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五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五章</h3><br /><br />  原振俠皺著眉,思緒十分紊亂。小郭道:「所以我找得你那麼急,事情實在怪,是不是?」<br /><br />  原振俠完全同意,事情的確很奇怪。一百多個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其中不乏名人,忽然間不見了--<br /><br />  可以說,他們真的「不見」了!至少,在過去三年來,他們之中,沒有人再和世上有聯繫,李文醫生就是其中之一!<br /><br />  不過,事情雖然神祕,卻也很難從中找出犯罪的意味來。根據小郭的調查所得,除了李文略有意見之外,其餘人都是自願的。<br /><br />  一群人,若是心願相同(譬如說要去建立一個理想樂園),共同行動,到了一處地方隱居,從此與世隔絕,那當然有他們的自由,不能算是犯罪。至多,他們的這種行為,在普通人眼中看來,會覺得怪異而已!<br /><br />  原振俠想了一想,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小郭搓著手--當他搓手的時候,手上的寶石戒指,閃閃生光,極其奪目。<br /><br />  小郭道:「是,但不管怎樣,這件事,對我的職業來說,是一項挑戰!」<br /><br />  原振俠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的確,他的職業行為之一,就是找尋失蹤的人,而今有那麼大規模的失蹤,他自然要追尋下去,找出結果來。<br /><br />  他很有禮貌地說:「那似乎不在我的職業範圍之內,但仍然希望你的追查有了結果,就知會我一下。」<br /><br />  原振俠表示了適度的冷淡,這一點,似乎頗令小郭感到意外。<br /><br />  原振俠看出了小郭的訝異,解釋道:「我最近,恰好自己有點--事,所以--」<br /><br />  他說到這裡,小郭已經諒解地笑了,他自然不必再說下去了。<br /><br />  小郭想說:「有甚麼要我幫忙的?」可是一想到,他所知道的原振俠醫生的一切,也就自然而然,將這句話縮了回去。<br /><br />  原振俠這時,也沒有想到小郭調查的這件事,再會和他發生密切的關係,所以他也沒有再多作挽留的表示。<br /><br />  小郭帶著幾分失望離去,原振俠勉力使自己靜下來,望著電話。他在等海棠--他的心中,還是惦記著海棠,一時之間,不是那麼容易收得過來。雖然他也知道,一個叫海棠的美麗超級女特工,已經徹底消失了,而玫瑰,才是他要等待的對象。<br /><br />  玫瑰是不是會立刻來找他呢?他甚至於有點不諒解她。照錄音帶中所表達的那份思念來看,還有甚麼事,比兩人劫後重逢更重要的--他也可以告訴她,自己換了一個身體的經過。<br /><br />  可是,玫瑰卻說,另外有重要的事。<br /><br />  原振俠簡直無法設想,那會是甚麼事--他胡思亂想地過了一天,甚至在醫院中,也顯得精神恍惚。令得院長對他表示了老大的不滿,而他只是苦笑著,來表示歉意。<br /><br />  一連三、四天,他都是那樣精神不能集中。開始的時候,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這樣,但是在大約兩天之後,他就明白了。原因是在於玫瑰的美麗,能令人神魂顛倒--<br /><br />  他在乍見她的時候,自然震驚於她的美麗,但同時也感到她有異樣的神祕。接著,他知道了玫瑰的祕密,又受到了極度的震撼。這一切,都或多或少,沖淡了玫瑰的美麗魅力。而當一切都明白了之後,留在腦際的美麗形象襲上心頭,發揮了一個美女能叫人神魂顛倒的巨大魔力,於是,原振俠也不能例外。<br /><br />  他想對所有人講述玫瑰的一切,但又沒有可以訴說的對象,而且如今玫瑰的身分,也不適宜太公開。這令得他更痛苦,甚至於一個人喃喃自語,看來和一個初墜情網的少年人一樣!<br /><br />  而他當然不是初墜情網的少年,他有著太多的想像。當日和海棠的親熱,是不是能化為未來和玫瑰的親近?那又是一種甚麼樣的情景--每當他想及這些的時候,他會感到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充塞著膨脹的力量,而他又需要宣洩,那會令得他渾身燥熱,坐立不安--<br /><br />  這種情形,竟然越來越嚴重,那使原振俠知道:如果不是盡快地找到玫瑰,那麼,他就甚麼事都不能做!<br /><br />  可是,玫瑰在甚麼地方?他一點線索也沒有!<br /><br />  回來之後第四天晚上,他忽然想起,玫瑰曾說過,她現在的身體,是一個原來名字就叫「玫瑰」的複製體。原來的玫瑰,是本地社交界的著名美人,或許去看看她,也可以聊解相思。<br /><br />  要打聽城中著名美女的行蹤相當簡單。當晚,在一個盛大的舞會上,原振俠就見到了那位黃玫瑰--自然不單吸引了原振俠的目光,她的美麗,吸引了全場不論男女的眼光。<br /><br />  她全夜都幾乎只和一個風度翩翩的老年紳士共舞。原振俠鼓起了勇氣,邀她共舞,她猶豫了一下才答應,對原振俠那種注視的眼光,也不以為忤,只是略有不滿的神色。<br /><br />  原振俠立即知道,自己對玫瑰的思念,不單是外型。更重要的是,玫瑰實際上,就是他的小海棠。<br /><br />  原來的玫瑰看來更成熟--自然,她的細胞衰老率是五十比一!<br /><br />  玫瑰的細胞衰老率是兩百比一,她幾乎可以永遠保持青春。<br /><br />  一舞快結束時,原振俠低嘆了一聲,竟不等音樂停止,就抱歉地微笑,神不守舍地自顧自走了開去,離開了熱鬧的舞會。<br /><br />  他本來很有點內疚於自己念念不忘玫瑰的美麗,直到這時,他才弄明白自己思念的,還是海棠。心裡好過了些,可是思念更像是一雙無形的手一樣,緊擁著他的心。<br /><br />  當他在夜深時分打開門,走進住所時,想起海棠也曾做過「不速之客」,心中更是惆悵。<br /><br />  他坐在黑暗中,轉動著手上的酒杯。電話鈴突然響起,他有點不想接聽,可是電話一直響著。他拿起電話來,就聽到了小郭的聲音:「才回來?」<br /><br />  原振俠的聲音懶洋洋:「可以說是。」<br /><br />  小郭道:「調查工作,一無進展。」<br /><br />  原振俠又隨口答應了一聲。對於李文和淑芬的下落,當他自己的情緒,處於那樣低潮之時,他連對之假裝有興趣都不能。<br /><br />  小郭卻興致勃勃:「不過卻有一個意外發現:對那批人的去向有興趣的,不止是我們。我的調查員發現另外有人,正在循和我們一樣的途徑,在調查那批人的去向。」<br /><br />  原振俠只是「嗯」了一聲。<br /><br />  小郭笑了一下:「有趣的是,那三個調查員的報告一致--也在作調查工作的那個人,是一個難以想像的美麗女人。」<br /><br />  原振俠仍然只是「嗯」了一聲。<br /><br />  小郭仍然滔滔不絕:「可能案中有案,因為調查那批人的去向,可能牽出另一件怪事來:那個現在在紐西蘭的美女,她的名字和樣貌,和城中一個著名的美女,一模一樣,都叫玫瑰--」<br /><br />  事實上,不等小郭講完,原振俠就想要大叫起來了,可是,由於心情實在太緊張,他竟然一時之間,叫不出來。直到小郭說完,他才大叫一聲。<br /><br />  那一下叫聲,一定把小郭嚇了一大跳。因為他聽到了有一些東西倒地的聲響,接著便是小郭的叫聲:「天,你--怎麼了?」<br /><br />  原振俠喘著氣:「沒有甚麼,你,小郭,真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偵探。你能不能把那個在紐西蘭的玫瑰,和她聯絡的方法告訴我?我正想著她,想念--對不起,我太想見她!」<br /><br />  小郭並沒有立時回答,只是咕噥了一句:「三個調查員都報告說,她能叫任何男人見了就魂不守舍,看來一點也不錯。」<br /><br />  他的咕噥聲通過電話傳來,原振俠也不在乎:「請你快告訴我!」<br /><br />  小郭嘆了一聲:「她和我的三個調查員,住在同一酒店。我的三個調查員,由於同情她,已把自己的調查所得資料全都給了她--這全然是違反規定的。但他們辯稱,如果我在,我也會那樣做。」<br /><br />  原振俠叫嚷:「少廢話,快和他們聯絡!」<br /><br />  小郭連聲道:「是,是!我這就打電話,一有結果,立即回覆。」<br /><br />  原振俠放下了電話,才發現手心因為緊張、興奮,而在冒著冷汗。<br /><br />  他在屋子中團團亂轉,以為已經過了很久,可是看了看手錶,才過了一分鐘。<br /><br />  時間真過得慢極了,像是地球已停頓了不再轉動一樣。十分鐘--十個世紀那麼久之後,電話鈴才響了起來。原振俠抓起聽筒,心頭一頓狂喜,他聽到的,竟然是這幾天來,他魂牽夢繫的玫瑰,那個甜柔得叫人心底深處感到舒暢的聲音。<br /><br />  玫瑰的聲音,雖然從地球的另一半傳來,可是還相當清楚:「世界真小,原,是不是?」<br /><br />  原振俠立即答:「不,太大了!不知道要多少小時,我才能見到你!」<br /><br />  玫瑰頓了一下:「我的確需要幫助--」<br /><br />  原振俠不由自主揮著拳:「我盡快趕來,這幾天,一直--在不知怎麼地想你!」<br /><br />  玫瑰停了片刻:「一個美麗得像我現在這樣的美人,又是新鮮的,能使任何異性--不知怎樣地想--」<br /><br />  原振俠笑:「你弄錯了,你現在的身體固然叫人想,但不會叫人想得發狂。今天晚上,我在舞會上曾和黃玫瑰女士共舞,音樂沒有完,我就離開了。我想的是你!」<br /><br />  又靜了相當久,才是玫瑰的一下喟嘆聲:「情話,真動聽。」<br /><br />  原振俠喃喃地:「真心的,完全真心的--」<br /><br />  玫瑰沒有再說甚麼,只是道:「英弗加吉是一個小城市,麗茲酒店是最大的酒店。我住在頂樓,你一到就可以找到我。原--有太多的話要說,可能十天十夜都說不完!」<br /><br />  原振俠對著電話,興奮地大聲叫:「那就說它二十天二十夜好了!」<br /><br />  玫瑰又低嘆了一聲。原振俠的雙頰有點發熱,他知道,玫瑰那時必然是想起了,他和黃絹在一起時的情形!<br /><br />  他知道她不會有甚麼進一步的表示,但又怕她萬一提起來,不好應付,所以忙不迭地說了一句:「我盡快來,再見!」就放下了電話。<br /><br />  他放下電話之後,閉上了眼睛,好好地想了一會玫瑰的樣子,才想起竟然忘了問她,何以要去追尋那批人的下落!<br /><br />  看來,她在錄音帶上所說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竟然就是追尋那批聲言去建立理想樂園者的下落!<br /><br />  原振俠這時,自然也明白了玫瑰在電話中,一開頭就說的那句話的意義。<br /><br />  玫瑰的那句話是:「世界真小!」<br /><br />  世界真太小了,看來絕不該有聯繫的事,卻有了聯繫。他託小郭找李文和淑芬,玫瑰的目的,又是甚麼?<br /><br />  實在很難想像,她才費了那麼大功夫,擺脫了那麼龐大組織的控制,創造了一個幾乎沒有可能實現的奇蹟,究竟為了甚麼,使她要去追查那批人的下落?當然不可能是為了執行任務,那難道是為了私人的原因?<br /><br />  原振俠一直想到天明,仍然沒有答案--他一則也由於興奮而睡不著,可是仍然沒有答案。<br /><br />  (不多久之後,他在玫瑰的口中知道了原因,才知道簡單之至。他也埋怨自己的推理能力不應該那麼差,多半是由於對玫瑰有前所未有的入迷,所以才會腦筋遲鈍起來的。)<br /><br />  他盡一切可能令自己早離開--他不敢面向老院長請假,索性來了個不告而別。<br /><br />  原振俠本來不是那麼不負責任的人,可是當他發覺,太多人不能體會別人的苦衷,堅持要以自己的意見為意見時,他也只好任性一番,以免太委曲了自己。<br /><br />  在飛機上,原振俠又把小郭拿來的調查所得的資料,好好看了一遍--一件本來和他關係不大的事,現在變得大有關係了。<br /><br />  一百多個人,乘搭一艘性能良好(調查所得的資料)、裝有兩副引擎、時速可達二十浬、又裝有三支桅桿、有足夠二十天航行所需的食水和食物的船,三年之前離開港口,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br /><br />  事情本身當然神祕,不過原振俠也強烈感到,這種神祕,是出於一個完善計畫的安排。<br /><br />  首先,這批人在離開他們原來居住地的時候,都懷有建立一個樂園的理想。<br /><br />  要建立一個樂園,不論這個樂園採用甚麼方式存在,總不能建立在虛無的基礎上,口頭說說就算,總要有一個確實的地點的。<br /><br />  所以,就可以假設,這批人早就有了一個目的地,只不過由於他們十分善於保守祕密,所以才沒有人知道。可是攤開地圖,也可以看得出來,既然自世界各地,先集中到了印尼,再到了紐西蘭,那就不會再轉回向北。向東、向西的可能性也不大,最可能就是繼續向南去--南極大陸是未開發的神祕地帶,幅員廣大,別說一百多人,一萬多人要隱藏其中,也輕而易舉!<br /><br />  原振俠作出了設想,但也列出疑點:未有大量運載禦寒物資的記錄,是不是到南極去了,也就只是一種設想,不是確定的事實。<br /><br />  原振俠排除了船已遇到意外的可能。因為即使是在南冰洋的範圍內,一艘船那樣地遇了險,也一定會為世人所知,不會如此無聲無息。<br /><br />  最大的可能是,船已到了一個祕密的目的地。那批人,正埋頭在建立他們的樂園,與世隔絕,所以才出現了三年不通音訊的情形。<br /><br />  祕密目的地在甚麼地方?二十日的航程範圍之內--通常,食物和食水都準備得充分些,那就可以把範圍縮小到十五日的航程之內了。<br /><br />  原振俠一想到這裡,不禁皺了皺眉。因為他知道,這時他想到的一切,小郭事務所中的那三個調查員和玫瑰,也必然想到過。<br /><br />  看來,事情並不複雜。但何以他們的調查,會一點結果也沒有,玫瑰要向他求助?<br /><br />  看來其中還有不可解釋之處,不會如設想的那樣簡單。他在作了幾個設想之後,又開始研究那些人的名單。那些人,雖說有相當多是孤兒,但既然在工作上有了成就,也出了名,總有多少社會關係,難道個個都三年沒有音訊,而沒有人理會?如果真是這樣,人際關係,未免太冷漠了。可是想一想,就算是好朋友,分開之後,就算三年沒有消息,誰又會勞師動眾去調查?看來也真是要有血緣關係的人才會關心了。<br /><br />  原振俠不禁又想到,自己若是忽然三年不知下落,誰會出盡全力來尋找自己?他竟然有點不能肯定,所以不免感嘆一番。<br /><br />  原振俠的旅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當他步出英弗加吉建築簡單,但線條十分優美的機場時,看到的是十分寬闊的空地,和呼吸到南半球十分清新的空氣。<br /><br />  他找了一輛車,直赴酒店。他在接待的櫃台上,才一報了姓名,那一頭金髮的女職員就道:「原來你是玫瑰小姐的貴賓,請上去!」<br /><br />  原振俠遲疑了一下,女職員就笑:「頂樓的貴賓房,有四間寬大的客房,你當然不會要求別的房間了?」<br /><br />  原振俠也笑:「當然不!」<br /><br />  頂樓的貴賓房間,甚至有專用的電梯,電梯門一打開,就是寬大的客廳。<br /><br />  原振俠看到,在正中那尊仿製的大理石愛神像之旁,玫瑰看來十分閒適地站著。原振俠一出現,她那閃亮如星一樣的眼光,就落在他的身上。<br /><br />  那種眼神,原振俠再熟悉也沒有。可是那一雙深邃如海、蘊藏著那樣迷人光采的眼睛,原振俠又是那麼陌生!<br /><br />  他們兩人互相望著。提行李進來的侍者,在接過了打賞之後,已知趣地退進了電梯。<br /><br />  原振俠緩緩吸了一口氣,慢慢向前走著,在那一刻,他心中充滿了迴腸蕩氣的浪漫。他已在盤算,當接近她的時候,應該如何去吻她陌生而又熟悉的櫻唇?是由淺而深呢?還是一上來就熾熱得要窒息?<br /><br />  可是,當兩人的距離漸漸移近時,原振俠卻感到了迷惘。他們一直互相對視著,當視線才一接觸時,原振俠絕對可以肯定,那眼神他再熟悉也沒有。可是,越是接近,熟悉的程度,就在漸次遞減,等到面對面的時候,原振俠竟然感到,她的眼神,陌生多於熟悉!<br /><br />  他有點不知所措。本來,他打算玫瑰會熱烈地向他投懷送抱,就算不然(玫瑰一直維持著同一姿勢站著,那姿態看來自然優美之極,但原振俠寧願她毫無儀態地飛撲過來),原振俠也可以一把把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擁抱著她。<br /><br />  可是此際,原振俠不但心中迷惘,連動作也不知所措。他遲遲疑疑揚起手來,玫瑰眼神中的那種陌生成分,阻止了他進一步的行動,以致他又不知怎麼的把手放了下來。玫瑰半開的嘴,線條誘人的唇,都使原振俠想深深吻她,可是一和她的眼光接觸,原振俠又不禁氣餒--他怎能隨便去吻一個陌生女郎呢?<br /><br />  原振俠感到了極度的失落,旅程中所作的種種綺思,到眼前竟然全成了夢想!<br /><br />  他的神情一定極度迷惘--在玫瑰的眸子中,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迷惘的臉容!<br /><br />  原振俠無法知道自己已發了多少呆,玫瑰竟一直一動未曾動過,甚至神情也未曾變過,可是她的眼神卻變幻了許多。可以看得出,她心緒也在激烈地起伏,想把熱情注向原振俠,可是她的努力,顯然沒有成功,以致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冷漠。<br /><br />  兩人幾乎是同時嘆了一聲。玫瑰垂下頭,原振俠在那一剎間,踏前一步,憑著一時熱血衝動,雙手一起握住了她的手。<br /><br />  玫瑰的手,柔軟滑潤,對原振俠來說,是從未有過的、對一個陌生女性肌膚的初度接觸。如果玫瑰立時熱烈地反握,自然隔閡可以漸漸溶解,可是玫瑰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任由他握著。<br /><br />  對原振俠來說,這比玫瑰立時抽回手去,更加糟糕!<br /><br />  (立時抽開手去,是一個陌生女性應有的反應。男性並不畏懼對陌生女性的追求,也不怕陌生女性的拒絕--這種拒絕,對男性並沒有損失,也不造成對自尊心的傷害,因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br /><br />  (而一點反應也沒有,那是一種冷漠。)<br /><br />  (男性甚至也不怕冷漠,可是卻怕極了應該有熱情,而結果卻期待落空的冷漠。)<br /><br />  (原振俠期待著熱情,可是熱情不再,他得到的竟然是冷漠!)<br /><br />  那令得原振俠在剎那間,如同身處冰窖一樣。他連忙縮回手,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他的口唇發著抖,一時之間,竟然發不出聲音來,只好用他徬徨無依的眼神,望向玫瑰。<br /><br />  玫瑰望了他一眼,又立即低下頭去,緩緩地搖著頭,可以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在急速顫動。然後,就是她竭力裝出來的平靜的聲音:「我--請原諒。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了甚麼,也許是我始終多少都有點不同了,也或許是我想把過去的一切都隔絕--」<br /><br />  她講到這裡,抬起頭來,現出了一片惘然,那種惘然,簡直令人心醉。原振俠忙雙手亂搖:「不要緊,不必道歉,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好了!」<br /><br />  玫瑰又嘆了一聲:「你能完全不把過去放在心上?」<br /><br />  原振俠一字一頓:「如果你要我那樣,我可以做得到,雖然很難,可是我可以做得到。不錯,我一直在想著以前的事--那是我不對。玫瑰,你對我來說,應該是完全陌生的玫瑰!請問你究竟有甚麼要我幫忙的?我可以隨時聽命。」<br /><br />  原振俠一口氣地說著,玫瑰的神情時而激動,時而傷感。在她美麗的俏臉上出現的任何神情,都足以令人心醉。<br /><br />  等到他說完,玫瑰才苦笑:「是我不好,實在太苛求了。而且,我還給了你一卷那樣的錄音帶--」<br /><br />  原振俠心頭苦笑,可是表面上看來,他十分瀟灑地揚了揚眉:「沒有甚麼,美女,生來一直是有著各種各樣的特權。」<br /><br />  玫瑰作了一個手勢,拉著原振俠一起來到了酒櫃前。原振俠提起一瓶酒來,就喝了一大口:「要我不講及你的過去容易,要我不想就很難--而更難的是,你自己能夠不想嗎?」<br /><br />  玫瑰的神情有點慘戚,她回答得極快,而且十分肯定:「不能!」<br /><br />  原振俠攤手,作了一個「那怎麼辦」的手勢。<br /><br />  玫瑰發了一會怔,當她發怔的時候,竟然有稚氣的可愛。她遲疑地說:「事實上,我這時在做的事,也和我的過去有關--我的心情十分矛盾--」<br /><br />  原振俠趁機靠過去:「又何必那麼執著,就讓過去留點影子,有何不可?」<br /><br />  玫瑰妙目流盼,向原振俠望了片刻:「我不要!過去的事,帶給我太多的慘痛--」<br /><br />  她雖然這樣說,可是又出乎原振俠意料之外地問:「記得我們--第一次--的情形?」<br /><br />  她的聲音之中,有懷念,有留戀,甜得膩得化不開。單是這一句話,已聽得原振俠像是不是站在地上,而是浮在雲端一樣。<br /><br />  他張大了口,甚至發不出聲音來,只是點著頭,心緒極亂。一時之間,全然不知道她提出了這個問題來,究竟是甚麼意思。而當日作為女特工人員的海棠,自動獻身的情景,卻又歷歷在目,把他逗得舌乾唇焦,一張口,像是從口裡要噴出火來一樣。<br /><br />  可是,接下來,玫瑰所說的話,卻又如同向他當頭淋了一桶冷水,也使他明白了玫瑰心情上的矛盾處,和她此際的心態。<br /><br />  玫瑰先是嘆了一聲:「那次--我每次在事後回想,又有甜蜜,又有痛苦。我那時是人形工具,從小我就接受嚴格的訓練,為了完成任務,在必要時,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那次,我--當然不是不喜歡你,可是也--為了要完成任務--」<br /><br />  原振俠呻吟了一聲:「只是為了利用我?」<br /><br />  玫瑰仰起頭來,在她迷惘的神情中,雙眼之中隱隱有淚花流轉:「有那麼一點--只要有一點,我就無法自己原諒自己。我之所以不顧一切要擺脫組織,主要原因,也在於此--我--不要做一個向你自動獻身的女特工,我要被你真正愛,和世上所有相愛的男女一樣!」<br /><br />  原振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玫瑰的這種心理,自然可以諒解。他伸手在她的肩上輕拍了一下,沒有說甚麼,但是他的動作,已足以傳達他心中的諒解了!<br /><br />  他隔了一會,才道:「既然你努力要把過去一切全都忘記,又何必再進行甚麼?」<br /><br />  玫瑰走了幾步,在一張安樂椅上坐了下來。原振俠在她身邊坐下,視線不離她的俏臉。<br /><br />  這時,原振俠的心境平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這幾天來的綺思,和玫瑰實際的心境,相去太遠,自然也不再去想它。<br /><br />  這一來,反倒更能在平平靜靜之中,欣賞玫瑰的美麗。而這種美麗,又實在能令人心曠神怡!<br /><br />  玫瑰對原振俠的注視,略有羞意,她微微偏著頭:「我在愛神的幫助下,消除電腦中有關我一切資料時,向愛神提了一個要求!」<br /><br />  原振俠揚了揚眉,他未曾想到海棠的敘述,會從那麼早開始。而這樣的開始,一下子吸引了原振俠的注意力。<br /><br />  原振俠本來想搶先告訴她,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異經歷,但竟然沒有機會。<br /><br />  這時,他只是道:「啊,那是甚麼時候發生的事?你突然失蹤,幾個朋友都表示了極度的關心--」<br /><br />  玫瑰側著頭:「是嗎?哪些朋友?」<br /><br />  原振俠道:「先是黃絹向我提起,當然也包括了我在內。不過--大都以為你在進行甚麼祕密任務,再也想不到,事情如此特異--」<br /><br />  玫瑰抿著嘴,想了一會:「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從南中國海回去,不久之後,我又獨赴海上,向愛神求見。」<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你向愛神提了甚麼要求?」<br /><br />  玫瑰聲調緩慢:「讓我知道我自己在電腦中的全部資料--我這樣要求,目的只有一個,我--組織上告訴我,我是一個孤兒,自小就被組織收留,接受訓練。可是我卻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每一個人都有父母,我也不應該例外!」<br /><br />  原振俠聽到這裡,喃喃地道:「也不一定人人皆有父母,就有些人,是醫院實驗室中製造出來的。」<br /><br />  玫瑰表示了不同意見:「只能說『身體』是製造出來的,『人』不是!」<br /><br />  原振俠沒再爭論甚麼,他自然明白玫瑰口中「人」和「身體」的分別。<br /><br />  他望著玫瑰:「結果是--」<br /><br />  玫瑰點頭:「我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誰。可是,一調查,他們表面上是『自殺』,但實際上,卻在一種十分神祕的情形下失蹤了!」<br /><br />  原振俠聽到這裡,腦際如同閃電劃過一般,陡然一亮!他霍地站了起來,玫瑰究竟在追查甚麼,為甚麼會在這裡,為甚麼她也在調查那一批人的失蹤,一下子,他完全明白了!<br /><br />  玫瑰的父母,就在那一大批失蹤者之中!<br /><br />  原振俠甚至,已明白她的父母是哪兩個人!當然就是那兩個中國人,一個是出名的畫家,另一個是出色的舞蹈家--就是那一對!<br /><br />  剎那之間,原振俠覺得自己思緒紊亂。那一對男女全是出色的藝術家,難怪原振俠一直覺得他們的女兒,有著濃厚的藝術家氣質。<br /><br />  可是,眼前的事實,又矛盾得很--他們的女兒是海棠,而不是如今的玫瑰。<br /><br />  如今玫瑰的身體,和當初在母體中孕育成功的海棠,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海棠多半是一離開母體,就被組織帶走,那就連她的思想,也和她父母全然無關了!<br /><br />  可是,如今看她的情形,她對父母的思念,卻真誠而又深刻,這或許是人性親情天性的流露?<br /><br />  原振俠的疑惑和迷惘,都顯現在臉上。玫瑰指著她自己:「我,始終是我父母的孩子。尤其我通過那樣異特的方式,得了一個身體之後,在心理上更需要有父母--那和一般孤兒,心理上渴望有親人的心態一樣。」<br /><br />  原振俠點頭:「我明白,尤其你父母,都是那麼出色的藝術家--」<br /><br />  玫瑰震動了一下,緊抿著嘴:「你--像是知道了不少?」<br /><br />  原振俠搖頭:「知道得極少,剛才聽你說到他們『自殺』,才豁然貫通。他們當然沒有死,在雅加達,有他們出現過的確切記錄。」<br /><br />  玫瑰的雙頰微微發紅,神情相當興奮:「你也恰好在做對這批人的調查工作,那對你來說就簡單得多了。你認為--他們到哪裡去了?」<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不知道--但在離開這裡之後,應該繼續向南,直到南極。」<br /><br />  玫瑰道:「只是有這個可能。或許,為了掩人耳目,反倒從這裡再向北走--」<br /><br />  原振俠攤手:「如果這樣假設,他們可以在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br /><br />  玫瑰的聲音聽來低沉:「也有可能,根本已不在地球上了--」<br /><br />  原振俠呆了一呆,他作過種種設想,可是從來也未曾想到過,那一批懷著理想,要建立一個樂園的人,已經離開了地球。<br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迷失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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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振俠皺著眉,思緒十分紊亂。小郭道:「所以我找得你那麼急,事情實在怪,是不是?」

  原振俠完全同意,事情的確很奇怪。一百多個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其中不乏名人,忽然間不見了--

  可以說,他們真的「不見」了!至少,在過去三年來,他們之中,沒有人再和世上有聯繫,李文醫生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事情雖然神祕,卻也很難從中找出犯罪的意味來。根據小郭的調查所得,除了李文略有意見之外,其餘人都是自願的。

  一群人,若是心願相同(譬如說要去建立一個理想樂園),共同行動,到了一處地方隱居,從此與世隔絕,那當然有他們的自由,不能算是犯罪。至多,他們的這種行為,在普通人眼中看來,會覺得怪異而已!

  原振俠想了一想,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小郭搓著手--當他搓手的時候,手上的寶石戒指,閃閃生光,極其奪目。

  小郭道:「是,但不管怎樣,這件事,對我的職業來說,是一項挑戰!」

  原振俠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的確,他的職業行為之一,就是找尋失蹤的人,而今有那麼大規模的失蹤,他自然要追尋下去,找出結果來。

  他很有禮貌地說:「那似乎不在我的職業範圍之內,但仍然希望你的追查有了結果,就知會我一下。」

  原振俠表示了適度的冷淡,這一點,似乎頗令小郭感到意外。

  原振俠看出了小郭的訝異,解釋道:「我最近,恰好自己有點--事,所以--」

  他說到這裡,小郭已經諒解地笑了,他自然不必再說下去了。

  小郭想說:「有甚麼要我幫忙的?」可是一想到,他所知道的原振俠醫生的一切,也就自然而然,將這句話縮了回去。

  原振俠這時,也沒有想到小郭調查的這件事,再會和他發生密切的關係,所以他也沒有再多作挽留的表示。

  小郭帶著幾分失望離去,原振俠勉力使自己靜下來,望著電話。他在等海棠--他的心中,還是惦記著海棠,一時之間,不是那麼容易收得過來。雖然他也知道,一個叫海棠的美麗超級女特工,已經徹底消失了,而玫瑰,才是他要等待的對象。

  玫瑰是不是會立刻來找他呢?他甚至於有點不諒解她。照錄音帶中所表達的那份思念來看,還有甚麼事,比兩人劫後重逢更重要的--他也可以告訴她,自己換了一個身體的經過。

  可是,玫瑰卻說,另外有重要的事。

  原振俠簡直無法設想,那會是甚麼事--他胡思亂想地過了一天,甚至在醫院中,也顯得精神恍惚。令得院長對他表示了老大的不滿,而他只是苦笑著,來表示歉意。

  一連三、四天,他都是那樣精神不能集中。開始的時候,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這樣,但是在大約兩天之後,他就明白了。原因是在於玫瑰的美麗,能令人神魂顛倒--

  他在乍見她的時候,自然震驚於她的美麗,但同時也感到她有異樣的神祕。接著,他知道了玫瑰的祕密,又受到了極度的震撼。這一切,都或多或少,沖淡了玫瑰的美麗魅力。而當一切都明白了之後,留在腦際的美麗形象襲上心頭,發揮了一個美女能叫人神魂顛倒的巨大魔力,於是,原振俠也不能例外。

  他想對所有人講述玫瑰的一切,但又沒有可以訴說的對象,而且如今玫瑰的身分,也不適宜太公開。這令得他更痛苦,甚至於一個人喃喃自語,看來和一個初墜情網的少年人一樣!

  而他當然不是初墜情網的少年,他有著太多的想像。當日和海棠的親熱,是不是能化為未來和玫瑰的親近?那又是一種甚麼樣的情景--每當他想及這些的時候,他會感到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充塞著膨脹的力量,而他又需要宣洩,那會令得他渾身燥熱,坐立不安--

  這種情形,竟然越來越嚴重,那使原振俠知道:如果不是盡快地找到玫瑰,那麼,他就甚麼事都不能做!

  可是,玫瑰在甚麼地方?他一點線索也沒有!

  回來之後第四天晚上,他忽然想起,玫瑰曾說過,她現在的身體,是一個原來名字就叫「玫瑰」的複製體。原來的玫瑰,是本地社交界的著名美人,或許去看看她,也可以聊解相思。

  要打聽城中著名美女的行蹤相當簡單。當晚,在一個盛大的舞會上,原振俠就見到了那位黃玫瑰--自然不單吸引了原振俠的目光,她的美麗,吸引了全場不論男女的眼光。

  她全夜都幾乎只和一個風度翩翩的老年紳士共舞。原振俠鼓起了勇氣,邀她共舞,她猶豫了一下才答應,對原振俠那種注視的眼光,也不以為忤,只是略有不滿的神色。

  原振俠立即知道,自己對玫瑰的思念,不單是外型。更重要的是,玫瑰實際上,就是他的小海棠。

  原來的玫瑰看來更成熟--自然,她的細胞衰老率是五十比一!

  玫瑰的細胞衰老率是兩百比一,她幾乎可以永遠保持青春。

  一舞快結束時,原振俠低嘆了一聲,竟不等音樂停止,就抱歉地微笑,神不守舍地自顧自走了開去,離開了熱鬧的舞會。

  他本來很有點內疚於自己念念不忘玫瑰的美麗,直到這時,他才弄明白自己思念的,還是海棠。心裡好過了些,可是思念更像是一雙無形的手一樣,緊擁著他的心。

  當他在夜深時分打開門,走進住所時,想起海棠也曾做過「不速之客」,心中更是惆悵。

  他坐在黑暗中,轉動著手上的酒杯。電話鈴突然響起,他有點不想接聽,可是電話一直響著。他拿起電話來,就聽到了小郭的聲音:「才回來?」

  原振俠的聲音懶洋洋:「可以說是。」

  小郭道:「調查工作,一無進展。」

  原振俠又隨口答應了一聲。對於李文和淑芬的下落,當他自己的情緒,處於那樣低潮之時,他連對之假裝有興趣都不能。

  小郭卻興致勃勃:「不過卻有一個意外發現:對那批人的去向有興趣的,不止是我們。我的調查員發現另外有人,正在循和我們一樣的途徑,在調查那批人的去向。」

  原振俠只是「嗯」了一聲。

  小郭笑了一下:「有趣的是,那三個調查員的報告一致--也在作調查工作的那個人,是一個難以想像的美麗女人。」

  原振俠仍然只是「嗯」了一聲。

  小郭仍然滔滔不絕:「可能案中有案,因為調查那批人的去向,可能牽出另一件怪事來:那個現在在紐西蘭的美女,她的名字和樣貌,和城中一個著名的美女,一模一樣,都叫玫瑰--」

  事實上,不等小郭講完,原振俠就想要大叫起來了,可是,由於心情實在太緊張,他竟然一時之間,叫不出來。直到小郭說完,他才大叫一聲。

  那一下叫聲,一定把小郭嚇了一大跳。因為他聽到了有一些東西倒地的聲響,接著便是小郭的叫聲:「天,你--怎麼了?」

  原振俠喘著氣:「沒有甚麼,你,小郭,真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偵探。你能不能把那個在紐西蘭的玫瑰,和她聯絡的方法告訴我?我正想著她,想念--對不起,我太想見她!」

  小郭並沒有立時回答,只是咕噥了一句:「三個調查員都報告說,她能叫任何男人見了就魂不守舍,看來一點也不錯。」

  他的咕噥聲通過電話傳來,原振俠也不在乎:「請你快告訴我!」

  小郭嘆了一聲:「她和我的三個調查員,住在同一酒店。我的三個調查員,由於同情她,已把自己的調查所得資料全都給了她--這全然是違反規定的。但他們辯稱,如果我在,我也會那樣做。」

  原振俠叫嚷:「少廢話,快和他們聯絡!」

  小郭連聲道:「是,是!我這就打電話,一有結果,立即回覆。」

  原振俠放下了電話,才發現手心因為緊張、興奮,而在冒著冷汗。

  他在屋子中團團亂轉,以為已經過了很久,可是看了看手錶,才過了一分鐘。

  時間真過得慢極了,像是地球已停頓了不再轉動一樣。十分鐘--十個世紀那麼久之後,電話鈴才響了起來。原振俠抓起聽筒,心頭一頓狂喜,他聽到的,竟然是這幾天來,他魂牽夢繫的玫瑰,那個甜柔得叫人心底深處感到舒暢的聲音。

  玫瑰的聲音,雖然從地球的另一半傳來,可是還相當清楚:「世界真小,原,是不是?」

  原振俠立即答:「不,太大了!不知道要多少小時,我才能見到你!」

  玫瑰頓了一下:「我的確需要幫助--」

  原振俠不由自主揮著拳:「我盡快趕來,這幾天,一直--在不知怎麼地想你!」

  玫瑰停了片刻:「一個美麗得像我現在這樣的美人,又是新鮮的,能使任何異性--不知怎樣地想--」

  原振俠笑:「你弄錯了,你現在的身體固然叫人想,但不會叫人想得發狂。今天晚上,我在舞會上曾和黃玫瑰女士共舞,音樂沒有完,我就離開了。我想的是你!」

  又靜了相當久,才是玫瑰的一下喟嘆聲:「情話,真動聽。」

  原振俠喃喃地:「真心的,完全真心的--」

  玫瑰沒有再說甚麼,只是道:「英弗加吉是一個小城市,麗茲酒店是最大的酒店。我住在頂樓,你一到就可以找到我。原--有太多的話要說,可能十天十夜都說不完!」

  原振俠對著電話,興奮地大聲叫:「那就說它二十天二十夜好了!」

  玫瑰又低嘆了一聲。原振俠的雙頰有點發熱,他知道,玫瑰那時必然是想起了,他和黃絹在一起時的情形!

  他知道她不會有甚麼進一步的表示,但又怕她萬一提起來,不好應付,所以忙不迭地說了一句:「我盡快來,再見!」就放下了電話。

  他放下電話之後,閉上了眼睛,好好地想了一會玫瑰的樣子,才想起竟然忘了問她,何以要去追尋那批人的下落!

  看來,她在錄音帶上所說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竟然就是追尋那批聲言去建立理想樂園者的下落!

  原振俠這時,自然也明白了玫瑰在電話中,一開頭就說的那句話的意義。

  玫瑰的那句話是:「世界真小!」

  世界真太小了,看來絕不該有聯繫的事,卻有了聯繫。他託小郭找李文和淑芬,玫瑰的目的,又是甚麼?

  實在很難想像,她才費了那麼大功夫,擺脫了那麼龐大組織的控制,創造了一個幾乎沒有可能實現的奇蹟,究竟為了甚麼,使她要去追查那批人的下落?當然不可能是為了執行任務,那難道是為了私人的原因?

  原振俠一直想到天明,仍然沒有答案--他一則也由於興奮而睡不著,可是仍然沒有答案。

  (不多久之後,他在玫瑰的口中知道了原因,才知道簡單之至。他也埋怨自己的推理能力不應該那麼差,多半是由於對玫瑰有前所未有的入迷,所以才會腦筋遲鈍起來的。)

  他盡一切可能令自己早離開--他不敢面向老院長請假,索性來了個不告而別。

  原振俠本來不是那麼不負責任的人,可是當他發覺,太多人不能體會別人的苦衷,堅持要以自己的意見為意見時,他也只好任性一番,以免太委曲了自己。

  在飛機上,原振俠又把小郭拿來的調查所得的資料,好好看了一遍--一件本來和他關係不大的事,現在變得大有關係了。

  一百多個人,乘搭一艘性能良好(調查所得的資料)、裝有兩副引擎、時速可達二十浬、又裝有三支桅桿、有足夠二十天航行所需的食水和食物的船,三年之前離開港口,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事情本身當然神祕,不過原振俠也強烈感到,這種神祕,是出於一個完善計畫的安排。

  首先,這批人在離開他們原來居住地的時候,都懷有建立一個樂園的理想。

  要建立一個樂園,不論這個樂園採用甚麼方式存在,總不能建立在虛無的基礎上,口頭說說就算,總要有一個確實的地點的。

  所以,就可以假設,這批人早就有了一個目的地,只不過由於他們十分善於保守祕密,所以才沒有人知道。可是攤開地圖,也可以看得出來,既然自世界各地,先集中到了印尼,再到了紐西蘭,那就不會再轉回向北。向東、向西的可能性也不大,最可能就是繼續向南去--南極大陸是未開發的神祕地帶,幅員廣大,別說一百多人,一萬多人要隱藏其中,也輕而易舉!

  原振俠作出了設想,但也列出疑點:未有大量運載禦寒物資的記錄,是不是到南極去了,也就只是一種設想,不是確定的事實。

  原振俠排除了船已遇到意外的可能。因為即使是在南冰洋的範圍內,一艘船那樣地遇了險,也一定會為世人所知,不會如此無聲無息。

  最大的可能是,船已到了一個祕密的目的地。那批人,正埋頭在建立他們的樂園,與世隔絕,所以才出現了三年不通音訊的情形。

  祕密目的地在甚麼地方?二十日的航程範圍之內--通常,食物和食水都準備得充分些,那就可以把範圍縮小到十五日的航程之內了。

  原振俠一想到這裡,不禁皺了皺眉。因為他知道,這時他想到的一切,小郭事務所中的那三個調查員和玫瑰,也必然想到過。

  看來,事情並不複雜。但何以他們的調查,會一點結果也沒有,玫瑰要向他求助?

  看來其中還有不可解釋之處,不會如設想的那樣簡單。他在作了幾個設想之後,又開始研究那些人的名單。那些人,雖說有相當多是孤兒,但既然在工作上有了成就,也出了名,總有多少社會關係,難道個個都三年沒有音訊,而沒有人理會?如果真是這樣,人際關係,未免太冷漠了。可是想一想,就算是好朋友,分開之後,就算三年沒有消息,誰又會勞師動眾去調查?看來也真是要有血緣關係的人才會關心了。

  原振俠不禁又想到,自己若是忽然三年不知下落,誰會出盡全力來尋找自己?他竟然有點不能肯定,所以不免感嘆一番。

  原振俠的旅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當他步出英弗加吉建築簡單,但線條十分優美的機場時,看到的是十分寬闊的空地,和呼吸到南半球十分清新的空氣。

  他找了一輛車,直赴酒店。他在接待的櫃台上,才一報了姓名,那一頭金髮的女職員就道:「原來你是玫瑰小姐的貴賓,請上去!」

  原振俠遲疑了一下,女職員就笑:「頂樓的貴賓房,有四間寬大的客房,你當然不會要求別的房間了?」

  原振俠也笑:「當然不!」

  頂樓的貴賓房間,甚至有專用的電梯,電梯門一打開,就是寬大的客廳。

  原振俠看到,在正中那尊仿製的大理石愛神像之旁,玫瑰看來十分閒適地站著。原振俠一出現,她那閃亮如星一樣的眼光,就落在他的身上。

  那種眼神,原振俠再熟悉也沒有。可是那一雙深邃如海、蘊藏著那樣迷人光采的眼睛,原振俠又是那麼陌生!

  他們兩人互相望著。提行李進來的侍者,在接過了打賞之後,已知趣地退進了電梯。

  原振俠緩緩吸了一口氣,慢慢向前走著,在那一刻,他心中充滿了迴腸蕩氣的浪漫。他已在盤算,當接近她的時候,應該如何去吻她陌生而又熟悉的櫻唇?是由淺而深呢?還是一上來就熾熱得要窒息?

  可是,當兩人的距離漸漸移近時,原振俠卻感到了迷惘。他們一直互相對視著,當視線才一接觸時,原振俠絕對可以肯定,那眼神他再熟悉也沒有。可是,越是接近,熟悉的程度,就在漸次遞減,等到面對面的時候,原振俠竟然感到,她的眼神,陌生多於熟悉!

  他有點不知所措。本來,他打算玫瑰會熱烈地向他投懷送抱,就算不然(玫瑰一直維持著同一姿勢站著,那姿態看來自然優美之極,但原振俠寧願她毫無儀態地飛撲過來),原振俠也可以一把把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擁抱著她。

  可是此際,原振俠不但心中迷惘,連動作也不知所措。他遲遲疑疑揚起手來,玫瑰眼神中的那種陌生成分,阻止了他進一步的行動,以致他又不知怎麼的把手放了下來。玫瑰半開的嘴,線條誘人的唇,都使原振俠想深深吻她,可是一和她的眼光接觸,原振俠又不禁氣餒--他怎能隨便去吻一個陌生女郎呢?

  原振俠感到了極度的失落,旅程中所作的種種綺思,到眼前竟然全成了夢想!

  他的神情一定極度迷惘--在玫瑰的眸子中,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迷惘的臉容!

  原振俠無法知道自己已發了多少呆,玫瑰竟一直一動未曾動過,甚至神情也未曾變過,可是她的眼神卻變幻了許多。可以看得出,她心緒也在激烈地起伏,想把熱情注向原振俠,可是她的努力,顯然沒有成功,以致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冷漠。

  兩人幾乎是同時嘆了一聲。玫瑰垂下頭,原振俠在那一剎間,踏前一步,憑著一時熱血衝動,雙手一起握住了她的手。

  玫瑰的手,柔軟滑潤,對原振俠來說,是從未有過的、對一個陌生女性肌膚的初度接觸。如果玫瑰立時熱烈地反握,自然隔閡可以漸漸溶解,可是玫瑰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任由他握著。

  對原振俠來說,這比玫瑰立時抽回手去,更加糟糕!

  (立時抽開手去,是一個陌生女性應有的反應。男性並不畏懼對陌生女性的追求,也不怕陌生女性的拒絕--這種拒絕,對男性並沒有損失,也不造成對自尊心的傷害,因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一點反應也沒有,那是一種冷漠。)

  (男性甚至也不怕冷漠,可是卻怕極了應該有熱情,而結果卻期待落空的冷漠。)

  (原振俠期待著熱情,可是熱情不再,他得到的竟然是冷漠!)

  那令得原振俠在剎那間,如同身處冰窖一樣。他連忙縮回手,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他的口唇發著抖,一時之間,竟然發不出聲音來,只好用他徬徨無依的眼神,望向玫瑰。

  玫瑰望了他一眼,又立即低下頭去,緩緩地搖著頭,可以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在急速顫動。然後,就是她竭力裝出來的平靜的聲音:「我--請原諒。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了甚麼,也許是我始終多少都有點不同了,也或許是我想把過去的一切都隔絕--」

  她講到這裡,抬起頭來,現出了一片惘然,那種惘然,簡直令人心醉。原振俠忙雙手亂搖:「不要緊,不必道歉,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好了!」

  玫瑰又嘆了一聲:「你能完全不把過去放在心上?」

  原振俠一字一頓:「如果你要我那樣,我可以做得到,雖然很難,可是我可以做得到。不錯,我一直在想著以前的事--那是我不對。玫瑰,你對我來說,應該是完全陌生的玫瑰!請問你究竟有甚麼要我幫忙的?我可以隨時聽命。」

  原振俠一口氣地說著,玫瑰的神情時而激動,時而傷感。在她美麗的俏臉上出現的任何神情,都足以令人心醉。

  等到他說完,玫瑰才苦笑:「是我不好,實在太苛求了。而且,我還給了你一卷那樣的錄音帶--」

  原振俠心頭苦笑,可是表面上看來,他十分瀟灑地揚了揚眉:「沒有甚麼,美女,生來一直是有著各種各樣的特權。」

  玫瑰作了一個手勢,拉著原振俠一起來到了酒櫃前。原振俠提起一瓶酒來,就喝了一大口:「要我不講及你的過去容易,要我不想就很難--而更難的是,你自己能夠不想嗎?」

  玫瑰的神情有點慘戚,她回答得極快,而且十分肯定:「不能!」

  原振俠攤手,作了一個「那怎麼辦」的手勢。

  玫瑰發了一會怔,當她發怔的時候,竟然有稚氣的可愛。她遲疑地說:「事實上,我這時在做的事,也和我的過去有關--我的心情十分矛盾--」

  原振俠趁機靠過去:「又何必那麼執著,就讓過去留點影子,有何不可?」

  玫瑰妙目流盼,向原振俠望了片刻:「我不要!過去的事,帶給我太多的慘痛--」

  她雖然這樣說,可是又出乎原振俠意料之外地問:「記得我們--第一次--的情形?」

  她的聲音之中,有懷念,有留戀,甜得膩得化不開。單是這一句話,已聽得原振俠像是不是站在地上,而是浮在雲端一樣。

  他張大了口,甚至發不出聲音來,只是點著頭,心緒極亂。一時之間,全然不知道她提出了這個問題來,究竟是甚麼意思。而當日作為女特工人員的海棠,自動獻身的情景,卻又歷歷在目,把他逗得舌乾唇焦,一張口,像是從口裡要噴出火來一樣。

  可是,接下來,玫瑰所說的話,卻又如同向他當頭淋了一桶冷水,也使他明白了玫瑰心情上的矛盾處,和她此際的心態。

  玫瑰先是嘆了一聲:「那次--我每次在事後回想,又有甜蜜,又有痛苦。我那時是人形工具,從小我就接受嚴格的訓練,為了完成任務,在必要時,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那次,我--當然不是不喜歡你,可是也--為了要完成任務--」

  原振俠呻吟了一聲:「只是為了利用我?」

  玫瑰仰起頭來,在她迷惘的神情中,雙眼之中隱隱有淚花流轉:「有那麼一點--只要有一點,我就無法自己原諒自己。我之所以不顧一切要擺脫組織,主要原因,也在於此--我--不要做一個向你自動獻身的女特工,我要被你真正愛,和世上所有相愛的男女一樣!」

  原振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玫瑰的這種心理,自然可以諒解。他伸手在她的肩上輕拍了一下,沒有說甚麼,但是他的動作,已足以傳達他心中的諒解了!

  他隔了一會,才道:「既然你努力要把過去一切全都忘記,又何必再進行甚麼?」

  玫瑰走了幾步,在一張安樂椅上坐了下來。原振俠在她身邊坐下,視線不離她的俏臉。

  這時,原振俠的心境平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這幾天來的綺思,和玫瑰實際的心境,相去太遠,自然也不再去想它。

  這一來,反倒更能在平平靜靜之中,欣賞玫瑰的美麗。而這種美麗,又實在能令人心曠神怡!

  玫瑰對原振俠的注視,略有羞意,她微微偏著頭:「我在愛神的幫助下,消除電腦中有關我一切資料時,向愛神提了一個要求!」

  原振俠揚了揚眉,他未曾想到海棠的敘述,會從那麼早開始。而這樣的開始,一下子吸引了原振俠的注意力。

  原振俠本來想搶先告訴她,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異經歷,但竟然沒有機會。

  這時,他只是道:「啊,那是甚麼時候發生的事?你突然失蹤,幾個朋友都表示了極度的關心--」

  玫瑰側著頭:「是嗎?哪些朋友?」

  原振俠道:「先是黃絹向我提起,當然也包括了我在內。不過--大都以為你在進行甚麼祕密任務,再也想不到,事情如此特異--」

  玫瑰抿著嘴,想了一會:「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從南中國海回去,不久之後,我又獨赴海上,向愛神求見。」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你向愛神提了甚麼要求?」

  玫瑰聲調緩慢:「讓我知道我自己在電腦中的全部資料--我這樣要求,目的只有一個,我--組織上告訴我,我是一個孤兒,自小就被組織收留,接受訓練。可是我卻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每一個人都有父母,我也不應該例外!」

  原振俠聽到這裡,喃喃地道:「也不一定人人皆有父母,就有些人,是醫院實驗室中製造出來的。」

  玫瑰表示了不同意見:「只能說『身體』是製造出來的,『人』不是!」

  原振俠沒再爭論甚麼,他自然明白玫瑰口中「人」和「身體」的分別。

  他望著玫瑰:「結果是--」

  玫瑰點頭:「我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誰。可是,一調查,他們表面上是『自殺』,但實際上,卻在一種十分神祕的情形下失蹤了!」

  原振俠聽到這裡,腦際如同閃電劃過一般,陡然一亮!他霍地站了起來,玫瑰究竟在追查甚麼,為甚麼會在這裡,為甚麼她也在調查那一批人的失蹤,一下子,他完全明白了!

  玫瑰的父母,就在那一大批失蹤者之中!

  原振俠甚至,已明白她的父母是哪兩個人!當然就是那兩個中國人,一個是出名的畫家,另一個是出色的舞蹈家--就是那一對!

  剎那之間,原振俠覺得自己思緒紊亂。那一對男女全是出色的藝術家,難怪原振俠一直覺得他們的女兒,有著濃厚的藝術家氣質。

  可是,眼前的事實,又矛盾得很--他們的女兒是海棠,而不是如今的玫瑰。

  如今玫瑰的身體,和當初在母體中孕育成功的海棠,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海棠多半是一離開母體,就被組織帶走,那就連她的思想,也和她父母全然無關了!

  可是,如今看她的情形,她對父母的思念,卻真誠而又深刻,這或許是人性親情天性的流露?

  原振俠的疑惑和迷惘,都顯現在臉上。玫瑰指著她自己:「我,始終是我父母的孩子。尤其我通過那樣異特的方式,得了一個身體之後,在心理上更需要有父母--那和一般孤兒,心理上渴望有親人的心態一樣。」

  原振俠點頭:「我明白,尤其你父母,都是那麼出色的藝術家--」

  玫瑰震動了一下,緊抿著嘴:「你--像是知道了不少?」

  原振俠搖頭:「知道得極少,剛才聽你說到他們『自殺』,才豁然貫通。他們當然沒有死,在雅加達,有他們出現過的確切記錄。」

  玫瑰的雙頰微微發紅,神情相當興奮:「你也恰好在做對這批人的調查工作,那對你來說就簡單得多了。你認為--他們到哪裡去了?」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不知道--但在離開這裡之後,應該繼續向南,直到南極。」

  玫瑰道:「只是有這個可能。或許,為了掩人耳目,反倒從這裡再向北走--」

  原振俠攤手:「如果這樣假設,他們可以在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

  玫瑰的聲音聽來低沉:「也有可能,根本已不在地球上了--」

  原振俠呆了一呆,他作過種種設想,可是從來也未曾想到過,那一批懷著理想,要建立一個樂園的人,已經離開了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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