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上的房屋 仁木悅子
仁木悅子（一九二八─一九八六）日本當代推理小說家，本名大井三重子，一九二八年出生於東京。四歲時不幸罹患骨瘍而無法上學，因此在家中接受教育。很早就對童話產生興趣，一九五四年以後創作的童話就多達百篇左右。
一九五七年以「貓知道」獲得江戶川亂步獎。此書出版後，即以女作家清純、細膩、精密的風格備受新聞媒體的注目，在短期間內即創下空前的暢銷記錄。代表作有「林中的家」「殺人配線圖」「有刺的樹」「黑緞帶花」「兩個底片」「枯葉色城市」「冰冷街道」等。晚期作品「紅貓」榮獲一九八一年第三十四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短篇獎。仁木悅子二十九歲獲「亂步獎」時所得的評價如下：「大的詭計雖然稱不上有何等的創意，但在小詭計和小道具的處理和技法方面則顯現女性特有的纖細與敏銳的觸角，使人聯想到英國偵探名家雅格莎．克莉絲蒂的魅力。」
這篇「石階上的房屋」描敘一個身涉殺人重嫌的中年婦人，被人嫁禍，含冤莫白，無人為她伸訴。可是她的一對兒女，雖然只就讀小學六年級和三年級，卻能鍥而不捨，徹底追查元兇，為母親洗雪冤情，全篇通過小孩童稚清純的眼光映照了人性的欺瞞，虛偽和醜悲。由此可以略窺仁木悅子的創作風格之一斑。
※※※
１
那一次奇怪的事件，發生在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早晨；剛好是我們學校要放寒假，發成績簿的日子。成績簿我可不太喜歡，但寒假倒是喜歡的。而且這天正是聖誕夜，麵包店會送來預先訂購的糕餅，晚上媽媽也會送我們禮物。因此，我和妹妹由紀從早上就一直興高采烈。我唸小學六年級，由紀是三年級。
「快一點到學校去吧，哥哥！」
被由紀催促著，我把最後一口的烤麵包片吞下去，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出了外面，急性子的由紀已經走下四、五級石臺階。
從我家要到任何一個地方去，必須在石階上爬上爬下。一層層地升高的分段出售地中，我家剛好位於中間地方。把陡峭的坡地削成如梯田，一樣格式的房屋約有十幢直排著。我家南邊坂井先生的屋子比我家低一層，位於其南邊的菅原先生家又比坂井先生家更低一層，而中石先生家比菅原先生家更低一層。──像這個樣子，直到最下方的馬路，房屋排成一層一層的。當然在我家上方還有幾幢房屋。
我們搬到這兒來是前年──我唸四年級的暑假時候。那年春天，爸爸罹患急性癌症去世。因而領有插花師傅證書的媽媽決定要工作賺錢。除在家教學生外，也到公司的宿舍裡去教。據說插花師傅住在「山之手」地方比以前住的地方吃香，於是把以前的房屋賣掉來買現在的房屋，爺爺千方百計的設法幫助。儘管比以前住的房子離學校遠，可是不需要轉學，所以我和由紀也覺得很方便。
住在這一連串房子裡的住民，全都要走這石臺階，否則就到不了下方的馬路。自治會裡募集清潔水溝費或冬令救濟金時，沿著石臺階住的人就成為一個團隊，推舉負責人。
「哥，你瞧，呼出了這樣的白氣呢！」
「像蒸汽火車呢！你看，我的更有勁兒！」
兩個人邊比賽呼氣，邊走下了石臺階。在五、六幢房屋下面的伊藤家門前，聚集了許多人。在許多位伯母中間還參雜著穿大衣和圍巾要去上班的許多位伯父站著吵吵嚷嚷，不知說些什麼。
「我家是兩張呢！」
「嗯，我家是三張，放在牛奶箱子裡！」
「我家只有一張，一千圓鈔票一張！」
「坂井先生家裡較有錢，所以……越窮的，放的鈔票就越多，我家是三千圓呢！」
聽他們的話，好像一千圓鈔票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丟在信箱或牛奶箱裡的樣子。
「昨天晚上裡面的確沒有東西。一定是有人深夜裡丟進去的，」這是三幢房屋下方的中石伯母所說的。
「喏！大約是十月時候，聽說在『下町』地方每一戶都丟進一千圓鈔票，報紙上說那是『怪誕的聖誕老人』，不是嗎？那人到這兒來了？」這是我家上方的山田伯母說的。
「真的嗎？今晚是聖誕夜，那麼怪誕的聖誕老人變成道地的聖誕老人啦？」
兩幢房子上方的堀伯父在手指裡夾著一千圓鈔票讓風吹動，欽佩似的說。
「不管是不是聖誕老人，不知他安的是什麼心？有些令人害怕！」
「報告警方才好！」大家異口同聲的說。
「哥！我家一定也丟進去了！」由紀興奮的說。
「給媽媽說一說！」我們沿石臺階往上跑。
在樓上掃地的媽媽起初並不相信。
「你看！下面大家不正是在為這事情而吵吵嚷嚷嗎？」
從二樓窗口伸出脖子就可看見石臺階中途的人群。
「可是沒有鈔票呢！早上報紙和牛奶都是我去取來的呢！」這樣說著，媽媽擱下剛才的掃除工作去看信箱和牛奶箱。我們也跟著去，可是沒有一千圓鈔票。
「如果說果真有人在這附近的住家丟進一千圓鈔票，那麼沒丟在我們家。一定是來到隔壁坂井先生家就沒錢了，這一定是酒鬼的惡作劇！」
「可是媽媽，在我們家上方的山田先生和堀先生就有鈔票呢！只跳過我們家不放，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給媽媽抗議，我也沒法子，倒是你們不趕快上學去會遲到呢！」
我們擡頭看了掛鐘，不發一言地從家裡跑出來。走過人群旁邊時，沒有時間聽他們說話，實在很遺憾。我和由紀呼著白氣，像兩輛跑車一般奔跑起來。
２
休業式舉行後回家的路上，我對朋友講了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可是沒有一個人的家裡來過這位怪誕的聖誕老人。在那有石臺階的社區裡，小孩子只有中學生兩個人，小學生三個人，其餘都是幾個幼稚園的小孩。小學三個人中的兩個是我和由紀，另外一個是在女子大學附屬小學唸書的堀真子同學。這就是說，跟我們一樣就讀市立小學的小孩一個也沒有。這樣說起來，那奇異的聖誕老人只來過這有石臺階的社區；只是為什麼獨有我家沒來？如此發生了怪誕的事件，只有我家是例外，真令人想不透！
回到家，玄關來了一名穿制服的警官。
「不！我家沒有來，裡面並沒有一千圓鈔票！」
媽媽跪在玄關墊子上，以很為難的表情說。在她後面，由紀睜圓了眼睛偷窺。
「可是在一個地區裡，每一家都有丟進來。下方佐佐木先生家在大門下面的縫隙間夾著二千圓，而信箱壞掉的房子，就放在門柱上，怕給風吹走了，還用石頭壓著，有沒有這回事？」
「沒有，絕對沒有，如果有的話，我一定會交出！」
警官就回去了。
傍晚，我在看漫畫書，正在看電視的由紀忽然好像看到妖怪似地嚷道：「哥！出來了，出來了呀！」
「在市內Ａ町四丁目的住宅約八幢，又發生了丟進一千圓鈔票兩、三張的『奇異的聖誕老人』事件。剛好是聖誕夜，所以被看作是酒鬼的惡作劇。警方認為是跟今年十一月發生於『沿海Ｍ町二丁目』的類似事件，是同一個嫌犯所為，所以正在調查中。」
電視是這樣報導的，而菅原伯母跟電視採訪人員認真說明的鏡頭也出現了。
「哥！那一千圓鈔票都變成堀先生、山田先生和坂井先生的錢了嗎？可以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嗎？」
由紀這樣發問。「嗯！是人家送的呀！當然可以花掉！」
「好哇！為什麼不送給我們家？」
「我不知道！也許是想參加下次選舉的候選人為了獲得選票而丟進去的也說不定。別人家有選票的人有伯父、伯母兩個呢！有些甚至有奶奶和成人的哥哥啊！我們家只有媽媽一個人，他認為不划算吧？」
「可是坂井先生家有爺爺、奶奶和真知子姐姐共有五張選票，為什麼只得到一千圓？這不是怪事嗎？」
這個當兒，玄關響起了開門的鑰匙聲響；媽媽教課回來了。我們歡呼著跑到玄關。今夜我們預定媽媽會帶回雞肉和糕餅，由三個人舉行餐會呢！可是說「我回來了！」的媽媽聲音沙啞，臉色發青。
「怎樣了？」
「沒有什麼，讓你們久等了！」
媽媽跟我們約定一樣，提著雞肉和糕餅的盒子。可是我的歡樂的氣氛卻煙消霧散了。
「好了，吃飯吧！」
媽媽把我按下電鍋開關煮的飯搬到桌子上，給紅蠟燭點上了火！
「聖誕快樂！怎樣啦！誠仔不用果汁乾杯嗎？」
「不！」
我生氣似的說。
「媽媽的臉色怪怪的，是生我們的氣嗎？如果是這樣，請你說清楚！裝著這種臉說『聖誕快樂』，我們一點都不覺得快樂！」
媽媽勉強笑著。
「有什麼事情嗎？請你講清楚！你不是叫我『在學校裡發生的什麼事情都要講』嗎？」
「是啊！我不說，早晚你們也會聽到的！」
媽媽受不了似的想了一會兒。
「剛才回來就聽到令人討厭的話。今天早晨丟進一千圓鈔票，不知為了什麼，獨獨漏了我們這一家。附近的人都把鈔票交給警方，惟有我們家沒有交出去，所以有人散布謠言說我們把錢占為己有呢！」
「什麼叫做占為己有？」
「默默地竊占便是。在附近散布這樣的謠言！是誰說的，媽媽不打算告訴別人！」
「我知道那是中石伯母！」由紀突然說了：「剛才我去買畫紙，中石伯母說『喂！由紀！』而叫住我；『由紀家不想把怪聖誕老人贈送的錢交出來嗎？這也難怪，沒有一家之主在賺錢，一千塊、兩千塊也算是鉅款吧？可憐！』」
「連小孩也不放過，而且特地叫住人家！」
媽媽的面頰抽搐了。
「哼！那你怎麼回答她？」我問了由紀。
「『沒有丟進我們家呢！』她就說：『是嗎？那很遺憾呀！』而且咧開嘴笑。所以我就說：『伯母也很遺憾吧，捨不得警方把錢拿走了吧？』誰都會捨不得吧，不是嗎？何況是聖誕老人特地送來的錢！」由紀倒滿不在乎呢！真的，這個傢伙到底是聰明抑或傻瓜，誰都搞不清楚。
「不管人家怎麼說，我們問心無愧，別惶恐就是！」
媽媽好不容易恢復了平靜說。
「謠言止於智者，不管別人怎麼說，別掛在心頭，知道了嗎？」
「媽媽，謠言止於智者是什麼意思啊？」
媽媽給我們說明了。
我們用果汁乾杯，接著吃了晚餐。唱完聖誕夜之歌後，切開糕餅吃了。媽媽送給我顯微鏡，送給由紀手錶。我們把用零用錢買的手套送給媽媽。然後玩了一陣牌，真是個快樂的聖誕夜；不過並非往年一樣百分之百發自心底的快樂，倒是有些走了樣。跟我們一起玩的時候，媽媽有時瞪著上方發呆。猶如黯淡的火焰似的東西在媽媽眼中燃燒著。
３
新年過去了，寒假結束，二月也過去了。同班同學中要投考的幾個人板起臉孔，戰戰兢兢。但是大部分要升公立國中的同學還是兀自逍遙自在地玩著。我偶爾也會想起怪誕的聖誕老人的事來。社區的人已沒有人談起這個事件。我徹底瞭解了什麼叫做謠言止於智者的道理；實物教育指的正是這麼一回事吧？
惟有兩個人──我媽媽和中石伯母好像並沒有忘掉這個事件。從這事件發生後，兩個人在路上碰到了也不寒暄說：「天氣好哇！」一這一類的話，只是點了點頭就算了。
三月六日是星期四。當我從學校回來時，媽媽去教課而不在家。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我毫不在意。從壁櫥拿出點心吃了。只剩下一個人的份量，可見由紀早就吃完跑出去玩了。點心上留有一張紙條，那上面寫著：「吃完了請把曬的衣服收進來！」
我在院子的曬衣場收進曬乾的衣服時，住在我家上方的山田伯母飛也似的跑進來。
「誠仔，你家的衣服齊全嗎？沒有被偷嗎？」
「洗的衣服失竊了嗎？」
「是啊，都是男人的衣服！你家怎樣？都在嗎？」
被她問是不是齊全，我也回答不出有沒有失竊；因為媽媽究竟曬了多少件衣服，我壓根兒都不清楚。算數的減法時，被減數是多少也不知道的話，怎能作出答案？
「伯母家被偷了很多件嗎？」
「三件而已，伯父的短內褲兩件，長內褲一件。都是內褲，值不了多少錢！可是有些令人害怕！」
山田伯母跟來時一樣飛也似地跑回去了。
第二天，附近人家都為失竊的衣物談得口沫四飛。剛好是我在學校練習足球的日子，回來較晚，所以天空也已有些暗下來。走到石臺階途中碰見五、六個伯母聚在一起聊天。
「我家是先生和男孩的三角褲三件。這是怎麼搞的，真叫人摸不著頭緒！」
「我家先生有古典趣味，很不好意思，他都用兜襠布，一古腦兒全被搜去了！」
「常聽說失竊女人的內衣褲，偷竊男人的內褲倒沒聽說過，這是罕見的小偷啊！」
看到爬上石臺階來的我，發問的是菅原伯母：「誠仔！你家怎樣？有沒有失竊？」她是膚白悠閒的人。
「我家連一件也沒被偷，媽媽檢查過了！」
昨夜我給媽媽講過偷衣服的事情。媽媽把我收進弄成一團的衣服弄散檢查後放了心似的說：
「沒事，連一件也沒失竊！」
「是嗎？那就好！」菅原伯母點頭嘉許。
「不過……笹尾家沒遭到偷竊是理所當然的呀！」中石伯母莫名其妙地壓低聲音說。笹尾家指的正是我家呢！
「當然啦！笹尾家只有母親和孩子，沒曬男人的東西，也就沒有失竊的道理！」
伊藤伯母說到一半，中石伯母就誇張的搖了搖手說：「不是這個道理！沒曬就不會失竊，這是理所當然，不過還有其他道理在……」
「你說什麼？」
「那個太太不正是虎狼之年嗎？自古以來不是說三十歲寡婦守寡守不住嗎？年紀輕輕的守了寡，希望聞聞男人貼身衣服的氣味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你說是笹尾……」
「是啊！錯不了！雖然她家沒有男人的衣服，可是家家戶戶都失竊時，獨有她家沒丟東西，不是有點兒怪嗎？如果像我這樣想就不足為奇啦！上次，怪異聖誕老人丟鈔票時，惟有笹尾占為己有，沒有交出來，靠女人一雙手來養活兩個小孩，會成為貪婪的人也是應該的，不過做得太過火了些！」
我不十分清楚中石伯母所說的話的含意。儘管不清楚，可是頭腦沖血，身子快要發抖起來；起碼我明白媽媽被罵得很厲害。
於是，當身子快要發抖的剎那間，我的手被人抓住了；那是媽媽。
「誠仔！回家吧！」
媽媽只說了這些話，就咬住嘴唇，一口氣地爬上石臺階。披著披巾的媽媽肩膀快要發抖了；不！真的在發抖呢！
那天媽媽幾乎整夜沒閤眼。每當我醒來時，媽媽就翻了身。早上起床時，媽媽眼睛周遭有黝黑的眼圈。我本來要問一問：「三十歲寡婦不好守」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不知為了什麼，不像以前問「謠言止於智者」那樣可以輕鬆地開口。
從此，媽媽在外面遇見中石伯母，不但不輕輕地點頭，反而側過臉，很快地走過去；至於伯母那邊，也略歪著嘴角，側著臉，步伐加快就是了。
４
衣服被偷事件過後約有一個禮拜的星期六，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這是以前發生的各種事無與倫比的真正大事。
不過話要講得井然有序才是。
星期六學校不供應午餐，所以十二點過後不久我就回到家裡。剛要進入玄關時，險些跟飛也似地跑出來的由紀撞了個正著。
「哥！媽有事！」
由紀還揹著書包。
「媽媽怎樣啦？」
「怪怪的，好像生了病，不太一樣！」
由紀快要哭出來了。
到廚房去看，媽媽把臉伏在餐桌上。她穿著平常便服，毛衣和裙子以及圍裙。
「怎樣啦，媽媽什麼地方疼？」
我這樣問的時候，媽媽仍然把臉伏著，揮了揮一隻手。
「請醫生來看病，好嗎？」
「不！沒事兒……讓我安靜一下！」
媽媽用蚊子一般細聲說道。
「當我從學校回來，媽就是這個樣子。媽生病了嗎？哥！」
由紀拉了拉我的手。這樣被問，我也搞不清這到底怎樣啦？好像生了病的樣子，又好像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這個時候門外有人來回奔跑的嘈雜聲。
「被殺害了呀！真的呀！」
「誰？誰被殺害啦？」
「中石太太呀！」
中石伯母被殺害了？真的嗎？我以為人被殺害只會發生在推理小說或電視懸疑連續劇裡呢！但是隔了三家鄰居的中石伯母竟也被殺害了！
我什麼都忘記而一口氣想要跑出去外面，驀地媽媽擡起頭來說：「別去，不要看那場面！」而下巴抽搐地罵了我。
「你說那樣的慘況，那麼媽媽已經看過了嗎？」
「中石伯母被殺害的場面，媽媽看過了？」
我和由紀興奮之極，從左右方盯著媽媽的臉看。
「那麼媽媽是親眼看到了？」
「不是親眼看到，那麼是發現了？發現後媽媽有沒有報告警方？」
「怎樣了？打電話給一一○號時，怎樣了？」
玄關的門鈴響了。我出去迎接。門外站著穿制服的警官。跟上次來調查「奇異的聖誕老人」事件是同一個警官。
「這是笹尾家吧？太太在嗎？」
「有，在廚房裡！」
「勞駕，叫出來好嗎？」
跟以前不同，此次的談吐很隨便。我到廚房去跟媽媽說警官來了，媽媽發青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不！我不想見警官，叫他回去！」
「太太，不見也不行呢！」
警官突然這樣說，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他毫無禮貌地擅自闖進來站在背後。
「有些事情要問妳，請到警察局走一趟！」
「不是我，我並沒有殺害中石太太……只是打來了電話，我就去罷了！」
媽媽驀地站了起來大聲嚷叫。
「請妳鎮靜點，只是問一些事情而已，小弟弟請你暫時看家好嗎？」
被警官強拉著，媽媽不得不跟他出去，她仍然繫著那圍裙呢！
我和由紀忘了流淚，楞楞地站了片刻。
警官說只是暫時，可是媽媽並沒有回來。快傍晚的時候，奶奶匆匆趕到；她住在需花三個小時火車路程的遠方。
「伸子是殺人犯……而被逮捕？」
奶奶看見我們的臉，突然哭了起來。
「媽媽是被逮捕的？真的嗎？」
那個警官說「只聽取事情發生經過」，可是我們知道他把媽媽當作嫌犯。可是聽到「逮捕」兩個字，仍然給我們帶來衝擊。
隔壁坂井伯母燒了晚餐的菜拿來給我們。聽伯母的話，我們稍微明白事情的詳情。坂井伯母今天一整天在附近打聽到各種情報。平時總說忙不過來，可是我想坂井伯母是個相當遊手好閒的人。
根據伯母所蒐集的情報，事情是這樣的。
中石伯母是今天中午以前被殺害的。染血的菜刀丟在現場，大概是用此刀所殺的。看見菜刀丟在房間裡的是在這附近搜集髒衣服的洗衣店──岡野洗衣店的夥計。當這夥計來到中石伯母家門前時，一個女人從屋子裡頭跑出來爬上石階去。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媽媽呢！跑出來的樣子很怪，加上玄關敞開，所以洗衣店夥計就偷窺了屋子裡頭；他發現中石伯母倒臥在地中，一把菜刀丟在旁邊。
附近的幾個伯母都證明：「中石太太和笹尾太太感情惡劣」；而更不巧的是凶器的菜刀上遺留的指紋似乎和媽媽的指紋相脗合。通常這種消息一般民眾是聽不到的，然而由於菅原先生家的伯父剛好是新聞記者，所以從警方那兒打聽出來。
總之，由於這種緣故，我媽媽變成殺人嫌犯而被逮捕了。
「你們收拾一些暫時需要的東西。奶奶把襯衫和毛衣都捆好。只好到奶奶家去了！」
奶奶驚惶失措地站起來。
「不！」我說。
「如果去了奶奶家，就不得不休學了，我不去！」
「我不去，明兒個綠同學要開慶生會請我去，有冰淇淋蛋糕呀！綠同學是有錢人家呢！」
「別說廢話，在這緊要關頭，你們暫時休學也不打緊，好了，走吧！」
「不！快要畢業了，為什麼要請假？」
「你們還不清楚呢！到學校去會被同學欺負，說你們媽媽是殺人犯！」
「媽媽絕對沒有殺人。她並沒有殺人而我們卻逃跑了，別人會真的以為媽媽殺了人，我絕對不到任何地方去！」
「是啊！奶奶。」插嘴說話的是坂井伯母。
「把誠仔他們留在這兒保證沒事。吃飯我家會負責張羅，晚上我或先生會來這兒睡覺！」
由於坂井伯母熱心地說，所以猶豫不決的奶奶終於決定獨自回家。由於半年前爺爺中風臥病在家，所以奶奶無法一直留在這兒。把我們帶回去照顧的話，那就更加麻煩了。
５
第二天是禮拜天。
「哥！你要到那兒去？我也要去！」
我剛走出玄關，由紀就追上來。
「好吧，你要跟來就得安靜點。你這傢伙口沒遮攔呢！」
「我什麼都不講，不開口啦！你到那兒去？」
「我想要找殺害中石伯母的真兇。要證明媽媽不是殺人兇手，除此以外沒有他法！」
「我知道了，要去找線索！」
我們到岡野洗衣店去。說是找線索，其實沒有任何目標。見一見最初發現殺人的岡野洗衣店的夥計吧；我這樣想到了，可是這有沒有用處我也不知道。
岡野洗衣店的老闆卻不知道我們是哪一家的孩子。
「要找勝仔嗎？喂！勝仔，小孩要找你！」他向店裡喊道。從店裡頭出來的是年約二十歲、瘦瘦高高的人；他正是常到我家來的夥計。看到我們，他吃了一驚，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他記得我和由紀是笹尾家的孩子。由於這夥計說了些多餘的話，媽媽才成為嫌犯，一想到這兒，我就氣得想打他一頓；不過，這個當兒發怒無濟於事，所以我就非學名偵探的樣子，鎮靜地發問不可。
「請問，你在那石階路上有沒有遇到過人？什麼人都可以！」
「在石階上碰到的只是你媽媽而已，我並沒有告發你媽媽是殺人兇手！」
「好了，不用分辯了，那麼在石階下的馬路上有沒有碰到人？」
「當然遇到各式各樣的人。遇見了許多陌生的行人，油漆店的老闆也騎了單車來，也碰到住在三丁目的畑野太太！」
真的，下方馬路上來往的人很多，我不認為這可以提供線索，不過住在三丁目的畑野伯母我倒願意去問問；因為畑野伯母的女孩跟我家隔兩幢房屋上方的堀直子是女子大學附屬小學的同班同學，由於這個緣故，畑野伯母常到堀伯母家來玩。如果昨天畑野伯母要來找堀伯母，那麼一定得從馬路爬上石階，那時候說不定親眼看見了某種線索。
「是啊！在石階中途，沒看見過特別奇怪的東西，不過卻碰見了一個從上方走下來的男人呢！」
畑野伯母似乎對記憶沒有多少把握的樣子。
「怎樣的男人？」
「記不太清楚，好像是穿夾克而不是西裝。想起來了，他好像患了感冒，帶著口罩，繞著圍巾，壓低了鴨舌帽，臉就看不清楚，當然是我沒有特地留意去看的關係！」
「有沒有特徵？」
「特徵嗎？好像走下石階時，把雙腳的腳步一步步地踢向外走，這可能是習慣吧？」
這個男人有嫌疑──我立刻想到。天氣已有些暖和，儘管說患了感冒，也不必用圍巾遮住臉吧？那時間──就是這男人走下石階的時刻，正是洗衣店的勝仔親眼看到我媽媽的約二十分鐘前。說這男人是真兇，也沒有什麼不對。不過，很令人遺憾的是，這穿夾克的男人到底是誰卻沒有辦法去找。
回到家有人打電話給由紀；是她的朋友綠同學。「今天的慶生會不用來了！」她不說慶生會取銷，一定是把我家由紀排除在外。媽媽被帶走時，由紀並沒有哭，此時卻嚎啕大哭起來。我無計可施，只好自掏腰包，買冰淇淋給她吃，又跟她玩紙牌。如果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倒不如跟著奶奶去才好。
星期一，在坂井先生家被招待吃了早餐之後，跟由紀一起上學去。在石階路中途看到中石伯父正跟兩位住在附近的伯母交談。
「很抱歉給大家添了些麻煩。的確我家太太是專愛說長論短的人，所以我常告誡她。此次一定說了些什麼話刺傷了笹尾太太的心吧，此點我們這方面的確有些不對，不過由此而殺人也太殘酷了些，儘管是不長進的人，可是這樣死去，於心不忍呢！」
中石伯父突然閉嘴不說了；可能是他發覺我和由紀在場，認為在我們面前談論這件事情不太合適吧，趕忙給伯母們打了招呼，急忙走下了石階。
「哥！你看！中石伯父不正是把腳尖朝外走的嗎？」
由紀突然說道：這使得我的心臟猛地要跳起來。
在學校的情況很尷尬。平常跟我相處不好的同學，用惡意的眼睛盯著我看，而好朋友卻故意要裝快活讓我振作起來。老師始終手裡捏一把冷汗用心照顧我們。如果是平常的日子，我早就忍不住了，不過今天我卻毫不在意；因為今天早晨由紀所說的一句話，在腦海裡打轉。
午餐過後，我毅然決然向老師說：「身體不舒服，我要請假早退！」老師以過份的溫柔准我說：「好啊！小心回家去！」
回到家裡，本來打算把書包一放就立刻出去，但還是決定等由紀回來；讓她一個人看家，她一定會寂寞害怕。
中石伯父在市郊一家大公司擔任課長職務，搭公車上班，這我以前就知道。那是製造電器產品硬紙箱的公司。中石伯父今天無疑一定請假在家。由於太太昨天剛被殺害，剛才走過去時，看到穿黑色衣服的許多客人前來弔喪呢！
中石伯父請假也沒關係。我自己要去調查他的公司在那兒，從家裡到公司，大約需花費多少時間。
名叫「日東紙器」的那公司規模宏大堂皇。透過大門的玻璃門可看到綠色和奶油色的地板，右方是傳達室。到達這玄關剛好花了三十五分鐘。如果搭了計程車可能更快。
「哥！那個小姐我從前看過！」由紀說。
「哪一個小姐？」
「你瞧，坐在寫有『傳達』兩個字前面的姊姊啊！」
由紀這個傢伙有時會講異想天開的事情呢！
坐在傳達室的小姐是個穿著藏青色上衣的年輕女人。膚色雖然有些黝黑，可是有著蛋形可愛的臉，眼睛大大的，還裝了假睫毛。頭髮梳成馬尾型（Ｐｏｎｙｔａｉｌ）。很像我同班同學青木順子。
「在那裡看到她？」
「她跟中石伯父一起坐在計程車裡，停在石階下方。」
「什麼時候看到的？」
「很久以前的一個晚上。堀伯母帶我去看『奇妙國度裡的愛麗思』傀儡戲的時候！」
這好像是去年秋天末的時候。堀伯母說多拿到一張傀儡戲的票就把直子同學和由紀一起帶去看戲。可是那天晚上剛好發生了事故，電車誤點，回來時已十點鐘左右了，就是那天晚上。
「真的嗎？不會是看錯了人？」
「絕對錯不了，嘿！中石伯父和那個姊姊兩人坐在一起。在石階下方停了計程車，伯父向家跑去，好像出外忘記帶東西回來找的樣子！」
「哼，那伯父跟漂亮、年輕的姊姊一起去兜風，伯母一定氣得不得了！所以他不會搞那種事情吧？」
「哥！你忘記了，那時候中石伯母為了割盲腸而住院哪！」
我說：我怎能記得瑣屑的事情。女人不管是成人還是女孩兒，都令人生厭，把附近鄰居的事記得很詳細呢！
總之，由紀說的話，使我腦際裡打旋的漩渦越來越擴大。由於專心思考這些事情，不知不覺的跟由紀失散了。直到巴士站為止，我的確跟她在一起，不知怎的又離散了。還好，由紀也帶了車錢，家裡的鑰匙各擁有一把，她大概可以自個兒回家去吧？──這樣想著，我就逕自回家去。還有很多問題亟待我去解決呢！
６
來到岡野洗衣店前，勝仔正把待洗衣服的筐子載在單車上駛回來；看到我，他有些尷尬了。
「勝仔！我有一件事拜託你！」
我靠近他，壓低聲音說，大概我的臉既嚴肅又認真吧？
「拜託我？」
「嗯！勝仔，是你把我媽媽的事告訴警方的吧？」
「是……不過我並沒有指她是兇犯，我看見她，只好老實說出……」
「我曉得，不過我的媽媽不是真兇，真兇另外有人！」
「你知道是誰？」
「嗯！不過要證實必須打個電話，如果由我來打的話，由於我是童音，對方一定不會認真回答！」
「我懂了，你叫我代打！」
利用店裡的電話不合適，所以走到附近的公共電話亭。勝仔按照我的吩咐撥了「日東紙器公司」的電話號碼。
「你好！我是中石課長的朋友。大約在十天以前──就是三月六日當天，課長先生有沒有去上班？是的，是上午！」
突然間被問到這種事情，對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勝仔說：「當天因奉雙親之命跟中石課長先生接洽，必須把事情經過報告給兩老知道，可惜記不清日期呢！」他設法做了似通非通的說明。對方好容易才回答他。勝仔一面想著藉口，一面又問清了前天的事情。
把話筒放下，勝仔就霍──地一聲吸了一大口氣。前額裡冷汗冒了出來。
「嘿！這種任務夠受了，手裡捏了一把汗呢！」
「別這麼說，勝仔，你發問的技巧好極了，可以當刑警啊！」
我邊奉承邊安慰他。總之，托勝仔之福，我就明白了下面的事情。
１．中石伯父在三月六日當天，以參加「熟人婚禮」為藉口請假半天。下午二點左右才上班。這一天正是曬的衣物遭竊的一天。
２．前天，中石伯父上班去了，可是他以要和交易對方接洽為理由又出去，直到中午前後才回公司。前天，當然是中石伯母被殺害的那一天。
我向勝仔道謝分手的時候，日已西斜了。
「由紀！回來了嗎？」
我一面發聲一面打開了房門；可是屋子裡寂然無聲。
隨著天暗下來，我越來越掛念由紀。傻瓜由紀，為什麼要跟我離散！也許並不是失散，說不定是給歹徒帶走了？
到了將近六點鐘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儘管警察的面目可憎，可是事到如今無計可施。我打算到警方去提出搜查失踪人口的申請書。這樣一決定，立刻我就站了起來。
就在這當兒。
「我回來了！」
我聽到玄關有由紀的聲音。我飛也似地跑出去。
「怎樣了？傻子由紀！我掛念得很哪！」
「為什麼？電視的小孩節目時間還沒到吧？」
由紀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又生氣又放了心，我打了由紀的屁股。
「疼啊！」
由紀扭轉了身子。驀地，從由紀的裙子裡有件東西掉下來；那是小小的手提包呢，但絕非由紀這種小不點的女孩兒帶著走的玩具手提包，卻是成人所帶的那種。
「怎樣了，這手提包？」
「是這個嘛！是她的！」
「她的？」
「是啊！是中石伯父公司傳達室的姊姊的，我把那姊姊的手提包暫時借用一下！」
「借用？」
「是啊！我以為那公司需要再調查一下，所以又從巴士站回去。我在公司周圍繞著走，到了下班時間，傳達室的姊姊出來了。她穿著漂亮的灰色短大衣帶著手提包。來到巴士站，姊姊就坐在長凳上把手提包放在身邊想事情。所以我就暫時借用手提包，藏在裙子裡帶回來啦！」
「這……這是小偷呀！」
「不，不是小偷。我沒有偷手提包裡的東西，只是讓我們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而已。那個姊姊有點兒怪怪的。檢查一下手提包裡的東西，就知道名字、住址以及很多事情吧？」
經她這樣一說，也許不能算是小偷吧？不過，這的確不是上「生活與倫理」課時所教的故事。但是我沒有工夫罵由紀；我要快一點打開小提包看看。
我在榻榻米上把手提包裡的東西全倒出來。手帕、定期車票、錢包以及粉盒──各種細細屑屑的東西都滾了出來。嘿！女人隨身帶著多奇妙的東西啊。看了定期車票就知道那姊姊的名字叫做「曾木夏枝」。手提包裡還留著其他東西：口紅、鑰匙鏈、手紙──有紅色格紙的小冊子，可能是電話號碼的備忘錄，寫上了名字和數字。在那最後一頁──不，倒不如說是封底紙背面，用鉛筆匆匆地寫下數字；惟有這數字沒寫名字，但我一看就知道了，因為那是我家的電話號碼。
「由紀，我們找警方去，到警察局把真相全講出來！」
不久，也許坂井伯母會端來晚餐的飯和菜，但現在管不了它了。
７
正如我們所預料的，殺害中石伯母的正是中石伯父。伯父愛上傳達室名叫曾木夏枝的姊姊。他想要結婚。的確，比起那瘦削且心眼兒壞的伯母，傳達的姊姊不知好上幾倍。此點，作為男性一份子的我也頗有同感；但以後的經過就不令人折服了。伯父立了殺害伯母的計畫；但最混帳的是，他想要嫁禍給我的媽媽，讓她成為殺人兇手。
去年聖誕夜，把一千圓鈔票丟進每一家的「怪誕聖誕老人」，其實是中石伯父。秋天在「下町」所發生的「怪誕聖誕老人」，最後還查不出是誰做的。伯父在報紙和電視上看到這報導，想到要利用它。伯父把一千圓鈔票丟進附近家裡時，故意漏掉了我家。因而，我家把鈔票占為己有不交出的謠言也就不脛而走了。衣服被偷事件時，惟有我家媽媽受到交相指責且被誹謗。這些流言全都是中石伯母所傳出來的，但是唆使她散布的卻是中石伯父。只要伯父給她一點點暗示，本來就喜歡說長說短的伯母，立刻就會到外面去揚言了。也許中石伯母真正相信是我媽媽所幹的；她卻不知道真兇就是她先生，也不知道自己不久會被殺害。
星期六中午前，去公司上班的伯父，用夾克和鴨舌帽偽裝自己，暗地裡回到家，用菜刀刺殺伯母後逃走。之後，傳達室的姊姊──就是曾木夏枝，就打了個電話給我媽媽說：「我是中石的妹妹，現在姊姊患了急病，請你幫幫忙，隔壁的菅原先生和坂井先生好像都不在家！」媽媽儘管很討厭中石伯母，可是她是天生好人，這樣給人一說就飛也似的立刻趕到。至於菅原先生和坂井先生不在家是真的。菅原伯母白天做臨時工，而坂井伯母在這時間剛好去幼稚園帶回霞小妹妹。中石伯父知道這些事情，叫那姊姊這麼說的。可是媽媽跑到中石家去的場面，沒有人親眼看過。
當媽媽從中石家玄關進入廚房的時候。房門似乎有些東西掛著，無法打開。媽媽看到有像棍子一樣的東西堵塞住，所以從門隙間把手插進去打落了它；那就是菜刀柄，因此在菜刀柄上巧妙地印上了媽媽的指紋。
看到血淋淋的菜刀和倒地不起的伯母，媽媽茫然若失地逃回家裡。也許當初立刻告訴一一○號就沒事，但是腦子裡只浮現著那幅可怕的場面，不知怎麼辦才好。警方從附近人家打聽到各種流言，以為中石伯母又針對媽媽說了些不堪入耳的誹謗，兩個人打起架來，於是媽媽就潛入中石伯母家殺害了她。
今天是星期二，太陽剛剛升起。我、坂井伯母和由紀三個人一同搭乘計程車向警察局駛去；因為媽媽被釋放，坂井伯母就叫了計程車，現在要去迎接媽媽回來。
拐了個彎，就看到警察局；不知媽媽出來是怎樣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