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十四 青蛾</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十四 青蛾</h3><br /><br />  也許物以類聚,這組人都是差不多的「肚滿腸肥」格。自監製、導演、副導演、製片,甚至攝影師,皆臉泛油光,表情猥瑣,往往頂著一個大肚腩。<br /><br />  電影市道不景,但他們是逆市中「仍有作為」的一個組合──因為,他們擅長以低成本拍三級暴力豔情片,兼出翻版,太過淫賤的四五級鏡頭,打真軍過不了關,便集合起來賣埠,製作成人VCD,部分可以上網收費,又撈一筆。<br /><br />  所以他們是十分有資格「飽暖思淫欲」的。<br /><br />  這次,又度了一條好橋,找三個未成年少女,校服誘惑花和尚。在神聖的寺廟,參觀喜禪。<br /><br />  本來企圖仿效日本新宿色情錄影帶製作組,公然在神社中大拍男女交歡,趁沒有遊人來參拜時,馬上開動機器──因為聖潔加狂妄,且向神明挑戰,拍攝過程又危險。帶子一出,十分哄動。<br /><br />  「我們借不到寺廟呀。」<br /><br />  「真笨!誰要冒險?不怕廟祝收陀地嗎?」肥汪吩咐美術(又既是製片服裝道具)肥梁:「加些佛像、神幡、香燭、木魚、蒲團之類,燈光暗些,局部特寫不就成了嗎?枉你吃這行飯!」<br /><br />  一切速戰速決。<br /><br />  肥汪(他又兼任燈光師)在女主角翹課三天來拍戲之前,先打點環境。<br /><br />  燈光一著,不管是道具長明燈,或是拍攝時的水銀燈射燈,只消一有光,便有無數小飛蟲來「撲火」。燈又亮又熱,它們一一魂歸天國,著地無聲。<br /><br />  小蟲細細碎碎,趕之不盡,但灑滿了一會兒盤腸大戰高潮起伏的蒲團和鋪在地上的袈裟,若黑點黏上裸呈的女體,就太討厭了。<br /><br />  掃了一層,又來一層。<br /><br />  不但有蚊,有蟲,還有青蛾白蛾灰蛾。有幾對還在湊熱鬧──一起交尾。<br /><br />  這幾個靠別人「交尾」維生的電影人,都罵聲四起。不勝其擾。<br /><br />  導演肥張捲張鹹報想拍死牠們,交尾中的蟲子連體飛走。歎為觀止。<br /><br />  「有了!」醒目的肥汪馬上開動吸塵機,「颼──颼──颼」把所有的蟲屍吸掉,連伏在牆上、角落、飛翔中的蟲子也一隻一隻,一雙一雙的,如收妖般,被殲滅淨盡。<br /><br />  「好不痛快,就像出火!」肥汪說。<br /><br />  蟲子或有靈性,知道遇上災劫,再沒有肯飛進來的了。<br /><br />  拍板響了。<br /><br />  第四場Take 1。<br /><br />  Take 2。<br /><br />  Take 3。<br /><br />  三個中二三的女生,看來已是老手,老吃老做,說她們沒出來跑私鐘見市面也沒人相信。還吃了丸崽,四點畢露,任玩任弄,好不投入。這片酬易賺。收工可以去買名牌。<br /><br />  「哎──」她們嬌呼。<br /><br />  「呀──我受不了啦──哎──」<br /><br />  演淫僧的男主角,據說是補習社的阿Sir。加入失業大軍半年,終於把身一挺,另尋出路。<br /><br />  成名了,再從良,做影帝。<br /><br />  做的、看的、拍的──都不免血脈沸騰。在各個角度下勇戰了一通宵。<br /><br />  收工已早上七點。<br /><br />  肥汪沒睡意,蠢蠢欲動。去吃「早晨雞扒」發洩。<br /><br />  他是色途老馬,又是「電影人」,總有人打著哈欠招呼他。<br /><br />  馬伕也想加入娛樂圈的。<br /><br />  全身光脫脫的肥汪打開門縫,見到一雙大眼睛。<br /><br />  穿青色衣裙的女人閃身入內。那大眼睛,赫然是一雙怨毒的複眼。每一小孔都反映肥汪驚慌失措的表情──是隻碩大無朋的蟲!<br /><br />  「你是甚麼人?誰帶的?叫強仔來!」<br /><br />  她反手把門關上,擋身於前。<br /><br />  口吻伸出吸管,又急速捲起來。頭上生有觸角,成羽狀,沾了塵,但十分靈敏,上下左右揮動,如大戲刀馬旦的翎子。到處找尋目標。<br /><br />  羽狀觸角碰到肥汪了。女人伸出六足,背張二翅,翅上花紋像薄薄的葉片,鮮而不豔,但脈絡分明,好比人的血管。<br /><br />  肥汪往下一瞧,女人腹部,生殖器附近,還牽纏了一堆卵,白色顆粒,源源排出。<br /><br />  她是交尾之後,急不可待產卵的雌蛾。<br /><br />  她的後代,總不能混在吸塵器的灰塵泥垢垃圾中,一起陪葬。<br /><br />  新生命仍如鮮活螃蟹冒出白泡般,不斷誕下凡塵。<br /><br />  青蛾連管帶卵,自肥汪肚臍眼狠狠插入,肥汪慘叫。似被強姦。<br /><br />  女人連番抽插,毫不手軟。滿足獸欲。<br /><br />  肥汪呻吟怪叫,一身汗出如漿,痛不欲生:「不要!不要!停下來……停!」<br /><br />  最後,女人虛脫地,抽身而退。<br /><br />  她氣如游絲,向他微笑:<br /><br />  「總共673個。」<br /><br />  青蛾頹倒,瞬間縮小,僵死地上。肚皮已扁癟。功德圓滿。<br /><br />  肥汪盯著備受蹂躪的肚臍,呆立足足三十分鐘……<br /><br />  究竟發生甚麼事?<br /><br />  在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人知道來龍去脈。一個男人被一隻雌蛾強姦了!<br /><br />  讓我們回頭看看肥汪,他驚魂甫定,張口結舌,不停輕揉肚臍、肚腩。沒甚麼異狀呀……<br /><br />  ──但這只是個開始。<br /><br />  673個白色的卵,已黏在肚子內,腸胃間。<br /><br />  漸漸,它們孵化了,慢慢成形。<br /><br />  幼蟲吃自己的卵殼,吃完了,便積極覓食。以咀嚼式口器,鑽入食物中蛀食。幼蟲貪食,量大,長得很快。<br /><br />  到某一階段,外皮不能緊隨身體長大,必須蛻皮。<br /><br />  「好疼呀!救命呀!」肥汪發出悶響。他身體每部常常傳來迸裂和細碎怪聲。<br /><br />  但他從不敢去看醫生,諱疾忌醫。他吃最辣的瀉藥,企圖把蟲子瀉出來。<br /><br />  但蟲子有自保能力。它們長出剛毛、短刺、瘤狀腹足。又分泌毒液、吐出細絲──它們抓著、抱著、刺著、纏著所依附的,極度豐腴的美食天地。<br /><br />  肥汪下重藥,腹痛如絞,一天上廁所十七次,瀉出的只是幼蟲蛻下無用的皮。<br /><br />  這樣的蛻皮過程,共四次。<br /><br />  每次之後,肥汪都臉色蒼白,瘦了一圈,但無比舒服,如高潮──他人瘦了,肚子卻一天比一天大。<br /><br />  連導演和製片也奇怪:<br /><br />  「肥汪,你大肚嗎?好似有了四五個月身孕!」<br /><br />  「你生蟲脹嗎?中降頭嗎?吃『偉哥』過量嗎?你性病上肚嗎?……」<br /><br />  這些人,狗嘴裡長不出象牙。<br /><br />  蟲子日漸肥壯,分泌物也多了,令他五內又癢又疼,又感覺它們沿腸子吃食,組織上留下彎彎曲曲的食痕。肥汪胃口再差,也得天天狂吃幾大頓──他明白,他不會死,因為他是「營養供應站」。<br /><br />  「完全變態」的蟲子,是有它們必經階段的,一個小學生也可以回答你:<br /><br />  「卵、幼蟲、蛹、成蟲。」<br /><br />  小青蛾,不分雌雄,吐絲、結繭。它們乖了點,靜下來,肥汪不再「陣痛」,但673個結實的蛹,發硬的蛹,令他的肚皮冒起數不清的小腫瘤,他不但不敢脫去上衣、不敢游泳,他已很久不能近女色──誰肯同一位身世那麼猙獰的「代母」上床?<br /><br />  可憐的他,還要體驗一個十四歲偷食禁果而懷了私生子的中二女生的心情,鬼鬼祟祟,忐忐忑忑,夏天也穿厚衣來遮掩暗結之珠胎。<br /><br />  真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呀!<br /><br />  他不是沒想過「墮胎」的。<br /><br />  但太遲了。<br /><br />  太遲了!<br /><br />  蛹的組織改變,生命以另一個形態呈現,發育好了,便破殼羽化而出。這個晚上,是「妊辰」的肥汪,終於「作動」、生產的大日子。<br /><br />  他捧著他的肚,躺在床上,劇痛得如被刀斧劈殺、分割、爆裂……<br /><br />  一隻一隻又一隻的小青蛾,找到空隙,自他肚臍、眼、耳、口、鼻子、身體上所有的竅洞……鑽出來。<br /><br />  最初,翅膀還是軟弱濡濕的。<br /><br />  牠們靜止一陣,吸入空氣,把血液輸入翅膀的神經,然後,慢慢伸展,好讓牠變得強壯有力,可以煽動。<br /><br />  才展翅高飛。<br /><br />  牠們成蟲了。<br /><br />  成蟲的主要任務,便是交尾,產卵。<br /><br />  雄蛾四處尋找雌蛾。<br /><br />  雌蛾的體腺,在振翅時發出異香,吸引雄蛾。<br /><br />  一雙一對的青蛾,找尋到理想性伴,不問情由,不理前因後果,馬上交尾……<br /><br />  產後失調的肥汪,一見那麼荒淫的性交大集會,他顫抖得冷汗直冒,魂魄不全,雙目失神。<br /><br />  他用盡全身力氣,淒厲地大叫:<br /><br />  「我不生了!我不要下一代!」<br /><br />  他洩氣了。一洩如注。<br /><br />  但滿屋子是紛亂的飛蟲──追逐、爭取、霸佔、享樂、動情、性愛、繁殖……<br /><br />  這就是生死?<br /><br />  ……<br /><br />  後來,有人在一家寺廟中見過肥汪。<br /><br />  那是一家真真正正的寺廟。<br /><br />  肥汪,他不姓「汪」了。方丈為每名剃度者起法號。俗名已去,四大皆空。依例改姓,他姓「釋」。<br /><br />  看破紅塵,參透情欲,回頭是岸。他出家了──庸俗的人,一旦覺悟,他便高貴。<br /><br />  他是一個真正的和尚了。</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怪談精選集卷二:迷離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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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青蛾



  也許物以類聚,這組人都是差不多的「肚滿腸肥」格。自監製、導演、副導演、製片,甚至攝影師,皆臉泛油光,表情猥瑣,往往頂著一個大肚腩。

  電影市道不景,但他們是逆市中「仍有作為」的一個組合──因為,他們擅長以低成本拍三級暴力豔情片,兼出翻版,太過淫賤的四五級鏡頭,打真軍過不了關,便集合起來賣埠,製作成人VCD,部分可以上網收費,又撈一筆。

  所以他們是十分有資格「飽暖思淫欲」的。

  這次,又度了一條好橋,找三個未成年少女,校服誘惑花和尚。在神聖的寺廟,參觀喜禪。

  本來企圖仿效日本新宿色情錄影帶製作組,公然在神社中大拍男女交歡,趁沒有遊人來參拜時,馬上開動機器──因為聖潔加狂妄,且向神明挑戰,拍攝過程又危險。帶子一出,十分哄動。

  「我們借不到寺廟呀。」

  「真笨!誰要冒險?不怕廟祝收陀地嗎?」肥汪吩咐美術(又既是製片服裝道具)肥梁:「加些佛像、神幡、香燭、木魚、蒲團之類,燈光暗些,局部特寫不就成了嗎?枉你吃這行飯!」

  一切速戰速決。

  肥汪(他又兼任燈光師)在女主角翹課三天來拍戲之前,先打點環境。

  燈光一著,不管是道具長明燈,或是拍攝時的水銀燈射燈,只消一有光,便有無數小飛蟲來「撲火」。燈又亮又熱,它們一一魂歸天國,著地無聲。

  小蟲細細碎碎,趕之不盡,但灑滿了一會兒盤腸大戰高潮起伏的蒲團和鋪在地上的袈裟,若黑點黏上裸呈的女體,就太討厭了。

  掃了一層,又來一層。

  不但有蚊,有蟲,還有青蛾白蛾灰蛾。有幾對還在湊熱鬧──一起交尾。

  這幾個靠別人「交尾」維生的電影人,都罵聲四起。不勝其擾。

  導演肥張捲張鹹報想拍死牠們,交尾中的蟲子連體飛走。歎為觀止。

  「有了!」醒目的肥汪馬上開動吸塵機,「颼──颼──颼」把所有的蟲屍吸掉,連伏在牆上、角落、飛翔中的蟲子也一隻一隻,一雙一雙的,如收妖般,被殲滅淨盡。

  「好不痛快,就像出火!」肥汪說。

  蟲子或有靈性,知道遇上災劫,再沒有肯飛進來的了。

  拍板響了。

  第四場Take 1。

  Take 2。

  Take 3。

  三個中二三的女生,看來已是老手,老吃老做,說她們沒出來跑私鐘見市面也沒人相信。還吃了丸崽,四點畢露,任玩任弄,好不投入。這片酬易賺。收工可以去買名牌。

  「哎──」她們嬌呼。

  「呀──我受不了啦──哎──」

  演淫僧的男主角,據說是補習社的阿Sir。加入失業大軍半年,終於把身一挺,另尋出路。

  成名了,再從良,做影帝。

  做的、看的、拍的──都不免血脈沸騰。在各個角度下勇戰了一通宵。

  收工已早上七點。

  肥汪沒睡意,蠢蠢欲動。去吃「早晨雞扒」發洩。

  他是色途老馬,又是「電影人」,總有人打著哈欠招呼他。

  馬伕也想加入娛樂圈的。

  全身光脫脫的肥汪打開門縫,見到一雙大眼睛。

  穿青色衣裙的女人閃身入內。那大眼睛,赫然是一雙怨毒的複眼。每一小孔都反映肥汪驚慌失措的表情──是隻碩大無朋的蟲!

  「你是甚麼人?誰帶的?叫強仔來!」

  她反手把門關上,擋身於前。

  口吻伸出吸管,又急速捲起來。頭上生有觸角,成羽狀,沾了塵,但十分靈敏,上下左右揮動,如大戲刀馬旦的翎子。到處找尋目標。

  羽狀觸角碰到肥汪了。女人伸出六足,背張二翅,翅上花紋像薄薄的葉片,鮮而不豔,但脈絡分明,好比人的血管。

  肥汪往下一瞧,女人腹部,生殖器附近,還牽纏了一堆卵,白色顆粒,源源排出。

  她是交尾之後,急不可待產卵的雌蛾。

  她的後代,總不能混在吸塵器的灰塵泥垢垃圾中,一起陪葬。

  新生命仍如鮮活螃蟹冒出白泡般,不斷誕下凡塵。

  青蛾連管帶卵,自肥汪肚臍眼狠狠插入,肥汪慘叫。似被強姦。

  女人連番抽插,毫不手軟。滿足獸欲。

  肥汪呻吟怪叫,一身汗出如漿,痛不欲生:「不要!不要!停下來……停!」

  最後,女人虛脫地,抽身而退。

  她氣如游絲,向他微笑:

  「總共673個。」

  青蛾頹倒,瞬間縮小,僵死地上。肚皮已扁癟。功德圓滿。

  肥汪盯著備受蹂躪的肚臍,呆立足足三十分鐘……

  究竟發生甚麼事?

  在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人知道來龍去脈。一個男人被一隻雌蛾強姦了!

  讓我們回頭看看肥汪,他驚魂甫定,張口結舌,不停輕揉肚臍、肚腩。沒甚麼異狀呀……

  ──但這只是個開始。

  673個白色的卵,已黏在肚子內,腸胃間。

  漸漸,它們孵化了,慢慢成形。

  幼蟲吃自己的卵殼,吃完了,便積極覓食。以咀嚼式口器,鑽入食物中蛀食。幼蟲貪食,量大,長得很快。

  到某一階段,外皮不能緊隨身體長大,必須蛻皮。

  「好疼呀!救命呀!」肥汪發出悶響。他身體每部常常傳來迸裂和細碎怪聲。

  但他從不敢去看醫生,諱疾忌醫。他吃最辣的瀉藥,企圖把蟲子瀉出來。

  但蟲子有自保能力。它們長出剛毛、短刺、瘤狀腹足。又分泌毒液、吐出細絲──它們抓著、抱著、刺著、纏著所依附的,極度豐腴的美食天地。

  肥汪下重藥,腹痛如絞,一天上廁所十七次,瀉出的只是幼蟲蛻下無用的皮。

  這樣的蛻皮過程,共四次。

  每次之後,肥汪都臉色蒼白,瘦了一圈,但無比舒服,如高潮──他人瘦了,肚子卻一天比一天大。

  連導演和製片也奇怪:

  「肥汪,你大肚嗎?好似有了四五個月身孕!」

  「你生蟲脹嗎?中降頭嗎?吃『偉哥』過量嗎?你性病上肚嗎?……」

  這些人,狗嘴裡長不出象牙。

  蟲子日漸肥壯,分泌物也多了,令他五內又癢又疼,又感覺它們沿腸子吃食,組織上留下彎彎曲曲的食痕。肥汪胃口再差,也得天天狂吃幾大頓──他明白,他不會死,因為他是「營養供應站」。

  「完全變態」的蟲子,是有它們必經階段的,一個小學生也可以回答你:

  「卵、幼蟲、蛹、成蟲。」

  小青蛾,不分雌雄,吐絲、結繭。它們乖了點,靜下來,肥汪不再「陣痛」,但673個結實的蛹,發硬的蛹,令他的肚皮冒起數不清的小腫瘤,他不但不敢脫去上衣、不敢游泳,他已很久不能近女色──誰肯同一位身世那麼猙獰的「代母」上床?

  可憐的他,還要體驗一個十四歲偷食禁果而懷了私生子的中二女生的心情,鬼鬼祟祟,忐忐忑忑,夏天也穿厚衣來遮掩暗結之珠胎。

  真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呀!

  他不是沒想過「墮胎」的。

  但太遲了。

  太遲了!

  蛹的組織改變,生命以另一個形態呈現,發育好了,便破殼羽化而出。這個晚上,是「妊辰」的肥汪,終於「作動」、生產的大日子。

  他捧著他的肚,躺在床上,劇痛得如被刀斧劈殺、分割、爆裂……

  一隻一隻又一隻的小青蛾,找到空隙,自他肚臍、眼、耳、口、鼻子、身體上所有的竅洞……鑽出來。

  最初,翅膀還是軟弱濡濕的。

  牠們靜止一陣,吸入空氣,把血液輸入翅膀的神經,然後,慢慢伸展,好讓牠變得強壯有力,可以煽動。

  才展翅高飛。

  牠們成蟲了。

  成蟲的主要任務,便是交尾,產卵。

  雄蛾四處尋找雌蛾。

  雌蛾的體腺,在振翅時發出異香,吸引雄蛾。

  一雙一對的青蛾,找尋到理想性伴,不問情由,不理前因後果,馬上交尾……

  產後失調的肥汪,一見那麼荒淫的性交大集會,他顫抖得冷汗直冒,魂魄不全,雙目失神。

  他用盡全身力氣,淒厲地大叫:

  「我不生了!我不要下一代!」

  他洩氣了。一洩如注。

  但滿屋子是紛亂的飛蟲──追逐、爭取、霸佔、享樂、動情、性愛、繁殖……

  這就是生死?

  ……

  後來,有人在一家寺廟中見過肥汪。

  那是一家真真正正的寺廟。

  肥汪,他不姓「汪」了。方丈為每名剃度者起法號。俗名已去,四大皆空。依例改姓,他姓「釋」。

  看破紅塵,參透情欲,回頭是岸。他出家了──庸俗的人,一旦覺悟,他便高貴。

  他是一個真正的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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