沉思。<br /><br />  「無法解開這個疑問,」雨宮京介雙手捧著茶杯,低頭看著杯中說,「這是不是可以代表命案並非現實?為了殺害溫子和由梨江而特地製造這種狀況的想法太瘋狂了,我不相信我們之中有這種人。」<br /><br />  「我也很希望是這樣啊,」從本多雄一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他在揶揄雨宮的樂觀態度,「但是,我總覺得其中有甚麼蹊蹺。」<br /><br />  「你想太多了,別擔心,全都是遊戲,是老師安排的推理劇。」<br /><br />  「如果我們掉以輕心,讓兇手有可乘之機怎麼辦?」<br /><br />  中西貴子臉色蒼白地說。<br /><br />  「相信我,大家都是朋友啊,怎麼可能殺人呢?」<br /><br />  雖然雨宮京介說話的語氣充滿信心,但顯然只是表達了他強烈的願望,其他人也無法輕易表示同意。<br /><br />  「這個問題也不是沒辦法說明。」<br /><br />  這時,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田所義雄可能聽到了其他人的討論,倏地從長椅上坐了起來,面對飯廳內的四個人。他剛才把手當成枕頭墊在長椅上,額頭上有紅紅的手背痕跡。<br /><br />  「甚麼說明?」<br /><br />  貴子轉身看著他問。<br /><br />  「你們剛才不是在討論嗎?兇手為甚麼把所有人都找來這裏。」<br /><br />  「你可以說明?」本多問。<br /><br />  「可以啊,很簡單,雨宮剛才不是說了嗎?」<br /><br />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雨宮身上。雨宮似乎也在回想自己剛才說了甚麼。<br /><br />  大家都沉默不語,田所露出冷笑說:<br /><br />  「這麼快就忘了嗎?雨宮剛才不是說,兇手不可能只為了殺溫子和由梨江而特地製造這種情況。」<br /><br />  雨宮京介身體微微向後仰,久我和幸點了點頭。<br /><br />  田所一臉得意地繼續說:<br /><br />  「很簡單,兇手並非只是為了殺溫子和由梨江而這麼大費周章。兇手把我們所有人都找來,是為了把我們統統殺掉。除此以外,還有其他可能嗎?」<br /><br />  中西貴子用力倒吸了一口氣,發出「噓」的聲音,其他三個男人在田所說到一半時,就猜到了他的意思,所以並沒有太驚訝。<br /><br />  一陣惱人的沉默。不一會兒,久我和幸似乎想要發言,但本多雄一先開了口。<br /><br />  「即使想要殺所有人,這種方法真的對兇手有利嗎?應該有更好的方法吧?」<br /><br />  「我覺得不應該只從有利或是不利來判斷,對兇手來說,可能是窮途之計。」<br /><br />  「甚麼意思?」<br /><br />  「比方說,有時間限制。如果兇手沒有充裕的時間,就無法把每個人叫出去殺掉,只能把所有人都找來,一次解決。」<br /><br />  「這……」<br /><br />  中西貴子露出害怕的表情,但是,說出這番可怕想法的田所義雄,臉上的表情也並不開朗。<br /><br />  「不,我猜想兇手並不打算殺所有的人。」<br /><br />  久我和幸發表了意見。<br /><br />  「為甚麼?」<br /><br />  雨宮京介問。田所可能做夢也沒有預料會遭到反駁,露出生氣的表情。<br /><br />  「雖然我無法斷言,但我猜想,兇手應該只打算再殺一個人。」<br /><br />  「再殺一個人?」雨宮露出訝異的表情,「為甚麼?」<br /><br />  「我們在這裏的期間,還有一個晚上,就是今天晚上。第一天晚上,笠原溫子小姐遭到殺害,昨晚是元村由梨江小姐遇害。兇手都是在晚上行動,應該是因為不能被人看到處理屍體的關係。我們要在這裏住三天,所以,兇手的目標應該也只有三個人。」<br /><br />  啊!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發出驚叫聲。這是明明近在眼前,之前卻沒有看到的東西突然進入視野時的反應。<br /><br />  「所以,今天晚上也會有人被殺嗎?」<br /><br />  中西貴子用力向後仰。<br /><br />  「這個機率相當高。」<br /><br />  「也有可能是多準備一天,」本多雄一說,「因為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殺人計劃未必能夠順利完成。」<br /><br />  「的確有這個可能,」久我和幸點點頭,「但是,如果是這樣,兇手目前已經達到了目的,或許會發出提前結束的指示。」<br /><br />  「或許原本打算發出這樣的指示,但現在消除了這種可能性。因為被你說出來之後,兇手就不可能再這麼做了。」<br /><br />  「嗯,有可能。」<br /><br />  久我和幸巡視了其他人,似乎意識到兇手就在其中。<br /><br />  「所以說,」雨宮京介說,「即使會有新的被害人,也只是今晚會再殺一個,並不會殺死所有人。」<br /><br />  「沒錯。」久我回答說。<br /><br />  「不知道該不該為兇手接下來只會殺一個人感到高興。」<br /><br />  中西貴子的聲音微微發抖。<br /><br />  「而且,」久我說,「從時間上來看,兇手也沒有時間殺害所有人。因為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這裏。」<br /><br />  「還有二十四小時,每六個小時就要殺一個人,」本多說出了毫無意義的計算,「搞不好有點難,除非在食物中下毒,一口氣殺死所有人。」<br /><br />  「你別危言聳聽,這樣的話,我們甚麼都不敢吃了。」<br /><br />  中西貴子按著喉嚨。<br /><br />  「如果兇手使用的是這一招,恐怕早就做了。之前有很多次機會。而且,也可以同時用這種方法殺死笠原溫子和元村由梨江。」<br /><br />  「對啊,貴子,所以不必在意食物的問題。」<br /><br />  「因此,我認為兇手不至於想殺了所有人,你有反對意見嗎?」<br /><br />  久我和幸問田所義雄。田所默然不語地搖搖頭,移開了視線。也許他聽到久我駁斥了兇手要殺所有人的論點,內心感到鬆了一口氣。<br /><br />  「剛才的疑問仍然沒有解決。」雨宮京介巡視著所有人,「如果兇手的目標是三個人,在東京下手應該更方便,仍然無法解釋為甚麼要把我們大家都找來這裏的理由。」<br /><br />  「是不是可以把這個視為對我們有利的點?」<br /><br />  聽到中西貴子的問話,所有人都看向久我。因為其他人都認為他最能夠冷靜地分析目前的情況。<br /><br />  「每個人必須各自做出判斷。我們認為很不合理的事,也許對兇手來說,具有重大的意義。對了,說到不合理,我還有另一個疑問。」<br /><br />  「甚麼疑問?」雨宮問。<br /><br />  「在四天三夜的時限到了之後,兇手打算怎麼辦?我們一離開這個山莊,就會打電話和東鄉老師聯絡,馬上就知道到底是不是遊戲。即使因為某種原因,無法聯絡到老師,回東京之後,如果笠原小姐和元村小姐沒有出現,我們當然就會緊張,也可能去報警,到時候就會檢查那口水井。如果找到屍體,我們所有人都會變成嫌犯,成為警方偵查的對象。兇手難道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嗎?兇手不可能自以為高招,認為警方查不出兇手。難道想要逃走嗎?既然已經被知道長相和名字,兇手到底能逃去哪裏?」<br /><br />  久我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發揮了在舞台上表演的習慣,說到後半段時,聲音中帶著抑揚頓挫。他似乎也察覺了這件事,故意輕咳了一下。<br /><br />  「原來如此,有道理,為甚麼之前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雨宮京介偏著頭說,「也就是所謂的事後處理。既然兇手研擬了殺人計劃,絕對應該想到這些事。」<br /><br />  「我不想再重提剛才已經遭到否定的意見,」田所義雄裝模作樣地說,「如果兇手打算殺掉所有人,不是可以簡單地解釋這個問題嗎?」<br /><br />  「喂,老弟,」本多發出不耐煩的聲音,「你一直說殺掉所有人,殺掉所有人,你這麼想被殺嗎?」<br /><br />  「我只是表達客觀的意見,排除樂觀的預測。」<br /><br />  「你只是像鸚鵡一樣重複相同的話,哪是甚麼客觀意見。」<br /><br />  「不,本多先生,如果兇手想要殺了所有人,的確可以解釋這個問題。」<br /><br />  久我說完,看向田所義雄的方向,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田所似乎不太滿意他的這個動作,露出不悅的表情後,才繼續說:<br /><br />  「沒有其他人知道我們來這裏的事,所以,即使所有人都消失,東京的人也完全不知情。即使想要找我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br /><br />  「然後,兇手就逃亡嗎?」本多雄一問。<br /><br />  「兇手只能這麼做,因為通過試鏡的人全都消失,只剩下兇手一個人的話,當然會遭到懷疑。但是,只要事先做好準備,就可以悄悄地在其他地方展開另一個人生。不久之前,我看到報紙上有一個人假冒其他人的身分幾十年。因為他死了,和他同居的女人去註銷戶籍,才發現他的名字和戶籍都是杜撰的。」<br /><br />  「所以,隱姓埋名過一生。」<br /><br />  中西貴子說出了好像演歌歌詞的話。<br /><br />  「但是,還是沒有完全解決問題,」久我和幸說,「一旦我們所有人下落不明,媒體當然會報導,搞不好還會公佈照片,兇手仍然能夠繼續躲藏,像中西小姐說的那樣,隱姓埋名過一生嗎?而且,這棟民宿有老闆啊。」<br /><br />  「啊!」雨宮京介發出叫聲,「沒錯,好像叫小田先生,他看到了我們所有人的臉,手上也有所有人的名單,看到電視或報紙後,一定會馬上報警。於是,警方就會展開搜索,發現屍體。到時候就會發現少一個人,當然會認為那個人是兇手,發佈通緝令。」<br /><br />  「的確會有這樣的發展,但兇手沒有深入想到這些問題嗎?」<br /><br />  「不可能沒有想到。」<br /><br />  「更何況兇手的計劃這麼巧妙,不可能沒想到。」<br /><br />  中西貴子和本多雄一聲音中漸漸帶著活力,也許是因為眼前的討論漸漸向並非真實事件的方向發展的關係,就連自己的意見遭到否定的田所義雄也沒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br /><br />  「這個討論很有意義。」<br /><br />  不知道是否對討論的結果感到滿意,雨宮京介終於展開愁眉,「如果假設眼前的事態不是遊戲,而是現實,就會出現這麼重大的矛盾,可見這樣的假設無法成立。」<br /><br />  前一刻還低迷的氣氛漸漸好轉,大家都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覺得自己周圍不可能發生殺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br /><br />  這時,中西貴子小聲地說:<br /><br />  「兇手該不會打算和大家同歸於盡吧?」<br /><br />  「甚麼?」<br /><br />  久我和幸情不自禁地發出驚叫聲,其他人也都看著她。貴子在眾人的注視下說:<br /><br />  「如果兇手打算殺完所有人之後自殺怎麼辦?這麼一來,就不必思考之後的問題了。」<br /><br />  貴子看著久我問道。久我可能一下子想不出答案,也忍不住移開了目光。<br /><br />  「而且,如果兇手打算一死了之,」她舔了舔嘴唇說道,「比起擁擠的東京,搞不好會選擇這種環境優美的地方。如果對這個地方充滿回憶,就更加……」<br /><br />  中西貴子閉上嘴之後,沒有人再說話。<br /><br /> <br /><br />〔久我和幸的獨白〕<br /><br />  中西貴子全盤推翻了大家之前的討論,所以,真不能小看女人的直覺。即使是那麼粗枝大葉的女生,偶爾也會有震撼性的言論,而且是超重量級的見解。<br /><br />  所有人在凝重的氣氛中度過了午餐後的幾個小時,所有人原本稍微振作了起來,但貴子的一句話,又讓大家陷入了消沉。兇手也許想要同歸於盡──眼前的情況完全存在這種可能性。更令人生氣的是,貴子竟然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意見的重要性。據她說,以為當她說出口,就會立刻被我或雨宮駁斥,得知兇手自殺論讓別人沒有反駁的餘地,她比任何人更加沮喪。<br /><br />  老實說,我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我雖然沒有想到兇手可能會自殺,的確太疏忽,但並不是因為生性樂觀,認為殺人這種事不可能真實發生,反而覺得有些無法解釋的問題更令人感到害怕,更覺得雨宮京介提出的想法只是逃避現實。<br /><br />  回想起他說「大家都是朋友」時的眼神,不禁覺得他並非只是逃避現實而已。人在面臨困境時,都會爭先恐後地說一些負面的言論,卻很希望有人能夠否定這些言論,像田所義雄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雨宮或許是在瞭解這些情況的基礎上,主動扮演否定這些負面言論的角色。<br /><br />  但這並不代表雨宮京介是清白的。以他的演技,扮演那種角色並不是困難的事。<br /><br />  由於午餐後的討論沒有結果,五個人都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但也無法靜靜地坐在交誼廳,稍微坐了沒幾分鐘,就心浮氣躁地起身走來走去。因為中西貴子說了那句話,大家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交誼廳內籠罩著令人窒息的沉默。<br /><br />  我坐在地板上,假裝在看推理小說,在腦袋裏整理著至今為止所發現的情況。<br /><br />  首先是笠原溫子的死,耳機線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在有隔音牆的遊戲室中,照理說不需要戴耳機,但發現屍體時,耳機線插在插座內。之後再去確認時,已經被拔掉了,只是無論怎麼想,都不覺得那是我的錯覺。<br /><br />  其次是元村由梨江的死。雖然她的死本身沒有疑點,但那天晚上,房間的檯燈不亮了。之後我又再度檢查了檯燈,發現並沒有壞。這麼一來,就只有一個可能。當時停電了。<br /><br />  問題是到底是人為造成停電,還是偶然發生的。<br /><br />  假設是人為造成的。到底是誰幹的?當然是兇手。為甚麼?應該是為了殺元村由梨江,或是假裝殺她,所以有必要這麼做。為甚麼有此必要?既然要殺了她,即使被她看到長相也無妨。那麼,只是剛好停電?不,我不這麼認為。<br /><br />  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無法解釋的問題嗎?我重新整理記憶,發現似乎並沒有。應該說,一切都太不透明,甚至無法知道哪些部份有問題。<br /><br />  我正在想這些事,在一旁看書的田所義雄找我說話。<br /><br />  「久我,你為甚麼會來報名參加我們劇團的試鏡?」<br /><br />  他的問題太唐突,我一時答不上來。<br /><br />  「當然是因為想要參與東鄉老師的舞台劇啊。」<br /><br />  我無法說是為了接近元村由梨江,更何況是在他面前。<br /><br />  田所不以為然地動了動下巴,似乎有話要說。<br /><br />  「我參加試鏡有甚麼問題嗎?」<br /><br />  「不,不至於是問題啦,」<br /><br />  田所停頓了一下,看著我的臉,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只是突然想到,只有你一個人不是我們劇團的。」<br /><br />  「田所,」在飯廳喝啤酒的本多雄一用低沉的聲音說:「你別胡說八道。」<br /><br />  「你覺得我可疑嗎?」<br /><br />  我故意語氣開朗地問。<br /><br />  「我沒說你可疑,只是我們其他人彼此都很瞭解,卻不瞭解你的情況,想要搞清楚這一點。」<br /><br />  「站在我的角度,」我說,「我對你們都不太瞭解。」<br /><br />  「真的嗎?」<br /><br />  「甚麼意思?」<br /><br />  「你不是很在意麻倉雅美的事嗎?」<br /><br />  「麻倉……喔,你是說她,怎麼了嗎?」<br /><br />  「你是不是和她有甚麼關係?」<br /><br />  聽到田所義雄的問題,我的身體忍不住向後仰。<br /><br />  「我之所以在意她,是因為她的演技很出色,覺得她沒通過試鏡很不可思議。」<br /><br />  「對嘛,對嘛,我就是說這件事,」田所居然用手指著我,「這句話聽你說了很多次,你覺得她沒有通過試鏡很奇怪,這根本是說出了她的心聲。」<br /><br />  由於太莫名其妙,我忍不住失笑了。<br /><br />  「我完全不認識她。」<br /><br />  「我在懷疑你這句話的真實性。」<br /><br />  「喂,田所,」不知道甚麼時候去了二樓的中西貴子在樓梯上問,「你到底想說甚麼?」<br /><br />  「如果真的發生了命案,就應該有動機。我想了一下,兇手到底有甚麼理由要把我們找來這裏,一個一個殺掉我們的朋友,沒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是試鏡。這是痛恨我們這些通過試鏡的人幹的。」<br /><br />  「你腦筋是不是有問題啊?久我為甚麼要為這件事恨我們?」<br /><br />  「不,沒關係,我知道田所先生想說甚麼。」<br /><br />  我對中西貴子伸出手,制止了她,迎向田所義雄的目光。「我想,你要說的是,我和麻倉小姐之間有某種關係,而且是相當深入的關係。麻倉小姐因為在試鏡中遭到淘汰而企圖自殺,最後導致半身不遂的不幸結果。我對試鏡的結果心生不滿,為了復仇,計劃殺了你們所有人──是不是這樣?」<br /><br />  「並不會因為你自己說出口,就減輕了嫌疑。」<br /><br />  「我知道,但如果是這個動機,我接下來要把你們全殺了嗎?」<br /><br />  「不,」田所搖了搖頭,「你剛才也說了,沒有足夠的時間。根據我的猜測,你殺了溫子和由梨江,復仇就結束了。」<br /><br />  「為甚麼?」<br /><br />  「因為要說恨的話,麻倉雅美最痛恨她們兩個人。她一定覺得自己在演技上絕對不輸她們,卻因為她們的不正當手段把她擠了下來。」<br /><br />  「不正當手段?」<br /><br />  「溫子是老師的情人,由梨江家有財力。」<br /><br />  「原來是這樣。」我脫口回答,原來還可以從這個角度觀察。<br /><br />  「怎麼樣?你終於打算說實話了嗎?」<br /><br />  「不是我。」我委婉地否認,搖了搖頭,「但我認為你的觀點很棒,這個懷疑也可以套用在其他人身上。」<br /><br />  「不可能,我一開始就說了,我瞭解其他人,我們這幾個人中間,沒有人和她有這麼深的交情,願意為她復仇,所以只剩下你一個人。」<br /><br />  「喔……」<br /><br />  原來是這樣的邏輯推理。原本以為他只會歇斯底里地亂叫,沒想到他的推理這麼有邏輯。幸好其他三個人並不怎麼理會他的質疑,但他用這個問題來質問我,的確讓我有點手足無措。<br /><br />  「你沒話可說了嗎?」<br /><br />  田所義雄目露兇光。我暗自思考著,如何解釋,才能最有效地消除他的妄想。最好的方法就是說出我的不在場證明,但我之前已經答應本多,不輕易提這件事。<br /><br />  「啊,我知道了。」<br /><br />  中西貴子突然發出驚叫聲,我嚇得抬頭看著她。<br /><br />  「怎麼了?」<br /><br />  「我想起來了,雅美滑雪受重傷之前,溫子和由梨江曾經去過她家。」<br /><br />  「她家?飛驒高山的家嗎?」本多雄一問。<br /><br />  「對,我想她們是為了她沒有入選的事去安慰她,之後雅美就出事了。」<br /><br />  「溫子她們兩個人去的嗎?」<br /><br />  「不知道,我記得她們好像說要開車去。」<br /><br />  「開車?」<br /><br />  本多雄一張大眼睛,「她們兩個人都沒有駕照啊。」<br /><br />  「所以,可能有人陪她們一起去。」<br /><br />  「是不是你?」<br /><br />  田所義雄再度瞪著我。他似乎甚麼事都想推到我頭上。<br /><br />  「不是,順便澄清一下,我也不是兇手。」<br /><br />  「你有辦法證明嗎?」<br /><br />  「證明喔……」<br /><br />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不在場證明,看到雨宮京介站了起來。<br /><br />  「等一下,」他開口說,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帶溫子和由梨江去雅美家的……是我。」<br /><br /> <br /><br />  5<br /><br /> <br /><br />  ──交誼廳。下午五點。<br /><br />  「但是,」雨宮京介說,「那件事和我們目前面臨的狀況應該沒有任何關係,應該說,根本沒辦法扯上關係。」<br /><br />  「不過,還是請你說一下當時的情況。」<br /><br />  提出這個要求的是遭到田所義雄的懷疑,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辯解的久我和幸,「我認為田所先生的推理很不錯,如果真的有兇手存在,把我們邀集到這裏的意圖應該和試鏡有關,麻倉雅美小姐可能對笠原小姐或是元村小姐恨之入骨,恨不得殺了她們。當然,我對麻倉雅美小姐一無所知,這完全只是我的想像而已。」<br /><br />  「她很會鑽牛角尖。」中西貴子站在樓梯上說。<br /><br />  「而且,我之前就想到另一件事,」久我補充說,「飛驒高山離這裏不遠,開車只要一個小時左右,這純屬巧合嗎?」<br /><br />  「甚麼?那麼近?」<br /><br />  「對,辦公室的牆上貼了地圖,你們可以自己去看。」<br /><br />  「的確不遠,」本多雄一抱著雙臂,看著雨宮京介,「這麼看來,似乎不能排除這件事和麻倉雅美有關。」<br /><br />  「無聊,」雨宮不以為然地說,「你們沒問題吧?真是想太多了。」<br /><br />  「但我也不認為只是巧合,」田所義雄也說,「去見她的三個人中,有兩個人已經遇害了──不能忽略這個事實。」<br /><br />  「雨宮,你說話啊。」本多也催促道。<br /><br />  「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我就告訴你們當時的情況。」<br /><br />  雨宮京介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走到中央,「就像你們說的,雅美因為試鏡的事很受打擊,可能她沒想到自己會落選。她失望地回了老家,但她並不是回去散心,而是決定放棄演戲。溫子和由梨江得知後,決定去飛驒高山,勸她改變心意,她們覺得只有她們兩個人,可能無法成功地說服她,就邀我同行。我猜想真正的目的是想找我開車。於是,借了由梨江哥哥的四輪驅動車,因為那輛車走山路也很輕鬆。」<br /><br />  「那是甚麼時候的事?」久我和幸問。<br /><br />  「上個月十日。」<br /><br />  「那是試鏡後不久,而且,」本多雄一低聲繼續說道,「也就是雅美自殺未遂的那一天。」<br /><br />  雨宮京介皺起眉頭,點了點頭。<br /><br />  「但是,我認為這只是巧合。」<br /><br />  「沒關係,所以,你們有見到雅美嗎?」本多問。<br /><br />  「沒有馬上見到她,雖然伯母很歡迎我們,但雅美躲在自己房間不出來。我們坐在客廳時,也聽到她和伯母爭執的聲音,我們等了很久,最後她終於下了樓,劈頭就問,你們來幹甚麼?」<br /><br />  「她有沒有聽從你們的說服?應該不可能吧。」<br /><br />  聽到本多雄一的問題,雨宮無力地搖了搖頭。<br /><br />  「因為一次試鏡落選就放棄演戲太不值得了,既然努力了多年,就讓這份努力開花結果,我們也會協助妳──我們從各個角度,用了各種方法說服她,但她仍然沒有改變心意。我們越是努力說服,她的態度越強硬,最後,我們只好放棄,決定回家了。臨走之前,還特地對她說,只要她改變心意,歡迎她隨時回來劇團。」<br /><br />  「然後呢?」久我和幸問。<br /><br />  雨宮京介輕輕攤開雙手。<br /><br />  「沒有然後不然後,這就是全部。那天之後,我就沒見過她,也沒有通過電話。得知她因為滑雪受了重傷時,我打算去醫院探視她,但接到了伯母的電話,請我們不要去看她。因為聽說她聽到劇團團員幾個字,就會異常激動,不利於她傷勢的恢復。」<br /><br />  「原來如此,這樣我就瞭解了,」田所義雄說:「麻倉雅美為甚麼會自殺。她在試鏡中落選,原本就已經夠難過了,兩個通過試鏡的競爭對手還上門去安慰她,而且偏偏是她認為以不正當手段通過試鏡的兩個人。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對她來說,這是多麼大的屈辱,會讓她感受到更大的絕望,最後才會在衝動之下自殺。差不多就是這樣吧。」<br /><br />  「我們在對雅美說話時,很注意語氣和態度,極力避免聽起來有同情的味道,我們當然會注意到這些問題。」<br /><br />  「即使你們再怎麼小心,」本多雄一說,「雅美仍然可能會受到傷害。」<br /><br />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的情況並不少見。」<br /><br />  中西貴子也深有感慨地說。<br /><br />  「等一下,你們這是怪我們害她自殺嗎?」<br /><br />  「也許你們根本就不應該去看她,」田所義雄說:「至少不應該在試鏡後去看她。我不認為由梨江會做這種不動大腦的事,我猜想是溫子硬拉她一起去。」<br /><br />  「你的意思是,不必理會雅美嗎?」雨宮京介瞪著田所,「一起演戲的朋友打算放棄演戲,我們該袖手旁觀嗎?」<br /><br />  「我是說,無論做任何事,都要注意時機。」<br /><br />  田所回瞪著他。<br /><br />  「好了,先等一下,」本多插嘴說,「我想知道雅美當時的情況。」<br /><br />  「雅美的情況?」<br /><br />  雨宮訝異地眯起眼睛。<br /><br />  「就是她在你們離開時的情況,比方說,很受打擊,或是很生氣之類的。」<br /><br />  「心情不太好,但我覺得並沒有因為和我們見了面而心情沮喪,或是激發了她的憤怒之類的事。」<br /><br />  「可能只是你沒有察覺吧。」<br /><br />  聽到田所義雄這麼說,雨宮咬著嘴唇。<br /><br />  「至少她當時不像是想要自殺的樣子,我還不至於那麼遲鈍。」<br /><br />  「問題是你們離開後,她就自殺了,這可是不容爭辯的事實。」<br /><br />  「所以啊,」雨宮神情黯然地看向本多,「我認為只是巧合,或是她已經決心要自殺,剛好我們去看她,也許導致她更加激動,決定付諸行動,但我們該為這件事負責嗎?」<br /><br />  沒有人能夠斷言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暫時閉了嘴。<br /><br />  「麻倉雅美小姐的母親怎麼描述她當天的情況?」<br /><br />  久我和幸看著雨宮和田所問,雨宮回答說:<br /><br />  「說她和平時沒甚麼不同,她突然拿了滑雪的用具出門,也以為是和當地的朋友約好了,伯母只覺得她去滑雪可以散散心,沒想到不一會兒,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雅美在禁滑區滑雪,從懸崖上墜落了,滑雪場的巡邏員發現了她。」<br /><br />  「所以,她自己並不認為是自殺。」<br /><br />  「因為沒有見面聊,所以不太瞭解詳情,但沒有聽說她承認是自殺。」<br /><br />  「當然是自殺啊,」田所義雄說:「從當時的狀況來看,明顯是自殺。」<br /><br />  「所以,雨宮先生他們的造訪果然成為她自殺的契機嗎?」久我和幸說。<br /><br />  「是我們的錯嗎?」<br /><br />  「我可沒這麼說。」<br /><br />  「如果你們不去,或許她不會自殺。」<br /><br />  田所義雄緊咬不放。<br /><br />  「但是,我認為不應該只懷疑雨宮他們,」本多雄一看著天花板說道,「因為雅美的母親說了一件很奇怪的事。」<br /><br />  「雅美的母親?本多,你去了她家嗎?」中西貴子問。<br /><br />  「她受傷後不久,她母親來劇團,當時我剛好也在,所以稍微聊了幾句。聽她母親說,雅美離家之前,接到一通電話。」<br /><br />  「電話?誰打給她的?」田所義雄問。<br /><br />  「不知道。雅美接了電話,在電話中短短聊了幾句。掛上電話後,她突然說要去滑雪。所以,她母親以為是以前的老同學邀她一起去滑雪,但事實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在她出事之後,她的老同學幾乎都去探視過她,沒有人約她去滑雪,也沒有人打電話給她。」<br /><br />  「這件事的確令人在意。」<br /><br />  「對啊,感覺和她的自殺有某種關係,所以,她母親也很在意。」<br /><br />  「到底是誰打電話給她呢,不知道電話裏說了甚麼。」<br /><br />  中西貴子用手摸著雙頰,搖晃著身體,「到底怎樣的電話可以逼人自殺。」<br /><br />  「雨宮,你知道嗎?」<br /><br />  田所義雄斜眼看著雨宮,雨宮京介慌忙搖頭。<br /><br />  「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電話……她接電話時,我們應該在回東京的路上。」<br /><br />  「沿途隨便都可以找到地方打電話。」<br /><br />  本多雄一說,雨宮咬著下唇,沒有說話。<br /><br />  「雖然不知道麻倉雅美自殺的直接原因,」田所義雄說,「但應該和這裏發生的事不無關係。她因為自殺未遂,導致下半身癱瘓的不幸結果。所以,她很可能想要殺了造成她自殺的人,除了她以外,沒有人有任何動機要殺溫子和由梨江。」<br /><br />  說到這裏,他又看著久我和幸繼讀說:「不,應該說,除了她和她的共犯以外。」<br /><br />  「你還在懷疑我嗎?」<br /><br />  久我和幸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br /><br />  「這只是牽強附會,」雨宮京介憤然地說,「溫子和由梨江遭到殺害,不,她們被選去演被殺的角色並沒有特別的意義,只是剛好而已。全都是演戲,是遊戲。這裏離飛驒高山很近也是很常見的巧合。你們想一想,日本有這種獨棟民宿的地方很有限啊。」<br /><br />  雖然他極力說明,但歇斯底里的語氣不僅無法讓大家安心,反而讓氣氛更加緊張。<br /><br />  田所義雄將原本注視著久我和幸的雙眼移向其他三個人,然後面對其他人,充滿警戒地步步後退,在長椅上坐了下來。<br /><br />  「恕我直言,」他說:「我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我認為目前所面臨的狀況是現實,不是演戲,也不是遊戲,你們之中有人是兇手。」<br /><br />  中西貴子聽了他的話,也開始後退,害怕的眼神忙碌地看向其他四個男人。<br /><br />  「兇手想要為麻倉雅美報仇。」<br /><br />  田所義雄重複著剛才對久我和幸說的話,「所以,兇手和她有密切的關係,八成是她的男朋友。也就是說,兇手是男人。根據我的推理,久我,你最可疑,其次是本多,再來是雨宮,但我想應該不是雨宮。因為他喜歡由梨江。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也許下一個遇害的就是雨宮。」<br /><br />  「為甚麼?」中西貴子瞪大了眼睛。<br /><br />  「如果雨宮他們去見麻倉雅美是造成她自殺的原因,在溫子和由梨江之後,當然就輪到雨宮了。」<br /><br />  「無聊!」雨宮京介把頭轉到一旁,「我才不相信。」<br /><br />  「你是不願意相信吧?希望你明天早上還可以說得這麼大聲。」<br /><br />  「姑且不論推理是否正確,」久我和幸插嘴,「懷疑我和本多先生太愚蠢了,因為……」<br /><br />  「啊,等一下。」<br /><br />  本多雄一打斷了久我和幸的話,「真有意思,但是老弟,你打算怎樣查明真相呢?如果只是亂猜,那我也會啊。」<br /><br />  「即使不調查清楚也沒關係,」田所義雄回答,「我認為這不是遊戲,而是真實的事件,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怎麼撐過時限。比起完全不知道誰是兇手,在某種程度上鎖定兇手比較容易對付。」<br /><br />  「原來是這樣,所以,雖然你剛才對雨宮說那些話,但還是很害怕下一個可能是自己。」<br /><br />  或許被本多猜中了想法,田所義雄懊惱地噘起嘴。<br /><br />  「事情就是這樣,他剛才那些話只是說了讓自己安心,」本多對久我和幸說,「不必在意,我們也可以把他視為兇手。」<br /><br />  「我和麻倉雅美沒有任何關係。」<br /><br />  「這種事,只有當事人才知道。」<br /><br />  本多一口氣喝完已經變得溫熱的啤酒。<br /><br /> <br /><br />〔久我和幸的獨白〕<br /><br />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難道是我想太多了嗎?雖然我無法否定,因為當時的氣氛,自己變得有點神經過敏。<br /><br />  田所義雄提到麻倉雅美的事,導致事態發生了些微的變化。雖然在一番討論後,再度陷入膠著狀態,但每個人腦袋裏想的事應該和之前不同了。<br /><br />  雨宮提到和笠原溫子、元村由梨江一起去找麻倉雅美的事太令人好奇,也許正像田所說的,那件事成為這次連續殺人案的殺人動機。<br /><br />  但是,這麼一來,雨宮就不可能是兇手。本多雄一則有不在場證明,這件事我比別人都更清楚,於是,兇手就是田所義雄或中西貴子,但是,兩個人都不太可能,其中可能有甚麼盲點。<br /><br />  我去盥洗室回交誼廳途中,向辦公室張望,發現貴子茫然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我走了進去。<br /><br />  「妳在看甚麼?」<br /><br />  「啊?沒看甚麼,只是突然很眷戀窗外的世界。」<br /><br />  「交誼廳也有窗戶啊。」<br /><br />  「那裏不行,會感到窒息。」<br /><br />  的確是這樣。我點了點頭。<br /><br />  「真希望明天早點來,」她說,「然後發現一切都是東鄉老師的惡作劇。」<br /><br />  「是啊。」<br /><br />  貴子注視著窗外的暮色,我觀察著她的側臉。她的臉有點長,曬得很黑,但有點雙下巴,所以臉部線條不夠利落。她的眼睛和由梨江相反,圓圓的眼睛,眼角有點下垂。這種長相的人很難和殺人兇手的感覺連在一起。<br /><br />  「中西小姐,」我說,「妳覺得誰比較可疑?」<br /><br />  她轉頭看著我,微微收起下巴,抬眼看著我。<br /><br />  「每個人都可疑,但是,我相信大家,我希望這一切都是惡夢。」<br /><br />  「原來是這樣。」<br /><br />  「而且,」她說,「如果認為某個人是兇手,最後發現並不是那個人,就會很難過。」<br /><br />  「是啊。」<br /><br />  「所以,我選擇等待這一切結束。」<br /><br />  中西貴子起身走了出去,在門口時轉過頭,「久我,你不是兇手吧?」<br /><br />  「不是。」<br /><br />  我向她斷言,她對我嫣然一笑,「真開心。」然後走了出去。<br /><br />  我也跟著她走出辦公室,這時,腦筋突然一片空白。<br /><br />  貴子的話在腦海中迴響。如果認為某個人是兇手,最後發現並不是那個人──。<br /><br />  我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同時浮現出一個想法。<br /><br />  我回到交誼廳,其他人仍然心神不寧,有的看書,有的呆然地躺著。我坐在飯廳角落的桌子上,繼續推敲剛才的想法。<br /><br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br /><br />  我感覺到周圍有動靜,抬頭一看,雨宮、田所和中西貴子三個人紛紛走向廚房。已經是吃晚餐的時間了嗎?我有點驚訝地看向時鐘。我們來這裏之後,到底做了甚麼?驚訝、不知所措,和吃飯,似乎一直在重複這幾件事。<br /><br />  「你在幹甚麼?想事情想了這麼久。」<br /><br />  正在交誼廳的本多雄一問我。<br /><br />  「隨便亂想,我試著推理這起事件,但還是想不出頭緒。」<br /><br />  我走去交誼廳,在本多身旁坐了下來。我的確還沒有理出頭緒。雖然剛才似乎有了靈感,但想了很久,仍然沒有進展。<br /><br />  「不必著急,」本多說,「反正到了明天,一切就真相大白了。」<br /><br />  真的是這樣嗎?我忍不住想。搞不好到了明天,仍然甚麼都不知道。<br /><br />  「我有一件事想問你。」<br /><br />  「甚麼事?」<br /><br />  「那件事還要保密嗎?」<br /><br />  我指的是不在場證明的事。本多雄一立刻心領神會。<br /><br />  「好,關於那件事,」他用大拇指指向樓上後站了起來,「去我房間說。」<br /><br />  「好啊。」<br /><br />  走進他房間後,我們分別坐在兩張床上。<br /><br />  「你是問不在場證明的事吧?」他笑嘻嘻地問,「因為田所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br /><br />  「這也是原因之一,我覺得差不多可以公佈了。」<br /><br />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想一下,如果告訴他們,我們兩個人有不在場證明,搞不好會很麻煩。」<br /><br />  「他們一定會大吃一驚,但我覺得並沒有關係。」<br /><br />  我認為一旦公佈,將有利於揭開真相。<br /><br />  「如果只是這樣,當然沒問題。」<br /><br />  本多雄一露出嚴肅的眼神,「現在還有五個人,扣除我們兩個人,還剩下三個人。」<br /><br />  沒錯。我點了點頭。<br /><br />  「你剛才說,兇手還可能殺一個人。」<br /><br />  「對。」<br /><br />  「如果第二個被害人也在這三個人中間,那就只剩下兩個人。所以,那兩個當事人就會知道誰是兇手。」<br /><br />  「沒錯。」<br /><br />  「但是,兇手一定會阻止這種情況發生,會避免自己曝光。」<br /><br />  「兇手就這樣走向絕路……也就是像中西小姐說的那樣,兇手打算一死了之的話也無所謂啊。」<br /><br />  「那只是打比方,搞不好兇手也想活著逃走啊。」本多雄一壓低嗓門說,「所以,兇手就會在別人還不知道誰是兇手的情況下離開這裏。」<br /><br />  「所以呢?」<br /><br />  「如果我們公佈了不在場證明,可能會讓兇手狗急跳牆。」<br /><br />  「比方說?」<br /><br />  「殺了所有人。」<br /><br />  本多雄一說完,做了一個抹嘴的動作。<br /><br />  「原來如此,」我想了一下後回答,「的確有這個可能。」<br /><br />  「對吧?」<br /><br />  「的確,如果現在公佈,弊害可能大於好處。我知道了,那就繼續保密。」<br /><br />  「這樣比較好,不要理會田所那傢伙說的那些話就好,他只是胡亂想像而已,搞不好他就是兇手。」<br /><br />  本多雄一說完後站了起來。<br /><br />  「有可能。」我也走向門口。<br /><br />  「走出這個房間後,不要提這件事,隔牆有耳。」<br /><br />  本多露出調皮的表情。<br /><br /> <br /><br />  6<br /><br /> <br /><br />  ──飯廳。晚上七點。<br /><br />  「今天的晚餐真豐盛啊。」<br /><br />  本多雄一坐在餐桌旁,看著桌上說道。<br /><br />  「奶油燉牛肉是速食包,油醋沙拉是罐頭,其他幾乎都是冷凍食品。」<br /><br />  中西貴子把料理放上餐桌時冷冷地說。<br /><br />  「簡直就是防災食品的嘉年華會啊。」<br /><br />  「因為現在是災難時期啊。」<br /><br />  「而且,」田所義雄補充說,「這些食物比較沒有機會下毒。」<br /><br />  「啊喲,」中西貴子握著拳頭站在那裏,「不要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br /><br />  「也對,輪到我當值日生的時候可以放心。」<br /><br />  田所意有所指地說完,坐在椅子上。<br /><br />  「不必在意他,」本多對久我和幸說,「因為由梨江不在,所以他有些心浮氣躁。」<br /><br />  雨宮京介也從廚房走了出來。<br /><br />  「冰箱裏的食物大致都清乾淨了,只剩下牛奶還沒有喝完,咖啡也沒了。」<br /><br />  「是嗎?那明天的早餐就決定吃吐司加牛奶了。」<br /><br />  本多雄一半開玩笑地宣佈。<br /><br />  大家開始吃晚餐。<br /><br />  起初沒有人說話。不是沒有話題,而是每個人都在等別人先開口。大家似乎都不願意成為第一個開口的人,最沉不住氣的中西貴子果然最先說話。<br /><br />  「我問你們,雅美有沒有男朋友?」<br /><br />  其他人似乎都很驚訝,最先恢復鎮定的田所義雄回答說:<br /><br />  「我猜她有男朋友啊,而且近在眼前。」<br /><br />  他瞥了一眼久我和幸,久我無視他的舉動。<br /><br />  「我完全不知道,」雨宮京介說,「她不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表演上嗎?感覺她根本無心談戀愛。」<br /><br />  「的確,她比任何人更好學,對表演也很有研究。」<br /><br />  「聽說她原本要去倫敦留學。」<br /><br />  聽到久我和幸的話,其他幾個人倒吸了一口氣。<br /><br />  「對喔,我完全忘了這件事,」田所義雄看著雨宮,「因為她受傷的關係,你才能去留學。如果她知道這件事,搞不好會更恨你。」<br /><br />  「那時候她已經決定要放棄表演了,無論誰去留學,她都無所謂吧。」<br /><br />  「人心之所以複雜,就是因為無法輕易放下。」<br /><br />  「無聊。」<br /><br />  雨宮把奶油燉牛肉送進嘴裏時,不以為然地說。<br /><br />  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大家都不再說話。<br /><br />  「我吃飽了。」久我和幸很快地站了起來。<br /><br />  「我想起一件事,」中西貴子窺視著其他人的表情說:「去年聖誕節的時候,我看到雅美在更衣室打開一個禮物盒,我想是有人送她禮物。」<br /><br />  「即使不是男朋友,也可以送她禮物吧。」<br /><br />  本多開著玩笑說。<br /><br />  「我覺得是她男朋友送她的。因為她第二天就戴了一條很漂亮的項鏈,我猜想那就是她的聖誕禮物。」<br /><br />  「這很難說,搞不好是她自己買的。」<br /><br />  「會這樣嗎?」<br /><br />  「這種事不重要啦,」雨宮京介不悅地插嘴說,「為甚麼一直聊雅美的事?沒辦法肯定這件事和她有關。」<br /><br />  「但也沒辦法肯定和她無關。」田所義雄反駁道。<br /><br />  「而且,想聊甚麼是我們的自由。──喂,久我,你在幹甚麼?」<br /><br />  本多站了起來,探頭看向交誼廳。久我和幸時而躺在地板上,時而扭著身體。<br /><br />  「你看到了啊,我在做運動,身體都僵了。」<br /><br />  「那我也要來做……」<br /><br />  中西貴子也抓著腋下的贅肉小聲嘟噥。<br /><br />  「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br /><br />  本多雄一不時瞥向久我,有點不悅地說。<br /><br />  所有人都吃完晚餐後,久我和幸還在做運動。中西貴子也不知道甚麼時候加入了,兩個人開始做起類似瑜伽和練習腹肌的運動。活動身體有助於緩和精神上的痛苦,貴子開始像平時一樣聒譟,一掃今天早上開始的沉悶空氣。<br /><br />  「你們別再做了。」<br /><br />  一如往常地坐在長椅上看書的田所義雄忍無可忍地抗議,「你們也未免太麻木了,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做這種事。」<br /><br />  「奇怪了,我──」<br /><br />  中西貴子正打算反駁,但似乎一時想不到該怎麼說比較好,便紅著臉看向久我,露出求助的表情。<br /><br />  「對,我們的確太過火了,」沒想到久我很乾脆地說,「那就暫時到此結束。」<br /><br />  「是嗎?我覺得還不太夠,算了,已經流汗了,我去換衣服。」<br /><br />  「那我也去換。」<br /><br />  目送兩個人上樓後,田所義雄走向正在飯廳餐桌旁喝兌水酒的本多雄一。雨宮京介已經去泡澡了。<br /><br />  「我討厭那個傢伙,」田所說,「完全不知道他在想甚麼。」<br /><br />  「他很聰明,這一點錯不了。」<br /><br />  「他果然很可疑。」<br /><br />  「你真的認為他和麻倉雅美有關嗎?」<br /><br />  「對啊,真的啊。」<br /><br />  「是嗎?要不要也來喝一杯?」<br /><br />  「不用了,」田所步步後退,「你也有嫌疑啊。」<br /><br />  「也對。」本多雄一舉起杯子喝了起來。<br /><br />  晚上十一點多,田所義雄召集所有人到交誼廳。他提出,晚上個別睡覺太危險。<br /><br />  「我認為所有人都應該睡在這裏,只要把房間裏的毛毯拿來這裏就好。」<br /><br />  「我也贊成老弟的意見,雨宮,你應該沒意見吧?因為根據田所的說法,下一個就會輪到你了。」<br /><br />  「我一點都不相信這種話,但我當然贊成,而且,我正覺得有必要這麼做。」<br /><br />  「你呢?」田所問久我和幸,「有甚麼不方便嗎?」<br /><br />  「不,沒有。」<br /><br />  久我回答得很乾脆。<br /><br />  「那我怎麼辦呢?」<br /><br />  中西貴子思考起來,幾個男人互看著。<br /><br />  「貴子,妳不用了,」雨宮說:「妳在自己房間睡吧。」<br /><br />  「對啊,如果妳睡相不好,我們也無法好好睡。」<br /><br />  「妳就把房門鎖好,而且,即使有人想要溜進妳房間,其他人馬上就知道。」<br /><br />  「好,我就去自己房間睡,那我先走一步了。」<br /><br />  說完,她走去自己的房間。<br /><br />  幾個男人各自回自己的房間搬來毛毯,在交誼廳找了一個地方睡下。但久我沒有立刻躺下,他從房間拿了檯燈,在飯廳的餐桌上開始寫東西。<br /><br />  「你在寫甚麼?」<br /><br />  睡在離飯廳最近的雨宮京介坐起來問他。<br /><br />  「啊,對不起,燈光太刺眼了嗎?」<br /><br />  「那倒是沒問題……你在寫信嗎?」<br /><br />  「對,差不多啦。」<br /><br />  他收起了攤開的信紙。<br /><br />  「原來你在寫信。回想起來,這次的事都是源自東鄉老師的那封信。」<br /><br />  「不,在更早之前。」<br /><br />  田所義雄突然加入了談話,「是從試鏡開始的。」<br /><br />  「也對。」<br /><br />  雨宮京介似乎不想多聊這個話題,把毛毯蓋在身上說,「那就晚安了。」<br /><br />  「晚安。」久我說。<br /><br />  不一會兒,二樓最旁邊的門打開了,中西貴子走了出來。她可能想去廁所,沿著走廊走過去時,低頭看著交誼廳和飯廳,看到久我和幸還沒睡,停下了腳步。<br /><br />  「你在用功嗎?」<br /><br />  聽到頭上突然傳來聲音,久我嚇了一跳,全身抖了一下。<br /><br />  「啊,不,沒甚麼。」<br /><br />  「好像在畫畫,你畫甚麼?」<br /><br />  久我不知道貴子的視力這麼好,慌忙遮了起來。「沒甚麼啦,妳還沒有睡嗎?」<br /><br />  「剛才可能喝太多果汁了。」<br /><br />  她吐了吐舌頭,走去盥洗室。<br /><br />  「你在畫圖嗎?」<br /><br />  貴子的身影消失後不久,本多雄一的聲音響起:「不是在寫信嗎?」<br /><br />  「隨便亂塗鴉而已。」<br /><br />  久我撕下那一頁,揉成一團,放進了口袋。</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在大雪封閉的山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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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飯廳。

  「那我來泡茶喝吧。」

  本多雄一排好五個茶杯,把熱水倒進茶壺。

  「我不用了。我有點累,不想喝茶。」

  泡麵也剩下一大半的田所義雄說完後站了起來,躺在已經成為他固定座位的長椅上。遲鈍的動作顯示出他精神的疲勞度。

  其他四個人沉默不語地喝著本多倒的茶,只聽到喝茶的聲音,彼此好像在競爭。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中西貴子似乎終於無法忍受漫長的沉默,抬眼看著其他男人。「如果真的發生了命案,一切都是騙局嗎?東鄉老師召集我們來這裏也是騙局嗎?」

  「不得不這麼想吧。」本多回答,「兇手無論如何都要讓我們聚集在這裏,所以假冒老師的名義寄信給我們,叫我們在這個山莊集合。」

  「果真如此的話,兇手手上應該沒有東鄉老師的邀請信,」貴子張大了眼睛,「你們手上有那份邀請信吧?大家都拿出來,拿不出來的人就是兇手。」

  雖然她說得很興奮,但其他三個男人的反應很遲鈍,露出難以形容的尷尬表情,繼續默默喝茶。

  「怎麼了?你們倒是說話啊。」

  貴子覺得自己想到了好主意,當然對其他人的反應感到很不滿。

  「拿出來也無所謂,但八成是白費工夫。」

  本多代表其他人說。

  「為甚麼?」

  「妳想一下就知道了,難道妳覺得兇手沒有準備這種事嗎?那份邀請信是用電腦打字的,所以,只要多印一份給自己就好。」

  其他兩個人也點著頭,似乎表示同意。貴子似乎也想不到該怎麼反駁,微微動了動嘴巴,再度像貝殼一樣緊閉起來。

  「但是,確認一下也無妨啦。等一下大家都把邀請信拿出來。」

  雨宮這麼說並不是認為有此必要,而是顧全貴子的面子。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本多雄一在茶壺裏加了熱水,中西貴子站了起來,把其他人的杯子放到他面前。

  「我想了一下。」

  不一會兒,久我和幸開了口,三個人幾乎同時看向他。

  「如果不是東鄉老師安排的,而是真正的兇手一手策劃的,不如從頭分析一下這個計劃。假設不是真實的事件,而是東鄉老師的安排,一定會有不自然的地方。」

  「你竟然用分析這麼誇張的字眼,」本多話中帶刺地說,「所以,你分析出甚麼?」

  「目前只知道,如果是真正的兇手一手主導的,絕對經過極其巧妙的計算,到目前為止,簡直無懈可擊。」

  久我和幸歎著氣,緩緩搖著頭。

  「別只說這種自說自話的結論,可不可以請你說一下理由?」

  雨宮京介露出有點嚴厲的眼神說道。

  「我現在就來解釋。首先,兇手是這麼想的,讓通過試鏡的所有人都聚集在這棟山莊,然後殺了自己想要殺的人,所以,兇手最初做了甚麼事?」

  「就是寄了那封邀請信啊,寄給所有人。」貴子說。

  「是啊,但現在回想起來,發現那封信中有三點但書。不得告訴其他人,不接受提問,遲到和缺席者喪失資格。換一個角度想,這代表除了我們以外,完全沒有其他人知道我們來這裏這件事。也就是說,兇手可以不受到任何外力影響,專心達到目的。」

  「東鄉老師是秘密主義者,那種程度的但書根本不足為奇,更何況是基於這種特殊目的,所以更沒有甚麼好奇怪的。」

  雨宮京介特別強調了「特殊目的」幾個字。

  「是啊,但請繼續聽我說下去。」

  久我喝了一口茶潤喉,「兇手假冒東鄉老師的名義寄信給我們,成功地把我們找來這棟山莊,但是,兇手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解決。第一,當我們抵達這裏時,要避免我們和東鄉老師,或是其他外人聯絡。第二,雖然東鄉老師不會現身,但讓我們乖乖留在這裏。第三,即使逐一殺人,其他人也不會陷入驚慌。」

  「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發現有一堆問題。」本多雄一小聲說道。

  「沒錯,但是,兇手想了一個巧妙的方法,一舉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就是用限時信送來了那封指示信。現在開始排練,你們是劇中人,無法和外界聯絡,在這種狀態下塑造角色──看起來很像是東鄉老師想出來的指示,其實應該是兇手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計謀。首先解決了第一個問題,也就是斷絕了我們和外界的聯絡,當然,也同時解決了第二個問題。然後是第三個問題。兇手殺了笠原溫子之後,把屍體藏在古井中,然後留下了指示信,說笠原小姐在遊戲室遭人殺害。其他人看了那張紙,也不會感到驚訝或驚慌,覺得這場戲終於開演了,誰都沒有對殺人這種狀況感到意外。書架上的那幾本推理小說讓我們對這種狀況有了心理準備。」

  「原來那些書也隱藏了兇手的意圖。」

  中西貴子歎著氣說。

  「從這個角度思考,就會發現很多事都經過精心的設計。笠原溫子小姐被殺時,大家不是都去確認了出入口嗎?所有地方都貼著『門從內側鎖上,雪地上沒有腳印』的紙,那也可以解釋為讓我們的意識遠離隱藏屍體的古井。」

  久我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眾人的反應。沒有人說話,應該不是因為不贊同,而是相反的情況。

  「這麼一來,就會發現本多先生發現花瓶這件事是兇手的失算。如果沒有花瓶的事,我們現在仍然笑嘻嘻的,對這齣推理劇樂在其中。」

  「如果這一切不是老師設計的推理遊戲的話,」本多雄一咬著嘴唇,「的確安排得很巧妙。」

  「問題就在這裏。」雨宮京介不甘落後地說,「久我說的情況的確很合理,好像真的有兇手在積極行動,但搞不好東鄉老師已經猜到我們會這麼想。」

  「的確,」久我也表示同意,「但是,我還要補充一點。」

  「補充甚麼?」

  「正如雨宮先生說的,無論擺在我們面前的事態再嚴重,只要沒有發現屍體,就無法斷定真的發生了命案,可以讓我們認為,一切都是東鄉老師設計的陷阱。但是,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正是兇手設計這個計劃中最出色的地方。只要無法明確這到底是推理遊戲,還是真實發生的事件,我們就不會去問東鄉老師,也不會報警。限時信送來的指示中最後那句話發揮了重大的效果。一旦打電話,或是和外界的人接觸,立刻取消我們通過試鏡的資格。兇手巧妙地利用了我們這些演員的心理。」

  「別這麼說,」中西貴子露出生氣的眼神,「不要說得這麼肯定。」

  看到她氣勢洶洶的樣子,久我有點不知所措。

  「這只是假設真的發生了命案所進行的討論,我的思慮不夠周全,我對此道歉,對不起。」

  但是,即使他道歉,也無法推翻他提出的假設,所有人都像牡蠣般緊閉著嘴,可能希望找出其中的破綻。

  「很遺憾,」本多雄一終於歎著氣說,「好像找不到可以反駁你意見的材料,如果硬要說的話,也只能說,老師可能早就猜到你剛才說的那些事。」

  「的確。」

  「但是,兇手甚至預料到我們會這麼想,所以知道我們最終不會聯絡任何人……」

  中西貴子皺起眉頭,用兩個拳頭敲著自己的太陽穴,「不行,我們根本在原地打轉,腦袋也打結了。」

  「所以,再怎麼想都沒用。」

  雨宮京介心灰意冷地說,然後看著久我和幸,「我認為你剛才說的都很有道理,即使認為是兇手計劃了這一切,也完全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但是,你忘記了一個重點。」

  「對,」久我回答說,「你也發現了嗎?」

  「兇手為甚麼要我們聚集在這裏。」

  「沒錯,」久我點著頭,「關於這個問題,我無論怎麼想,都始終想不通。」

  「那還用問嗎?當然就是為了這件事啊。」

  本多一臉瞭然於心的表情。

  「哪件事?」雨宮京介問。

  「很清楚啊,」他停頓了一下說,「就是殺人啊。」

  「如果是為了這個目的,根本不需要把所有人叫來這裏,只要用某種方法把溫子和由梨江找出來就解決了。」

  「可能覺得很難把她們兩個人同時找出來吧。」

  「是嗎?她們都是同一個劇團的演員,應該可以找到適當的理由吧。而且,即使不需要同時見面也沒問題。不,分別叫出來殺害反而更加容易。」

  「我也有同感,」久我和幸也說,「也就是說,如果是差勁的推理小說,就會因為作者的方便,把所有人都集中在同一個場合,然後再開始殺人,但現實生活中想要殺人,而且不想被警方抓到的話,在封閉的空間內,而且在有限的人數中行兇,對兇手來說,反而更加危險。」

  「嗯,」本多發出呻吟,手摸著嘴巴,「也有道理。」

  「而且,地點根本不必選在這裏。即使在東京,到處都可以找到人煙稀少的地方。」

  久我和幸點頭同意中西貴子的意見。

  「這也是其中一個問題,為甚麼要把所有人找來?為甚麼要聚集在這裏?」

  「不,如果要召集所有人,只能選這種地方吧?東京很難找到這種可以包下一整棟的民宿。」本多說。

  「也許吧。」

  「也可能是相反的情況,」中西貴子眼神渙散地看著斜下方,「對兇手來說,必須在這個地方下手。因為無論如何都想要在這裏殺人,所以只能把所有人找來這裏。」

  「如果只找想要殺害的對象來這裏,一定會引起當事人的懷疑,」本多雄一接著說了下去,「如果邀請所有通過試鏡的人來這裏,即使大家覺得集合的地點很奇怪,也不會產生太大的疑問。事實上,我們也真的來這裏集合了。」

  「但是,殺人還有拘泥地點的嗎?」

  雨宮京介再度提出了異議。

  「也許對兇手來說,這裏是充滿回憶的地方。」

  中西貴子表達了女人的見解。

  「只因為這樣的理由,就這麼大費周章嗎?」

  雨宮京介搖著頭,似乎覺得難以置信。

  「不光是因為充滿回憶,搞不好是有關殺人的重大意義。」

  本多雄一表達了意見。

  「話雖如此,」雨宮環視周圍,「大家都說是第一次來這裏,之前也和這裏沒甚麼淵源。」

  「關於這一點,大家真的沒有想到甚麼嗎?未必和各位有直接的關係,可能和劇團有關,可不可以請你們好好想一下?」

  聽到久我和幸提出這個要求,其他三個人一臉嚴肅地開始思考,每個人都在記憶中拚命翻找。

  「不行,想不出來。」

  本多雄一第一個放棄,其他兩個人也搖著頭。

  「不要老是叫我們說,你也一起想想看啊,」本多雄一對久我和幸說,「當然,如果你是兇手,覺得沒必要思考就另當別論了。」

  「我也努力想了一下,但也想不出所以然。況且,我是第一次來乘鞍。」

  「所以,把大家召集來這裏,只是對兇手有意義嗎?」

  中西貴子偏著頭,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沉思。

  「無法解開這個疑問,」雨宮京介雙手捧著茶杯,低頭看著杯中說,「這是不是可以代表命案並非現實?為了殺害溫子和由梨江而特地製造這種狀況的想法太瘋狂了,我不相信我們之中有這種人。」

  「我也很希望是這樣啊,」從本多雄一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他在揶揄雨宮的樂觀態度,「但是,我總覺得其中有甚麼蹊蹺。」

  「你想太多了,別擔心,全都是遊戲,是老師安排的推理劇。」

  「如果我們掉以輕心,讓兇手有可乘之機怎麼辦?」

  中西貴子臉色蒼白地說。

  「相信我,大家都是朋友啊,怎麼可能殺人呢?」

  雖然雨宮京介說話的語氣充滿信心,但顯然只是表達了他強烈的願望,其他人也無法輕易表示同意。

  「這個問題也不是沒辦法說明。」

  這時,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田所義雄可能聽到了其他人的討論,倏地從長椅上坐了起來,面對飯廳內的四個人。他剛才把手當成枕頭墊在長椅上,額頭上有紅紅的手背痕跡。

  「甚麼說明?」

  貴子轉身看著他問。

  「你們剛才不是在討論嗎?兇手為甚麼把所有人都找來這裏。」

  「你可以說明?」本多問。

  「可以啊,很簡單,雨宮剛才不是說了嗎?」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雨宮身上。雨宮似乎也在回想自己剛才說了甚麼。

  大家都沉默不語,田所露出冷笑說:

  「這麼快就忘了嗎?雨宮剛才不是說,兇手不可能只為了殺溫子和由梨江而特地製造這種情況。」

  雨宮京介身體微微向後仰,久我和幸點了點頭。

  田所一臉得意地繼續說:

  「很簡單,兇手並非只是為了殺溫子和由梨江而這麼大費周章。兇手把我們所有人都找來,是為了把我們統統殺掉。除此以外,還有其他可能嗎?」

  中西貴子用力倒吸了一口氣,發出「噓」的聲音,其他三個男人在田所說到一半時,就猜到了他的意思,所以並沒有太驚訝。

  一陣惱人的沉默。不一會兒,久我和幸似乎想要發言,但本多雄一先開了口。

  「即使想要殺所有人,這種方法真的對兇手有利嗎?應該有更好的方法吧?」

  「我覺得不應該只從有利或是不利來判斷,對兇手來說,可能是窮途之計。」

  「甚麼意思?」

  「比方說,有時間限制。如果兇手沒有充裕的時間,就無法把每個人叫出去殺掉,只能把所有人都找來,一次解決。」

  「這……」

  中西貴子露出害怕的表情,但是,說出這番可怕想法的田所義雄,臉上的表情也並不開朗。

  「不,我猜想兇手並不打算殺所有的人。」

  久我和幸發表了意見。

  「為甚麼?」

  雨宮京介問。田所可能做夢也沒有預料會遭到反駁,露出生氣的表情。

  「雖然我無法斷言,但我猜想,兇手應該只打算再殺一個人。」

  「再殺一個人?」雨宮露出訝異的表情,「為甚麼?」

  「我們在這裏的期間,還有一個晚上,就是今天晚上。第一天晚上,笠原溫子小姐遭到殺害,昨晚是元村由梨江小姐遇害。兇手都是在晚上行動,應該是因為不能被人看到處理屍體的關係。我們要在這裏住三天,所以,兇手的目標應該也只有三個人。」

  啊!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發出驚叫聲。這是明明近在眼前,之前卻沒有看到的東西突然進入視野時的反應。

  「所以,今天晚上也會有人被殺嗎?」

  中西貴子用力向後仰。

  「這個機率相當高。」

  「也有可能是多準備一天,」本多雄一說,「因為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殺人計劃未必能夠順利完成。」

  「的確有這個可能,」久我和幸點點頭,「但是,如果是這樣,兇手目前已經達到了目的,或許會發出提前結束的指示。」

  「或許原本打算發出這樣的指示,但現在消除了這種可能性。因為被你說出來之後,兇手就不可能再這麼做了。」

  「嗯,有可能。」

  久我和幸巡視了其他人,似乎意識到兇手就在其中。

  「所以說,」雨宮京介說,「即使會有新的被害人,也只是今晚會再殺一個,並不會殺死所有人。」

  「沒錯。」久我回答說。

  「不知道該不該為兇手接下來只會殺一個人感到高興。」

  中西貴子的聲音微微發抖。

  「而且,」久我說,「從時間上來看,兇手也沒有時間殺害所有人。因為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這裏。」

  「還有二十四小時,每六個小時就要殺一個人,」本多說出了毫無意義的計算,「搞不好有點難,除非在食物中下毒,一口氣殺死所有人。」

  「你別危言聳聽,這樣的話,我們甚麼都不敢吃了。」

  中西貴子按著喉嚨。

  「如果兇手使用的是這一招,恐怕早就做了。之前有很多次機會。而且,也可以同時用這種方法殺死笠原溫子和元村由梨江。」

  「對啊,貴子,所以不必在意食物的問題。」

  「因此,我認為兇手不至於想殺了所有人,你有反對意見嗎?」

  久我和幸問田所義雄。田所默然不語地搖搖頭,移開了視線。也許他聽到久我駁斥了兇手要殺所有人的論點,內心感到鬆了一口氣。

  「剛才的疑問仍然沒有解決。」雨宮京介巡視著所有人,「如果兇手的目標是三個人,在東京下手應該更方便,仍然無法解釋為甚麼要把我們大家都找來這裏的理由。」

  「是不是可以把這個視為對我們有利的點?」

  聽到中西貴子的問話,所有人都看向久我。因為其他人都認為他最能夠冷靜地分析目前的情況。

  「每個人必須各自做出判斷。我們認為很不合理的事,也許對兇手來說,具有重大的意義。對了,說到不合理,我還有另一個疑問。」

  「甚麼疑問?」雨宮問。

  「在四天三夜的時限到了之後,兇手打算怎麼辦?我們一離開這個山莊,就會打電話和東鄉老師聯絡,馬上就知道到底是不是遊戲。即使因為某種原因,無法聯絡到老師,回東京之後,如果笠原小姐和元村小姐沒有出現,我們當然就會緊張,也可能去報警,到時候就會檢查那口水井。如果找到屍體,我們所有人都會變成嫌犯,成為警方偵查的對象。兇手難道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嗎?兇手不可能自以為高招,認為警方查不出兇手。難道想要逃走嗎?既然已經被知道長相和名字,兇手到底能逃去哪裏?」

  久我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發揮了在舞台上表演的習慣,說到後半段時,聲音中帶著抑揚頓挫。他似乎也察覺了這件事,故意輕咳了一下。

  「原來如此,有道理,為甚麼之前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雨宮京介偏著頭說,「也就是所謂的事後處理。既然兇手研擬了殺人計劃,絕對應該想到這些事。」

  「我不想再重提剛才已經遭到否定的意見,」田所義雄裝模作樣地說,「如果兇手打算殺掉所有人,不是可以簡單地解釋這個問題嗎?」

  「喂,老弟,」本多發出不耐煩的聲音,「你一直說殺掉所有人,殺掉所有人,你這麼想被殺嗎?」

  「我只是表達客觀的意見,排除樂觀的預測。」

  「你只是像鸚鵡一樣重複相同的話,哪是甚麼客觀意見。」

  「不,本多先生,如果兇手想要殺了所有人,的確可以解釋這個問題。」

  久我說完,看向田所義雄的方向,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田所似乎不太滿意他的這個動作,露出不悅的表情後,才繼續說:

  「沒有其他人知道我們來這裏的事,所以,即使所有人都消失,東京的人也完全不知情。即使想要找我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

  「然後,兇手就逃亡嗎?」本多雄一問。

  「兇手只能這麼做,因為通過試鏡的人全都消失,只剩下兇手一個人的話,當然會遭到懷疑。但是,只要事先做好準備,就可以悄悄地在其他地方展開另一個人生。不久之前,我看到報紙上有一個人假冒其他人的身分幾十年。因為他死了,和他同居的女人去註銷戶籍,才發現他的名字和戶籍都是杜撰的。」

  「所以,隱姓埋名過一生。」

  中西貴子說出了好像演歌歌詞的話。

  「但是,還是沒有完全解決問題,」久我和幸說,「一旦我們所有人下落不明,媒體當然會報導,搞不好還會公佈照片,兇手仍然能夠繼續躲藏,像中西小姐說的那樣,隱姓埋名過一生嗎?而且,這棟民宿有老闆啊。」

  「啊!」雨宮京介發出叫聲,「沒錯,好像叫小田先生,他看到了我們所有人的臉,手上也有所有人的名單,看到電視或報紙後,一定會馬上報警。於是,警方就會展開搜索,發現屍體。到時候就會發現少一個人,當然會認為那個人是兇手,發佈通緝令。」

  「的確會有這樣的發展,但兇手沒有深入想到這些問題嗎?」

  「不可能沒有想到。」

  「更何況兇手的計劃這麼巧妙,不可能沒想到。」

  中西貴子和本多雄一聲音中漸漸帶著活力,也許是因為眼前的討論漸漸向並非真實事件的方向發展的關係,就連自己的意見遭到否定的田所義雄也沒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

  「這個討論很有意義。」

  不知道是否對討論的結果感到滿意,雨宮京介終於展開愁眉,「如果假設眼前的事態不是遊戲,而是現實,就會出現這麼重大的矛盾,可見這樣的假設無法成立。」

  前一刻還低迷的氣氛漸漸好轉,大家都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覺得自己周圍不可能發生殺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

  這時,中西貴子小聲地說:

  「兇手該不會打算和大家同歸於盡吧?」

  「甚麼?」

  久我和幸情不自禁地發出驚叫聲,其他人也都看著她。貴子在眾人的注視下說:

  「如果兇手打算殺完所有人之後自殺怎麼辦?這麼一來,就不必思考之後的問題了。」

  貴子看著久我問道。久我可能一下子想不出答案,也忍不住移開了目光。

  「而且,如果兇手打算一死了之,」她舔了舔嘴唇說道,「比起擁擠的東京,搞不好會選擇這種環境優美的地方。如果對這個地方充滿回憶,就更加……」

  中西貴子閉上嘴之後,沒有人再說話。

 

〔久我和幸的獨白〕

  中西貴子全盤推翻了大家之前的討論,所以,真不能小看女人的直覺。即使是那麼粗枝大葉的女生,偶爾也會有震撼性的言論,而且是超重量級的見解。

  所有人在凝重的氣氛中度過了午餐後的幾個小時,所有人原本稍微振作了起來,但貴子的一句話,又讓大家陷入了消沉。兇手也許想要同歸於盡──眼前的情況完全存在這種可能性。更令人生氣的是,貴子竟然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意見的重要性。據她說,以為當她說出口,就會立刻被我或雨宮駁斥,得知兇手自殺論讓別人沒有反駁的餘地,她比任何人更加沮喪。

  老實說,我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我雖然沒有想到兇手可能會自殺,的確太疏忽,但並不是因為生性樂觀,認為殺人這種事不可能真實發生,反而覺得有些無法解釋的問題更令人感到害怕,更覺得雨宮京介提出的想法只是逃避現實。

  回想起他說「大家都是朋友」時的眼神,不禁覺得他並非只是逃避現實而已。人在面臨困境時,都會爭先恐後地說一些負面的言論,卻很希望有人能夠否定這些言論,像田所義雄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雨宮或許是在瞭解這些情況的基礎上,主動扮演否定這些負面言論的角色。

  但這並不代表雨宮京介是清白的。以他的演技,扮演那種角色並不是困難的事。

  由於午餐後的討論沒有結果,五個人都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但也無法靜靜地坐在交誼廳,稍微坐了沒幾分鐘,就心浮氣躁地起身走來走去。因為中西貴子說了那句話,大家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交誼廳內籠罩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坐在地板上,假裝在看推理小說,在腦袋裏整理著至今為止所發現的情況。

  首先是笠原溫子的死,耳機線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在有隔音牆的遊戲室中,照理說不需要戴耳機,但發現屍體時,耳機線插在插座內。之後再去確認時,已經被拔掉了,只是無論怎麼想,都不覺得那是我的錯覺。

  其次是元村由梨江的死。雖然她的死本身沒有疑點,但那天晚上,房間的檯燈不亮了。之後我又再度檢查了檯燈,發現並沒有壞。這麼一來,就只有一個可能。當時停電了。

  問題是到底是人為造成停電,還是偶然發生的。

  假設是人為造成的。到底是誰幹的?當然是兇手。為甚麼?應該是為了殺元村由梨江,或是假裝殺她,所以有必要這麼做。為甚麼有此必要?既然要殺了她,即使被她看到長相也無妨。那麼,只是剛好停電?不,我不這麼認為。

  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無法解釋的問題嗎?我重新整理記憶,發現似乎並沒有。應該說,一切都太不透明,甚至無法知道哪些部份有問題。

  我正在想這些事,在一旁看書的田所義雄找我說話。

  「久我,你為甚麼會來報名參加我們劇團的試鏡?」

  他的問題太唐突,我一時答不上來。

  「當然是因為想要參與東鄉老師的舞台劇啊。」

  我無法說是為了接近元村由梨江,更何況是在他面前。

  田所不以為然地動了動下巴,似乎有話要說。

  「我參加試鏡有甚麼問題嗎?」

  「不,不至於是問題啦,」

  田所停頓了一下,看著我的臉,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只是突然想到,只有你一個人不是我們劇團的。」

  「田所,」在飯廳喝啤酒的本多雄一用低沉的聲音說:「你別胡說八道。」

  「你覺得我可疑嗎?」

  我故意語氣開朗地問。

  「我沒說你可疑,只是我們其他人彼此都很瞭解,卻不瞭解你的情況,想要搞清楚這一點。」

  「站在我的角度,」我說,「我對你們都不太瞭解。」

  「真的嗎?」

  「甚麼意思?」

  「你不是很在意麻倉雅美的事嗎?」

  「麻倉……喔,你是說她,怎麼了嗎?」

  「你是不是和她有甚麼關係?」

  聽到田所義雄的問題,我的身體忍不住向後仰。

  「我之所以在意她,是因為她的演技很出色,覺得她沒通過試鏡很不可思議。」

  「對嘛,對嘛,我就是說這件事,」田所居然用手指著我,「這句話聽你說了很多次,你覺得她沒有通過試鏡很奇怪,這根本是說出了她的心聲。」

  由於太莫名其妙,我忍不住失笑了。

  「我完全不認識她。」

  「我在懷疑你這句話的真實性。」

  「喂,田所,」不知道甚麼時候去了二樓的中西貴子在樓梯上問,「你到底想說甚麼?」

  「如果真的發生了命案,就應該有動機。我想了一下,兇手到底有甚麼理由要把我們找來這裏,一個一個殺掉我們的朋友,沒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是試鏡。這是痛恨我們這些通過試鏡的人幹的。」

  「你腦筋是不是有問題啊?久我為甚麼要為這件事恨我們?」

  「不,沒關係,我知道田所先生想說甚麼。」

  我對中西貴子伸出手,制止了她,迎向田所義雄的目光。「我想,你要說的是,我和麻倉小姐之間有某種關係,而且是相當深入的關係。麻倉小姐因為在試鏡中遭到淘汰而企圖自殺,最後導致半身不遂的不幸結果。我對試鏡的結果心生不滿,為了復仇,計劃殺了你們所有人──是不是這樣?」

  「並不會因為你自己說出口,就減輕了嫌疑。」

  「我知道,但如果是這個動機,我接下來要把你們全殺了嗎?」

  「不,」田所搖了搖頭,「你剛才也說了,沒有足夠的時間。根據我的猜測,你殺了溫子和由梨江,復仇就結束了。」

  「為甚麼?」

  「因為要說恨的話,麻倉雅美最痛恨她們兩個人。她一定覺得自己在演技上絕對不輸她們,卻因為她們的不正當手段把她擠了下來。」

  「不正當手段?」

  「溫子是老師的情人,由梨江家有財力。」

  「原來是這樣。」我脫口回答,原來還可以從這個角度觀察。

  「怎麼樣?你終於打算說實話了嗎?」

  「不是我。」我委婉地否認,搖了搖頭,「但我認為你的觀點很棒,這個懷疑也可以套用在其他人身上。」

  「不可能,我一開始就說了,我瞭解其他人,我們這幾個人中間,沒有人和她有這麼深的交情,願意為她復仇,所以只剩下你一個人。」

  「喔……」

  原來是這樣的邏輯推理。原本以為他只會歇斯底里地亂叫,沒想到他的推理這麼有邏輯。幸好其他三個人並不怎麼理會他的質疑,但他用這個問題來質問我,的確讓我有點手足無措。

  「你沒話可說了嗎?」

  田所義雄目露兇光。我暗自思考著,如何解釋,才能最有效地消除他的妄想。最好的方法就是說出我的不在場證明,但我之前已經答應本多,不輕易提這件事。

  「啊,我知道了。」

  中西貴子突然發出驚叫聲,我嚇得抬頭看著她。

  「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雅美滑雪受重傷之前,溫子和由梨江曾經去過她家。」

  「她家?飛驒高山的家嗎?」本多雄一問。

  「對,我想她們是為了她沒有入選的事去安慰她,之後雅美就出事了。」

  「溫子她們兩個人去的嗎?」

  「不知道,我記得她們好像說要開車去。」

  「開車?」

  本多雄一張大眼睛,「她們兩個人都沒有駕照啊。」

  「所以,可能有人陪她們一起去。」

  「是不是你?」

  田所義雄再度瞪著我。他似乎甚麼事都想推到我頭上。

  「不是,順便澄清一下,我也不是兇手。」

  「你有辦法證明嗎?」

  「證明喔……」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不在場證明,看到雨宮京介站了起來。

  「等一下,」他開口說,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帶溫子和由梨江去雅美家的……是我。」

 

  5

 

  ──交誼廳。下午五點。

  「但是,」雨宮京介說,「那件事和我們目前面臨的狀況應該沒有任何關係,應該說,根本沒辦法扯上關係。」

  「不過,還是請你說一下當時的情況。」

  提出這個要求的是遭到田所義雄的懷疑,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辯解的久我和幸,「我認為田所先生的推理很不錯,如果真的有兇手存在,把我們邀集到這裏的意圖應該和試鏡有關,麻倉雅美小姐可能對笠原小姐或是元村小姐恨之入骨,恨不得殺了她們。當然,我對麻倉雅美小姐一無所知,這完全只是我的想像而已。」

  「她很會鑽牛角尖。」中西貴子站在樓梯上說。

  「而且,我之前就想到另一件事,」久我補充說,「飛驒高山離這裏不遠,開車只要一個小時左右,這純屬巧合嗎?」

  「甚麼?那麼近?」

  「對,辦公室的牆上貼了地圖,你們可以自己去看。」

  「的確不遠,」本多雄一抱著雙臂,看著雨宮京介,「這麼看來,似乎不能排除這件事和麻倉雅美有關。」

  「無聊,」雨宮不以為然地說,「你們沒問題吧?真是想太多了。」

  「但我也不認為只是巧合,」田所義雄也說,「去見她的三個人中,有兩個人已經遇害了──不能忽略這個事實。」

  「雨宮,你說話啊。」本多也催促道。

  「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我就告訴你們當時的情況。」

  雨宮京介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走到中央,「就像你們說的,雅美因為試鏡的事很受打擊,可能她沒想到自己會落選。她失望地回了老家,但她並不是回去散心,而是決定放棄演戲。溫子和由梨江得知後,決定去飛驒高山,勸她改變心意,她們覺得只有她們兩個人,可能無法成功地說服她,就邀我同行。我猜想真正的目的是想找我開車。於是,借了由梨江哥哥的四輪驅動車,因為那輛車走山路也很輕鬆。」

  「那是甚麼時候的事?」久我和幸問。

  「上個月十日。」

  「那是試鏡後不久,而且,」本多雄一低聲繼續說道,「也就是雅美自殺未遂的那一天。」

  雨宮京介皺起眉頭,點了點頭。

  「但是,我認為這只是巧合。」

  「沒關係,所以,你們有見到雅美嗎?」本多問。

  「沒有馬上見到她,雖然伯母很歡迎我們,但雅美躲在自己房間不出來。我們坐在客廳時,也聽到她和伯母爭執的聲音,我們等了很久,最後她終於下了樓,劈頭就問,你們來幹甚麼?」

  「她有沒有聽從你們的說服?應該不可能吧。」

  聽到本多雄一的問題,雨宮無力地搖了搖頭。

  「因為一次試鏡落選就放棄演戲太不值得了,既然努力了多年,就讓這份努力開花結果,我們也會協助妳──我們從各個角度,用了各種方法說服她,但她仍然沒有改變心意。我們越是努力說服,她的態度越強硬,最後,我們只好放棄,決定回家了。臨走之前,還特地對她說,只要她改變心意,歡迎她隨時回來劇團。」

  「然後呢?」久我和幸問。

  雨宮京介輕輕攤開雙手。

  「沒有然後不然後,這就是全部。那天之後,我就沒見過她,也沒有通過電話。得知她因為滑雪受了重傷時,我打算去醫院探視她,但接到了伯母的電話,請我們不要去看她。因為聽說她聽到劇團團員幾個字,就會異常激動,不利於她傷勢的恢復。」

  「原來如此,這樣我就瞭解了,」田所義雄說:「麻倉雅美為甚麼會自殺。她在試鏡中落選,原本就已經夠難過了,兩個通過試鏡的競爭對手還上門去安慰她,而且偏偏是她認為以不正當手段通過試鏡的兩個人。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對她來說,這是多麼大的屈辱,會讓她感受到更大的絕望,最後才會在衝動之下自殺。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我們在對雅美說話時,很注意語氣和態度,極力避免聽起來有同情的味道,我們當然會注意到這些問題。」

  「即使你們再怎麼小心,」本多雄一說,「雅美仍然可能會受到傷害。」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的情況並不少見。」

  中西貴子也深有感慨地說。

  「等一下,你們這是怪我們害她自殺嗎?」

  「也許你們根本就不應該去看她,」田所義雄說:「至少不應該在試鏡後去看她。我不認為由梨江會做這種不動大腦的事,我猜想是溫子硬拉她一起去。」

  「你的意思是,不必理會雅美嗎?」雨宮京介瞪著田所,「一起演戲的朋友打算放棄演戲,我們該袖手旁觀嗎?」

  「我是說,無論做任何事,都要注意時機。」

  田所回瞪著他。

  「好了,先等一下,」本多插嘴說,「我想知道雅美當時的情況。」

  「雅美的情況?」

  雨宮訝異地眯起眼睛。

  「就是她在你們離開時的情況,比方說,很受打擊,或是很生氣之類的。」

  「心情不太好,但我覺得並沒有因為和我們見了面而心情沮喪,或是激發了她的憤怒之類的事。」

  「可能只是你沒有察覺吧。」

  聽到田所義雄這麼說,雨宮咬著嘴唇。

  「至少她當時不像是想要自殺的樣子,我還不至於那麼遲鈍。」

  「問題是你們離開後,她就自殺了,這可是不容爭辯的事實。」

  「所以啊,」雨宮神情黯然地看向本多,「我認為只是巧合,或是她已經決心要自殺,剛好我們去看她,也許導致她更加激動,決定付諸行動,但我們該為這件事負責嗎?」

  沒有人能夠斷言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暫時閉了嘴。

  「麻倉雅美小姐的母親怎麼描述她當天的情況?」

  久我和幸看著雨宮和田所問,雨宮回答說:

  「說她和平時沒甚麼不同,她突然拿了滑雪的用具出門,也以為是和當地的朋友約好了,伯母只覺得她去滑雪可以散散心,沒想到不一會兒,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雅美在禁滑區滑雪,從懸崖上墜落了,滑雪場的巡邏員發現了她。」

  「所以,她自己並不認為是自殺。」

  「因為沒有見面聊,所以不太瞭解詳情,但沒有聽說她承認是自殺。」

  「當然是自殺啊,」田所義雄說:「從當時的狀況來看,明顯是自殺。」

  「所以,雨宮先生他們的造訪果然成為她自殺的契機嗎?」久我和幸說。

  「是我們的錯嗎?」

  「我可沒這麼說。」

  「如果你們不去,或許她不會自殺。」

  田所義雄緊咬不放。

  「但是,我認為不應該只懷疑雨宮他們,」本多雄一看著天花板說道,「因為雅美的母親說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雅美的母親?本多,你去了她家嗎?」中西貴子問。

  「她受傷後不久,她母親來劇團,當時我剛好也在,所以稍微聊了幾句。聽她母親說,雅美離家之前,接到一通電話。」

  「電話?誰打給她的?」田所義雄問。

  「不知道。雅美接了電話,在電話中短短聊了幾句。掛上電話後,她突然說要去滑雪。所以,她母親以為是以前的老同學邀她一起去滑雪,但事實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在她出事之後,她的老同學幾乎都去探視過她,沒有人約她去滑雪,也沒有人打電話給她。」

  「這件事的確令人在意。」

  「對啊,感覺和她的自殺有某種關係,所以,她母親也很在意。」

  「到底是誰打電話給她呢,不知道電話裏說了甚麼。」

  中西貴子用手摸著雙頰,搖晃著身體,「到底怎樣的電話可以逼人自殺。」

  「雨宮,你知道嗎?」

  田所義雄斜眼看著雨宮,雨宮京介慌忙搖頭。

  「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電話……她接電話時,我們應該在回東京的路上。」

  「沿途隨便都可以找到地方打電話。」

  本多雄一說,雨宮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雖然不知道麻倉雅美自殺的直接原因,」田所義雄說,「但應該和這裏發生的事不無關係。她因為自殺未遂,導致下半身癱瘓的不幸結果。所以,她很可能想要殺了造成她自殺的人,除了她以外,沒有人有任何動機要殺溫子和由梨江。」

  說到這裏,他又看著久我和幸繼讀說:「不,應該說,除了她和她的共犯以外。」

  「你還在懷疑我嗎?」

  久我和幸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

  「這只是牽強附會,」雨宮京介憤然地說,「溫子和由梨江遭到殺害,不,她們被選去演被殺的角色並沒有特別的意義,只是剛好而已。全都是演戲,是遊戲。這裏離飛驒高山很近也是很常見的巧合。你們想一想,日本有這種獨棟民宿的地方很有限啊。」

  雖然他極力說明,但歇斯底里的語氣不僅無法讓大家安心,反而讓氣氛更加緊張。

  田所義雄將原本注視著久我和幸的雙眼移向其他三個人,然後面對其他人,充滿警戒地步步後退,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恕我直言,」他說:「我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我認為目前所面臨的狀況是現實,不是演戲,也不是遊戲,你們之中有人是兇手。」

  中西貴子聽了他的話,也開始後退,害怕的眼神忙碌地看向其他四個男人。

  「兇手想要為麻倉雅美報仇。」

  田所義雄重複著剛才對久我和幸說的話,「所以,兇手和她有密切的關係,八成是她的男朋友。也就是說,兇手是男人。根據我的推理,久我,你最可疑,其次是本多,再來是雨宮,但我想應該不是雨宮。因為他喜歡由梨江。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也許下一個遇害的就是雨宮。」

  「為甚麼?」中西貴子瞪大了眼睛。

  「如果雨宮他們去見麻倉雅美是造成她自殺的原因,在溫子和由梨江之後,當然就輪到雨宮了。」

  「無聊!」雨宮京介把頭轉到一旁,「我才不相信。」

  「你是不願意相信吧?希望你明天早上還可以說得這麼大聲。」

  「姑且不論推理是否正確,」久我和幸插嘴,「懷疑我和本多先生太愚蠢了,因為……」

  「啊,等一下。」

  本多雄一打斷了久我和幸的話,「真有意思,但是老弟,你打算怎樣查明真相呢?如果只是亂猜,那我也會啊。」

  「即使不調查清楚也沒關係,」田所義雄回答,「我認為這不是遊戲,而是真實的事件,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怎麼撐過時限。比起完全不知道誰是兇手,在某種程度上鎖定兇手比較容易對付。」

  「原來是這樣,所以,雖然你剛才對雨宮說那些話,但還是很害怕下一個可能是自己。」

  或許被本多猜中了想法,田所義雄懊惱地噘起嘴。

  「事情就是這樣,他剛才那些話只是說了讓自己安心,」本多對久我和幸說,「不必在意,我們也可以把他視為兇手。」

  「我和麻倉雅美沒有任何關係。」

  「這種事,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本多一口氣喝完已經變得溫熱的啤酒。

 

〔久我和幸的獨白〕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難道是我想太多了嗎?雖然我無法否定,因為當時的氣氛,自己變得有點神經過敏。

  田所義雄提到麻倉雅美的事,導致事態發生了些微的變化。雖然在一番討論後,再度陷入膠著狀態,但每個人腦袋裏想的事應該和之前不同了。

  雨宮提到和笠原溫子、元村由梨江一起去找麻倉雅美的事太令人好奇,也許正像田所說的,那件事成為這次連續殺人案的殺人動機。

  但是,這麼一來,雨宮就不可能是兇手。本多雄一則有不在場證明,這件事我比別人都更清楚,於是,兇手就是田所義雄或中西貴子,但是,兩個人都不太可能,其中可能有甚麼盲點。

  我去盥洗室回交誼廳途中,向辦公室張望,發現貴子茫然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我走了進去。

  「妳在看甚麼?」

  「啊?沒看甚麼,只是突然很眷戀窗外的世界。」

  「交誼廳也有窗戶啊。」

  「那裏不行,會感到窒息。」

  的確是這樣。我點了點頭。

  「真希望明天早點來,」她說,「然後發現一切都是東鄉老師的惡作劇。」

  「是啊。」

  貴子注視著窗外的暮色,我觀察著她的側臉。她的臉有點長,曬得很黑,但有點雙下巴,所以臉部線條不夠利落。她的眼睛和由梨江相反,圓圓的眼睛,眼角有點下垂。這種長相的人很難和殺人兇手的感覺連在一起。

  「中西小姐,」我說,「妳覺得誰比較可疑?」

  她轉頭看著我,微微收起下巴,抬眼看著我。

  「每個人都可疑,但是,我相信大家,我希望這一切都是惡夢。」

  「原來是這樣。」

  「而且,」她說,「如果認為某個人是兇手,最後發現並不是那個人,就會很難過。」

  「是啊。」

  「所以,我選擇等待這一切結束。」

  中西貴子起身走了出去,在門口時轉過頭,「久我,你不是兇手吧?」

  「不是。」

  我向她斷言,她對我嫣然一笑,「真開心。」然後走了出去。

  我也跟著她走出辦公室,這時,腦筋突然一片空白。

  貴子的話在腦海中迴響。如果認為某個人是兇手,最後發現並不是那個人──。

  我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同時浮現出一個想法。

  我回到交誼廳,其他人仍然心神不寧,有的看書,有的呆然地躺著。我坐在飯廳角落的桌子上,繼續推敲剛才的想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感覺到周圍有動靜,抬頭一看,雨宮、田所和中西貴子三個人紛紛走向廚房。已經是吃晚餐的時間了嗎?我有點驚訝地看向時鐘。我們來這裏之後,到底做了甚麼?驚訝、不知所措,和吃飯,似乎一直在重複這幾件事。

  「你在幹甚麼?想事情想了這麼久。」

  正在交誼廳的本多雄一問我。

  「隨便亂想,我試著推理這起事件,但還是想不出頭緒。」

  我走去交誼廳,在本多身旁坐了下來。我的確還沒有理出頭緒。雖然剛才似乎有了靈感,但想了很久,仍然沒有進展。

  「不必著急,」本多說,「反正到了明天,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真的是這樣嗎?我忍不住想。搞不好到了明天,仍然甚麼都不知道。

  「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甚麼事?」

  「那件事還要保密嗎?」

  我指的是不在場證明的事。本多雄一立刻心領神會。

  「好,關於那件事,」他用大拇指指向樓上後站了起來,「去我房間說。」

  「好啊。」

  走進他房間後,我們分別坐在兩張床上。

  「你是問不在場證明的事吧?」他笑嘻嘻地問,「因為田所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這也是原因之一,我覺得差不多可以公佈了。」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想一下,如果告訴他們,我們兩個人有不在場證明,搞不好會很麻煩。」

  「他們一定會大吃一驚,但我覺得並沒有關係。」

  我認為一旦公佈,將有利於揭開真相。

  「如果只是這樣,當然沒問題。」

  本多雄一露出嚴肅的眼神,「現在還有五個人,扣除我們兩個人,還剩下三個人。」

  沒錯。我點了點頭。

  「你剛才說,兇手還可能殺一個人。」

  「對。」

  「如果第二個被害人也在這三個人中間,那就只剩下兩個人。所以,那兩個當事人就會知道誰是兇手。」

  「沒錯。」

  「但是,兇手一定會阻止這種情況發生,會避免自己曝光。」

  「兇手就這樣走向絕路……也就是像中西小姐說的那樣,兇手打算一死了之的話也無所謂啊。」

  「那只是打比方,搞不好兇手也想活著逃走啊。」本多雄一壓低嗓門說,「所以,兇手就會在別人還不知道誰是兇手的情況下離開這裏。」

  「所以呢?」

  「如果我們公佈了不在場證明,可能會讓兇手狗急跳牆。」

  「比方說?」

  「殺了所有人。」

  本多雄一說完,做了一個抹嘴的動作。

  「原來如此,」我想了一下後回答,「的確有這個可能。」

  「對吧?」

  「的確,如果現在公佈,弊害可能大於好處。我知道了,那就繼續保密。」

  「這樣比較好,不要理會田所那傢伙說的那些話就好,他只是胡亂想像而已,搞不好他就是兇手。」

  本多雄一說完後站了起來。

  「有可能。」我也走向門口。

  「走出這個房間後,不要提這件事,隔牆有耳。」

  本多露出調皮的表情。

 

  6

 

  ──飯廳。晚上七點。

  「今天的晚餐真豐盛啊。」

  本多雄一坐在餐桌旁,看著桌上說道。

  「奶油燉牛肉是速食包,油醋沙拉是罐頭,其他幾乎都是冷凍食品。」

  中西貴子把料理放上餐桌時冷冷地說。

  「簡直就是防災食品的嘉年華會啊。」

  「因為現在是災難時期啊。」

  「而且,」田所義雄補充說,「這些食物比較沒有機會下毒。」

  「啊喲,」中西貴子握著拳頭站在那裏,「不要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也對,輪到我當值日生的時候可以放心。」

  田所意有所指地說完,坐在椅子上。

  「不必在意他,」本多對久我和幸說,「因為由梨江不在,所以他有些心浮氣躁。」

  雨宮京介也從廚房走了出來。

  「冰箱裏的食物大致都清乾淨了,只剩下牛奶還沒有喝完,咖啡也沒了。」

  「是嗎?那明天的早餐就決定吃吐司加牛奶了。」

  本多雄一半開玩笑地宣佈。

  大家開始吃晚餐。

  起初沒有人說話。不是沒有話題,而是每個人都在等別人先開口。大家似乎都不願意成為第一個開口的人,最沉不住氣的中西貴子果然最先說話。

  「我問你們,雅美有沒有男朋友?」

  其他人似乎都很驚訝,最先恢復鎮定的田所義雄回答說:

  「我猜她有男朋友啊,而且近在眼前。」

  他瞥了一眼久我和幸,久我無視他的舉動。

  「我完全不知道,」雨宮京介說,「她不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表演上嗎?感覺她根本無心談戀愛。」

  「的確,她比任何人更好學,對表演也很有研究。」

  「聽說她原本要去倫敦留學。」

  聽到久我和幸的話,其他幾個人倒吸了一口氣。

  「對喔,我完全忘了這件事,」田所義雄看著雨宮,「因為她受傷的關係,你才能去留學。如果她知道這件事,搞不好會更恨你。」

  「那時候她已經決定要放棄表演了,無論誰去留學,她都無所謂吧。」

  「人心之所以複雜,就是因為無法輕易放下。」

  「無聊。」

  雨宮把奶油燉牛肉送進嘴裏時,不以為然地說。

  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大家都不再說話。

  「我吃飽了。」久我和幸很快地站了起來。

  「我想起一件事,」中西貴子窺視著其他人的表情說:「去年聖誕節的時候,我看到雅美在更衣室打開一個禮物盒,我想是有人送她禮物。」

  「即使不是男朋友,也可以送她禮物吧。」

  本多開著玩笑說。

  「我覺得是她男朋友送她的。因為她第二天就戴了一條很漂亮的項鏈,我猜想那就是她的聖誕禮物。」

  「這很難說,搞不好是她自己買的。」

  「會這樣嗎?」

  「這種事不重要啦,」雨宮京介不悅地插嘴說,「為甚麼一直聊雅美的事?沒辦法肯定這件事和她有關。」

  「但也沒辦法肯定和她無關。」田所義雄反駁道。

  「而且,想聊甚麼是我們的自由。──喂,久我,你在幹甚麼?」

  本多站了起來,探頭看向交誼廳。久我和幸時而躺在地板上,時而扭著身體。

  「你看到了啊,我在做運動,身體都僵了。」

  「那我也要來做……」

  中西貴子也抓著腋下的贅肉小聲嘟噥。

  「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

  本多雄一不時瞥向久我,有點不悅地說。

  所有人都吃完晚餐後,久我和幸還在做運動。中西貴子也不知道甚麼時候加入了,兩個人開始做起類似瑜伽和練習腹肌的運動。活動身體有助於緩和精神上的痛苦,貴子開始像平時一樣聒譟,一掃今天早上開始的沉悶空氣。

  「你們別再做了。」

  一如往常地坐在長椅上看書的田所義雄忍無可忍地抗議,「你們也未免太麻木了,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做這種事。」

  「奇怪了,我──」

  中西貴子正打算反駁,但似乎一時想不到該怎麼說比較好,便紅著臉看向久我,露出求助的表情。

  「對,我們的確太過火了,」沒想到久我很乾脆地說,「那就暫時到此結束。」

  「是嗎?我覺得還不太夠,算了,已經流汗了,我去換衣服。」

  「那我也去換。」

  目送兩個人上樓後,田所義雄走向正在飯廳餐桌旁喝兌水酒的本多雄一。雨宮京介已經去泡澡了。

  「我討厭那個傢伙,」田所說,「完全不知道他在想甚麼。」

  「他很聰明,這一點錯不了。」

  「他果然很可疑。」

  「你真的認為他和麻倉雅美有關嗎?」

  「對啊,真的啊。」

  「是嗎?要不要也來喝一杯?」

  「不用了,」田所步步後退,「你也有嫌疑啊。」

  「也對。」本多雄一舉起杯子喝了起來。

  晚上十一點多,田所義雄召集所有人到交誼廳。他提出,晚上個別睡覺太危險。

  「我認為所有人都應該睡在這裏,只要把房間裏的毛毯拿來這裏就好。」

  「我也贊成老弟的意見,雨宮,你應該沒意見吧?因為根據田所的說法,下一個就會輪到你了。」

  「我一點都不相信這種話,但我當然贊成,而且,我正覺得有必要這麼做。」

  「你呢?」田所問久我和幸,「有甚麼不方便嗎?」

  「不,沒有。」

  久我回答得很乾脆。

  「那我怎麼辦呢?」

  中西貴子思考起來,幾個男人互看著。

  「貴子,妳不用了,」雨宮說:「妳在自己房間睡吧。」

  「對啊,如果妳睡相不好,我們也無法好好睡。」

  「妳就把房門鎖好,而且,即使有人想要溜進妳房間,其他人馬上就知道。」

  「好,我就去自己房間睡,那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她走去自己的房間。

  幾個男人各自回自己的房間搬來毛毯,在交誼廳找了一個地方睡下。但久我沒有立刻躺下,他從房間拿了檯燈,在飯廳的餐桌上開始寫東西。

  「你在寫甚麼?」

  睡在離飯廳最近的雨宮京介坐起來問他。

  「啊,對不起,燈光太刺眼了嗎?」

  「那倒是沒問題……你在寫信嗎?」

  「對,差不多啦。」

  他收起了攤開的信紙。

  「原來你在寫信。回想起來,這次的事都是源自東鄉老師的那封信。」

  「不,在更早之前。」

  田所義雄突然加入了談話,「是從試鏡開始的。」

  「也對。」

  雨宮京介似乎不想多聊這個話題,把毛毯蓋在身上說,「那就晚安了。」

  「晚安。」久我說。

  不一會兒,二樓最旁邊的門打開了,中西貴子走了出來。她可能想去廁所,沿著走廊走過去時,低頭看著交誼廳和飯廳,看到久我和幸還沒睡,停下了腳步。

  「你在用功嗎?」

  聽到頭上突然傳來聲音,久我嚇了一跳,全身抖了一下。

  「啊,不,沒甚麼。」

  「好像在畫畫,你畫甚麼?」

  久我不知道貴子的視力這麼好,慌忙遮了起來。「沒甚麼啦,妳還沒有睡嗎?」

  「剛才可能喝太多果汁了。」

  她吐了吐舌頭,走去盥洗室。

  「你在畫圖嗎?」

  貴子的身影消失後不久,本多雄一的聲音響起:「不是在寫信嗎?」

  「隨便亂塗鴉而已。」

  久我撕下那一頁,揉成一團,放進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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