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四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四章</h3><br /><br />  呷著酒,他正準備休息一會,一個空中侍應生走過來,遞給他一個小包:「原醫生?在機場上,有一位美麗的小姐,吩咐我們在機上交給你--是一架錄音機,一卷錄音帶,上面是她要告訴你的話。」<br /><br />  原振俠陡然坐直了身子,那侍應生明眸皓齒,本身也是一個美人胚子。可是玫瑰的美麗,給她極深的印象,所以她忍不住又道:「那位小姐真美,和你--正好是一對!真叫人羨慕!」<br /><br />  原振俠接過小包來,口中禮貌地道謝,心裡卻在苦笑。<br /><br />  任何事,只看表面,絕對無法了解真相。「正好是一對」,那真正只有天曉得--兩個人的身上,都不知有多少麻煩,而這些麻煩,也就形成了重重阻隔!<br /><br />  原振俠再要了一杯酒,拆開小包,拉出耳機,按下掣鈕。<br /><br />  首先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顯然在錄音時,她的心情十分激動,以致氣息也不能均勻。<br /><br />  然後,是海棠--不,是玫瑰的聲音。<br /><br />  (每一個人所發的聲音都不相同,幾乎沒有一個人一樣。那是由於發聲器官--聲帶,喉部左右側各一,凸的膜狀韌帶--構造上人人有些微的差異,所以在振動發聲時,也絕不一樣。)<br /><br />  (原振俠聽到的,不是海棠的聲音。)<br /><br />  (這證明,她的改變是如何徹底,至少她現在的聲帶,就和以前的不同。所以原振俠聽到的,才是玫瑰的聲音,而不是海棠的。)<br /><br />  玫瑰的聲音聽來十分甜膩,但又不致於膩得化不開。動聽的聲音,使得聽到的人心曠神怡!<br /><br />  「原,聽到了你那一聲大叫,我整個人,都像是因為你那一下呼叫而爆炸,成了無數在空氣中飄蕩的塵埃,而每一顆、每一粒,都帶著快樂。沉重的快樂,使我又落到地上,凝聚起來,又有了我。原,我不再計較,原諒你過去幾天的一切行動,那真令人羨慕妒嫉得發狂--我不知道有沒有同樣的機會?」<br /><br />  原振俠苦笑,他料中了。過去幾天,他和黃絹一點防範也沒有,玫瑰以她第一流特工人員的本領,要窺伺他們的生活細節,自然再容易不過--適當距離、角度,一具普通的望遠鏡,已經可以達到目的了。<br /><br />  原振俠的心中,也不免有點惱怒!這種行徑,她一點也沒有道歉的意思,反倒還要生氣,若不是那一下叫喚,她還要不原諒自己?<br /><br />  「原,我已經成功了一大半,我逃走了!經過情形又奇妙又複雜,三言兩語,也難以講得完。簡單地說,自從在南中國海上,知道愛神輕而易舉可以進入電腦,我就有了這個大膽想法,要求她幫忙,把所有有關我的電腦資料,都消除掉。她不但做到,而且,還進一步,消除了幾個主要人物腦部的記憶。在電腦和那些可以控制我的人的記憶之中,根本沒有我這個人存在過!」<br /><br />  原振俠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心頭怦怦亂跳。他喝這口酒,算是替海棠慶幸--從此之後,海棠消失,玫瑰冒生,一切全不同了,人形工具,成了人!<br /><br />  「原,本來,我早該和你相會,可是由於組織的力量太強大,我還是十分害怕。而且,在我身上又發生了相當怪異的事--你可以看到,我的外型整個變了。事實上是,你絕對要相信,雖然事情怪絕,可是卻真的發生在我身上。嗯--你可能不會理解,我--我換了一個身體,換了個別人的身體!」<br /><br />  原振俠聽到這裡,不由自主,站了起來,揮著手,激動之極。可是他又立時冷靜了下來,他按下了暫停鍵,急速呼吸,又大口喝酒,他需要平靜一下。<br /><br />  玫瑰的話,別人可能真的不容易理解,她也以為原振俠不會明白。<br /><br />  可是,對於「換了一個身體」這種怪異莫名的事,原振俠卻再也明白不過--他不但知道奧麗卡公主換了黑紗的身體,而且他自己也換了一個身體--只不過他換的,是自己的新身體!<br /><br />  他怎麼會不明白?他太明白了!<br /><br />  這也是令得他大是震撼的原因--他的身體轉移,是兩位來自幽靈星座的幽冥使者的安排,那麼,她的情形又是怎樣?是愛神的安排?<br /><br />  愛神也和幽靈星座有關?還是除了地球人自己之外,別的異星人或別的生命形式,對地球人的生命了解得極其透徹,反倒是地球人自己,對自己的生命方式--生死程序,一無所知?<br /><br />  原振俠勉力定神,又不由自主,大大喝了一口酒,才繼續去聽。<br /><br />  「原,轉移身體這種事,聽來很駭人聽聞,但掌握了這種能力,卻又相當簡單--細節,我也不知道,自然無法詳述。我現在的身體,是勒曼醫院的一個複製人,你自然聽說過勒曼醫院--」<br /><br />  原振俠雙手緊握著。又是勒曼醫院,這個醫院,在許多怪異莫名的事件中,擔任著重要的角色!<br /><br />  「原,這個美女身體的來源,十分有趣。勒曼醫院的一個醫生,在東方旅行,在一場合中見到了她,震驚於她的驚人的美麗,未經她的同意,製造了小小的意外,取得了她的一些細胞,回到勒曼醫院,加以培植。他的用意是,這樣的美女,不應該衰老,美麗應該永存,所以在培植的過程中,特別注重於衰老體的增長。<br /><br />  「據他說,很成功。我現在的身體,衰老的週期不是如常人的五十比一,而是兩百比一。就是說,我到了一百歲,看起來,還像是二十五歲一樣!那個美女的名字是玫瑰,我就襲用了她的名字,我是不凋謝的玫瑰。」<br /><br />  原振俠用力眨著眼,事情奇幻得似乎比任何幻想小說中的情節,還要荒誕了!<br /><br />  「原,女性愛美,我也不例外。這身體那麼美麗,而且又不會衰老,我毫不猶豫就選擇了她。可是,這選擇卻給我帶來了一些小小麻煩。」<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他有豁了出去的心情,準備接受更怪誕的事實。<br /><br />  「原,小麻煩是,那位黃玫瑰小姐,由於她的美麗動人,在社交場合,十分著名。見過她的人很多,每一個都對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的故事,甚至被寫成小說,拍成電影,我既然和她一模一樣,就少不得引起很多誤會。而我總是在『逃亡』中,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畢竟不是好現象!」<br /><br />  原振俠苦笑,他想:你可以戴上面紗,或者,再去整容,把自己弄得難看些!<br /><br />  「原,我開始時很不習慣,可是現在,我越來越喜歡現在的身體,我變得極喜愛照鏡子。每當我想起,原來的我已經消失,我已經從魔掌下逃脫,已經由一個工具,轉變成為一個人,一個真正的人!我心中是何等喜悅!<br /><br />  「當轉換完成之初,我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來看你。我能逃離組織,可是沒法子自你身邊逃開去--而我之所以下定決心脫離組織,主要也是為了可以更接近你。記得南中國海上我們之間的對話?你的話啟示了我,我必須先得回我自己,才能再得到別人。原,現在,我得回自己了!」<br /><br />  原振俠緊閉著眼睛,身子不由自主,有點微微發抖。那麼動聽的聲音,在向他娓娓訴說著衷情,每一個字,都那麼出自肺腑地真誠!<br /><br />  原振俠心中在叫:那是甚麼時候的事?為甚麼不立刻來找我?為甚麼這次見了面,又要分開?為甚麼這些話,不直接在我耳邊說?<br /><br />  原振俠感到自己的心情,又是充實,又是空虛,竟不知道如何才好!<br /><br />  「原,有幾個原因,使我沒有再前來見你。其一,在組織中還有人記得我,覺得事情太怪,會展開追查,可能自你那裡著手,所以我只好暫時忍著;其二,另外又有一件奇怪的事發生,我要追查下去,和我也有相當切身的關係。可是我越來越想你,請相信,飛機上的相遇,純是偶然。當我看到你時,我像受到雷擊一樣,而那時你正在熟睡--原來你有壞習慣,在熟睡中,會低唸你想念的人的名字,那當然不是我!使我推測到你會和甚麼人見面,女性的自尊使我避開你。」<br /><br />  原振俠苦笑,真的是偶遇?竟然那麼湊巧!<br /><br />  「原,下面的情形不必說了,妒嫉之火,差點沒把我燒成灰!可是你那一聲叫喊,又使我渾忘一切,只記得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而且是永遠不能忘的。」<br /><br />  膩人的聲音,令得原振俠也憶起那一幕又一幕的快樂時光來,心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br /><br />  「原,我整個人都不是以前的了。可是我還是我,某些神態、小動作、習慣,熟識我的人一看,就會覺得十分奇怪。一個小妹妹(比真姐妹還親),就沒有多久,就認出了我--這是一個大危機,她也屬於組織。雖然她發誓,絕不洩露我的祕密,事實上,就算她報告上去,組織也不會相信,因為電腦和人腦中,有關我的資料,都已經消失。但那總是一個危機,我要設法彌補,最好是將她對我的記憶,也全部消除。<br /><br />  「這個小妹妹的名字是水葒,和亞洲之鷹羅開,浪子高達很熟,請你略加留意。<br /><br />  「前些日子,在地中海,午夜時分,海水忽然大放光明,相信你也留意這個景象了。我以為是愛神在地中海出現,曾想趕去見她,結果不是。就在那次,我見到了亞洲之鷹他們,都是很出色的人。<br /><br />  「我正在加緊進行我對那件事的探索,告一段落,立即撲向你的懷抱。準備擁抱我,和聽我講述更多,有關身體轉移的奇妙經歷。<br /><br />  「願意成為你的女人,吻你,親你,抱你。記得,叫我玫瑰,我再也不要聽到自己以前的名字,希望今天聽到的,你大叫的那一聲,是最後一次。」<br /><br />  錄音帶的最後,是她的幾下親吻聲。原振俠由衷地接受著她的親吻,幻想著那麼柔軟美麗的唇,會帶來多大的快感!<br /><br />  聽完了錄音帶,原振俠自然地想到,她現在在忙甚麼事呢?照說,沒有甚麼比回到他的身邊來得更重要了--可是,原振俠又想到這幾天的情形,當自己和黃絹在一起,那樣親熱時,她全都看在眼裡,對重生了的她來說,那是一個甚麼樣沉重的打擊--雖然他和黃絹的關係,她是早就知道的,但作為一個女性,當時的痛苦,可想而知。說不定她還會後悔,從組織中逃出來!<br /><br />  原振俠低嘆了一聲。雖然她說原諒了他,可是他自己不能原諒自己--他實際上,並沒有做錯甚麼,正由於這一點,他想不原諒自己,都無從不原諒起。這種矛盾纏結的心情,令得原振俠茫然不知所措!<br /><br />  他慢慢喝著酒,盡量使自己的心境平靜下來,設想著愛神是通過了甚麼方法,令得一個如此嚴密組織中的重要人物,獲得自由的。<br /><br />  愛神能控制電腦的操作,要在電腦記錄中,把資料刪除,自然輕而易舉。但是,愛神又是運用了甚麼力量,竟然可以令人腦的記憶也消失呢?<br /><br />  現在,她應該是一個自由人了,和許多自由人一樣。她心理上,可能還有相當程度的恐懼,但久而久之,自然會克服的。<br /><br />  倒是她說的那個「小妹妹」,很值得擔心--長期處在特務機構之中,難道還會保留著人性美好的一面,會因為友情而背叛組織?<br /><br />  原振俠也無法想像,她如何在勒曼醫院「轉換身體」的情形,那自然也是愛神的大能!<br /><br />  他用力伸了一個懶腰,只覺得一切都極好--玫瑰會懷著對他的情意,而投入他的懷抱;黃絹在生和死的交替之中,也大有改變;俏麗迷人的女巫,又一點也不敢違抗他的意思。<br /><br />  那有甚麼不好呢?為甚麼一定要在兩個,或三個之中選定一個?就像現在那樣,不是很好嗎?<br /><br />  他有豁然貫通之感,所以心情輕鬆,下機的時候,甚至吹著口哨。<br /><br />  回到宿舍,他看到門上貼著老大的一張紙,上面寫著:「回來,第一時間和我聯絡。郭則清留」<br /><br />  原振俠一時之間,想不起郭則清是甚麼人。還好,在大名之下,還有一個括弧,寫著「小郭」。<br /><br />  這使他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私家偵探,郭氏偵探事務所的負責人。<br /><br />  原振俠是在那位先生處認識他的,一直沒有甚麼來往。最近才介紹了李文的父親,去找他調查李文的下落,難道就是為了這件事?<br /><br />  就算李文有了下落,似乎也不必用這種緊急的方式來通訊息!<br /><br />  他一面覺得好笑,一面伸手把紙條揭了下來,開門進去,第一時間就打了電話。<br /><br />  聽電話的,正是郭大偵探本人,那一定是手提無線電話。他一聽到原振俠的聲音,就道:「你在哪裡?我立刻來見你!」<br /><br />  原振俠聽了,問:「有甚麼事?」<br /><br />  小郭的聲音急促:「電話裡絕說不明白!」<br /><br />  原振俠無可奈何:「好吧,我等你。」<br /><br />  他放下電話,洗了一個臉,已聽到有汽車的緊急剎車聲傳來。他來到窗前,向外看去,看到一輛純銀色的跑車才停下,小郭從車中出來,急急走進建築物。<br /><br />  看他的樣子,急不及待,原振俠連忙過去先把門打開。因為看來,小郭急得像是會撞在門上!<br /><br />  果然,電梯門才一打開,小郭就向內衝,一直衝到了沙發前才停了下來。一面轉身,一面抹汗:「找了你二十八小時!」<br /><br />  原振俠攤了攤手:「所以,不必緊張了,該發生的事,一定早已發生,無可挽救!別說二十八小時,有人計算過,要毀滅全世界,單是地球人自己的力量,二十八分鐘已足夠了--」<br /><br />  小郭盯著原振俠看,等原振俠講完,他才道:「真有意思--」<br /><br />  他說著,坐了下來,神態果然安詳了些。<br /><br />  原振俠和他不是很熟,但也知道他近年來,業務開展極其迅速蓬勃,當然,他也必然是一個十分能幹的人。<br /><br />  這時,原振俠打量他,用力忍住了笑。因為這位郭大偵探,實在太好修飾了,他的身上,幾乎等於一個名牌精品的展覽場。大白天,手錶上的鑽石多得令人目眩之外,連插在袋中的筆夾上,也有著各色寶石和鑽石。<br /><br />  原振俠雖然基於禮貌,忍住了笑,可是眼光神情,自然也不會有甚麼尊敬欣賞的意味。可是小郭大有我行我素的豪情,怡然自得,說話的時候,還不住有意無意作手勢,以突出他所戴的那枚紅寶石戒指。<br /><br />  他劈頭就道:「你介紹來自巴西的那位李老先生來看我,他提供的資料雖然不多,可是我們還是立刻查出來了。」<br /><br />  他說著,打開一隻公事包(當然也是名牌精品),取出了一疊文件來:「這就是全部調查所得。」<br /><br />  原振俠不禁大是疑惑:「就為了這件事,勞煩你親自找得我那麼急?」<br /><br />  小郭笑:「第一、事情本身有十分蹊蹺之處;第二、能和原振俠醫生多親近親近,自然是人生賞心樂事!」<br /><br />  原振俠給他弄得啼笑皆非:「照說,李文和朱淑芬的事,不會太複雜?」<br /><br />  對於李文和朱淑芬的去向,原振俠並不是太有興趣。所以他只是隨便翻弄文件,並沒有進一步詳細去閱讀的意思。<br /><br />  小郭倒十分擅於在他人的動作上,看出他人的心意來。他忙道:「我簡單地說一說好了。他們離開本地之後,到了印尼的雅加達,在雅加達,停留了大約五天到十天。在這段日子中,他們顯然參加了一個團體,那個團體的成員,大約有一百多人。」<br /><br />  原振俠揚了揚眉。那是三年前的事,郭氏偵探事務所,居然能在短短的幾天之中,就查得那麼詳細,真是不容易之至。<br /><br />  小郭反倒面有愧色:「我們沒有法子,查清楚那一百餘人的身分--」<br /><br />  原振俠由衷地道:「啊,你們能查到這些,已經是極了不起的成績了--」<br /><br />  小郭搖著手:「這樣的一群人,一定有一個領導中心,這群人的領導人,是一個大鬍子。他的樣子,當時見過他的人留有印象,大體是這樣--」<br /><br />  他從文件中抽出了一幅畫像來,那是一幅速寫畫。一看便知道,是根據一些人的敘述而畫出來的那種。<br /><br />  那種畫像有一個特點,就是看起來幾乎人人一樣。尤其是大鬍子,更是沒有特徵,馬克思和卡斯楚,在這種畫像上,都可以打上等號。<br /><br />  原振俠看了一眼,作了一個手勢,表示那並沒有甚麼用處。<br /><br />  小郭也點頭,表示同意:「他們住在一家酒店中,是早就把酒店包了下來的。酒店職工說,他們經常聚會,唱幾首聽來十分怪異的歌,那大鬍子幾乎在每次聚會中,都發表演說。沒有人記得大鬍子說了些甚麼,只是都記得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十分宏亮,態度十分激動,像是正在鼓吹些甚麼。而聽眾的反應,也十分熱烈,往往聽著聽著,就唱起歌來--」<br /><br />  原振俠皺著眉:「這種情形,倒像是--甚麼宗教的聚會儀式--」<br /><br />  小郭道:「很像,但說不上是宗教。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的,要為這個共同目的而奮鬥。」<br /><br />  原振俠想起來了,他想起李文曾和他說過的一切,不禁發出了「啊」的一聲。小郭已接著道:「很有趣,他們共同的理想,是建立一個樂園。」<br /><br />  原振俠是早知道這一點,可是他不明白何以小郭也知道,所以他又發出了一下驚訝的聲音。<br /><br />  小郭有點洋洋自得:「我們的調查員,訪問了當時酒店每一個職員,請他們憶述當時的情形。有一個副經理,當時只是侍役領班,說了一個相當奇特的情形--」<br /><br />  原振俠揚了揚眉,小郭在文件中,抽出了一張紙來:「這是調查員和他的對話,你要不要看一看,比由我複述,要好得多。」<br /><br />  原振俠這時,已經被小郭的敘述勾起了好奇心:如果有超過一百人,那不可能所有人都下落不明!<br /><br />  小郭又說事情相當古怪,那一定真正大有古怪了!<br /><br />  他接過那張紙,第一行就註明:一切根據當時錄音談話而化為文字。<br /><br />  這行註明,大概是表示文字記載的可靠性,而一開始是調查員的問話。<br /><br /><br />  問:請盡可能,憶述一下當時那群人的活動情形。<br /><br />  答:那一批把酒店包下來的人,和來開甚麼商務會議的人不相同。他們之間,幾乎甚麼樣的人都有,來自世界各地,有醫生、藝術家、建築師、科學家,男女都十分出色。其中還至少有十對以上的新婚夫婦,也有很多是夫婦關係--他們數量很多,因為只有少數人,住單人房。<br /><br />  問:他們的活動情形怎樣?<br /><br />  答:經常聚會,由一個大鬍子作領導,那大鬍子是單身,說十分流利的英語。有一次,我無意中聽他在演說時大聲在說:我們都是孤兒--他們聚會並不避人,但偷聽總不禮貌,不過,我聽到了這句話,卻感到十分親切。<br /><br />  問:為甚麼?<br /><br />  答:因為我也是一個孤兒,孤兒院的記錄,說我在孤兒院大門口被發現,身世不明。從我的外型來判斷,我可能是西方人和印尼土著的混血兒。嘿嘿,孤兒有孤兒獨特的心態,會對同是孤兒很有親切感。我聽說「全是孤兒」,自然更大有興趣,幾乎以為那是一個甚麼孤兒代表大會了--<br /><br />  問:我明白了,後來,你和那個大鬍子曾交談?<br /><br />  答:是的,我們之間有一段對話,雖然事隔三年,可是我每一個字都記得。因為,我幾乎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員,參加那個理想樂園去了--<br /><br />  問:等一等,你最後那句話是甚麼意思,我有點不很明白!<br /><br />  答:找了一個機會,我向大鬍子表示,我也是一個孤兒,他聽了十分有興趣,問我是不是結婚了。我那時正在熱戀,他就告訴我,他們所有人,是獨身的,都是孤兒,是一對的,必有一個是孤兒。孤兒的特點是,在世上並沒有親人,就算有了配偶,親人也只有配偶一個。只要配偶同意,兩個人一起行動,就無牽無掛,對任何人都不會發生影響--他說,他們要去建立一個理想樂園,問我是不是願意參加他們的行動--<br /><br />  問:你顯然沒有參加,為甚麼?<br /><br />  答:當時我熱戀的對象不同意,而我又捨不得離開她,所以就沒參加。<br /><br />  問:直到現在,聽你的口氣,像是覺得沒有參加,很遺憾?<br /><br />  答:說真的,我時常在想,那些人不知怎麼樣了?所謂理想樂園,不知究竟是甚麼情形?十分心嚮往之。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心理,孤兒常有自卑感,怕被別人看不起,但如果置身在一個全由孤兒組成的團體中,自卑感就自然消失無蹤,心理上會十分舒坦。所以當時,對我的吸引力極大,直到現在還在想念--<br /><br />  問:那大鬍子沒有說,他們的理想樂園在甚麼地方?<br /><br />  答:沒有,我問了,他卻不肯說。只說,去到就知道了,我也沒再問下去。<br /><br />  問:謝謝你,你還有甚麼要補充的?<br /><br />  答:沒有甚麼特別的了,他們所有人,都相處得十分融洽--嗯--只有一個人,看起來有點憂鬱,我起初以為他是日本人,後來,才知道他是中國人。他和新婚妻子,曾有一次爭吵,我只聽到了幾句,男的在大聲埋怨,說甚麼這種不明不白的事,他不想再幹下去。女的卻說,只要愛一個人,就肯跟著那人做任何事。男的又說,你是孤兒,我可不是,我還有父親--就這樣,我在房門外聽,也聽不清楚--那中國人是一個醫生。<br /><br />  問:還有甚麼特別的,請盡量想一想!<br /><br />  答:嗯--沒有了,真的沒有了--<br /><br /><br />  整個紀錄,到此為止。<br /><br />  原振俠看完之後,抬起頭來。小郭指著文件:「最後提到的那個中國醫生,我相信就是委託人的兒子。」<br /><br />  他用偵探社的術語來說,「委託人」是李老伯,「委託人的兒子」,自然就是李文了!<br /><br />  原振俠也點頭表示同意:「這段記錄,顯示李文並非自願,而是有某種力量在強迫他--」<br /><br />  小郭打了一個哈哈,唸著文件上的句子:「『只要愛一個人,就肯跟著那人做任何事』!原醫生,這種來自愛情力量的強迫,並不構成犯罪行為,李文還是心甘情願去參加的--」<br /><br />  原振俠緩緩搖著頭:「他在出發前,曾一再向我表示過他的疑惑。他還曾提及過--一參加,就不准退出,這一點極不合理!」<br /><br />  原振俠把當時,李文來向他求助的情形,說了一遍,小郭吃了一驚:「這--如果有這樣的規條,那--簡直就像是某些邪教組織了。邪教也經常用『天堂』、『樂園』之類來誘惑人的!」<br /><br />  原振俠點頭:「我也想到這一點,不過一般來說,邪教似是而非的理論,受迷惑的,都是些無知之徒,而這一大群人--」<br /><br />  小郭立時道:「對,這一大群人,都是高級知識份子。雖然他們中,一大半是孤兒,這只能說明他們易於聚在一起,不能說明別的!」<br /><br />  原振俠隱隱感到,事態總有十分詭祕之處:「李文提到了他的父親,是不是他知道自己這一去,就此音訊全無,再也不能回去了呢?」<br /><br />  小郭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指了指那疊文件:「在那一百多人中,有幾個是十分著名的人--並非姓名相同,後來查證過,的確就是他們本人。而他們從三年前,離開了他們原來生活的圈子之後,也再沒有在熟人前出現過,而且一律音訊全無。」<br /><br />  原振俠「啊」地一聲,小郭已翻出了一份名單來。原振俠粗略地看了一下,名單上有十七個人,其中有著名的時裝設計師,有運動員,有年輕有為的銀行投資顧問,有年輕軍官和律師,最令原振俠矚目的,是兩個中國人的名字。<br /><br />  名單上各個國籍的人都有,別的國家的人名,用英文字母拼成,問題並不大,甚至日本人,也自有他們的一套。可是一到了中國人的名字,拼音就大有問題。原振俠看到的拼音,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英文字母拼音,而是已有系統的漢字拉丁化拼音。<br /><br />  若單是拼音,那兩個名字,也絕不會使原振俠有甚麼聯想。因為中國人,總是熟悉漢字的,對拼音文字,十分陌生,就算十分純熟,看到了XUBEIHONG這三個字,也很難立刻,就和大畫家徐悲鴻聯想在一起。那麼,原振俠自己也不會加以特別的注意,只是看過就算,只知道那是一男一女兩個中國人而已。<br /><br />  可是,小郭手下的調查員,工作做得十分認真,竟然在每個拼音名字的下面,注出了漢字。一看到漢字的名字,原振俠就怔了一怔,抬頭向小郭看去,小郭也立時點了點頭,表示值得注意。<br /><br />  那一男一女,男的是一個著名畫家,女的,是一個著名的舞蹈家。<br /><br />  由於他們十分著名,所以,他們當年雙雙自殺的新聞,也相當轟動,原振俠頗有印象。所以他們的名字,出現在那名單上,頗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兩個人完全同名同姓的機會,又不十分可能,因此,不得不加以詳細推敲。<br /><br />  小郭道:「他們自殺的新聞,我查過了,傳出消息時,是將近三年前。如果有某方面不想大眾知道他們失蹤,公布說他們自殺,在某些慣於顛倒黑白、隱瞞事實的力量來說,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br /><br />  原振俠想了一想:「只好做這樣解釋了,這--他們之中,誰是孤兒?」<br /><br />  小郭道:「那位女舞蹈家雖然不是孤兒,可是所有家人,都在戰爭時期死亡。」<br /><br />  原振俠大感興趣:「一件從來不為人注意的事,追查起來,似乎隱祕越來越多。」<br /><br />  小郭吞了一口口水:「他們在雅加達逗留了之後,包了一架屬於印尼航空公司的飛機,直飛紐西蘭,降落在該國最南端的城市英弗加吉--」<br /><br />  原振俠一揚眉:「接近南極了!」<br /><br />  小郭揚了揚眉:「調查到了這裡,更加神祕!」<br /><br />  他說話相當誇張,但原振俠還是聚精會神地聽著。他隱隱感到,一樁表面上看來並不怎麼樣的事,內中隱藏著極度隱祕的可能性太大了。他問了一句:「這批人,從此消失了?」<br /><br />  小郭發出了「啊」的一聲,用甚為欽佩的眼神望著原振俠:「你料到了?在英弗加吉,這批人早就準備了一艘船--他們似乎有相當豐厚的財力,也像是早有人在那裡接應他們,或許,根本就是他們自己人。總之,有人看他們登船,當地港務局,有這艘船出海的記錄,可是,這艘船和那批人--從此消失,再也沒有任何人見過他們。」<br /><br />  小郭的話告一段落,他攤著手,望定了原振俠。<br /><br />  原振俠道:「當地港務機關,應該有這艘船出海目的的記錄。」<br /><br />  小郭指了一下文件夾:「是,由一家南極旅行社代為申請--所謂南極旅行,絕大多數,只是在南極的邊緣打一個轉。這是常有的事,所以港務當局一定批准的--」<br /><br />  原振俠又問:「那個旅行社--」<br /><br />  小郭聳聳肩:「那個旅行社自開業登記以來,唯一的業務,就是這一樁--它根本為了這件事而產生,事後,也全然無可追究!」<br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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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呷著酒,他正準備休息一會,一個空中侍應生走過來,遞給他一個小包:「原醫生?在機場上,有一位美麗的小姐,吩咐我們在機上交給你--是一架錄音機,一卷錄音帶,上面是她要告訴你的話。」

  原振俠陡然坐直了身子,那侍應生明眸皓齒,本身也是一個美人胚子。可是玫瑰的美麗,給她極深的印象,所以她忍不住又道:「那位小姐真美,和你--正好是一對!真叫人羨慕!」

  原振俠接過小包來,口中禮貌地道謝,心裡卻在苦笑。

  任何事,只看表面,絕對無法了解真相。「正好是一對」,那真正只有天曉得--兩個人的身上,都不知有多少麻煩,而這些麻煩,也就形成了重重阻隔!

  原振俠再要了一杯酒,拆開小包,拉出耳機,按下掣鈕。

  首先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顯然在錄音時,她的心情十分激動,以致氣息也不能均勻。

  然後,是海棠--不,是玫瑰的聲音。

  (每一個人所發的聲音都不相同,幾乎沒有一個人一樣。那是由於發聲器官--聲帶,喉部左右側各一,凸的膜狀韌帶--構造上人人有些微的差異,所以在振動發聲時,也絕不一樣。)

  (原振俠聽到的,不是海棠的聲音。)

  (這證明,她的改變是如何徹底,至少她現在的聲帶,就和以前的不同。所以原振俠聽到的,才是玫瑰的聲音,而不是海棠的。)

  玫瑰的聲音聽來十分甜膩,但又不致於膩得化不開。動聽的聲音,使得聽到的人心曠神怡!

  「原,聽到了你那一聲大叫,我整個人,都像是因為你那一下呼叫而爆炸,成了無數在空氣中飄蕩的塵埃,而每一顆、每一粒,都帶著快樂。沉重的快樂,使我又落到地上,凝聚起來,又有了我。原,我不再計較,原諒你過去幾天的一切行動,那真令人羨慕妒嫉得發狂--我不知道有沒有同樣的機會?」

  原振俠苦笑,他料中了。過去幾天,他和黃絹一點防範也沒有,玫瑰以她第一流特工人員的本領,要窺伺他們的生活細節,自然再容易不過--適當距離、角度,一具普通的望遠鏡,已經可以達到目的了。

  原振俠的心中,也不免有點惱怒!這種行徑,她一點也沒有道歉的意思,反倒還要生氣,若不是那一下叫喚,她還要不原諒自己?

  「原,我已經成功了一大半,我逃走了!經過情形又奇妙又複雜,三言兩語,也難以講得完。簡單地說,自從在南中國海上,知道愛神輕而易舉可以進入電腦,我就有了這個大膽想法,要求她幫忙,把所有有關我的電腦資料,都消除掉。她不但做到,而且,還進一步,消除了幾個主要人物腦部的記憶。在電腦和那些可以控制我的人的記憶之中,根本沒有我這個人存在過!」

  原振俠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心頭怦怦亂跳。他喝這口酒,算是替海棠慶幸--從此之後,海棠消失,玫瑰冒生,一切全不同了,人形工具,成了人!

  「原,本來,我早該和你相會,可是由於組織的力量太強大,我還是十分害怕。而且,在我身上又發生了相當怪異的事--你可以看到,我的外型整個變了。事實上是,你絕對要相信,雖然事情怪絕,可是卻真的發生在我身上。嗯--你可能不會理解,我--我換了一個身體,換了個別人的身體!」

  原振俠聽到這裡,不由自主,站了起來,揮著手,激動之極。可是他又立時冷靜了下來,他按下了暫停鍵,急速呼吸,又大口喝酒,他需要平靜一下。

  玫瑰的話,別人可能真的不容易理解,她也以為原振俠不會明白。

  可是,對於「換了一個身體」這種怪異莫名的事,原振俠卻再也明白不過--他不但知道奧麗卡公主換了黑紗的身體,而且他自己也換了一個身體--只不過他換的,是自己的新身體!

  他怎麼會不明白?他太明白了!

  這也是令得他大是震撼的原因--他的身體轉移,是兩位來自幽靈星座的幽冥使者的安排,那麼,她的情形又是怎樣?是愛神的安排?

  愛神也和幽靈星座有關?還是除了地球人自己之外,別的異星人或別的生命形式,對地球人的生命了解得極其透徹,反倒是地球人自己,對自己的生命方式--生死程序,一無所知?

  原振俠勉力定神,又不由自主,大大喝了一口酒,才繼續去聽。

  「原,轉移身體這種事,聽來很駭人聽聞,但掌握了這種能力,卻又相當簡單--細節,我也不知道,自然無法詳述。我現在的身體,是勒曼醫院的一個複製人,你自然聽說過勒曼醫院--」

  原振俠雙手緊握著。又是勒曼醫院,這個醫院,在許多怪異莫名的事件中,擔任著重要的角色!

  「原,這個美女身體的來源,十分有趣。勒曼醫院的一個醫生,在東方旅行,在一場合中見到了她,震驚於她的驚人的美麗,未經她的同意,製造了小小的意外,取得了她的一些細胞,回到勒曼醫院,加以培植。他的用意是,這樣的美女,不應該衰老,美麗應該永存,所以在培植的過程中,特別注重於衰老體的增長。

  「據他說,很成功。我現在的身體,衰老的週期不是如常人的五十比一,而是兩百比一。就是說,我到了一百歲,看起來,還像是二十五歲一樣!那個美女的名字是玫瑰,我就襲用了她的名字,我是不凋謝的玫瑰。」

  原振俠用力眨著眼,事情奇幻得似乎比任何幻想小說中的情節,還要荒誕了!

  「原,女性愛美,我也不例外。這身體那麼美麗,而且又不會衰老,我毫不猶豫就選擇了她。可是,這選擇卻給我帶來了一些小小麻煩。」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他有豁了出去的心情,準備接受更怪誕的事實。

  「原,小麻煩是,那位黃玫瑰小姐,由於她的美麗動人,在社交場合,十分著名。見過她的人很多,每一個都對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的故事,甚至被寫成小說,拍成電影,我既然和她一模一樣,就少不得引起很多誤會。而我總是在『逃亡』中,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畢竟不是好現象!」

  原振俠苦笑,他想:你可以戴上面紗,或者,再去整容,把自己弄得難看些!

  「原,我開始時很不習慣,可是現在,我越來越喜歡現在的身體,我變得極喜愛照鏡子。每當我想起,原來的我已經消失,我已經從魔掌下逃脫,已經由一個工具,轉變成為一個人,一個真正的人!我心中是何等喜悅!

  「當轉換完成之初,我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來看你。我能逃離組織,可是沒法子自你身邊逃開去--而我之所以下定決心脫離組織,主要也是為了可以更接近你。記得南中國海上我們之間的對話?你的話啟示了我,我必須先得回我自己,才能再得到別人。原,現在,我得回自己了!」

  原振俠緊閉著眼睛,身子不由自主,有點微微發抖。那麼動聽的聲音,在向他娓娓訴說著衷情,每一個字,都那麼出自肺腑地真誠!

  原振俠心中在叫:那是甚麼時候的事?為甚麼不立刻來找我?為甚麼這次見了面,又要分開?為甚麼這些話,不直接在我耳邊說?

  原振俠感到自己的心情,又是充實,又是空虛,竟不知道如何才好!

  「原,有幾個原因,使我沒有再前來見你。其一,在組織中還有人記得我,覺得事情太怪,會展開追查,可能自你那裡著手,所以我只好暫時忍著;其二,另外又有一件奇怪的事發生,我要追查下去,和我也有相當切身的關係。可是我越來越想你,請相信,飛機上的相遇,純是偶然。當我看到你時,我像受到雷擊一樣,而那時你正在熟睡--原來你有壞習慣,在熟睡中,會低唸你想念的人的名字,那當然不是我!使我推測到你會和甚麼人見面,女性的自尊使我避開你。」

  原振俠苦笑,真的是偶遇?竟然那麼湊巧!

  「原,下面的情形不必說了,妒嫉之火,差點沒把我燒成灰!可是你那一聲叫喊,又使我渾忘一切,只記得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而且是永遠不能忘的。」

  膩人的聲音,令得原振俠也憶起那一幕又一幕的快樂時光來,心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原,我整個人都不是以前的了。可是我還是我,某些神態、小動作、習慣,熟識我的人一看,就會覺得十分奇怪。一個小妹妹(比真姐妹還親),就沒有多久,就認出了我--這是一個大危機,她也屬於組織。雖然她發誓,絕不洩露我的祕密,事實上,就算她報告上去,組織也不會相信,因為電腦和人腦中,有關我的資料,都已經消失。但那總是一個危機,我要設法彌補,最好是將她對我的記憶,也全部消除。

  「這個小妹妹的名字是水葒,和亞洲之鷹羅開,浪子高達很熟,請你略加留意。

  「前些日子,在地中海,午夜時分,海水忽然大放光明,相信你也留意這個景象了。我以為是愛神在地中海出現,曾想趕去見她,結果不是。就在那次,我見到了亞洲之鷹他們,都是很出色的人。

  「我正在加緊進行我對那件事的探索,告一段落,立即撲向你的懷抱。準備擁抱我,和聽我講述更多,有關身體轉移的奇妙經歷。

  「願意成為你的女人,吻你,親你,抱你。記得,叫我玫瑰,我再也不要聽到自己以前的名字,希望今天聽到的,你大叫的那一聲,是最後一次。」

  錄音帶的最後,是她的幾下親吻聲。原振俠由衷地接受著她的親吻,幻想著那麼柔軟美麗的唇,會帶來多大的快感!

  聽完了錄音帶,原振俠自然地想到,她現在在忙甚麼事呢?照說,沒有甚麼比回到他的身邊來得更重要了--可是,原振俠又想到這幾天的情形,當自己和黃絹在一起,那樣親熱時,她全都看在眼裡,對重生了的她來說,那是一個甚麼樣沉重的打擊--雖然他和黃絹的關係,她是早就知道的,但作為一個女性,當時的痛苦,可想而知。說不定她還會後悔,從組織中逃出來!

  原振俠低嘆了一聲。雖然她說原諒了他,可是他自己不能原諒自己--他實際上,並沒有做錯甚麼,正由於這一點,他想不原諒自己,都無從不原諒起。這種矛盾纏結的心情,令得原振俠茫然不知所措!

  他慢慢喝著酒,盡量使自己的心境平靜下來,設想著愛神是通過了甚麼方法,令得一個如此嚴密組織中的重要人物,獲得自由的。

  愛神能控制電腦的操作,要在電腦記錄中,把資料刪除,自然輕而易舉。但是,愛神又是運用了甚麼力量,竟然可以令人腦的記憶也消失呢?

  現在,她應該是一個自由人了,和許多自由人一樣。她心理上,可能還有相當程度的恐懼,但久而久之,自然會克服的。

  倒是她說的那個「小妹妹」,很值得擔心--長期處在特務機構之中,難道還會保留著人性美好的一面,會因為友情而背叛組織?

  原振俠也無法想像,她如何在勒曼醫院「轉換身體」的情形,那自然也是愛神的大能!

  他用力伸了一個懶腰,只覺得一切都極好--玫瑰會懷著對他的情意,而投入他的懷抱;黃絹在生和死的交替之中,也大有改變;俏麗迷人的女巫,又一點也不敢違抗他的意思。

  那有甚麼不好呢?為甚麼一定要在兩個,或三個之中選定一個?就像現在那樣,不是很好嗎?

  他有豁然貫通之感,所以心情輕鬆,下機的時候,甚至吹著口哨。

  回到宿舍,他看到門上貼著老大的一張紙,上面寫著:「回來,第一時間和我聯絡。郭則清留」

  原振俠一時之間,想不起郭則清是甚麼人。還好,在大名之下,還有一個括弧,寫著「小郭」。

  這使他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私家偵探,郭氏偵探事務所的負責人。

  原振俠是在那位先生處認識他的,一直沒有甚麼來往。最近才介紹了李文的父親,去找他調查李文的下落,難道就是為了這件事?

  就算李文有了下落,似乎也不必用這種緊急的方式來通訊息!

  他一面覺得好笑,一面伸手把紙條揭了下來,開門進去,第一時間就打了電話。

  聽電話的,正是郭大偵探本人,那一定是手提無線電話。他一聽到原振俠的聲音,就道:「你在哪裡?我立刻來見你!」

  原振俠聽了,問:「有甚麼事?」

  小郭的聲音急促:「電話裡絕說不明白!」

  原振俠無可奈何:「好吧,我等你。」

  他放下電話,洗了一個臉,已聽到有汽車的緊急剎車聲傳來。他來到窗前,向外看去,看到一輛純銀色的跑車才停下,小郭從車中出來,急急走進建築物。

  看他的樣子,急不及待,原振俠連忙過去先把門打開。因為看來,小郭急得像是會撞在門上!

  果然,電梯門才一打開,小郭就向內衝,一直衝到了沙發前才停了下來。一面轉身,一面抹汗:「找了你二十八小時!」

  原振俠攤了攤手:「所以,不必緊張了,該發生的事,一定早已發生,無可挽救!別說二十八小時,有人計算過,要毀滅全世界,單是地球人自己的力量,二十八分鐘已足夠了--」

  小郭盯著原振俠看,等原振俠講完,他才道:「真有意思--」

  他說著,坐了下來,神態果然安詳了些。

  原振俠和他不是很熟,但也知道他近年來,業務開展極其迅速蓬勃,當然,他也必然是一個十分能幹的人。

  這時,原振俠打量他,用力忍住了笑。因為這位郭大偵探,實在太好修飾了,他的身上,幾乎等於一個名牌精品的展覽場。大白天,手錶上的鑽石多得令人目眩之外,連插在袋中的筆夾上,也有著各色寶石和鑽石。

  原振俠雖然基於禮貌,忍住了笑,可是眼光神情,自然也不會有甚麼尊敬欣賞的意味。可是小郭大有我行我素的豪情,怡然自得,說話的時候,還不住有意無意作手勢,以突出他所戴的那枚紅寶石戒指。

  他劈頭就道:「你介紹來自巴西的那位李老先生來看我,他提供的資料雖然不多,可是我們還是立刻查出來了。」

  他說著,打開一隻公事包(當然也是名牌精品),取出了一疊文件來:「這就是全部調查所得。」

  原振俠不禁大是疑惑:「就為了這件事,勞煩你親自找得我那麼急?」

  小郭笑:「第一、事情本身有十分蹊蹺之處;第二、能和原振俠醫生多親近親近,自然是人生賞心樂事!」

  原振俠給他弄得啼笑皆非:「照說,李文和朱淑芬的事,不會太複雜?」

  對於李文和朱淑芬的去向,原振俠並不是太有興趣。所以他只是隨便翻弄文件,並沒有進一步詳細去閱讀的意思。

  小郭倒十分擅於在他人的動作上,看出他人的心意來。他忙道:「我簡單地說一說好了。他們離開本地之後,到了印尼的雅加達,在雅加達,停留了大約五天到十天。在這段日子中,他們顯然參加了一個團體,那個團體的成員,大約有一百多人。」

  原振俠揚了揚眉。那是三年前的事,郭氏偵探事務所,居然能在短短的幾天之中,就查得那麼詳細,真是不容易之至。

  小郭反倒面有愧色:「我們沒有法子,查清楚那一百餘人的身分--」

  原振俠由衷地道:「啊,你們能查到這些,已經是極了不起的成績了--」

  小郭搖著手:「這樣的一群人,一定有一個領導中心,這群人的領導人,是一個大鬍子。他的樣子,當時見過他的人留有印象,大體是這樣--」

  他從文件中抽出了一幅畫像來,那是一幅速寫畫。一看便知道,是根據一些人的敘述而畫出來的那種。

  那種畫像有一個特點,就是看起來幾乎人人一樣。尤其是大鬍子,更是沒有特徵,馬克思和卡斯楚,在這種畫像上,都可以打上等號。

  原振俠看了一眼,作了一個手勢,表示那並沒有甚麼用處。

  小郭也點頭,表示同意:「他們住在一家酒店中,是早就把酒店包了下來的。酒店職工說,他們經常聚會,唱幾首聽來十分怪異的歌,那大鬍子幾乎在每次聚會中,都發表演說。沒有人記得大鬍子說了些甚麼,只是都記得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十分宏亮,態度十分激動,像是正在鼓吹些甚麼。而聽眾的反應,也十分熱烈,往往聽著聽著,就唱起歌來--」

  原振俠皺著眉:「這種情形,倒像是--甚麼宗教的聚會儀式--」

  小郭道:「很像,但說不上是宗教。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的,要為這個共同目的而奮鬥。」

  原振俠想起來了,他想起李文曾和他說過的一切,不禁發出了「啊」的一聲。小郭已接著道:「很有趣,他們共同的理想,是建立一個樂園。」

  原振俠是早知道這一點,可是他不明白何以小郭也知道,所以他又發出了一下驚訝的聲音。

  小郭有點洋洋自得:「我們的調查員,訪問了當時酒店每一個職員,請他們憶述當時的情形。有一個副經理,當時只是侍役領班,說了一個相當奇特的情形--」

  原振俠揚了揚眉,小郭在文件中,抽出了一張紙來:「這是調查員和他的對話,你要不要看一看,比由我複述,要好得多。」

  原振俠這時,已經被小郭的敘述勾起了好奇心:如果有超過一百人,那不可能所有人都下落不明!

  小郭又說事情相當古怪,那一定真正大有古怪了!

  他接過那張紙,第一行就註明:一切根據當時錄音談話而化為文字。

  這行註明,大概是表示文字記載的可靠性,而一開始是調查員的問話。


  問:請盡可能,憶述一下當時那群人的活動情形。

  答:那一批把酒店包下來的人,和來開甚麼商務會議的人不相同。他們之間,幾乎甚麼樣的人都有,來自世界各地,有醫生、藝術家、建築師、科學家,男女都十分出色。其中還至少有十對以上的新婚夫婦,也有很多是夫婦關係--他們數量很多,因為只有少數人,住單人房。

  問:他們的活動情形怎樣?

  答:經常聚會,由一個大鬍子作領導,那大鬍子是單身,說十分流利的英語。有一次,我無意中聽他在演說時大聲在說:我們都是孤兒--他們聚會並不避人,但偷聽總不禮貌,不過,我聽到了這句話,卻感到十分親切。

  問:為甚麼?

  答:因為我也是一個孤兒,孤兒院的記錄,說我在孤兒院大門口被發現,身世不明。從我的外型來判斷,我可能是西方人和印尼土著的混血兒。嘿嘿,孤兒有孤兒獨特的心態,會對同是孤兒很有親切感。我聽說「全是孤兒」,自然更大有興趣,幾乎以為那是一個甚麼孤兒代表大會了--

  問:我明白了,後來,你和那個大鬍子曾交談?

  答:是的,我們之間有一段對話,雖然事隔三年,可是我每一個字都記得。因為,我幾乎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員,參加那個理想樂園去了--

  問:等一等,你最後那句話是甚麼意思,我有點不很明白!

  答:找了一個機會,我向大鬍子表示,我也是一個孤兒,他聽了十分有興趣,問我是不是結婚了。我那時正在熱戀,他就告訴我,他們所有人,是獨身的,都是孤兒,是一對的,必有一個是孤兒。孤兒的特點是,在世上並沒有親人,就算有了配偶,親人也只有配偶一個。只要配偶同意,兩個人一起行動,就無牽無掛,對任何人都不會發生影響--他說,他們要去建立一個理想樂園,問我是不是願意參加他們的行動--

  問:你顯然沒有參加,為甚麼?

  答:當時我熱戀的對象不同意,而我又捨不得離開她,所以就沒參加。

  問:直到現在,聽你的口氣,像是覺得沒有參加,很遺憾?

  答:說真的,我時常在想,那些人不知怎麼樣了?所謂理想樂園,不知究竟是甚麼情形?十分心嚮往之。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心理,孤兒常有自卑感,怕被別人看不起,但如果置身在一個全由孤兒組成的團體中,自卑感就自然消失無蹤,心理上會十分舒坦。所以當時,對我的吸引力極大,直到現在還在想念--

  問:那大鬍子沒有說,他們的理想樂園在甚麼地方?

  答:沒有,我問了,他卻不肯說。只說,去到就知道了,我也沒再問下去。

  問:謝謝你,你還有甚麼要補充的?

  答:沒有甚麼特別的了,他們所有人,都相處得十分融洽--嗯--只有一個人,看起來有點憂鬱,我起初以為他是日本人,後來,才知道他是中國人。他和新婚妻子,曾有一次爭吵,我只聽到了幾句,男的在大聲埋怨,說甚麼這種不明不白的事,他不想再幹下去。女的卻說,只要愛一個人,就肯跟著那人做任何事。男的又說,你是孤兒,我可不是,我還有父親--就這樣,我在房門外聽,也聽不清楚--那中國人是一個醫生。

  問:還有甚麼特別的,請盡量想一想!

  答:嗯--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整個紀錄,到此為止。

  原振俠看完之後,抬起頭來。小郭指著文件:「最後提到的那個中國醫生,我相信就是委託人的兒子。」

  他用偵探社的術語來說,「委託人」是李老伯,「委託人的兒子」,自然就是李文了!

  原振俠也點頭表示同意:「這段記錄,顯示李文並非自願,而是有某種力量在強迫他--」

  小郭打了一個哈哈,唸著文件上的句子:「『只要愛一個人,就肯跟著那人做任何事』!原醫生,這種來自愛情力量的強迫,並不構成犯罪行為,李文還是心甘情願去參加的--」

  原振俠緩緩搖著頭:「他在出發前,曾一再向我表示過他的疑惑。他還曾提及過--一參加,就不准退出,這一點極不合理!」

  原振俠把當時,李文來向他求助的情形,說了一遍,小郭吃了一驚:「這--如果有這樣的規條,那--簡直就像是某些邪教組織了。邪教也經常用『天堂』、『樂園』之類來誘惑人的!」

  原振俠點頭:「我也想到這一點,不過一般來說,邪教似是而非的理論,受迷惑的,都是些無知之徒,而這一大群人--」

  小郭立時道:「對,這一大群人,都是高級知識份子。雖然他們中,一大半是孤兒,這只能說明他們易於聚在一起,不能說明別的!」

  原振俠隱隱感到,事態總有十分詭祕之處:「李文提到了他的父親,是不是他知道自己這一去,就此音訊全無,再也不能回去了呢?」

  小郭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指了指那疊文件:「在那一百多人中,有幾個是十分著名的人--並非姓名相同,後來查證過,的確就是他們本人。而他們從三年前,離開了他們原來生活的圈子之後,也再沒有在熟人前出現過,而且一律音訊全無。」

  原振俠「啊」地一聲,小郭已翻出了一份名單來。原振俠粗略地看了一下,名單上有十七個人,其中有著名的時裝設計師,有運動員,有年輕有為的銀行投資顧問,有年輕軍官和律師,最令原振俠矚目的,是兩個中國人的名字。

  名單上各個國籍的人都有,別的國家的人名,用英文字母拼成,問題並不大,甚至日本人,也自有他們的一套。可是一到了中國人的名字,拼音就大有問題。原振俠看到的拼音,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英文字母拼音,而是已有系統的漢字拉丁化拼音。

  若單是拼音,那兩個名字,也絕不會使原振俠有甚麼聯想。因為中國人,總是熟悉漢字的,對拼音文字,十分陌生,就算十分純熟,看到了XUBEIHONG這三個字,也很難立刻,就和大畫家徐悲鴻聯想在一起。那麼,原振俠自己也不會加以特別的注意,只是看過就算,只知道那是一男一女兩個中國人而已。

  可是,小郭手下的調查員,工作做得十分認真,竟然在每個拼音名字的下面,注出了漢字。一看到漢字的名字,原振俠就怔了一怔,抬頭向小郭看去,小郭也立時點了點頭,表示值得注意。

  那一男一女,男的是一個著名畫家,女的,是一個著名的舞蹈家。

  由於他們十分著名,所以,他們當年雙雙自殺的新聞,也相當轟動,原振俠頗有印象。所以他們的名字,出現在那名單上,頗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兩個人完全同名同姓的機會,又不十分可能,因此,不得不加以詳細推敲。

  小郭道:「他們自殺的新聞,我查過了,傳出消息時,是將近三年前。如果有某方面不想大眾知道他們失蹤,公布說他們自殺,在某些慣於顛倒黑白、隱瞞事實的力量來說,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

  原振俠想了一想:「只好做這樣解釋了,這--他們之中,誰是孤兒?」

  小郭道:「那位女舞蹈家雖然不是孤兒,可是所有家人,都在戰爭時期死亡。」

  原振俠大感興趣:「一件從來不為人注意的事,追查起來,似乎隱祕越來越多。」

  小郭吞了一口口水:「他們在雅加達逗留了之後,包了一架屬於印尼航空公司的飛機,直飛紐西蘭,降落在該國最南端的城市英弗加吉--」

  原振俠一揚眉:「接近南極了!」

  小郭揚了揚眉:「調查到了這裡,更加神祕!」

  他說話相當誇張,但原振俠還是聚精會神地聽著。他隱隱感到,一樁表面上看來並不怎麼樣的事,內中隱藏著極度隱祕的可能性太大了。他問了一句:「這批人,從此消失了?」

  小郭發出了「啊」的一聲,用甚為欽佩的眼神望著原振俠:「你料到了?在英弗加吉,這批人早就準備了一艘船--他們似乎有相當豐厚的財力,也像是早有人在那裡接應他們,或許,根本就是他們自己人。總之,有人看他們登船,當地港務局,有這艘船出海的記錄,可是,這艘船和那批人--從此消失,再也沒有任何人見過他們。」

  小郭的話告一段落,他攤著手,望定了原振俠。

  原振俠道:「當地港務機關,應該有這艘船出海目的的記錄。」

  小郭指了一下文件夾:「是,由一家南極旅行社代為申請--所謂南極旅行,絕大多數,只是在南極的邊緣打一個轉。這是常有的事,所以港務當局一定批准的--」

  原振俠又問:「那個旅行社--」

  小郭聳聳肩:「那個旅行社自開業登記以來,唯一的業務,就是這一樁--它根本為了這件事而產生,事後,也全然無可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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