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流得很熱血
風吹得很狂。很烈。風追著雨,吹著雨水,催著雨落。雨下著暮,暮催著日落。河在千里唱著悲歌,大江依然東去。美麗的蒼涼。華麗的哀傷。雪在山上結成了冰。雪在山下降成了霜。霜為風所碎,為風所迫,給風所催。風是冷。風很冷。風中有冰。冰凍的是人心,熱的是血。冷風吹。風吹得很冰、很凍。
殺手的血卻冷。
※※※
莊懷飛急攻上風雲,上風雲衝著他一笑。
然後將莊大娘一推。
莊母撞向莊懷飛。
莊懷飛哀呼了一聲:「娘──」失心喪魂,神分魄散,半空接住莊母。
上風雲一竄,一手抓住了莊懷飛的左腿,一手抓住了他的腰間。
他一出手已制住了莊懷飛。
他算準了。
如他所願。
全在控制中。
莊懷飛不管。
他什麼都不管了。
他叫他娘。搖她。喚她。她睜開了眼,看了一陣,眼發出藍光,用瘦骨嶙峋的手,摸了摸莊懷飛的鬢髮,說,「兒啊,你瘦了……」
然後便閤上了眼睛。
從此不再睜開。
她死了。
可是在她死前的一剎那,竟然又回復了視力。
※※※
她死了。
娘死了。
他的心碎了。
他的夢破了。
他的夢想永遠也達不到了。
※※※
他現在才知道痛。
他此際才曉得要穴已讓人扣住。
扣住他的是上風雲。
七縣總捕,上窮碧落下黃泉,州府名捕,他要抓你逃不掉。
※※※
「我就知道謝夢山和唐天海爾虞我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上風雲力貫雙手,「我早就猜到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謝夢山和唐天海這兩個窩囊廢根本就制不住你。」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莊懷飛痛苦地喊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問。我就知道你不覺察到你冒升得這般快總有一日會威脅到我。我就知道你是跟我一樣的。」上風雲猙獰地道,「我就知道要把握這機會。我就知道要錢。我就知道你有錢。」
「你錯了。」
一個語音陡地響起。
說話的卻不是莊懷飛。
而是謝夢山。
※※※
又一個意外。
──人世間,總是意外之悲多於意外之喜。
或許,人多不覺意外之喜來的不易,只份外感受到意外之悲來得不意。
謝夢山已潛身到了上風雲的身後。
他的右手已貼近上風雲的背部不到半寸──再近,上風雲就一定會感覺到那氣勁迫近,在這時候,謝夢山才停手、發話。
「我不是窩囊廢,」謝夢山說:「你才是。」
「你幾個人來?」
他問。
他的掌力未吐,掌勁未催,為的便是要知道這件事。
※※※
他不是已給「冰火七重天」制住了的嗎?
何爾蒙不是要過去制住他來威脅上風雲的嗎?
※※※
本來是的。
可是他失手了。
何爾蒙掠至謝夢山那兒,拔出了刀。
他的刀很奇特,三尖兩刃,刀口下又有一個鉤子,鉤子一邊是銼口,一邊是鋸狀,刃鋒作騎縫形,另一則為狗牙狀。也就是說,只要著他一刀,無論從那兒刺進去,一定皮翻肉爛、筋斷脈碎。
這是一把「下三濫」的刀。
但出手並不太「下三濫」。
因為他的人並不「下三濫」。
──謝夢山既受制在先,他就不想在他不能抵抗的時候殺傷他,他只想用謝夢山來威脅住上風雲,他以為他們是一夥的。
他顯然是判斷錯誤。
上風雲跟謝夢山並不是一夥的。
──雖然他們都是為了錢。
這錯誤並不致命。
致命的錯誤是:
他忘了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事情足以要了他的命。
※※※
他忘了時間已到。
謝夢山既沒有鐵手的超凡內力,也沒有唐天海長期浸淫、與生俱來的抗力,所以,他受「冰火七重天」的禁制較明顯,也較長久──但再長久也有恢復片刻的時候。
這正是時候。
謝夢山正好恢復了功力。
何爾蒙卻一時大意疏神,忘了此事。
他提刀架在謝夢山的脖子上,不動聲息的謝夢山,待他靠近時,方一掌反拍,打在他的小腹上。
何爾蒙著了一掌,呆了一呆,血湧上了喉頭,他正想大叫,向莊懷飛示警,卻發現莊懷飛已然受制,而謝夢山猛返身,伸手摘奪了他那一把構造很複雜的刀,一刀簡簡單單的割斷了他的咽喉。
血,迸噴而出。
噴得謝夢山滿臉都是。
血,很熱。
是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