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十一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十一章</h3><br /><br />  然而,他才自言自語了半句,又陡然怔住了。才一聽得阿財那樣說的時候的一個模糊的意念,這時變得清晰了起來。<br /><br />  他記起了自己受傷之後的情形,瑪仙曾經靠近過他,又曾後退,有一個十分令他訝異的動作--在她後退之後,曾用手摀著口,而當時,她滿頭滿臉全是血,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血。<br /><br />  桑雅甚至可以更清晰地記起來,當時,他陶醉於瑪仙的嬌軀偎依之際,肩頭傷口的痛楚,不是很覺得,但是好像有過一陣異樣的感覺。<br /><br />  吸血!<br /><br />  瑪仙在那時候,是不是利用緊靠著他肩頭的機會,在吮吸他的血?<br /><br />  桑雅忽然興起了這樣的念頭之後,他又不由自主地用力搖著頭,自己責備自己--太荒謬了,除了臉部畸形之外,瑪仙自然一切正常!唔,心理上或許有點不平衡,但如果說她竟然嗜吸人血,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br /><br />  他已經走進了電梯,可是按著掣鈕,不讓門關上,因為他決不定,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感覺,立刻告訴原振俠。他猶豫了一會,終於嘆了一口氣,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十分無稽的,是受了阿財的影響,何況原振俠的住所又有情人在,自然不方便去打擾他。<br /><br />  所以,桑雅醫生鬆開了手,電梯上升,他回到了他自己的住所之中。<br /><br />  而在桑雅離開之後,原振俠轉過身來,看到臥室的門打開,海棠的身上也裹著一條毛巾走了出來。<br /><br />  海棠這時的嬌慵媚態十分動人,尤其當她撩臂去整理頭髮之際,背著晨光,令人目眩。<br /><br />  可是原振俠卻嘆了一聲:「我有一個朋友,昨晚受了鎗傷,是你的同伴幹的事吧?」<br /><br />  海棠一點表示也沒有,只是側著頭,讓烏黑光亮的頭髮瀉向一邊,她的眼光也不和原振俠接觸。<br /><br />  原振俠有點惱怒:「你們弄錯目標了,他是一個小人物,絕不是你們暗殺的對象!」<br /><br />  海棠低嘆了一聲:「原,在這樣的早上,一定要說這樣不愉快的話?」<br /><br />  原振俠有點發狠地道:「因為有不愉快的事發生!」<br /><br />  海棠嘆了一聲,走回了臥室,在走進去之前,把她凌亂扔在外間的衣服,一件一件拾了起來。她的動作優美而誘人,原振俠忍不住過去,在她的後面緊緊地抱住了她。<br /><br />  海棠並沒有避開,也沒有掙扎,只是當原振俠抱住她的時候,停止了動作。原振俠又嘆了一聲,把自己的臉,在海棠滑腴的背上貼了一下,就退了開來。<br /><br />  他們都是成年人了,在成年男女之間,有許多事,是根本不必通過語言來表達的,甚至不必經過眼神的傳遞,只要是身體的一下小小的接觸,就可以知道對方的心意,是熾熱還是冰冷。<br /><br />  原振俠知道自己破壞了一個美麗的早晨,可是他卻並不後悔,因為他說了他必須說的話。而且,就算不說,在有了一個美麗的早晨之後,又怎麼樣呢?還能有一個美麗的上午、中午和黃昏嗎?<br /><br />  海棠默然走進臥室,不一會,穿好了衣服,又默然走了出來。一直走到門口,才道:「相信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快樂。」<br /><br />  原振俠有點急急忙忙地道:「我也是!」<br /><br />  海棠發出了一下令人心醉的淡然的笑聲:「所不同的是,你是我快樂的全部,而我,只不過是你的快樂的一部分!」<br /><br />  原振俠張大了口,在那一剎間,他想說的話是:「讓你變成我快樂的全部吧!」<br /><br />  可是,他明知這種話,講也等於不講,所以就用一聲長嘆代替了言語。<br /><br />  海棠並沒有再轉過頭來,已經伸手拉開了門。原振俠陡然道:「請你們放過瑪仙,她是一個十分可憐,值得同情的少女,而且,也不是陶啟泉的私生女。她看來十分神祕,是由於她的骨頭畸形,使她臉容如鬼怪,根本見不得人之故。」<br /><br />  海棠靜靜地聽他講完,才道:「謝謝你,我們會另覓途徑去接觸陶啟泉的--再見!」<br /><br />  原振俠也茫然道:「再見!」<br /><br />  這時,早晨的陽光恰好射進來。海棠在走出門口的一剎間,秀髮揚起,在陽光下閃耀起一片燦爛,然後,門關上,她離開了。<br /><br />  原振俠深深吸了一口氣。每次,黃絹也好,海棠也好,離去時,都令他感到無比的悵惘。<br /><br />  但是,那又是他絕對無法留得住的。除了悵惘之外,他似乎也不能再做甚麼了。<br /><br />  當他到了醫院之後,才知道受了鎗傷的阿財,堅持要轉到這家醫院來,並且吵著要見他,吵了幾十次了。<br /><br />  原振俠有點心煩意亂,推開病房時,他的動作甚至是十分粗魯的。阿財一見原振俠,立時坐起身來,揮動沒有受傷的手臂,興奮莫名地,向原振俠絮絮叨叨地敘述著所發生的一切事。<br /><br />  原振俠有點心不在焉地聽著,他不能自制地,又踏入了那種對瑪仙思念的情緒之中。當阿財喘著氣,說到瑪仙用裸露的胸脯面對著他之際,原振俠也滿腦子都是那一對美麗的乳房。<br /><br />  他在意念之中,把海棠的酥胸與之相比--海棠的一切,自然都是美麗之極的,引人思念的,可是為甚麼,這時竟然壓不過對瑪仙的思念?而且,海棠整個人,昨夜全在他緊緊的擁抱之中,為甚麼對瑪仙的思念,會這樣地不可遏制呢?<br /><br />  當阿財說到瑪仙讓他看她的臉時,原振俠粗聲道:「看到她的臉了?沒有把你嚇死?」<br /><br />  阿財並沒有注意到原振俠的臉色,他仍然興致勃勃:「沒有啊!我沒有看清楚,她長的樣子有甚麼關係,反正我--」<br /><br />  接下來,又是一連串聽來肉麻非凡的話。<br /><br />  原振俠自己神情恍惚,也沒有聽進去。直到阿財說到,瑪仙竟肯吮吸他的傷口之際,原振俠陡然吃了一驚:「你說甚麼?說得詳細一點!」<br /><br />  阿財道:「她--好像是在吮--吸我的傷口--我真是這樣感到--真的!」<br /><br />  原振俠不禁感到了一陣暈眩!<br /><br />  當他在聽桑雅敘述的時候,他就有一種十分詭異之感,可是卻找不出原因來,只是在心中列出了一些因素:血--瑪仙--巫術,他無法將那些因素組織起來成為一件事。<br /><br />  而這時,他在震動之餘,陡地又添入了一個因素,整件事,就可以組織起來了。<br /><br />  添入的因素是:吸血!<br /><br />  吸血!瑪仙吸血,這一定是巫術行為的一部分,而且是十分重要的部分。<br /><br />  這一定是大巫師要她做到的事,就是大巫師所說她如果做不到,巫術也不會發生作用的事,是她隱瞞了沒有對桑雅說的事!<br /><br />  雖然解開了一個啞謎,可是原振俠的思緒更亂了。吸血和巫術連在一起,倒並不是令人吃驚的事,問題是吸血這種令人一想起來就發慄的行為,總是和害人與被害聯結在一起的。<br /><br />  如今,至少已經有了兩個被害人:桑雅和阿財。<br /><br />  在被瑪仙吸了他們的血之後,他們兩人,會有甚麼害處?或者說,詭異的巫術,會在他們的身上,引起甚麼樣的變化?<br /><br />  當原振俠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自然而然盯著阿財看,看起來,阿財並沒有甚麼變化。而阿財反倒發覺了原振俠的目光十分異樣,他吞了一口口水:「原醫生--我怎麼了,你為甚麼這樣看我?」<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轉頭過去:「你沒有覺得--甚麼不舒服?」<br /><br />  阿財道:「沒有啊,我高興得很,從來也沒有這麼高興過!」<br /><br />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當他肯定了瑪仙這種怪異行為和巫術有關之後,他對於桑雅和阿財兩人,會在巫術的影響之下發生甚麼樣的變化,實在不敢樂觀。現在沒有變化,那只是暫時還未曾發作而已。<br /><br />  使得原振俠心緒撩亂的是,這種吸血的巫術行為,會對被吸血者形成甚麼樣的害處,他一無所知,甚至無法猜測。<br /><br />  達伊安大巫師自然知道,但一來找他不容易,二來他也未必肯說。那麼,剩下來的只有一個法子了:問瑪仙!<br /><br />  原振俠本來要竭力遏制著自己腦際所產生的,那種洶湧澎湃的思念,才能勉強自己不去和瑪仙見面。<br /><br />  但是如今,事態的發展,使得他非和瑪仙見面不可了!<br /><br />  他不但要去問明白她為甚麼要吸血,對桑雅和阿財有甚麼可怕的害處,還要弄明白她是不是還曾吮吸過別人的血,更要叫她停止這種吸血的可怕行為!<br /><br />  和瑪仙見面,是無可避免的了!<br /><br />  當原振俠一有了這樣的決定之後,一方面心緒撩亂,一方面又感到輕鬆和興奮。像是早就想去做一件事,但由於種種的顧忌而做不成,這時終於順理成章,非做不可一樣的輕鬆。<br /><br />  阿財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可是原振俠已不再聽,自顧自走了。令得阿財大失所望,只好喃喃自語:「她不知道會不會來看我?」<br /><br />  阿財在這樣想的時候,桑雅在不斷撥電話。<br /><br />  桑雅醫生的電話,自然是撥到夕陽大道三十三號去的,可是他撥了又撥,電話鈴響著,卻一直沒有人接聽。他無可奈何地放下電話,突然覺得左肩上的傷口,一陣陣奇癢鑽心。他用力按著,拍打著,稍微戢止了一些,可是不多久又癢了起來。<br /><br />  他拉開了上衣--傷口在縫針之後,敷了藥,貼著紗布。由於那種不尋常的奇癢,他實在無法忍受,使得他明知不應該,也要拉開紗布來看看。<br /><br />  就在他揭起紗布的那一剎間,原振俠走了進來。<br /><br />  由於同是一家醫院中的醫生,原振俠進來,自然不必經過護士的通傳。而又恰好原振俠心情十分亂,也不知道如何將自己想到的事,對桑雅說才好,所以他連門都忘了敲就進來了。<br /><br />  所以,當桑雅揭起紗布,向自己發癢的肩頭看去的時候,原振俠也恰好同時看到了他肩頭上的情形,也所以,兩人的驚呼聲是同時發出來的。<br /><br />  兩人所發出的驚呼聲,是真正的驚呼聲,立刻驚動了在外面的兩個護士,桑雅也立時用上衣掩住了肩頭。原振俠不敢轉過身去,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時的臉色,一定難看之極。<br /><br />  他要運用他全部的鎮定力,才能使他自己的聲音不發顫。他背對著兩個進來的護士說:「沒有事,你們出去,把門關上,我和桑醫生有事情商議。」<br /><br />  從他這幾句話出口,到聽到關門聲,在感覺上,幾乎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br /><br />  事實上,那兩個護士是一聽到他那樣說,立時退出去把門關上的。但原振俠幾乎已到了能支持的極限,一聽到了關門聲,他身子便不由自主發起顫來。這時,也在發顫的桑雅,轉過頭向他望來,臉上一陣青,一陣黃,雙眼之中,充滿了恐懼的神色。<br /><br />  原振俠知道,自己的臉色不會好到哪裡去。他們兩人互望著,大口喘著氣,然後,首先是桑雅十分嘶啞的聲音:「你--看到了?」<br /><br />  原振俠的頸骨還有點僵硬,但是他總算努力地點了點頭,回答了桑雅的問題。<br /><br />  他決定和瑪仙會面之前,來找桑雅,目的是想向桑雅說一說自己想到的事,和問一問桑雅,覺不覺得有甚麼異樣之處。<br /><br />  但是,現在根本不必問,因為剛才一推門進來時,他已經看到了!<br /><br />  原振俠看到的是,桑雅左肩的傷口,大得超乎想像之外,大約是直徑十五公分的不規則的一團。在那一團的範圍中,紗布一揭了開來,看到的是在那一團傷口之上,全佈滿了新肉的那種肉紅色的瘤塊。<br /><br />  作為醫生,單是看到了這種瘤塊,是不應該感到害怕的。這種被稱為肌肉纖維瘤的病變,本來就是醫生經驗之中的事。<br /><br />  可是可怖的是,即使在一瞥之間,也已經可以看到,那些可怖的瘤塊,正在迅速變大。像是它們本身有生命一樣,在互相擁擠著,膨脹著變大。而且在瘤塊之間的隙縫之中,還有如同血漿一樣濃稠的一種膠狀體,正在不斷地擴散。那種情形,就算是單獨看到,也足以令人戰慄不已了,何況是在人的身體上出現!<br /><br />  桑雅是在一下驚呼之後,立時拉上了外衣的。他和原振俠兩人,都沒有勇氣再去多看一眼。<br /><br />  這時,桑雅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哭音:「它們--它們現在變得怎樣了?」<br /><br />  原振俠感到喉際發乾:「那--總得看了才知道!」<br /><br />  其實,不必再揭開衣服來看,也可以知道事情十分不妙了。<br /><br />  薄薄的一層上衣,可以遮住視線,但是卻遮不住在發生著的變化。那些可怖的肉瘤,一定還在繼續長大,因為在衣服的覆蓋之下,像是有許多小鼠在攢動一樣。而且漸漸把衣服頂了起來,越頂越高!<br /><br />  桑雅的聲音變得如同狼嗥:「發生了甚麼事,在我身上發生了甚麼事?」<br /><br />  原振俠深深吸了一口氣,來到了他的身前,桑雅立時用手緊握住了原振俠的手臂。原振俠沉聲道:「鎮定一些,我想,那是由於巫術的作用!」<br /><br />  桑雅尖聲叫了起來:「巫術?巫術?」<br /><br />  他連叫了五、六下,然後,發出神經質的尖笑聲。原振俠用力搖了一下他的身子,疾聲道:「先別笑,先看看情形壞到了甚麼程度!」<br /><br />  桑雅止住了笑聲,用力咬著牙,望定了原振俠。原振俠用十分堅定的眼神,給他精神上的支持,揭開了他的上衣。<br /><br />  肩頭上的那些肉瘤,已經停止了膨脹,可是範圍卻比剛才更大了些。肉瘤疊著肉瘤,全是那種新肉的紅色,會令人發慄的那種顏色。大小如葡萄,形狀是爛糟糟難以形容的一堆。<br /><br />  兩個人的視線在那團肉瘤上停留著,都屏住了呼吸。原振俠拿起一隻鉗子來,夾住了一團棉花,在肉瘤上輕輕按著,問:「覺得怎麼樣?」<br /><br />  桑雅聲音苦澀:「剛才很癢,現在--甚麼感覺也沒有,這--巫術?」<br /><br />  原振俠用力地點頭:「剛才還可以說只是我的猜想,現在我已完全可以肯定。你不覺得這--團肉瘤,曾在甚麼地方見過?」<br /><br />  桑雅一聽,如同遭到了電擊一樣,陡地震動了一下,失聲道:「瑪仙的頭臉上!」<br /><br />  瑪仙的頭臉上,就是長滿了這種肉瘤的,所以才使得她看起來如同鬼怪。<br /><br />  而如今,桑雅的肩上也長出了這樣的肉瘤來!肌肉纖維瘤是不會傳染的,是不是瑪仙在吸過了桑雅的鮮血之後,再加上巫術的力量,會使肉瘤轉移?<br /><br />  達伊安大巫師曾施術把古托身上的血咒,轉移到一株大樹之上,這種轉移,是不是他的拿手本領?<br /><br />  原振俠思緒極亂,他只是想到甚麼,便把甚麼講了出來,桑雅是身經其事的,自然聽得明白。等到原振俠的話告一段落之際,他吁了一口氣,語音不但回復了平靜,而且還十分興奮:「如果是這樣,那太好了!瑪仙頭臉上的肉瘤,轉移到了我的肩頭上,那麼,這些可怕的--東西,應該在她頭臉上消失了?」<br /><br />  原振俠緩緩道:「未能證實,但應該如此。」<br /><br />  桑雅拿起了電話來,又撥著號碼,但還是沒有人接聽。他放下電話:「我這就去找她!」<br /><br />  原振俠道:「你要知道,還有她頭骨的嚴重畸形,如果也轉移起來--」<br /><br />  桑雅怔了一怔,伸手按在自己的頭上,瞪著原振俠:「我的樣子沒有變吧?」<br /><br />  原振俠冷冷地道:「剛才你那麼高興,現在為甚麼又害怕起來了?」<br /><br />  桑雅緩緩放下手來:「你錯了,我一點也不害怕,她的畸形,如果能轉移到我的身上來,我會十分高興!」<br /><br />  原振俠望著他,桑雅說的話,原振俠絕不懷疑是出自他的真心,原振俠甚至自己也願意那樣--瑪仙雖然其醜若鬼,可是卻有一股異樣的魅力,這種魅力,甚至於不是來自她誘人的胴體,而是一種全然莫名其妙的神祕力量!<br /><br />  原振俠嘆了一聲:「巫術的一切如此不可測,真正的後果--」<br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巫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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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然而,他才自言自語了半句,又陡然怔住了。才一聽得阿財那樣說的時候的一個模糊的意念,這時變得清晰了起來。

  他記起了自己受傷之後的情形,瑪仙曾經靠近過他,又曾後退,有一個十分令他訝異的動作--在她後退之後,曾用手摀著口,而當時,她滿頭滿臉全是血,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血。

  桑雅甚至可以更清晰地記起來,當時,他陶醉於瑪仙的嬌軀偎依之際,肩頭傷口的痛楚,不是很覺得,但是好像有過一陣異樣的感覺。

  吸血!

  瑪仙在那時候,是不是利用緊靠著他肩頭的機會,在吮吸他的血?

  桑雅忽然興起了這樣的念頭之後,他又不由自主地用力搖著頭,自己責備自己--太荒謬了,除了臉部畸形之外,瑪仙自然一切正常!唔,心理上或許有點不平衡,但如果說她竟然嗜吸人血,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已經走進了電梯,可是按著掣鈕,不讓門關上,因為他決不定,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感覺,立刻告訴原振俠。他猶豫了一會,終於嘆了一口氣,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十分無稽的,是受了阿財的影響,何況原振俠的住所又有情人在,自然不方便去打擾他。

  所以,桑雅醫生鬆開了手,電梯上升,他回到了他自己的住所之中。

  而在桑雅離開之後,原振俠轉過身來,看到臥室的門打開,海棠的身上也裹著一條毛巾走了出來。

  海棠這時的嬌慵媚態十分動人,尤其當她撩臂去整理頭髮之際,背著晨光,令人目眩。

  可是原振俠卻嘆了一聲:「我有一個朋友,昨晚受了鎗傷,是你的同伴幹的事吧?」

  海棠一點表示也沒有,只是側著頭,讓烏黑光亮的頭髮瀉向一邊,她的眼光也不和原振俠接觸。

  原振俠有點惱怒:「你們弄錯目標了,他是一個小人物,絕不是你們暗殺的對象!」

  海棠低嘆了一聲:「原,在這樣的早上,一定要說這樣不愉快的話?」

  原振俠有點發狠地道:「因為有不愉快的事發生!」

  海棠嘆了一聲,走回了臥室,在走進去之前,把她凌亂扔在外間的衣服,一件一件拾了起來。她的動作優美而誘人,原振俠忍不住過去,在她的後面緊緊地抱住了她。

  海棠並沒有避開,也沒有掙扎,只是當原振俠抱住她的時候,停止了動作。原振俠又嘆了一聲,把自己的臉,在海棠滑腴的背上貼了一下,就退了開來。

  他們都是成年人了,在成年男女之間,有許多事,是根本不必通過語言來表達的,甚至不必經過眼神的傳遞,只要是身體的一下小小的接觸,就可以知道對方的心意,是熾熱還是冰冷。

  原振俠知道自己破壞了一個美麗的早晨,可是他卻並不後悔,因為他說了他必須說的話。而且,就算不說,在有了一個美麗的早晨之後,又怎麼樣呢?還能有一個美麗的上午、中午和黃昏嗎?

  海棠默然走進臥室,不一會,穿好了衣服,又默然走了出來。一直走到門口,才道:「相信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快樂。」

  原振俠有點急急忙忙地道:「我也是!」

  海棠發出了一下令人心醉的淡然的笑聲:「所不同的是,你是我快樂的全部,而我,只不過是你的快樂的一部分!」

  原振俠張大了口,在那一剎間,他想說的話是:「讓你變成我快樂的全部吧!」

  可是,他明知這種話,講也等於不講,所以就用一聲長嘆代替了言語。

  海棠並沒有再轉過頭來,已經伸手拉開了門。原振俠陡然道:「請你們放過瑪仙,她是一個十分可憐,值得同情的少女,而且,也不是陶啟泉的私生女。她看來十分神祕,是由於她的骨頭畸形,使她臉容如鬼怪,根本見不得人之故。」

  海棠靜靜地聽他講完,才道:「謝謝你,我們會另覓途徑去接觸陶啟泉的--再見!」

  原振俠也茫然道:「再見!」

  這時,早晨的陽光恰好射進來。海棠在走出門口的一剎間,秀髮揚起,在陽光下閃耀起一片燦爛,然後,門關上,她離開了。

  原振俠深深吸了一口氣。每次,黃絹也好,海棠也好,離去時,都令他感到無比的悵惘。

  但是,那又是他絕對無法留得住的。除了悵惘之外,他似乎也不能再做甚麼了。

  當他到了醫院之後,才知道受了鎗傷的阿財,堅持要轉到這家醫院來,並且吵著要見他,吵了幾十次了。

  原振俠有點心煩意亂,推開病房時,他的動作甚至是十分粗魯的。阿財一見原振俠,立時坐起身來,揮動沒有受傷的手臂,興奮莫名地,向原振俠絮絮叨叨地敘述著所發生的一切事。

  原振俠有點心不在焉地聽著,他不能自制地,又踏入了那種對瑪仙思念的情緒之中。當阿財喘著氣,說到瑪仙用裸露的胸脯面對著他之際,原振俠也滿腦子都是那一對美麗的乳房。

  他在意念之中,把海棠的酥胸與之相比--海棠的一切,自然都是美麗之極的,引人思念的,可是為甚麼,這時竟然壓不過對瑪仙的思念?而且,海棠整個人,昨夜全在他緊緊的擁抱之中,為甚麼對瑪仙的思念,會這樣地不可遏制呢?

  當阿財說到瑪仙讓他看她的臉時,原振俠粗聲道:「看到她的臉了?沒有把你嚇死?」

  阿財並沒有注意到原振俠的臉色,他仍然興致勃勃:「沒有啊!我沒有看清楚,她長的樣子有甚麼關係,反正我--」

  接下來,又是一連串聽來肉麻非凡的話。

  原振俠自己神情恍惚,也沒有聽進去。直到阿財說到,瑪仙竟肯吮吸他的傷口之際,原振俠陡然吃了一驚:「你說甚麼?說得詳細一點!」

  阿財道:「她--好像是在吮--吸我的傷口--我真是這樣感到--真的!」

  原振俠不禁感到了一陣暈眩!

  當他在聽桑雅敘述的時候,他就有一種十分詭異之感,可是卻找不出原因來,只是在心中列出了一些因素:血--瑪仙--巫術,他無法將那些因素組織起來成為一件事。

  而這時,他在震動之餘,陡地又添入了一個因素,整件事,就可以組織起來了。

  添入的因素是:吸血!

  吸血!瑪仙吸血,這一定是巫術行為的一部分,而且是十分重要的部分。

  這一定是大巫師要她做到的事,就是大巫師所說她如果做不到,巫術也不會發生作用的事,是她隱瞞了沒有對桑雅說的事!

  雖然解開了一個啞謎,可是原振俠的思緒更亂了。吸血和巫術連在一起,倒並不是令人吃驚的事,問題是吸血這種令人一想起來就發慄的行為,總是和害人與被害聯結在一起的。

  如今,至少已經有了兩個被害人:桑雅和阿財。

  在被瑪仙吸了他們的血之後,他們兩人,會有甚麼害處?或者說,詭異的巫術,會在他們的身上,引起甚麼樣的變化?

  當原振俠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自然而然盯著阿財看,看起來,阿財並沒有甚麼變化。而阿財反倒發覺了原振俠的目光十分異樣,他吞了一口口水:「原醫生--我怎麼了,你為甚麼這樣看我?」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轉頭過去:「你沒有覺得--甚麼不舒服?」

  阿財道:「沒有啊,我高興得很,從來也沒有這麼高興過!」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當他肯定了瑪仙這種怪異行為和巫術有關之後,他對於桑雅和阿財兩人,會在巫術的影響之下發生甚麼樣的變化,實在不敢樂觀。現在沒有變化,那只是暫時還未曾發作而已。

  使得原振俠心緒撩亂的是,這種吸血的巫術行為,會對被吸血者形成甚麼樣的害處,他一無所知,甚至無法猜測。

  達伊安大巫師自然知道,但一來找他不容易,二來他也未必肯說。那麼,剩下來的只有一個法子了:問瑪仙!

  原振俠本來要竭力遏制著自己腦際所產生的,那種洶湧澎湃的思念,才能勉強自己不去和瑪仙見面。

  但是如今,事態的發展,使得他非和瑪仙見面不可了!

  他不但要去問明白她為甚麼要吸血,對桑雅和阿財有甚麼可怕的害處,還要弄明白她是不是還曾吮吸過別人的血,更要叫她停止這種吸血的可怕行為!

  和瑪仙見面,是無可避免的了!

  當原振俠一有了這樣的決定之後,一方面心緒撩亂,一方面又感到輕鬆和興奮。像是早就想去做一件事,但由於種種的顧忌而做不成,這時終於順理成章,非做不可一樣的輕鬆。

  阿財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可是原振俠已不再聽,自顧自走了。令得阿財大失所望,只好喃喃自語:「她不知道會不會來看我?」

  阿財在這樣想的時候,桑雅在不斷撥電話。

  桑雅醫生的電話,自然是撥到夕陽大道三十三號去的,可是他撥了又撥,電話鈴響著,卻一直沒有人接聽。他無可奈何地放下電話,突然覺得左肩上的傷口,一陣陣奇癢鑽心。他用力按著,拍打著,稍微戢止了一些,可是不多久又癢了起來。

  他拉開了上衣--傷口在縫針之後,敷了藥,貼著紗布。由於那種不尋常的奇癢,他實在無法忍受,使得他明知不應該,也要拉開紗布來看看。

  就在他揭起紗布的那一剎間,原振俠走了進來。

  由於同是一家醫院中的醫生,原振俠進來,自然不必經過護士的通傳。而又恰好原振俠心情十分亂,也不知道如何將自己想到的事,對桑雅說才好,所以他連門都忘了敲就進來了。

  所以,當桑雅揭起紗布,向自己發癢的肩頭看去的時候,原振俠也恰好同時看到了他肩頭上的情形,也所以,兩人的驚呼聲是同時發出來的。

  兩人所發出的驚呼聲,是真正的驚呼聲,立刻驚動了在外面的兩個護士,桑雅也立時用上衣掩住了肩頭。原振俠不敢轉過身去,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時的臉色,一定難看之極。

  他要運用他全部的鎮定力,才能使他自己的聲音不發顫。他背對著兩個進來的護士說:「沒有事,你們出去,把門關上,我和桑醫生有事情商議。」

  從他這幾句話出口,到聽到關門聲,在感覺上,幾乎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事實上,那兩個護士是一聽到他那樣說,立時退出去把門關上的。但原振俠幾乎已到了能支持的極限,一聽到了關門聲,他身子便不由自主發起顫來。這時,也在發顫的桑雅,轉過頭向他望來,臉上一陣青,一陣黃,雙眼之中,充滿了恐懼的神色。

  原振俠知道,自己的臉色不會好到哪裡去。他們兩人互望著,大口喘著氣,然後,首先是桑雅十分嘶啞的聲音:「你--看到了?」

  原振俠的頸骨還有點僵硬,但是他總算努力地點了點頭,回答了桑雅的問題。

  他決定和瑪仙會面之前,來找桑雅,目的是想向桑雅說一說自己想到的事,和問一問桑雅,覺不覺得有甚麼異樣之處。

  但是,現在根本不必問,因為剛才一推門進來時,他已經看到了!

  原振俠看到的是,桑雅左肩的傷口,大得超乎想像之外,大約是直徑十五公分的不規則的一團。在那一團的範圍中,紗布一揭了開來,看到的是在那一團傷口之上,全佈滿了新肉的那種肉紅色的瘤塊。

  作為醫生,單是看到了這種瘤塊,是不應該感到害怕的。這種被稱為肌肉纖維瘤的病變,本來就是醫生經驗之中的事。

  可是可怖的是,即使在一瞥之間,也已經可以看到,那些可怖的瘤塊,正在迅速變大。像是它們本身有生命一樣,在互相擁擠著,膨脹著變大。而且在瘤塊之間的隙縫之中,還有如同血漿一樣濃稠的一種膠狀體,正在不斷地擴散。那種情形,就算是單獨看到,也足以令人戰慄不已了,何況是在人的身體上出現!

  桑雅是在一下驚呼之後,立時拉上了外衣的。他和原振俠兩人,都沒有勇氣再去多看一眼。

  這時,桑雅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哭音:「它們--它們現在變得怎樣了?」

  原振俠感到喉際發乾:「那--總得看了才知道!」

  其實,不必再揭開衣服來看,也可以知道事情十分不妙了。

  薄薄的一層上衣,可以遮住視線,但是卻遮不住在發生著的變化。那些可怖的肉瘤,一定還在繼續長大,因為在衣服的覆蓋之下,像是有許多小鼠在攢動一樣。而且漸漸把衣服頂了起來,越頂越高!

  桑雅的聲音變得如同狼嗥:「發生了甚麼事,在我身上發生了甚麼事?」

  原振俠深深吸了一口氣,來到了他的身前,桑雅立時用手緊握住了原振俠的手臂。原振俠沉聲道:「鎮定一些,我想,那是由於巫術的作用!」

  桑雅尖聲叫了起來:「巫術?巫術?」

  他連叫了五、六下,然後,發出神經質的尖笑聲。原振俠用力搖了一下他的身子,疾聲道:「先別笑,先看看情形壞到了甚麼程度!」

  桑雅止住了笑聲,用力咬著牙,望定了原振俠。原振俠用十分堅定的眼神,給他精神上的支持,揭開了他的上衣。

  肩頭上的那些肉瘤,已經停止了膨脹,可是範圍卻比剛才更大了些。肉瘤疊著肉瘤,全是那種新肉的紅色,會令人發慄的那種顏色。大小如葡萄,形狀是爛糟糟難以形容的一堆。

  兩個人的視線在那團肉瘤上停留著,都屏住了呼吸。原振俠拿起一隻鉗子來,夾住了一團棉花,在肉瘤上輕輕按著,問:「覺得怎麼樣?」

  桑雅聲音苦澀:「剛才很癢,現在--甚麼感覺也沒有,這--巫術?」

  原振俠用力地點頭:「剛才還可以說只是我的猜想,現在我已完全可以肯定。你不覺得這--團肉瘤,曾在甚麼地方見過?」

  桑雅一聽,如同遭到了電擊一樣,陡地震動了一下,失聲道:「瑪仙的頭臉上!」

  瑪仙的頭臉上,就是長滿了這種肉瘤的,所以才使得她看起來如同鬼怪。

  而如今,桑雅的肩上也長出了這樣的肉瘤來!肌肉纖維瘤是不會傳染的,是不是瑪仙在吸過了桑雅的鮮血之後,再加上巫術的力量,會使肉瘤轉移?

  達伊安大巫師曾施術把古托身上的血咒,轉移到一株大樹之上,這種轉移,是不是他的拿手本領?

  原振俠思緒極亂,他只是想到甚麼,便把甚麼講了出來,桑雅是身經其事的,自然聽得明白。等到原振俠的話告一段落之際,他吁了一口氣,語音不但回復了平靜,而且還十分興奮:「如果是這樣,那太好了!瑪仙頭臉上的肉瘤,轉移到了我的肩頭上,那麼,這些可怕的--東西,應該在她頭臉上消失了?」

  原振俠緩緩道:「未能證實,但應該如此。」

  桑雅拿起了電話來,又撥著號碼,但還是沒有人接聽。他放下電話:「我這就去找她!」

  原振俠道:「你要知道,還有她頭骨的嚴重畸形,如果也轉移起來--」

  桑雅怔了一怔,伸手按在自己的頭上,瞪著原振俠:「我的樣子沒有變吧?」

  原振俠冷冷地道:「剛才你那麼高興,現在為甚麼又害怕起來了?」

  桑雅緩緩放下手來:「你錯了,我一點也不害怕,她的畸形,如果能轉移到我的身上來,我會十分高興!」

  原振俠望著他,桑雅說的話,原振俠絕不懷疑是出自他的真心,原振俠甚至自己也願意那樣--瑪仙雖然其醜若鬼,可是卻有一股異樣的魅力,這種魅力,甚至於不是來自她誘人的胴體,而是一種全然莫名其妙的神祕力量!

  原振俠嘆了一聲:「巫術的一切如此不可測,真正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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