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九、叛變的震撼</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九、叛變的震撼</h3><br /><br />  她說了之後,頓了一頓,才道:「大鬍子很是沮喪,他想了半天,才說:除了衛斯理之外,只怕沒有人可以找出那個徵求者來了。」<br /><br />  我啼笑皆非:「多謝他看得起我,只可惜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對了,你們三個人,又是怎麼會走在一起的?」<br /><br />  柳絮的回答,有一大半在我的意料之中。她道:「我知道天下對生命配額轉移最有興趣的是兩種人,一種是富豪,一種是權貴。所以我先去找朱槿──大亨對這個可以令他長命百歲的徵求啟事,一定有所行動,我想瞭解一下他們行動的結果。」<br /><br />  朱槿接下去說:「大亨和陶啟泉這兩大豪富,這次總算同心合力,攜手合作。他們聯合了一干豪富,第一步是去找衛斯理,聽說在衛斯理那裏,豪富們碰的釘子不小。」<br /><br />  我笑了一下:「各人立場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我仍然答應有結果就告訴他們,可是他們後來又勾結上了權貴,自然不必再在我這裏找結果了。」<br /><br />  雖然我明知權貴那一方面也沒有結果,可是我由於不知道何以會如此,所以我還是道:「現在全世界只有你們掌握了一千多個應徵者的資料──難道徵求者一直沒有聯絡?」<br /><br />  朱槿神情苦澀,連水葒也收起了一直掛在她俏臉上甜蜜的笑容。朱槿道:「事情很怪──」<br /><br />  這已經是她第好幾次說「事情很怪」了。<br /><br />  小郭不耐煩:「你別老是說事情很怪──究竟怪在何處,請詳細說來。」<br /><br />  朱槿不理會小郭的搶白:「我要從頭說起。那些應徵者雖然都是經過挑選,忠誠可靠,但是在他們寄出應徵信之後,還是受到了嚴密地監視。」<br /><br />  我冷笑一聲:「這是你們一貫的行事方式,不足為奇。」<br /><br />  朱槿裝作沒有聽到,繼續道:「監視範圍很廣,他們的通信、電話、電腦等等都在監視之列。他們的行動有人跟蹤──他們之中任何人,和外界的接觸,全都在監視之中。」<br /><br />  這一次,我沒有表示意見。<br /><br />  這些人既然是權力中心挑選出來的,受監視也是自願,在一個主人和奴隸分得清清楚楚的社會中,總有很多為奴的致力於反抗,也有很多為奴的致力於討好主人。<br /><br />  朱槿強調:「總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之中,徵求者要和他們聯絡,我們一定會知道。」<br /><br />  我點頭:「我明白,總之一切都在控制之中──難道徵求者一直沒有消息,沒有和應徵者聯絡?」<br /><br />  朱槿現出迷惘的神色,說話也支吾:「我們──不知道──」<br /><br />  我和小郭齊聲道:「這像話嗎?一切全在你們掌握之中,怎麼會不知道?」<br /><br />  朱槿還沒有回答,水葒先說:「情況有意料之外的變化,在那一千一百二十六人之中,有六十個人失蹤了!」<br /><br />  我霍然起立,一時之間,竟不知說甚麼才好。<br /><br />  我總算知道她們為甚麼要來找我了──凡是有想像中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人們總會想到我,這當然是由於許多年來,我遇到的怪事甚多之故。<br /><br />  像水葒剛才所說的情形,就是在理論上來說,絕對不會發生的事,可是實際上卻發生了。<br /><br />  被監視的人,有上千個之多,聽來很駭人聽聞,好像也很困難,但是對慣於監視億萬百姓一舉一動的權力中心而言,卻是簡單不過的事。<br /><br />  而且事關權力老人萬歲萬萬歲,那是頭等大事,辦事人等,豈敢怠慢,怎麼會讓其中六十個人,失去了蹤跡?<br /><br />  小郭的反應比我更強烈,他驚訝得連站也站不起來,怪聲叫道:「你再說一遍!」<br /><br />  第二遍是朱槿說的,還是同樣的一句話:「有六十個人失了蹤。」<br /><br />  事情放在那裏──六十個在嚴密監視下的人不見了。可是我還是不能相信,因為這實在難以想像。<br /><br />  我把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貴地對百姓的控制如此嚴密,就算是普通老百姓,要玩消失,也不是容易之事,何況那六十個人是在監視之下!」<br /><br />  水葒做了一個鬼臉:「要是事情容易解釋,我們也不會在這裏了。」<br /><br />  她說得很有道理,當然是他們遇到了不可解決的困難,才會找上門來的──而且可以相信,他們必然試過各種辦法,最後逼不得已才來找我,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會有甚麼好臉色給他們看。對他們來說,到我這裏尋求答案,已經是最後一條路了。<br /><br />  由此可知,那些權力老人是多麼急切想要買命。<br /><br />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買命可以成為事實,當然也只對活人才有作用。如果人已經死了,買來的命,只怕也派不上用處了。對於行將就木的老人來說,這是真正「只爭朝夕」的事。<br /><br />  想到這裏,我竟然很是幸災樂禍──雖然我們從小就被教導不可以這樣,可是偶然幸災樂禍一下,還真是感覺不錯。<br /><br />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br /><br />  除了小郭之外,三位女將顯然明白我為甚麼忽然之間笑得那樣歡暢,她們不便表現心中的怒意,只好木然。<br /><br />  我一面笑,一面道:「對不起,我真的感到好笑。」<br /><br />  這時候,小郭也知道我為甚麼那樣好笑了,他道:「我的感覺和你不一樣──我只感到可悲。」<br /><br />  我道:「對他們來說,可悲;對我來說,可笑!」<br /><br />  水葒笑嘻嘻道:「等到你自己死到臨頭的時候,你就不會感到可笑了。」<br /><br />  這三個女將之中,看來還是水葒最厲害──她竟然能把攻擊性如此強烈的話,伴隨著如此甜蜜的笑容一起說出來。<br /><br />  我也效法,用滿面笑容來說嚴肅的話。我道:「我並不習慣用任何方式,掠奪屬於他人的一切,所以和豪富們不同。豪富的成功,就是運用他們的智慧,千方百計把他人的歸於自己所有──這是他們積聚財富的方法,所以他們才會想到買他人的生命,放在自己的身上。至於那些權力老人,比豪富更不堪,他們甚至於把剝奪老百姓的基本人權,當作是天經地義的事。對他們來說,如果可以強搶,就算死一萬個老百姓,能令他們多活一天,他們也會毫不考慮去做!我就算要死了,也知道那是生命必然的結果,會坦然處之。並不是我有甚麼特別──普通人都是如此,特別怕死的只是豪富和權力老人,所以他們感到可悲,我感到可笑!」<br /><br />  我一口氣說下來,居然仍舊笑容不減,小郭首先笑起來:「我修改剛才的話:我替他們感到可悲。」<br /><br />  三人之中,反應不同。柳絮到底已經跳出了那個圈子,所以她對我的話,可以有同感,她低歎了一聲,沒有說甚麼。<br /><br />  朱槿和水葒卻不相同,她們不但在權力中心的範圍之內,而且又和超級大豪富有密切的關係,全是我的話攻擊的對象。<br /><br />  (一個聲稱並且堅持是「無產者」建立的強權統治,卻和豪富們打得火熱,關係如水乳交融,這是人間最怪的怪事──比起來,我經歷的那些事情,簡直不值一提。)<br /><br />  朱槿和水葒齊聲道:「不說這些!」<br /><br />  我伸手指向水葒:「是你先挑起話頭的。」<br /><br />  水葒還真是能屈能伸,她站了起來,向我深深行了一個禮,用動聽之極的聲音道:「是我的不對,請原諒。」<br /><br />  我經歷過的場面之中,以這種場面最難應付,我只好揮了揮手,含糊不清地說道:「算了。」<br /><br />  朱槿也像是甚麼都沒有發生過,接著道:「那六十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失蹤──」<br /><br />  小郭糾正她的話:「應該說:幾乎在同一時間,你們發現那六十個人失了蹤──因為他們究竟是甚麼時候失蹤的,你們並不能肯定。」<br /><br />  朱槿點頭:「你說得對,他們是在同一天不見的,確切的時間不能肯定。」<br /><br />  我心中更是大奇:「具體情形如何?他們都應該有專業人員跟蹤,怎麼會不見了?」<br /><br />  朱槿吸了一口氣:「六十宗在跟蹤中失去目標的報告,都大同小異──目標在跟蹤途中消失。」<br /><br />  我沒有出聲,等她作進一步的說明。<br /><br />  我已經感到,事情有異乎尋常的怪異,也感到這六十個人的消失,和世界各地當日跟蹤搬去鐵箱的小貨車,遭到失敗,似乎有一些關係。<br /><br />  不過我還說不出所以然來,需要朱槿提供更多資料。<br /><br />  朱槿一開口,說的那句話,卻令我莫名其妙。<br /><br />  她道:「大霧──很濃的濃霧。」<br /><br />  說了這一句話之後,頓了一頓,她才又道:「極濃的霧,衛先生,你生平見過最濃的霧,到甚麼程度?當時情形又如何?」<br /><br />  我耐著性子,回答她的問題:「有一次,夏天,清晨日出不久,在上海一個叫龍華的地方附近,我過一條小河,走在獨木橋上,低頭,只能看到自己的腰部,連大腿都被濃霧繚繞,小腿和腳,根本看不見──這是我一生之中,至今為止,所見過的最濃的濃霧。」<br /><br />  我因為知道朱槿這樣問我,必有原因,所以我回答得十分詳細。<br /><br />  朱槿道:「比這更濃!」<br /><br />  她說「比這更濃」,那就是說等於甚麼也看不到了──在那樣的情形下,進行跟蹤,當然困難。可是濃霧是一回事,目標消失,又是另一回事。<br /><br />  再濃的霧,也會消散,散了之後,可以繼續跟蹤,就算暫時失去了目標,也不等於這個人從此消失。<br /><br />  我想著,還沒有發問,朱槿已繼續道:「也是早上,被跟蹤的目標,進行正常生活,各自在走向工作崗位途中,突然起了濃霧,能見度等於零──」<br /><br />  她說到這裏,我作了一個手勢,打斷了她的話頭:「那是在甚麼地方?」<br /><br />  朱槿道:「在首都。」<br /><br />  我道:「我的意思是,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之中,這六十個目標,不會集中在一起,是不是?」<br /><br />  朱槿真是有備而來,我一提出這個問題,她立刻取出一份地圖,打開鋪在桌子上,我們大家也就圍著桌子觀看。<br /><br />  那是一幅首都的地圖,上面有許多小紅點,分佈在東南西北各處,最遠的相距大約有二十多公里。<br /><br />  朱槿解釋:「小紅點代表目標消失的地點。」<br /><br />  小郭失聲道:「這樣說,那天早上,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濃霧之下?」<br /><br />  朱槿吸了一口氣:「若是如此,事情還不足以稱為極端怪異。怪的是,濃霧只在那六十處地方發生,範圍大約是兩百平方公尺左右。」<br /><br />  根據朱槿所說,情形確然怪異之至──在幾乎相同的時間之內,突然起了六十團濃霧,遮住了被跟蹤的目標,像是有意掩蓋目標擺脫跟蹤一樣。<br /><br />  想到這裏,我腦中隱隱約約、模模糊糊想到了一些甚麼,可是念頭一閃,還沒有進一步去想,就被另一個清晰的想法,趕走了那個念頭。<br /><br />  我想到的是,柳絮剛才說過,康維十七世曾經製造了一場濃霧,擺脫很多跟蹤者。我立刻向柳絮望去。<br /><br />  柳絮不等我發問,就搖頭道:「不是他,他根本不知道有那六十個人的存在。」<br /><br />  我沒有理由不相信柳絮的話,那麼,這些濃霧就是另外有人製造的了。我道:「要製造一大團濃霧,並不是甚麼難事──奇在濃霧一起,人就消失。」<br /><br />  朱槿接下來所說的話,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她道:「若就是這樣,還不足以令我們來請教。」<br /><br />  我瞠目不知所對──實在想不出事情還會有甚麼更古怪的變化,根據朱槿所說,可以說已經古怪到了極點。<br /><br />  朱槿神情怪異,忽然問道:「剛才我是怎麼說的?」<br /><br />  我已經感到頭昏腦脹,揮手道:「你是怎麼說的,為何要來問我?」<br /><br />  朱槿吸了一口氣:「我說過,跟蹤那六十個人的跟蹤人員,每一組由兩個到五個人組成。」<br /><br />  她是在詳細補充她剛才的敘述──我不知道她為甚麼要這樣不厭其煩,而當她說到這裏時,我忽然想到,就搶著說了一句:「難道所有濃霧,也是立體投影?」<br /><br />  朱槿也搶著回答:「應該不是──雖然我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立體投影。」<br /><br />  我站了起來,來回走動。朱槿繼續道:「那兩百多人的報告,都說有濃霧,範圍在兩百平方公尺左右──」<br /><br />  小郭不耐煩:「已經說了,不必重複。」<br /><br />  朱槿歎了一聲,還是照她的方式在敘述:「那兩百多人的忠貞程度,實在是無可懷疑的。」<br /><br />  我道:「可想而知──派他們去監視已經被認為是可靠的人,他們當然應該加倍可靠。」<br /><br />  朱槿望著我,一字一頓:「可是我們還是進行了調查。調查的結果是:那六十處地方,當時都有其他人在,卻沒有人說曾經有過濃霧!」<br /><br />  我呆了一呆,小郭比我更震驚,他疾聲道:「你再說一遍!」<br /><br />  朱槿道:「在所有跟蹤人員報告說在濃霧中失去了目標的時間地點,其他人都說根本沒有濃霧──我們詢問了超過五千人,眾口一詞。」<br /><br />  這一次,我和小郭,都聽得再明白不過,一時之間,我作了幾個設想。<br /><br />  當然不會是立體投影──如果是,人人都可以看到。<br /><br />  也不會是所有的跟蹤人員都在說謊──那樣笨拙的謊言,一戳就穿。而且向權力中心撒謊的後果,嚴重之至,比不能完成任務要嚴重得多。<br /><br />  更不會是其他人說謊──其他人根本沒有說謊的必要。<br /><br />  這就使事情變得怪異莫名,足以使他們硬著頭皮來找我了。<br /><br />  可是我也難以明白,何以事情會如此之怪。<br /><br />  我想了一想,才道:「看來,只有那兩百多人看到了濃霧,其他人看不到。」<br /><br />  水葒聳了聳肩:「怎麼可能?」<br /><br />  想來確然不可能──要就有濃霧,大家都看見;要就根本沒有霧,大家都看不見。怎麼可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有人看到有濃霧,有人卻說沒有。<br /><br />  對水葒的問題,我無法回答。<br /><br />  小郭道:「看到濃霧的,不止那兩百多人,至少還有那六十個人,因為他們在濃霧之中消失。或者說,那六十人至少知道跟蹤者的視線會被濃霧遮掩,他們才趁機擺脫了跟蹤。」<br /><br />  小郭的話,引起了新的討論,暫時把水葒的問題,擱了下來──事實當然是誰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br /><br />  新的討論點是,朱槿立刻提出來:「郭大偵探,照你的說法,這六十人的失蹤是早有預謀?」<br /><br />  小郭冷笑:「誰如果認為那是突發事件,我認為他的智力大有問題。」<br /><br />  我同意小郭的看法:「不但是預謀,而且這六十人是串通的!」<br /><br />  這句話才一出口,水葒和朱槿一起叫了起來:「不可能!決無可能。」<br /><br />  我向柳絮望去,柳絮道:「雖然這次我沒有參與其事,可是據我所知,在嚴密地監視之下,別說是六十人的大連串,就是六個人的聯繫,要不為人知,也決無可能。」<br /><br />  由於事情實在太怪,我也顧不得出言諷刺。想了一想,我才道:<br /><br />  「我更正我的說法──應該說,這六十人的行動,是接受了同一個指令的。」<br /><br />  朱槿等三人眉心打結,顯然是用心在思索這一說法。<br /><br />  朱槿和水葒的臉色,變得很蒼白。<br /><br />  我道:「是不是因為這種情形太可怕了,所以你們才不敢接受?」<br /><br />  這種情形,對他們來說,確然可怕之至,因為權力中心一直以為所有人都在控制之下,尤其是那六十人,被挑選出來,負有重大任務,被認為是忠誠可靠分子,卻接受了背叛指令,要他們在組織的監視下消失。<br /><br />  可怕的不止是六十個人的叛變,而是叛變的過程,權力中心一無所知!<br /><br />  權力中心更感到害怕的是完全不知道叛變的指令者,是甚麼身分,為何要發動叛變。<br /><br />  本來權力中心以為一切它都瞭若指掌,現在卻發現它有太多的不知道!<br /><br />  而最令權力中心憤怒和害怕的是,它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叛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叛變之中,不知道這種在他們掌握之中的叛變行動已經進行了多久。<br /><br />  這是對權力的挑戰──而他們感到這個挑戰他們將無力應付,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存!<br /><br />  生命配額還沒有到手,權力基礎卻已經動搖,這如何不令他們心驚肉跳!<br /><br />  世界上有的是獨裁強權統治者一夜之間,被從權力寶座上拉下來的例子──菲律賓的那一個,運氣還好些,可以流亡外國;羅馬尼亞的那一個,就硬是從車上被拉了下來,被子彈射了個腦漿四濺。常言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同樣身分的人,看了這樣的下場,能不心寒?<br /><br />  所以,我可以斷定,這件事發生之後,權力中心一定緊張到了神經質的地步。<br /><br />  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冷冷地道:「你們早已經對這件事做過詳細的研究,是不是?」<br /><br />  朱槿點頭:「是,可是沒有結論。」<br /><br />  我道:「不是沒有結論,而是有了結論,而權力中心不敢面對現實──結論是:那六十人叛變了!而叛變是有計劃、有組織的。權力中心失去了控制,因此怕得要死!」<br /><br />  朱槿和水葒,出乎意料之外,竟然承認了我的說法,她們點頭:「可是,衛先生,如何──」<br /><br />  我不等她們說完,就大喝一聲:「且慢!我們的見面,到此為止。我不會為可以使那些人長命百歲而出半分力!相反地,要是有方法可以提早結束他們醜惡的生命,我會全力以赴──也算是對人類文明進展盡了一分力量!」<br /><br />  我的話說得如此決絕,毫無轉圜的餘地。<br /><br />  朱槿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水葒勉強想維持笑容,可是那僵硬的笑容看起來比哭還難看。柳絮望著她們二人,雖然沒有出聲,可是那神情顯然是在對二人說:看,我早就告訴過你們,去找衛斯理,他不會有好臉色給你們看──憎厭和鄙視強權統治,是他一貫的作風!<br /><br />  我已經下了逐客令,可是朱槿和水葒顯然還沒有離去之意。我不去理會她們,掉過頭去,對小郭說:「猜猜看,獨裁者就算得到了許多生命配額,當他被人民群眾在廣場上吊起來,或者被叛變的軍隊亂槍掃射的時候,生命配額是不是能保護他們,使他們還能繼續血腥統治?」<br /><br />  小郭還沒有回答,朱槿和水葒已經霍然起立,向外就走。柳絮向我抱歉地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br /><br />  我冷笑道:「你們走了?不送,不送!」<br /><br />  三人出了門,居然保持風度,輕輕把門關上。<br /><br />  小郭在這時候,長歎一聲:「真過癮。」<br /><br />  我聽出他話中頗有不滿之意,就冷冷地說:「卻又怎地?」<br /><br />  小郭說:「過了癮,卻也斷了線索!」<br /><br />  我哈哈大笑:「你以為可以在他們那裏得到線索?」<br /><br />  小郭苦笑:「只有他們掌握了一千多個應徵者的資料──徵求者遲早會和他們聯絡。」<br /><br />  我揚起手來,恨不得在小郭頭上重重敲打幾下──他實在太糊塗了!我提高了聲音:「徵求者和應徵者之間的聯絡,早已完成!不但是那六十人,我相信全世界各地都有應徵者被聯絡上,而且他們也都失了蹤!」<br /><br />  小郭不停眨眼,對我的話,顯然還不能完全接受。<br /><br />  但他畢竟是推理能力很強的人,不到一分鐘,他就張大了口──完全想明白了。<br /><br />  他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我們一直在尋找應徵者,而徵求者卻在暗中和應徵者聯絡!」<br /><br />  我道:「也不能說人家是在暗中聯絡──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方用甚麼方法和他認為適當的應徵者聯絡,或許人家很光明正大,只是我們一無所知而已。」<br /><br />  小郭大搖其頭:「在嚴密監視之下,徵求者如何能避過監視,和應徵者聯絡?」<br /><br />  我也搖頭:「我還沒有想通──應該說,我還一點概念都沒有。這件事,我越想越怪,許多設想,都無法自圓其說,甚至越來越糊塗!」<br /><br />  小郭不同意:「事情固然怪絕,可是我倒覺得已經漸漸有了頭緒。」<br /><br />  我攤了攤手:「頭緒何在?」<br /><br />  小郭道:「徵求者在收到了應徵信之後,一定曾經經過挑選,選出了他們認為適合的應徵者──假定每個城市六十人,他們就開始和被選中的應徵者聯絡。」<br /><br />  小郭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等待我的反應。<br /><br />  小郭是在就整件事作假設性的推理,這第一段的假設,我認為可以接受,所以我點了點頭。<br /><br />  小郭繼續道:「刊登徵求啟事的都是世界各地的大城市,人口最少的也接近一百萬。每個城市只選擇了六十人,這說明他們對生命配額的需要量不是很大。」<br /><br />  這個假設,也可以成立。<br /><br />  應徵者雖然願意出讓自己的生命配額,但也不會出讓很多──這是可以肯定之事,假如應徵者今年三十歲,生命配額可以供他活到七十歲,他會出讓多少?<br /><br />  如果代價很高,他可能會出讓兩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超過十年,就很難想像──財富再多,生命變得短促,不會有人做這種笨事。<br /><br />  不過小郭的假設,抓不住問題的中心──問題不在於徵求者需要多少生命配額,而在於他需要生命配額來做甚麼!<br /><br />  我想了一想,示意小郭繼續說下去。</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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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叛變的震撼



  她說了之後,頓了一頓,才道:「大鬍子很是沮喪,他想了半天,才說:除了衛斯理之外,只怕沒有人可以找出那個徵求者來了。」

  我啼笑皆非:「多謝他看得起我,只可惜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對了,你們三個人,又是怎麼會走在一起的?」

  柳絮的回答,有一大半在我的意料之中。她道:「我知道天下對生命配額轉移最有興趣的是兩種人,一種是富豪,一種是權貴。所以我先去找朱槿──大亨對這個可以令他長命百歲的徵求啟事,一定有所行動,我想瞭解一下他們行動的結果。」

  朱槿接下去說:「大亨和陶啟泉這兩大豪富,這次總算同心合力,攜手合作。他們聯合了一干豪富,第一步是去找衛斯理,聽說在衛斯理那裏,豪富們碰的釘子不小。」

  我笑了一下:「各人立場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我仍然答應有結果就告訴他們,可是他們後來又勾結上了權貴,自然不必再在我這裏找結果了。」

  雖然我明知權貴那一方面也沒有結果,可是我由於不知道何以會如此,所以我還是道:「現在全世界只有你們掌握了一千多個應徵者的資料──難道徵求者一直沒有聯絡?」

  朱槿神情苦澀,連水葒也收起了一直掛在她俏臉上甜蜜的笑容。朱槿道:「事情很怪──」

  這已經是她第好幾次說「事情很怪」了。

  小郭不耐煩:「你別老是說事情很怪──究竟怪在何處,請詳細說來。」

  朱槿不理會小郭的搶白:「我要從頭說起。那些應徵者雖然都是經過挑選,忠誠可靠,但是在他們寄出應徵信之後,還是受到了嚴密地監視。」

  我冷笑一聲:「這是你們一貫的行事方式,不足為奇。」

  朱槿裝作沒有聽到,繼續道:「監視範圍很廣,他們的通信、電話、電腦等等都在監視之列。他們的行動有人跟蹤──他們之中任何人,和外界的接觸,全都在監視之中。」

  這一次,我沒有表示意見。

  這些人既然是權力中心挑選出來的,受監視也是自願,在一個主人和奴隸分得清清楚楚的社會中,總有很多為奴的致力於反抗,也有很多為奴的致力於討好主人。

  朱槿強調:「總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之中,徵求者要和他們聯絡,我們一定會知道。」

  我點頭:「我明白,總之一切都在控制之中──難道徵求者一直沒有消息,沒有和應徵者聯絡?」

  朱槿現出迷惘的神色,說話也支吾:「我們──不知道──」

  我和小郭齊聲道:「這像話嗎?一切全在你們掌握之中,怎麼會不知道?」

  朱槿還沒有回答,水葒先說:「情況有意料之外的變化,在那一千一百二十六人之中,有六十個人失蹤了!」

  我霍然起立,一時之間,竟不知說甚麼才好。

  我總算知道她們為甚麼要來找我了──凡是有想像中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人們總會想到我,這當然是由於許多年來,我遇到的怪事甚多之故。

  像水葒剛才所說的情形,就是在理論上來說,絕對不會發生的事,可是實際上卻發生了。

  被監視的人,有上千個之多,聽來很駭人聽聞,好像也很困難,但是對慣於監視億萬百姓一舉一動的權力中心而言,卻是簡單不過的事。

  而且事關權力老人萬歲萬萬歲,那是頭等大事,辦事人等,豈敢怠慢,怎麼會讓其中六十個人,失去了蹤跡?

  小郭的反應比我更強烈,他驚訝得連站也站不起來,怪聲叫道:「你再說一遍!」

  第二遍是朱槿說的,還是同樣的一句話:「有六十個人失了蹤。」

  事情放在那裏──六十個在嚴密監視下的人不見了。可是我還是不能相信,因為這實在難以想像。

  我把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貴地對百姓的控制如此嚴密,就算是普通老百姓,要玩消失,也不是容易之事,何況那六十個人是在監視之下!」

  水葒做了一個鬼臉:「要是事情容易解釋,我們也不會在這裏了。」

  她說得很有道理,當然是他們遇到了不可解決的困難,才會找上門來的──而且可以相信,他們必然試過各種辦法,最後逼不得已才來找我,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會有甚麼好臉色給他們看。對他們來說,到我這裏尋求答案,已經是最後一條路了。

  由此可知,那些權力老人是多麼急切想要買命。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買命可以成為事實,當然也只對活人才有作用。如果人已經死了,買來的命,只怕也派不上用處了。對於行將就木的老人來說,這是真正「只爭朝夕」的事。

  想到這裏,我竟然很是幸災樂禍──雖然我們從小就被教導不可以這樣,可是偶然幸災樂禍一下,還真是感覺不錯。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

  除了小郭之外,三位女將顯然明白我為甚麼忽然之間笑得那樣歡暢,她們不便表現心中的怒意,只好木然。

  我一面笑,一面道:「對不起,我真的感到好笑。」

  這時候,小郭也知道我為甚麼那樣好笑了,他道:「我的感覺和你不一樣──我只感到可悲。」

  我道:「對他們來說,可悲;對我來說,可笑!」

  水葒笑嘻嘻道:「等到你自己死到臨頭的時候,你就不會感到可笑了。」

  這三個女將之中,看來還是水葒最厲害──她竟然能把攻擊性如此強烈的話,伴隨著如此甜蜜的笑容一起說出來。

  我也效法,用滿面笑容來說嚴肅的話。我道:「我並不習慣用任何方式,掠奪屬於他人的一切,所以和豪富們不同。豪富的成功,就是運用他們的智慧,千方百計把他人的歸於自己所有──這是他們積聚財富的方法,所以他們才會想到買他人的生命,放在自己的身上。至於那些權力老人,比豪富更不堪,他們甚至於把剝奪老百姓的基本人權,當作是天經地義的事。對他們來說,如果可以強搶,就算死一萬個老百姓,能令他們多活一天,他們也會毫不考慮去做!我就算要死了,也知道那是生命必然的結果,會坦然處之。並不是我有甚麼特別──普通人都是如此,特別怕死的只是豪富和權力老人,所以他們感到可悲,我感到可笑!」

  我一口氣說下來,居然仍舊笑容不減,小郭首先笑起來:「我修改剛才的話:我替他們感到可悲。」

  三人之中,反應不同。柳絮到底已經跳出了那個圈子,所以她對我的話,可以有同感,她低歎了一聲,沒有說甚麼。

  朱槿和水葒卻不相同,她們不但在權力中心的範圍之內,而且又和超級大豪富有密切的關係,全是我的話攻擊的對象。

  (一個聲稱並且堅持是「無產者」建立的強權統治,卻和豪富們打得火熱,關係如水乳交融,這是人間最怪的怪事──比起來,我經歷的那些事情,簡直不值一提。)

  朱槿和水葒齊聲道:「不說這些!」

  我伸手指向水葒:「是你先挑起話頭的。」

  水葒還真是能屈能伸,她站了起來,向我深深行了一個禮,用動聽之極的聲音道:「是我的不對,請原諒。」

  我經歷過的場面之中,以這種場面最難應付,我只好揮了揮手,含糊不清地說道:「算了。」

  朱槿也像是甚麼都沒有發生過,接著道:「那六十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失蹤──」

  小郭糾正她的話:「應該說:幾乎在同一時間,你們發現那六十個人失了蹤──因為他們究竟是甚麼時候失蹤的,你們並不能肯定。」

  朱槿點頭:「你說得對,他們是在同一天不見的,確切的時間不能肯定。」

  我心中更是大奇:「具體情形如何?他們都應該有專業人員跟蹤,怎麼會不見了?」

  朱槿吸了一口氣:「六十宗在跟蹤中失去目標的報告,都大同小異──目標在跟蹤途中消失。」

  我沒有出聲,等她作進一步的說明。

  我已經感到,事情有異乎尋常的怪異,也感到這六十個人的消失,和世界各地當日跟蹤搬去鐵箱的小貨車,遭到失敗,似乎有一些關係。

  不過我還說不出所以然來,需要朱槿提供更多資料。

  朱槿一開口,說的那句話,卻令我莫名其妙。

  她道:「大霧──很濃的濃霧。」

  說了這一句話之後,頓了一頓,她才又道:「極濃的霧,衛先生,你生平見過最濃的霧,到甚麼程度?當時情形又如何?」

  我耐著性子,回答她的問題:「有一次,夏天,清晨日出不久,在上海一個叫龍華的地方附近,我過一條小河,走在獨木橋上,低頭,只能看到自己的腰部,連大腿都被濃霧繚繞,小腿和腳,根本看不見──這是我一生之中,至今為止,所見過的最濃的濃霧。」

  我因為知道朱槿這樣問我,必有原因,所以我回答得十分詳細。

  朱槿道:「比這更濃!」

  她說「比這更濃」,那就是說等於甚麼也看不到了──在那樣的情形下,進行跟蹤,當然困難。可是濃霧是一回事,目標消失,又是另一回事。

  再濃的霧,也會消散,散了之後,可以繼續跟蹤,就算暫時失去了目標,也不等於這個人從此消失。

  我想著,還沒有發問,朱槿已繼續道:「也是早上,被跟蹤的目標,進行正常生活,各自在走向工作崗位途中,突然起了濃霧,能見度等於零──」

  她說到這裏,我作了一個手勢,打斷了她的話頭:「那是在甚麼地方?」

  朱槿道:「在首都。」

  我道:「我的意思是,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之中,這六十個目標,不會集中在一起,是不是?」

  朱槿真是有備而來,我一提出這個問題,她立刻取出一份地圖,打開鋪在桌子上,我們大家也就圍著桌子觀看。

  那是一幅首都的地圖,上面有許多小紅點,分佈在東南西北各處,最遠的相距大約有二十多公里。

  朱槿解釋:「小紅點代表目標消失的地點。」

  小郭失聲道:「這樣說,那天早上,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濃霧之下?」

  朱槿吸了一口氣:「若是如此,事情還不足以稱為極端怪異。怪的是,濃霧只在那六十處地方發生,範圍大約是兩百平方公尺左右。」

  根據朱槿所說,情形確然怪異之至──在幾乎相同的時間之內,突然起了六十團濃霧,遮住了被跟蹤的目標,像是有意掩蓋目標擺脫跟蹤一樣。

  想到這裏,我腦中隱隱約約、模模糊糊想到了一些甚麼,可是念頭一閃,還沒有進一步去想,就被另一個清晰的想法,趕走了那個念頭。

  我想到的是,柳絮剛才說過,康維十七世曾經製造了一場濃霧,擺脫很多跟蹤者。我立刻向柳絮望去。

  柳絮不等我發問,就搖頭道:「不是他,他根本不知道有那六十個人的存在。」

  我沒有理由不相信柳絮的話,那麼,這些濃霧就是另外有人製造的了。我道:「要製造一大團濃霧,並不是甚麼難事──奇在濃霧一起,人就消失。」

  朱槿接下來所說的話,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她道:「若就是這樣,還不足以令我們來請教。」

  我瞠目不知所對──實在想不出事情還會有甚麼更古怪的變化,根據朱槿所說,可以說已經古怪到了極點。

  朱槿神情怪異,忽然問道:「剛才我是怎麼說的?」

  我已經感到頭昏腦脹,揮手道:「你是怎麼說的,為何要來問我?」

  朱槿吸了一口氣:「我說過,跟蹤那六十個人的跟蹤人員,每一組由兩個到五個人組成。」

  她是在詳細補充她剛才的敘述──我不知道她為甚麼要這樣不厭其煩,而當她說到這裏時,我忽然想到,就搶著說了一句:「難道所有濃霧,也是立體投影?」

  朱槿也搶著回答:「應該不是──雖然我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立體投影。」

  我站了起來,來回走動。朱槿繼續道:「那兩百多人的報告,都說有濃霧,範圍在兩百平方公尺左右──」

  小郭不耐煩:「已經說了,不必重複。」

  朱槿歎了一聲,還是照她的方式在敘述:「那兩百多人的忠貞程度,實在是無可懷疑的。」

  我道:「可想而知──派他們去監視已經被認為是可靠的人,他們當然應該加倍可靠。」

  朱槿望著我,一字一頓:「可是我們還是進行了調查。調查的結果是:那六十處地方,當時都有其他人在,卻沒有人說曾經有過濃霧!」

  我呆了一呆,小郭比我更震驚,他疾聲道:「你再說一遍!」

  朱槿道:「在所有跟蹤人員報告說在濃霧中失去了目標的時間地點,其他人都說根本沒有濃霧──我們詢問了超過五千人,眾口一詞。」

  這一次,我和小郭,都聽得再明白不過,一時之間,我作了幾個設想。

  當然不會是立體投影──如果是,人人都可以看到。

  也不會是所有的跟蹤人員都在說謊──那樣笨拙的謊言,一戳就穿。而且向權力中心撒謊的後果,嚴重之至,比不能完成任務要嚴重得多。

  更不會是其他人說謊──其他人根本沒有說謊的必要。

  這就使事情變得怪異莫名,足以使他們硬著頭皮來找我了。

  可是我也難以明白,何以事情會如此之怪。

  我想了一想,才道:「看來,只有那兩百多人看到了濃霧,其他人看不到。」

  水葒聳了聳肩:「怎麼可能?」

  想來確然不可能──要就有濃霧,大家都看見;要就根本沒有霧,大家都看不見。怎麼可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有人看到有濃霧,有人卻說沒有。

  對水葒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小郭道:「看到濃霧的,不止那兩百多人,至少還有那六十個人,因為他們在濃霧之中消失。或者說,那六十人至少知道跟蹤者的視線會被濃霧遮掩,他們才趁機擺脫了跟蹤。」

  小郭的話,引起了新的討論,暫時把水葒的問題,擱了下來──事實當然是誰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新的討論點是,朱槿立刻提出來:「郭大偵探,照你的說法,這六十人的失蹤是早有預謀?」

  小郭冷笑:「誰如果認為那是突發事件,我認為他的智力大有問題。」

  我同意小郭的看法:「不但是預謀,而且這六十人是串通的!」

  這句話才一出口,水葒和朱槿一起叫了起來:「不可能!決無可能。」

  我向柳絮望去,柳絮道:「雖然這次我沒有參與其事,可是據我所知,在嚴密地監視之下,別說是六十人的大連串,就是六個人的聯繫,要不為人知,也決無可能。」

  由於事情實在太怪,我也顧不得出言諷刺。想了一想,我才道:

  「我更正我的說法──應該說,這六十人的行動,是接受了同一個指令的。」

  朱槿等三人眉心打結,顯然是用心在思索這一說法。

  朱槿和水葒的臉色,變得很蒼白。

  我道:「是不是因為這種情形太可怕了,所以你們才不敢接受?」

  這種情形,對他們來說,確然可怕之至,因為權力中心一直以為所有人都在控制之下,尤其是那六十人,被挑選出來,負有重大任務,被認為是忠誠可靠分子,卻接受了背叛指令,要他們在組織的監視下消失。

  可怕的不止是六十個人的叛變,而是叛變的過程,權力中心一無所知!

  權力中心更感到害怕的是完全不知道叛變的指令者,是甚麼身分,為何要發動叛變。

  本來權力中心以為一切它都瞭若指掌,現在卻發現它有太多的不知道!

  而最令權力中心憤怒和害怕的是,它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叛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叛變之中,不知道這種在他們掌握之中的叛變行動已經進行了多久。

  這是對權力的挑戰──而他們感到這個挑戰他們將無力應付,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存!

  生命配額還沒有到手,權力基礎卻已經動搖,這如何不令他們心驚肉跳!

  世界上有的是獨裁強權統治者一夜之間,被從權力寶座上拉下來的例子──菲律賓的那一個,運氣還好些,可以流亡外國;羅馬尼亞的那一個,就硬是從車上被拉了下來,被子彈射了個腦漿四濺。常言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同樣身分的人,看了這樣的下場,能不心寒?

  所以,我可以斷定,這件事發生之後,權力中心一定緊張到了神經質的地步。

  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冷冷地道:「你們早已經對這件事做過詳細的研究,是不是?」

  朱槿點頭:「是,可是沒有結論。」

  我道:「不是沒有結論,而是有了結論,而權力中心不敢面對現實──結論是:那六十人叛變了!而叛變是有計劃、有組織的。權力中心失去了控制,因此怕得要死!」

  朱槿和水葒,出乎意料之外,竟然承認了我的說法,她們點頭:「可是,衛先生,如何──」

  我不等她們說完,就大喝一聲:「且慢!我們的見面,到此為止。我不會為可以使那些人長命百歲而出半分力!相反地,要是有方法可以提早結束他們醜惡的生命,我會全力以赴──也算是對人類文明進展盡了一分力量!」

  我的話說得如此決絕,毫無轉圜的餘地。

  朱槿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水葒勉強想維持笑容,可是那僵硬的笑容看起來比哭還難看。柳絮望著她們二人,雖然沒有出聲,可是那神情顯然是在對二人說:看,我早就告訴過你們,去找衛斯理,他不會有好臉色給你們看──憎厭和鄙視強權統治,是他一貫的作風!

  我已經下了逐客令,可是朱槿和水葒顯然還沒有離去之意。我不去理會她們,掉過頭去,對小郭說:「猜猜看,獨裁者就算得到了許多生命配額,當他被人民群眾在廣場上吊起來,或者被叛變的軍隊亂槍掃射的時候,生命配額是不是能保護他們,使他們還能繼續血腥統治?」

  小郭還沒有回答,朱槿和水葒已經霍然起立,向外就走。柳絮向我抱歉地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我冷笑道:「你們走了?不送,不送!」

  三人出了門,居然保持風度,輕輕把門關上。

  小郭在這時候,長歎一聲:「真過癮。」

  我聽出他話中頗有不滿之意,就冷冷地說:「卻又怎地?」

  小郭說:「過了癮,卻也斷了線索!」

  我哈哈大笑:「你以為可以在他們那裏得到線索?」

  小郭苦笑:「只有他們掌握了一千多個應徵者的資料──徵求者遲早會和他們聯絡。」

  我揚起手來,恨不得在小郭頭上重重敲打幾下──他實在太糊塗了!我提高了聲音:「徵求者和應徵者之間的聯絡,早已完成!不但是那六十人,我相信全世界各地都有應徵者被聯絡上,而且他們也都失了蹤!」

  小郭不停眨眼,對我的話,顯然還不能完全接受。

  但他畢竟是推理能力很強的人,不到一分鐘,他就張大了口──完全想明白了。

  他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我們一直在尋找應徵者,而徵求者卻在暗中和應徵者聯絡!」

  我道:「也不能說人家是在暗中聯絡──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方用甚麼方法和他認為適當的應徵者聯絡,或許人家很光明正大,只是我們一無所知而已。」

  小郭大搖其頭:「在嚴密監視之下,徵求者如何能避過監視,和應徵者聯絡?」

  我也搖頭:「我還沒有想通──應該說,我還一點概念都沒有。這件事,我越想越怪,許多設想,都無法自圓其說,甚至越來越糊塗!」

  小郭不同意:「事情固然怪絕,可是我倒覺得已經漸漸有了頭緒。」

  我攤了攤手:「頭緒何在?」

  小郭道:「徵求者在收到了應徵信之後,一定曾經經過挑選,選出了他們認為適合的應徵者──假定每個城市六十人,他們就開始和被選中的應徵者聯絡。」

  小郭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等待我的反應。

  小郭是在就整件事作假設性的推理,這第一段的假設,我認為可以接受,所以我點了點頭。

  小郭繼續道:「刊登徵求啟事的都是世界各地的大城市,人口最少的也接近一百萬。每個城市只選擇了六十人,這說明他們對生命配額的需要量不是很大。」

  這個假設,也可以成立。

  應徵者雖然願意出讓自己的生命配額,但也不會出讓很多──這是可以肯定之事,假如應徵者今年三十歲,生命配額可以供他活到七十歲,他會出讓多少?

  如果代價很高,他可能會出讓兩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超過十年,就很難想像──財富再多,生命變得短促,不會有人做這種笨事。

  不過小郭的假設,抓不住問題的中心──問題不在於徵求者需要多少生命配額,而在於他需要生命配額來做甚麼!

  我想了一想,示意小郭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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