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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筆動不了。
不管我怎麼努力,握著畫筆的手就是動不了。裸體畫還沒完成,但是在這段期間,我也喪失了對那幅畫的堅持。
每次回過神來,我總是坐在玩具鋼琴前,以一根食指演奏,一彈就是好幾個小時。
不畫了嗎?當模特兒的那個女人問我。我沒答腔。接著她一次次反覆問我:怎麼不畫了?為甚麼不畫了?我大聲嚷嚷:閉嘴啦,別管我!
那女人哭了。那副樣子我看了就煩。哭甚麼哭啊?我問她。要是待在這裏讓妳痛苦得想哭,就滾出去啊!
因為我愛你,我要留在這裏。女人這麼說。愛?那到底是甚麼?
我記得好像有一段時間愛過這個女人。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所謂愛上一個人,不過是相較之下,對這個人比對其他人的戒心稍微鬆懈一點罷了。
我愛你。那女人重複著這句話。空虛極了。千萬不能相信她,誰知道面具之下正盤旋著甚麼樣的慾望。
【葉村惠的日記 7】
九月四日,星期二(晴)
今天有件事嚇了我一跳。我到美術用品店找顏料時,有個陌生男人突然叫住我。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警察,當場想逃跑,但對方拿出名片表示他不是警察,他叫嵯峨道彥,我聽純提過這個名字。
聽說嵯峨先生拿著我和純的照片,前往一家家大型美術用品店詢問,他說這是他唯一的線索,然後被他找到這家店,聽老闆說我幾乎每天都來,於是他就等在這裏堵我。這人真有一套。
他問了我們落腳的地方,我沒告訴他,他也沒追問,只說有件事想先讓我知道。他斬釘截鐵地說,他已經做好打算隨時都能接受純的委託辯護,而且不管要花多少年都會堅持到底。我告訴他,純是在精神異常的狀況下犯案,應該無罪吧?嵯峨先生說,純並沒有精神異常,只是他本人的意識陷入沉睡,身體被京極的意識操縱。嵯峨先生還說他在法庭上也會這麼主張。
他說,他想瞭解我們的狀況,希望能跟我保持接觸。我回說有需要的話我會主動和他聯絡。他還安慰我說,他知道我很辛苦,請我要努力撐下去。這讓我稍微感受到鼓舞。坦白說,我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