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二章 掃興人</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二章 掃興人</h3><br /><br />  「你……你是誰?」休春水幾乎呻吟地道。<br /><br />  男子的回答更令她似給人一把推入了冰窖之中:「成崖餘。」<br /><br />  休春水張大了口,一會兒才從嘴裏好不容易的吐出兩個字:「無,情!」<br /><br />  「四大名捕」中的「大師兄」,極為年輕,自幼全家為仇人所害,他雙腿也被人斫斷,身受難治的極重內傷,後為諸葛先生所救,憑了堅苦卓絕的毅力與智慧,雖因體弱不能習武,但練成一身駭人聽聞的輕功與暗器手法,及鐫造了一頂令江湖中人聞風膽喪遍佈機關的轎子,破了無數千百個四肢健全的人都破不了的大案,成為「四大名捕」之首,因其辦案冷臉無私、出手反臉無情,故武林人稱之為「無情」。其實無情反倒是「四大名捕」中極多情的一人。他原名是成崖餘──崖餘二字則是諸葛先生因其劫後餘生而賜名的。<br /><br />  成崖餘便是無情。<br /><br />  無情盯著休春水,兩道寒冰從休春水雙眼直灌入她的心坎:「像妳們這種人,我沒有必要生擒或逮妳歸案,通常我都立即殺了,妳最好不要給我有理由這樣做。」<br /><br />  休春水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轉到無情的下盤,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的腿……」<br /><br />  「廢了,所以站不穩。」無情即答。<br /><br />  「既是義腿,」休春水的眼光閃爍著,像黑洞裏懼畏火光的毒蟒,「不能走動是吧?」<br /><br />  「妳不妨走走看,」無情一揚手,手上兩片金光一閃,刷地一聲,一枚甩手金箭,將休春水髻上一顆珠花,釘入壁上字畫,金箭穿著珠花,兀自激顫。<br /><br />  休春水臉色呈現一片慌惶,無情淡淡地道:「我不必追妳。」他這句話,說到這裏,就當是說完了,其餘未完的話,他只是微睨牆上兀自顫晃的珠花,不多發一言。<br /><br />  休春水的身子,比釘串在金色小箭上的珠花抖得更厲害,使得她的一雙腿,禁不住劇烈的顫抖,幾乎軟倒。「我……我不走……」<br /><br />  話未說完,她陡地一聲尖嘯,十隻手指,已箍在白欣如的脖子上!<br /><br />  她並不是想抓死白欣如,而是要扣住白欣如,要是能扣住白欣如,就能威脅無情放過她,否則,就算無情不殺她,把她送去衙門,她也只是死罪一條,死路一途。<br /><br />  她已別無選擇──除非能挾持白欣如,或許才有一線生機。<br /><br />  但就在她撲向之際,驀然驚覺,無情已經不在了!<br /><br />  ──無情在哪裏?!<br /><br />  休春水的出手,本就為了要脅無情,而且她這一下孤注一擲,也只防著無情──可是就在她全力出手之時,無情竟不理她,居然走了!<br /><br />  她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錚」地一響隨著「噗」地一聲,一口長劍,已沒入她腹腔裏去。<br /><br />  白欣如沒有拔劍,飄然後退,一面厭惡之色,惟恐被她鮮血所沾染,「叮」地一聲清吟,就在白欣如退去之際,一枚小金箭,自她白色衣襟上落了下來。<br /><br />  休春水張開了口,她明白了。<br /><br />  無情射出兩枚小金箭,一射她髮上珠花示警,另一則以箭尾倒射並撞彈開白欣如身上被封的穴道,然後無情便離去了。<br /><br />  因為他知道白欣如的武功還在休春水之上,也算準休春水會拿白欣如當人質,而且在行動之際,只防著自己,而渾不知白欣如的穴道已經解開了。<br /><br />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再留了。<br /><br />  有人還等著他的救援。<br /><br />  休春水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她張大的口,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終於膝蓋一折,脖子也折了下去。<br /><br />  這樣看去,彷彿是休春水向白欣如跪著,但白欣如卻深深地知道,休春水一點也沒有懺悔的意思,也許在她臨死的一刻,還在埋怨著造化弄人,太不公平,讓她誕生在貧賤之家,使她有錢無福享用,令她功虧一簣……不過無論她是怎麼想,她的血已從劍肌相連處,漸漸淌了出來,流了一地。<br /><br />  ※※※<br /><br />  奚採桑不理江愛天的哀告求饒,把她的雙腿扳成鈍角。一個貴家小姐的哀叫痛楚,反而使奚採桑獸性的血在體內奔流,對這個半陰半陽的人來說,殺無抵抗者的血肉骨折之聲,和蹂躪美麗女子那種顫抖的肢體,頗能讓她(他)感受原始官能的快意。<br /><br />  一個貧賤出身的人,一樣可以享受美麗的高潔的肉體。<br /><br />  他正要進入極端興奮之際,忽然覺得一股厲烈的寒意,自他背脊間透入,迅速蔓延至他全身,把每一處俱結成了冰。<br /><br />  奚採桑沒有回身,但緩緩的回過了頭;他沒有立即彈起來,因為他害怕就在他彈起來的剎那會被釘穿在地上。<br /><br />  他回過頭來就看見丈外一個人。<br /><br />  白衣如雪、兩道黑劍似的眉下星一般的眼睛,嘴角邊一抹冷峻而帶微乏的笑意。<br /><br />  奚採桑覺得對方的眼神,猶如兩枚冰膽,隔了丈外,仍看得他透心徹寒。<br /><br />  「沒想到白花花就是無情。」奚採桑說。<br /><br />  「白花花是白花花,無情是無情。」無情這樣地答:「不過,九大案元兇一直查不出來,而以身份地位論白花花是必然之選,所以我請黃堡主夫婦合作,把我扮成白花花,以追命三弟為幌子,引妳們對我下手。」<br /><br />  「我已給你逮著了,你把我送到衙裏吧。」奚採桑支起身子,歎道。<br /><br />  「不。」無情緩緩地道:「送到衙裏,你也許有同黨來救,或者使錢買通貪官汙吏……總之,還有一線生機。」<br /><br />  「那你想怎樣?」奚採桑冷笑道:「別忘了,你是個捕頭,你不能動私刑,不能處決人,一定要依法行事。」<br /><br />  「是的,我是個捕頭,一定要依法行事;不過,對你是個例外。因為你實在不能算是一個人。」<br /><br />  「你是一頭瘋了的狂獸,有沒有人會拉一隻野獸去坐牢?對野獸,只有殺了,一刻也不能留。我掃了你的興,殺你,卻是助我的興。」無情淡淡地把話說完。<br /><br />  奚採桑突然伸出五指捏住江愛天的喉嚨,將江愛天擋在自己面前,兇狠之色連野獸也為之驚怖。<br /><br />  「你敢動我,我殺了她!」<br /><br />  無情搖首,神色有七分冷漠,二分譏誚,一分悲哀。<br /><br />  他非常非常緩慢的搖首,奚採桑卻在急促轉動著覓路逃遁的眼。<br /><br />  「沒有用的。」無情說。<br /><br />  然後他就出了手。<br /><br />  ※※※<br /><br />  奚採桑身前有江愛天,這是他活命的擋箭牌,既可威脅無情,也可擋禦攻擊。<br /><br />  無情揚手,手上藍光一閃。<br /><br />  奚採桑卻看不見暗器,他後腰已一辣,他怪叫一聲,伸手一摸,腰背上已多了七、八顆鐵蒺藜!<br /><br />  就在他伸手一摸之際,他繞過背後去的手臂,剎那間並排了七枝鋼稜,全深入骨!<br /><br />  奚採桑這時已忘了疼痛,他只是張開了口,不是叫痛,而是叫饒命,「嗖」地一聲,一鏢射入,穿喉而出,自頸背噴出打入牆中,那支精鋼打就的鋼鏢,入牆及柄,只剩下紅綢穗子顫動著,在牆上濺起了一朵血花。<br /><br />  奚採桑倒下去的時候,人已像一隻刺蝟一般。<br /><br />  一隻渾身「長著」暗器的刺蝟。<br /><br />  無情看著他的屍身,臉上的神情,寂寞多於痛楚,疲憊甚於哀傷。<br /><br />  ※※※<br /><br />  追命和無情再見面的時候,是在飄落著小小黃花的樹下,陽光映得黃花美而俏,隨風一吹,飄送到陌生的地方去了。<br /><br />  追命長長地淺吹了一口氣,「看來貧富貴賤之間的懸殊,真不該太大,貧者愈貧,富者愈奢豪,如此下去,總會發生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的。」<br /><br />  無情沉吟了一會兒,伸手,挾住一朵小小的黃花,他在細心觀察它纖細的花瓣。「其實,與其追求富貴,不如追求心安的快樂。」<br /><br />  他對指上小花輕輕呵了一口氣,花送遠處,「你看,」他說,「它不追求比牡丹更艷比玫瑰更紅,它追求風的播種。」<br /><br />  「經過這事,殷乘風收斂多了,只全心管好他的青天寨……」追命目送曳曳飄去的小黃花,舒了一口氣,道:「『風雲鏢局』的龍放嘯龍老英雄,已經囑人護送白欣如回去了……他本來就是個好義父。」<br /><br />  「這整件事,只對一個人最好。」<br /><br />  「誰?」<br /><br />  「江愛天,」無情的神情有了一抹淡似風送花去的笑意,「她大徹大悟,也大發善心,將江府銀兩,盡分出去濟貧行善。」<br /><br />  「哦……」追命笑了,他的笑容有一種江湖人的微愁和微醉。「這樣也好……藍元山卻出家去了。」<br /><br />  兩人沉默了一陣,有些黃花,掠過他們的衣鬢,有些黃花,降落在他們衣襟足履,有些黃花,隨輕風,秀秀氣氣快快活活的遠去了。<br /><br />  無情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問:「藍鎮主在哪一座廟出家?」<br /><br />  「陝西『金印寺』……」<br /><br />  「不好。」無情忽道,「金印寺就是我們接辦的山僧噬食全村性命的奇案發生處,我因匆匆趕來調查此案,金印寺的血案卻尚未有頭緒。」<br /><br />  「看來,藍元山想當和尚,只怕也不安寧了;」追命喃喃道:「只是,他跑那麼遠的一座凶廟去剃度,究竟為了什麼?」<br /><br />  「我不知道,」無情目送飛飄過去遼闊原野的陽光中的小黃花,淡淡地道:「我只知道,到時候了,我們又該走了,就像蒲公英的種籽,有風的時候,就要飛去。」</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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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掃興人



  「你……你是誰?」休春水幾乎呻吟地道。

  男子的回答更令她似給人一把推入了冰窖之中:「成崖餘。」

  休春水張大了口,一會兒才從嘴裏好不容易的吐出兩個字:「無,情!」

  「四大名捕」中的「大師兄」,極為年輕,自幼全家為仇人所害,他雙腿也被人斫斷,身受難治的極重內傷,後為諸葛先生所救,憑了堅苦卓絕的毅力與智慧,雖因體弱不能習武,但練成一身駭人聽聞的輕功與暗器手法,及鐫造了一頂令江湖中人聞風膽喪遍佈機關的轎子,破了無數千百個四肢健全的人都破不了的大案,成為「四大名捕」之首,因其辦案冷臉無私、出手反臉無情,故武林人稱之為「無情」。其實無情反倒是「四大名捕」中極多情的一人。他原名是成崖餘──崖餘二字則是諸葛先生因其劫後餘生而賜名的。

  成崖餘便是無情。

  無情盯著休春水,兩道寒冰從休春水雙眼直灌入她的心坎:「像妳們這種人,我沒有必要生擒或逮妳歸案,通常我都立即殺了,妳最好不要給我有理由這樣做。」

  休春水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轉到無情的下盤,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的腿……」

  「廢了,所以站不穩。」無情即答。

  「既是義腿,」休春水的眼光閃爍著,像黑洞裏懼畏火光的毒蟒,「不能走動是吧?」

  「妳不妨走走看,」無情一揚手,手上兩片金光一閃,刷地一聲,一枚甩手金箭,將休春水髻上一顆珠花,釘入壁上字畫,金箭穿著珠花,兀自激顫。

  休春水臉色呈現一片慌惶,無情淡淡地道:「我不必追妳。」他這句話,說到這裏,就當是說完了,其餘未完的話,他只是微睨牆上兀自顫晃的珠花,不多發一言。

  休春水的身子,比釘串在金色小箭上的珠花抖得更厲害,使得她的一雙腿,禁不住劇烈的顫抖,幾乎軟倒。「我……我不走……」

  話未說完,她陡地一聲尖嘯,十隻手指,已箍在白欣如的脖子上!

  她並不是想抓死白欣如,而是要扣住白欣如,要是能扣住白欣如,就能威脅無情放過她,否則,就算無情不殺她,把她送去衙門,她也只是死罪一條,死路一途。

  她已別無選擇──除非能挾持白欣如,或許才有一線生機。

  但就在她撲向之際,驀然驚覺,無情已經不在了!

  ──無情在哪裏?!

  休春水的出手,本就為了要脅無情,而且她這一下孤注一擲,也只防著無情──可是就在她全力出手之時,無情竟不理她,居然走了!

  她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錚」地一響隨著「噗」地一聲,一口長劍,已沒入她腹腔裏去。

  白欣如沒有拔劍,飄然後退,一面厭惡之色,惟恐被她鮮血所沾染,「叮」地一聲清吟,就在白欣如退去之際,一枚小金箭,自她白色衣襟上落了下來。

  休春水張開了口,她明白了。

  無情射出兩枚小金箭,一射她髮上珠花示警,另一則以箭尾倒射並撞彈開白欣如身上被封的穴道,然後無情便離去了。

  因為他知道白欣如的武功還在休春水之上,也算準休春水會拿白欣如當人質,而且在行動之際,只防著自己,而渾不知白欣如的穴道已經解開了。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再留了。

  有人還等著他的救援。

  休春水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她張大的口,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終於膝蓋一折,脖子也折了下去。

  這樣看去,彷彿是休春水向白欣如跪著,但白欣如卻深深地知道,休春水一點也沒有懺悔的意思,也許在她臨死的一刻,還在埋怨著造化弄人,太不公平,讓她誕生在貧賤之家,使她有錢無福享用,令她功虧一簣……不過無論她是怎麼想,她的血已從劍肌相連處,漸漸淌了出來,流了一地。

  ※※※

  奚採桑不理江愛天的哀告求饒,把她的雙腿扳成鈍角。一個貴家小姐的哀叫痛楚,反而使奚採桑獸性的血在體內奔流,對這個半陰半陽的人來說,殺無抵抗者的血肉骨折之聲,和蹂躪美麗女子那種顫抖的肢體,頗能讓她(他)感受原始官能的快意。

  一個貧賤出身的人,一樣可以享受美麗的高潔的肉體。

  他正要進入極端興奮之際,忽然覺得一股厲烈的寒意,自他背脊間透入,迅速蔓延至他全身,把每一處俱結成了冰。

  奚採桑沒有回身,但緩緩的回過了頭;他沒有立即彈起來,因為他害怕就在他彈起來的剎那會被釘穿在地上。

  他回過頭來就看見丈外一個人。

  白衣如雪、兩道黑劍似的眉下星一般的眼睛,嘴角邊一抹冷峻而帶微乏的笑意。

  奚採桑覺得對方的眼神,猶如兩枚冰膽,隔了丈外,仍看得他透心徹寒。

  「沒想到白花花就是無情。」奚採桑說。

  「白花花是白花花,無情是無情。」無情這樣地答:「不過,九大案元兇一直查不出來,而以身份地位論白花花是必然之選,所以我請黃堡主夫婦合作,把我扮成白花花,以追命三弟為幌子,引妳們對我下手。」

  「我已給你逮著了,你把我送到衙裏吧。」奚採桑支起身子,歎道。

  「不。」無情緩緩地道:「送到衙裏,你也許有同黨來救,或者使錢買通貪官汙吏……總之,還有一線生機。」

  「那你想怎樣?」奚採桑冷笑道:「別忘了,你是個捕頭,你不能動私刑,不能處決人,一定要依法行事。」

  「是的,我是個捕頭,一定要依法行事;不過,對你是個例外。因為你實在不能算是一個人。」

  「你是一頭瘋了的狂獸,有沒有人會拉一隻野獸去坐牢?對野獸,只有殺了,一刻也不能留。我掃了你的興,殺你,卻是助我的興。」無情淡淡地把話說完。

  奚採桑突然伸出五指捏住江愛天的喉嚨,將江愛天擋在自己面前,兇狠之色連野獸也為之驚怖。

  「你敢動我,我殺了她!」

  無情搖首,神色有七分冷漠,二分譏誚,一分悲哀。

  他非常非常緩慢的搖首,奚採桑卻在急促轉動著覓路逃遁的眼。

  「沒有用的。」無情說。

  然後他就出了手。

  ※※※

  奚採桑身前有江愛天,這是他活命的擋箭牌,既可威脅無情,也可擋禦攻擊。

  無情揚手,手上藍光一閃。

  奚採桑卻看不見暗器,他後腰已一辣,他怪叫一聲,伸手一摸,腰背上已多了七、八顆鐵蒺藜!

  就在他伸手一摸之際,他繞過背後去的手臂,剎那間並排了七枝鋼稜,全深入骨!

  奚採桑這時已忘了疼痛,他只是張開了口,不是叫痛,而是叫饒命,「嗖」地一聲,一鏢射入,穿喉而出,自頸背噴出打入牆中,那支精鋼打就的鋼鏢,入牆及柄,只剩下紅綢穗子顫動著,在牆上濺起了一朵血花。

  奚採桑倒下去的時候,人已像一隻刺蝟一般。

  一隻渾身「長著」暗器的刺蝟。

  無情看著他的屍身,臉上的神情,寂寞多於痛楚,疲憊甚於哀傷。

  ※※※

  追命和無情再見面的時候,是在飄落著小小黃花的樹下,陽光映得黃花美而俏,隨風一吹,飄送到陌生的地方去了。

  追命長長地淺吹了一口氣,「看來貧富貴賤之間的懸殊,真不該太大,貧者愈貧,富者愈奢豪,如此下去,總會發生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的。」

  無情沉吟了一會兒,伸手,挾住一朵小小的黃花,他在細心觀察它纖細的花瓣。「其實,與其追求富貴,不如追求心安的快樂。」

  他對指上小花輕輕呵了一口氣,花送遠處,「你看,」他說,「它不追求比牡丹更艷比玫瑰更紅,它追求風的播種。」

  「經過這事,殷乘風收斂多了,只全心管好他的青天寨……」追命目送曳曳飄去的小黃花,舒了一口氣,道:「『風雲鏢局』的龍放嘯龍老英雄,已經囑人護送白欣如回去了……他本來就是個好義父。」

  「這整件事,只對一個人最好。」

  「誰?」

  「江愛天,」無情的神情有了一抹淡似風送花去的笑意,「她大徹大悟,也大發善心,將江府銀兩,盡分出去濟貧行善。」

  「哦……」追命笑了,他的笑容有一種江湖人的微愁和微醉。「這樣也好……藍元山卻出家去了。」

  兩人沉默了一陣,有些黃花,掠過他們的衣鬢,有些黃花,降落在他們衣襟足履,有些黃花,隨輕風,秀秀氣氣快快活活的遠去了。

  無情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問:「藍鎮主在哪一座廟出家?」

  「陝西『金印寺』……」

  「不好。」無情忽道,「金印寺就是我們接辦的山僧噬食全村性命的奇案發生處,我因匆匆趕來調查此案,金印寺的血案卻尚未有頭緒。」

  「看來,藍元山想當和尚,只怕也不安寧了;」追命喃喃道:「只是,他跑那麼遠的一座凶廟去剃度,究竟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無情目送飛飄過去遼闊原野的陽光中的小黃花,淡淡地道:「我只知道,到時候了,我們又該走了,就像蒲公英的種籽,有風的時候,就要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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