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三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三章</h3><br /><br />  黃絹的神情有點落寞,聲音仍然平靜:「談不上有趣或無趣,只是我必須這樣做。」<br /><br />  原振俠難過地閉上眼睛,自然而然又想起海棠說過的,「人形工具」這個名詞來。黃絹的目的是甚麼呢?是她在利用卡爾斯將軍,還是另外有一股更強大的勢力,在利用著他們?<br /><br />  她若是成了那個國家的皇后,又會有甚麼花樣玩出來?這個美麗的女人,她的野心究竟有多大?<br /><br />  原振俠長長嘆了一口氣,再睜開眼來,看到黃絹正昂起頭望著他。<br /><br />  原振俠語音乾澀:「我不能提供你甚麼情報,他只是一個來接受身體檢查的病人,不是你說,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分。而檢查的結果,你是知道的,他身體絕對健康!」<br /><br />  黃絹咬著下唇,慢慢站起來,毛巾自她柔滑的肌膚上滑下來。原振俠並不貪婪地去凝視她那美麗的胴體,反倒故意偏過頭去。<br /><br />  黃絹走向臥室,當她又從臥室出來時,已經穿回了衣服。她用一種挑戰的語氣道:「一個人的決定,能夠決定幾百萬人的命運,可以改變一個國家的政治狀況,這種滿足感,是未曾經歷過的人難以想像的!」<br /><br />  原振俠一聲不出,走進臥室,背對著房門:「再見了,偉大的人類命運創造者!」<br /><br />  黃絹的腳步聲,聽來是走向門口,也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起。門一定是黃絹打開的,黃絹的聲音也隨即傳來:「原,你有客人!」<br /><br />  原振俠轉過身來,不禁怔了一怔,站在門外的那人,竟然是降頭大師史奈。<br /><br />  史奈的神情看起來極其憔悴,只不過一個月不見,他的頭髮幾乎全禿了。可知這一個月來,他一定經過一些不知甚麼樣的煎熬!<br /><br />  而更使得原振俠尷尬的是,當史奈向內走進來之際,黃絹關上了門,倚在門邊,向他望來,似笑非笑地道:「只是普通的病人?那麼,不知史奈大師來找你做甚麼?」<br /><br />  史奈陡地吃了一驚,立時望向黃絹,神情表現得極陰森,也極疑惑!<br /><br />  史奈像是想不到這個美麗的女郎,怎會一下子就認出他的身分來!<br /><br />  而接下來黃絹所說的話,更令他吃驚。黃絹幾乎毫不留情地又問:「儲君好嗎?御用降頭大師史奈先生!」<br /><br />  史奈的喉際發出了「咯」的一聲,向原振俠望來,一臉的疑問。<br /><br />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這位小姐,如果她想知道一件事的話,那麼,這件事就不會再是祕密。」<br /><br />  原振俠的意思是,有龐大的情報網在為黃絹工作,所以黃絹可以刺探任何祕密。可是史奈顯然會錯了意,他的神情,在陡然之間,變得十分古怪,直視著黃絹,雙眼之中,甚至射出一種綠黝黝的陰森光芒來,看來極其駭人,連黃絹也不禁為之一怔。<br /><br />  然後,史奈陡然用十分尖亢的聲音問:「小姐,你養了甚麼鬼?那麼有用!」<br /><br />  黃絹人再聰明,也無法一聽到了那句話,就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思。原振俠也先怔了一怔,但是他隨即明白史奈誤會了,以為黃絹能夠知道祕密的原因,是她「養鬼」--那是降頭術中,十分高深的一門功夫。<br /><br />  史奈誤會了黃絹會養鬼,自然緊張莫名。而黃絹雖然一時之間,聽不懂他的話,但由於史奈那時的目光和神態十分駭人,她也不禁怵然。<br /><br />  雖然,她一聲令下,就可以調動數以萬計,有最現代化裝備的軍隊,可是在古老而又神祕的降頭術面前,她也難免感到害怕。史奈如果要用降頭術對付她,她權力再大,也只怕難以抵擋。<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解釋著:「黃小姐對降頭術一無所知,大師你誤會了。她和儲君是相識,在國家事務上,他們是合作者!」他用最溫和的語調說。<br /><br />  原振俠沒有明確地說出黃絹的身分,可是史奈一定曾聽儲君講起過「國家事務上合作」這件事,所以「哦」的一聲,神情緩和了下來。<br /><br />  黃絹鬆了一口氣:「你剛才說的是--」<br /><br />  史奈十分詭異地笑了一下:「忘了那句話--」<br /><br />  原振俠補充了一下:「他以為你是與他一樣的行家了。」<br /><br />  黃絹沒有再問下去,只是道:「儲君在近一年來,似乎故意在迴避和我們見面,大師可以替我帶一句話嗎?」<br /><br />  史奈一點反應也沒有,黃絹有點氣惱:「如果他無意在國家事務上和我們合作,我們會另外尋找合作者!」<br /><br />  原振俠又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黃絹那聽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絕對有可能引發一場血腥的政變!<br /><br />  史奈仍是神情木然:「我只是降頭師,不過問任何國家事務,但是我會告訴他。而且這一年來,儲君實在是為了私人的事,不能分身處理其他任何事情。」<br /><br />  黃絹插了一句:「甚麼性質的私事?」<br /><br />  史奈迅速地和原振俠交換了一個眼色,原振俠示意自己甚麼也沒有說過,史奈才吁了一口氣:「我不能說!」<br /><br />  黃絹冷笑了一聲:「你們不說,我也可以猜得到。他頻頻和醫生接觸,又在醫院檢查身體,自然是身體有了問題。哈哈,貴國盛行降頭,我看泰寧王子,是中了降頭了!哈哈--」<br /><br />  她在提及「泰寧王子中了降頭」之際,顯然是當作笑話來說的,充滿了譏嘲的意味。<br /><br />  原振俠不動聲色,史奈卻神色大變,狠狠地瞪了原振俠一眼。原振俠無法為自己分辯,只好苦笑了一下。這一切,看在黃絹眼中,不禁大奇,叫了起來:「怎樣?難道我猜中了,王子真是中了降頭?」<br /><br />  原振俠喟嘆了一聲:「也可以說,王子患的是一種比較嚴重的恐懼症,認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在某種壓力之下,人是會出現這種心理狀態的!」<br /><br />  黃絹乾笑了幾聲:「他應該保持身體健康,我們在他身上投資之巨大,他自己應該知道!」<br /><br />  原振俠有忍無可忍之感:「請別在我這裡討論政治陰謀!大師,你有甚麼事要找我?」<br /><br />  史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黃絹冷笑一聲,走向門口,打開門,背對著原振俠,站立了片刻,才跨出去,用力把門關上。<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剛才黃絹頎長苗條的背影,看起來極其動人,可是她的行為,卻那樣和他不相投!<br /><br />  史奈在呆了半晌之後,才壓低了聲音:「王子請你去見他。」<br /><br />  原振俠沒有答覆,只是反問:「問題全解決了?」<br /><br />  史奈緩緩搖了搖頭:「離毒發的時間愈來愈近,只有一個多月了!雖然我們又找到了另一盆天堂花,可是--仍然無法下手。」<br /><br />  原振俠苦笑:「連你也沒有辦法,我能做甚麼?」<br /><br />  史奈道:「我不知道王子為甚麼要見你,是他逼著我來請你的。」<br /><br />  聽他說得那麼嚴重,原振俠也不禁感到好奇:「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王子現在在甚麼地方?我盡快去找他。」<br /><br />  當原振俠這樣問的時候,他自然是以為泰寧儲君又和上次一樣,來到了這個城市。可是史奈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我國一處十分隱密的地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的所在,我可以帶你去。」<br /><br />  原振俠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回答,他立時搖了搖頭:「如果他所在之處要保守祕密的話,你不能帶我去。剛才那位小姐手下,不知有多少跟蹤專家,不論如何隱密之處,他們都會跟上來。」<br /><br />  史奈十分肯定地道:「降頭師一生所學,總也有點用處的--」<br /><br />  原振俠望著他,史奈的意思十分明白,如果有人跟蹤,他會利用降頭術來阻止!這令原振俠興趣大增,黃絹肯定會派人跟蹤,他倒要看看降頭術,如何在這種實際生活的鬥爭中起作用!<br /><br />  史奈又道:「王子說,就算是你出診,不論多少費用--」<br /><br />  原振俠不等他講完,就道:「這是我的私人行動,和醫院無關。」<br /><br />  史奈吸了一口氣:「那就請立即動身,有一架私人飛機在等著。」<br /><br />  在知道了席泰寧的真正身分之後,原振俠自然也不會對私人飛機大驚小怪了。他決定立刻跟史奈走,等回來之後,再向院長解釋。<br /><br />  二十分鐘之後,原振俠和史奈就離開了住所。史奈是駕了一輛車子來的,這個降頭大師,很有點現代生活的技能。<br /><br />  不過,原振俠再也料不到,在一路上絕未發現有人跟蹤的情形下,到了機場,利用外交人員的權利,登上那架小型噴射機之後,史奈會問他這樣一個問題:「原醫生,你受過高空跳傘的訓練沒有?」<br /><br />  原振俠愕然:「有--為甚麼?怕我們的飛機會遭到攻擊?」<br /><br />  這時,機身滑動,飛機已開始起飛了!<br /><br />  史奈道:「攻擊?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機場,必須在目的地上空,利用降落傘降落!」<br /><br />  飛機已經升空了!<br /><br />  原振俠掩不住心頭的惱怒:「如果我不會跳傘呢?到時硬把我推下去?」<br /><br />  史奈道:「不至於這樣,我會照顧你,我受過極佳的高空跳傘訓練。別以為降頭師,全是生吞蜈蚣的野人!」<br /><br />  原振俠悶哼一聲:「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有甚麼驚人的頭銜。」<br /><br />  史奈的聲音十分平靜:「也沒有甚麼特別驚人的,只有柏林醫學院的藥物學博士,和英國愛丁堡醫學院的藥劑學博士,還可以提一提,其餘的不必說了。原醫生,聽說你是在日本學醫的?」<br /><br />  原振俠剛才在這樣說的時候,明擺著是在譏諷對方的,他絕對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答案。一時之間,他張大了口,尷尬得不知該如何說才好!<br /><br />  史奈笑了一下:「所以,別以為我未曾想過把降頭術科學化。但是,玄學是玄學,科學是科學,完全不同,無法統一。玄學自有存在的價值,也根本不必去尋求統一!」<br /><br />  原振俠乘機鬆了一口氣,連聲道:「是是!是是!」<br /><br />  他這種前倨後恭的態度,連他自己也覺得可笑!<br /><br />  史奈緩緩搖著頭:「柏林醫學院有一位干納教授,是細菌學專家。他為了研究『蠱術』,深入中國雲南省的腹地,和當地善於蠱術的苗人生活在一起。」<br /><br />  原振俠道:「是啊,有一位先生,曾在苗人聚居處見過這位教授,也記載了有關蠱術的事。」<br /><br />  史奈道:「在這位先生的記述之中,干納教授說過一句話:『在這裡的每一個苗人,在細菌學上的知識,都超過我十倍以上!』」<br /><br />  原振俠點頭:「是。」<br /><br />  史奈笑了起來:「為甚麼你聽到我有博士頭銜,就肅然起敬,而無視我降頭師的地位呢?」<br /><br />  原振俠只好老實道:「或許是我對降頭術一無所知的緣故。例如,我就不明白,要查出是不是中了天堂花的毒降頭,為甚麼要去親吻一個才死的婦人?」<br /><br />  史奈道:「這就是玄學和科學的分野,玄學不是沒有道理可講,但目前沒有人懂得道理何在。親吻一個新死的異性,在降頭術中經常用到,可能是新死的人,還有生物電在發射。這種生物電又和活人所放射的生物電不同,可能是由於別的原因,誰知道!」<br /><br />  原振俠聽得大感興趣:「降頭,是不是在利用細菌的控制繁殖呢?」<br /><br />  史奈攤了攤手:「太複雜了,有些是,有些不是。例如『養鬼』,那就全然是靈學和巫術,與細菌無關。」<br /><br />  一個問題在原振俠的喉嚨轉了幾轉,但是他最後還是問了出來:「大師,你也--養了鬼?」<br /><br />  史奈笑得相當陰森:「絕不會有人直接回答你這個問題的。」<br /><br />  原振俠只好自我解嘲:「是,我真是太笨了!」<br /><br />  在得知了史奈同時也有著豐富的科學知識之後,可以談的話題自然極多。不到六小時的飛行,原振俠非但不覺得悶,而且多姿多采的談話,使他聽到了許多聞所未聞的事。他也把自己經歷中怪異的事告訴史奈,例如「血咒」的恐怖結果等等。<br /><br />  等到飛機明顯地開始減低飛行高度時,穿過了雲層,已經可以看到下面起伏的山巒,和山間流過的河流。等到飛機來到了大約只有一千公尺的低空時,史奈和原振俠開始作跳傘的準備。然後,他們坐在特別準備的椅子上,同時按下一個紅色的掣鈕,自動彈跳裝置,就把他們自機艙中直彈了出去!<br /><br />  在空中,原振俠向下面望著--他練過跳傘,一面下墜,一面看下面的地形,並不會有昏眩的感覺。下面是一個群山環抱中的一個大湖,自空中看下去,湖水極其平靜。原振俠自然知道,這個湖是在那個國家境內,可是他卻無法確知是在哪一部位,只是從飛行的時間來推測,這個湖,多半是在該國的北部。<br /><br />  湖中,有幾個小島,看起來像是浮在水面的樹葉一樣。他們降落的目的地,是其中一個形狀和鴨掌差不多的小島。當兩個人都拉開了降落傘之後,控制著風向,很快就落在小島上的一片草地上。<br /><br />  那片草地不是很大,小島上長滿了一種枝幹高大、開滿了白花的樹,一陣陣花香中人欲醉。抬頭看去,每棵樹上都掛著極大的,體積至少有一立方公尺大的蜂巢。成千上萬,拇指大小,黃黑相間的野蜂,有的聚集在蜂巢之旁,有的鬧哄哄地在花叢中飛舞,也有的就在草地上打轉轉。那種野蜂,原振俠以前未曾見過,所以當有些向著他飛過來之際,他自然而然避了一避。<br /><br />  史奈沉聲道:「這種野蜂,土語叫『虎頭蜂』,被牠刺入後,普通人大概只能活七分鐘。」<br /><br />  原振俠怔了一怔,不知怎麼說才好。<br /><br />  史奈還在繼續著:「牠們對熱血動物特別敏感,所以這島上,根本沒有任何熱血動物,連一隻野兔都沒有。有的話,在不到一分鐘之內,就會招來無數虎頭蜂,把牠刺死!」<br /><br />  原振俠感到喉際有點乾澀,望著就在眼前飛舞盤旋的虎頭蜂:「那--我們--」<br /><br />  史奈笑了起來:「服食過我特製的一種藥物之後,十二小時之內,虎頭蜂不會來侵襲。所以,如果在這島上生活,就必須不斷服食那種特製的藥物。你曾提過怕有人跟蹤,我看不必多慮,成千上萬的虎頭蜂,是最好的護衛,入侵者會在登上小島之後,一分鐘內死亡!」<br /><br />  原振俠感到喉嚨發癢:「我--沒有--服食過甚麼藥物啊!」<br /><br />  史奈的神情十分有趣:「降頭師要別人服食藥物,當然有他特別的手法--我是把它放進你在機上喝的那杯咖啡之中的!」<br /><br />  原振俠不禁苦笑:「那麼,我算不算是中降頭了?」<br /><br />  史奈一點也不諱言:「當然是,避蜂降,那是救命的。很多入深山採野蜂蜜的人,都會在出發之前,服避蜂降、避瘴降,不然,必定有去無回。」<br /><br />  原振俠試探著:「十二小時?那要不斷地服食了?」<br /><br />  史奈道:「自然是。」<br /><br />  原振俠無可奈何:「我有一個要求,別再把那種藥物放在我的飲料之中,我寧願當面吞服!」<br /><br />  史奈笑著:「悉聽尊便--哦,對了,順便說一句,儲君要我不論用甚麼方法,都要請你來。如果你不肯答應,也一定要你來--」<br /><br />  原振俠大感駭然,失聲道:「你不是在我身上,又落了甚麼降頭吧!」<br /><br />  史奈聳了聳肩:「我正準備對你下手,你已經答允了!」<br /><br />  原振俠吁了一口氣,但是他又突然想起了黃絹。這位降頭大師落降的手法,是如此出神入化,而黃絹又分明對他大有敵意,會不會--<br /><br />  他們本來是一面說著話,一面在向前走的。原振俠一想到這一點,停了下來,望向史奈。<br /><br />  史奈搖頭:「我們不隨便向人落降頭。因為幾乎每一種降頭,製作過程都極其複雜,得來不易,怎麼肯隨便浪費?」<br /><br />  原振俠在一大群嗡嗡飛著的虎頭蜂之間,小心地走著,心中想:人的未來真是太不可測了。十小時之前,怎麼會想得到,自己忽然會處身於這樣的蠻荒之地?<br /><br />  穿過了一大片樹林,前面是一大片岩石,十分險峻。在岩石之中,有著一條裂縫,只能供人側著身子走進去,由於有流水的緣故,岩石上長著一種鮮綠的青苔。史奈走在前面,原振俠看到他順手把這種青苔採下來,放在口中,津津有味地嚼吃著,並示意原振俠也試一下。<br /><br />  原振俠沒有照做,他只是在想,這個降頭師,不知道還會有甚麼古怪神祕的事要做出來。他好像掌握著生命的大權,可以用降頭術來做任何事!<br /><br />  不過,他再神通廣大,也無法解救泰寧儲君所中的毒降頭。看他這一個月來,那種心力交瘁的樣子,就可以知道了。<br /><br />  岩石裂縫只有二十來公尺,一走到盡頭,豁然開朗。原來岩石圍著一個小盆地,有一道山溪流過平地,在溪旁有著三間用十分粗糙的木頭搭成的屋子。原振俠一下子,就看到了屋前空地上種著的兩株「天堂花」,在那兩株天堂花附近的其他植物都已枯萎,那自然是抵受不住天堂花的毒性之故。<br /><br />  然後,中間一間屋子的門推開,席泰寧--儲君,走了出來。<br /><br />  這時,正是夕陽斜照時分,金黃色的太陽光映在儲君的臉上,使原振俠可以清楚看到他也憔悴了許多。這一個月來,他心中的焦慮必然每天都在增加!<br /><br />  他迎上了幾步,勉強地笑了一下,聲音很乾澀:「原醫生,你肯來,真好。」<br /><br />  原振俠走過去和他握手,望著他深陷的雙目,不知道說甚麼話好。想了一想,才道:「早就知道你是一個大人物,但也想不到你有這樣的身分。」<br /><br />  王子怔了一怔,立即向史奈望去。原振俠忙道:「你的身分,是我們都認識的一個女士,告訴我的!」<br /><br />  王子的聲音有點發顫:「她--知道我的處境?」<br /><br />  原振俠把黃絹的話重複了一遍,結論是:「中了降頭,是她根本不能接受的事,不必擔心。」<br /><br />  王子嘆了一聲:「我請你來,也有幾分原因,是由於你也認識她--」<br /><br />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顯得十分心不在焉,然後道:「請進來坐。」<br /><br />  他自己先轉身走了進去,原振俠跟在後面。才一進屋子,他就嚇了老大一跳,一時之間,不知是仍向內走好,還是退出去好!<br /><br />  原振俠看到的,也不是甚麼駭人景象。<br /><br />  他看到的是,一個皮膚十分白皙的女子,全身赤裸,蜷曲著身子,伏在一個相當小、有一人高的架子上。那女子的背部曲線十分動人,伏在那架子上,一動不動,只有背部微微隨著她的呼吸在起伏。一頭烏黑的長髮,一半垂下來,遮住了她的面,一半散披在她的裸背上,看來姿態十分誘人。<br /><br />  一看到這種情形,原振俠首先所想到的是:這個女子一定是泰寧儲君的女伴。雖然儲君中了降頭,心事重重,但是他一個人居住在這裡,以他的身分地位、權勢金錢,找一個美麗的女子來做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br /><br />  可是原振俠不明白的是,何以這個女子--從她充滿彈性、腴白而又滑膩的肌膚看來,應該是一個美女--要用那麼怪異的姿勢,伏在一個架子之上?難道王子在那麼惡劣的心境之中,還有興致玩性變態遊戲?<br /><br />  原振俠在怔呆之間,在他身後的史奈已經大踏步走向前,超過了他。史奈一面向前走,一面迅速地脫下他自己的外衣,來到了那少女的身邊,將外衣罩向那少女赤裸的身子。<br /><br />  史奈用衣服去遮住裸女的身子,動作看來是相當自然的,可是原振俠怔了一怔。因為史奈的外衣,是罩向那少女的上半身,而不是下半身。而且,看起來,史奈的目的,並不是要用上衣遮住那少女的身子,只不過是要遮住那少女的頭臉而已!<br /><br />  當他的上衣罩上去之後,他才用十分輕柔的聲音,講了一句話--原振俠聽不懂他說甚麼,只看到他扶著那少女,自那架子上下來。<br /><br />  那少女雖然頭臉被衣服遮住,但整個身子還是赤裸的。雖然好奇心強,但在禮貌上,原振俠自然不能盯著人家的胴體直視,所以他偏過了頭去。而史奈就扶著那個少女,經過他的身邊,走了出去。<br /><br />  原振俠在偏過頭去時,眼光掃及了那少女的小腿,看到了那少女潤滑如玉的纖足。光是那樣的一雙纖足,已經可以令人興起不少遐思了。<br /><br />  原振俠自己也有點不能理解,他又不是沒有見過美麗的女人,黃絹和海棠都是美女中的美女。可是不知為甚麼,這個少女卻特別有一股能令人意亂情迷的力量。<br /><br />  他甚至未曾看到那少女的臉,心中就有了一股迴腸盪氣感!<br /><br />  而且,原振俠也深切地感到,這種感覺是和肉慾無關的。只是一種如同在仙境之中的遐想,安寧而甜蜜,完全超脫塵世的美麗!<br /><br />  而何以在十來秒鐘的一瞥之間,就會使他的思緒之中,蕩漾起那片濃濃的浪漫情思?他真的說不上來,只好歸諸於那是美女特有的吸引力。<br /><br />  聽到了史奈扶著那少女走出屋子去的腳步聲,原振俠才緩緩吸了一口氣,定下神來。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屋裡的情形。<br /><br />  這時,泰寧儲君已在屋角的一張用天然樹根製成,樣子十分奇特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抱住了頭。<br /><br />  原振俠看到靠著牆有許多櫃子,一半以上是全放著書的。另一半,則放著許多古怪之極的東西--大約有超過五十隻標本瓶,瓶中放著原振俠至多只能認出三分之一來的各種大小昆蟲。<br /><br />  原振俠向前走幾步,視線停在其中一隻標本瓶上。瓶中是一隻長方形、如同一包香煙大小、背上負著鱗片、看來無頭無尾、其色翠綠可愛、蛇不像蛇、蛙又不像蛙的怪東西。<br /><br />  在牆上,還掛有許多飛禽走獸的乾屍。也用一種鋼刺,釘了許多爬蟲類的生物在牆上,單是蜥蜴,就有三數十種,而且其中有過半是活的,還在扭動著身子。<br /><br />  在儲君所坐的那張椅子之旁,是一個形狀相當古怪的瓦罐,約有半人高。瓦罐是放在一個爐子上的,這時,爐中並沒有生著火,但是卻有幾縷淡淡的輕煙,自爐子中冒出來。<br /><br />  總而言之,這屋子中的一切,都透著無與倫比、難以言喻的怪異!<br /><br />  原振俠立即可以肯定,這裡,一定不會是王子的行宮。那麼詭異絕倫的地方,應該屬於--<br /><br />  他還未曾想到答案,史奈的聲音已經在他的身後響起:「這裡,一直是我的住所。一個降頭師的住所,在普通人眼中看來,總不免有點古怪。」<br /><br />  原振俠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一個降頭師的住所,就是巫術和不可測的、無邊深邃的降頭術的神祕王國。在這裡,唯有降頭術才是主宰,一切都是現代文明、現代科學所探索不到的領域!<br /><br />  他吸了一口氣:「豈止是古怪而已,簡直--有點不可思議。這一切--全和降頭有關?」<br /><br />  史奈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可以這樣說--一隻在泥沼深處撈出來的翡翠蟾,和整套的德文藥物學放在一起,這或者可以代表我這個人!」<br /><br />  當史奈這樣說的時候,他伸手指了一指原振俠剛才留意過的那綠色怪東西。<br /><br />  原振俠「哦」地一聲:「這玩意叫--『翡翠蟾』,是生活在泥沼之中的?」<br /><br />  史奈點頭:「是,據我所知,全世界被發現的,不會超過三隻。用牠來製成的降頭,可以使人把最壞的事,看起來覺得美麗無比!」<br /><br />  原振俠想了一想:「改變人視覺神經的活動?」<br /><br />  史奈搖頭:「不是那麼簡單,不但要更改視覺神經的活動,而且要改變其他感覺神經的活動。使臭的變香、粗糙的變滑膩、醜變妍,自然,也要改變人的心理狀態,複雜之極。至於為甚麼牠有這樣的功能,又是誰最先想到牠有這種功能的,全然是未知數!」<br /><br />  原振俠聽得有點近乎迷醉的感覺,他還想問無數的問題。他感到單是在這間房間之中,他至少可以逗留三年五載,來填補他對降頭術認識上的空白!<br /><br />  不過,還未曾等他再發問,王子抬起頭來,放下雙手,道:「請坐!」<br /><br />  屋子中,還有幾張同樣用天然樹根做成的椅子,原振俠找了一張和王子最接近的坐了下來。他感到有點口渴,但是還未等他開口,就有一個女郎托著一隻盤子,輕盈地走了進來。<br /><br />  原振俠立即肯定,走進來的女郎,就是剛才被史奈扶出去的那個。這時,她穿著傳統的長裙,走動起來,更是搖曳生姿。她手中的盤子是用竹子編成的,托住盤子的雙手,白腴得有點眩目,指甲修得十分整齊。原振俠心中想:這樣的一雙手,才配得上被稱為「玉手」!<br /><br />  在盤子上,有三隻碗,碗中盛著金黃色的、看來相當濃稠的液體。它散發著一股沁人的清香,清香之中,帶著一種甜味。<br /><br />  她仍然赤著腳,腳趾小巧整齊地排列著,潔白的肌膚上,一點泥塵也不沾。<br /><br />  她走了進來之後,把盤子放在剛才她俯伏著的架子上,又一聲不出走了出去。<br /><br />  (好像有點不對,是不是?)<br /><br />  (形容了半天,這女郎已給人有仙女的感覺,可是她的臉貌是怎樣的,為甚麼一字不提?)<br /><br />  (不是不是,而是根本無法提!)<br /><br />  那女郎的身形高䠷頎長,長裙雖然不是把她的身子緊裹著,但是也毫無疑問,她的胴體曲線之美妙,是無懈可擊的女性人體美之最。<br /><br />  可是她的臉貌,原振俠卻無法看得見,因為她戴了一個十分奇特的面罩。<br /><br />  那個面罩,是用極細的細竹絲編成的,不是很緊密。所以猜想戴了這樣面罩的人,可以透過竹絲間的隙縫,依稀看到東西,但是人家卻全然無法看見她的臉容。<br /><br />  而由於這個女郎的體態,是如此優美出眾,所以雖然那竹絲面罩十分怪異,也使人不去注意,只是陶醉在她的那種可以帶給人難以形容的舒暢之感的境地之中,而不去計較其他。<br /><br />  當那女郎仍然用那種輕盈、動人、優閒的步子走出去之際,原振俠由衷地道:「這--如果說湖中有仙子的話,她就應該是!」<br /><br />  原振俠在讚美那女郎,泰寧儲君陡然直了直身子,聲音有著極度的激動:「你--甚至未曾看到她的臉,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感覺?」<br /><br />  原振俠毫不猶豫:「是!」<br /><br />  儲君抬起頭來,原振俠向他望去,竟然發現他雙眼之中,隱隱有淚花流轉,這令原振俠十分驚訝。<br /><br />  儲君在喃喃自語:「可知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她本來就是湖中的仙子,是山上的仙子,是人間一切所在的仙子!」<br /><br />  原振俠不明白儲君的自言自語,是甚麼意思?但至少可以懂得,他是在讚美那個女郎的美麗。<br /><br />  這樣說來,那女郎的面貌一定和她的體態配合,是極其美麗的。但是,為甚麼又要戴上一個竹絲編成的面罩呢?<br /><br />  原振俠又立刻想到,當那少女伏在那個架子上的時候,史奈曾脫下上衣,將她的頭臉遮住。這種不尋常的舉動,是不是也有著甚麼特別的意義?<br /><br />  原振俠這時,心中的疑惑已經到了極點,他有不知多少問題要問,可是又不知如何問起才好--這種情形是很少見的,通常,再疑惑,總可以提出一點問題來的,但這時,原振俠除了知道王子中了降頭之外,其餘一無所知。<br /><br />  他想了想,只好道:「請問,你要見我的目的,是甚麼呢?」<br /><br />  這時,夕陽西沉,天色已經迅速黑了下來,屋中的光線更黑。加上屋中那些古怪的東西,足以令氣氛格外陰森詭異。<br /><br />  原振俠的問題,沒有得到直接的回答。在黑暗中,儲君的眼神看來十分空洞,他欠了欠身:「我們可能要作長時間的交談,先吃點東西,維持一下必需的體力。」<br /><br />  儲君說的時候,伸手向那女郎捧進來的那三碗東西,指了一指。<br /><br />  史奈忙過去遞了一碗給他,他立時就著碗沿,一口一口喝著。<br /><br />  史奈也給了原振俠一碗。雖然一想起在一個降頭師的住所之中進食,心中不免有點發毛,誰知道在這碗聞起來又香又甜的東西之中,有多少種降頭在?也沒有人知道中了那些降頭之後,會有甚麼後果?但其勢又不能不吃不喝,而且原振俠也真的十分飢渴了,他只是略微猶豫了一下,也就著碗沿,大口大口地喝著。<br /><br />  那碗東西,入口非常清甜,滋味極佳。<br /><br />  史奈一面喝著,一面解釋道:「這是用虎頭蜂的蜂蜜調製的,在所有的自然食品之中,可以說再也沒有比它營養更豐富的東西了!尤其是第一次吃它的人,由於其中,有許多種人體從未接觸過的異種蛋白質和胺基酸在內,更是提神醒腦。蜂蜜之中,甚至會有天然的苯基酸,使人不會有飢餓的感覺。原醫生應該知道,Phenylpropandolamine已經被普遍應用在遏止飢餓感覺上了!」<br /><br />  原振俠一面吞嚥著,一面道:「是!是!」<br /><br />  他雖然答應著,可是心中不禁苦笑:單是蜂蜜已經大不相同,誰知道除了蜂蜜之外還有甚麼?史奈卻又沒有繼續解釋下去。<br /><br />  一直等喝完,都沒有甚麼異樣的感覺,飢渴之感反倒已不再存在。三個人都放下了碗,史奈過去,點著了一盞油燈。原振俠看到那盞油燈,不知是用甚麼動物的頭骨製成的,看起來多半像是人頭骨,而且燈火並不明亮,閃爍不定,比沒有燈的時候,更增陰森。<br /><br />  史奈小心地把燈火剔亮了些,由於他就在燈火之旁,深黃色的燈火,映在他的臉上,襯著他盯著燈火的目光,有一種幽深的光芒。他的嘴唇迅速地掀動著,發出了一連串如同咒語一樣的聲音來。<br /><br />  這種情景,看得原振俠直冒涼氣,忍不住問:「你--在幹甚麼?」<br /><br />  史奈又唸了一會,才退回了座椅,若無其事地答:「施一種降頭術,使在這裡講的話,沒有人可以偷聽得到。偷聽者,必然不得好報。」<br /><br />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你不是說島上不可能有別人嗎?為了防止--那女郎偷聽?」<br /><br />  史奈道:「不,以防萬一!而且,施術之後,也可以使我們三個人,不把在這裡所說的話,隨便洩漏出去!」<br /><br />  原振俠一聽,不禁又驚又怒,這分明是針對他而施展降頭術的了!<br /><br />  他陡然站了起來,大聲道:「對不起,我根本沒有興趣在這裡聽到甚麼!請你撤回你的降頭術,我可以立刻離去,這算是甚麼待客之道?」<br /><br />  原振俠這時,不但憤怒,而且心頭還有著一種異樣的恐懼。<br /><br />  他雖然曾接觸過黑巫術的「血咒」,也曾和全然不可測的外星生物,甚至收買人類靈魂的「魔王」打過交道,可是在過往的經歷之中,他從來也沒有那樣不舒服的感覺過!<br /><br />  這一次,他竟然成了降頭術施術的對象!<br /><br />  泰寧儲君忽然笑了起來:「醫生,你不是一直不相信有降頭術的存在嗎?」<br /><br />  原振俠沉聲道:「我不是不信,而是不明白。不論怎樣,我不想成為施術的對象,不想受到這種對待。」<br /><br />  儲君嘆了一聲:「別太緊張了,原醫生。或者,請你原諒,事實上是不會對你有任何損害的!」<br /><br />  原振俠仍然堅持著,直視著史奈。<br /><br />  史奈嘆了一聲:「好吧!不過,你既然對降頭術一無所知,我的動作對你來說,是沒有意義的!」<br /><br />  原振俠只是悶哼著:「我應邀前來,應該被當做可以對你們有所幫助的人!」<br /><br />  儲君忙道:「是!是!」<br /><br />  史奈又來到了燈火旁,仍然眼發異光,急速地唸著咒語。同時又向著原振俠連揮了三下手,才又退了回來。<br /><br />  由於剛才的氣氛不是太好,所以,三個人坐定了之後,一時之間,在深黃而閃耀不定的燈火之中,只是一片難堪的沉默。<br /><br />  過了好一會,才由王子首先打破沉默。他緩緩地道:「原醫生,你即將聽到的故事,有宮廷的隱祕、一個國家政局的變化、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迷戀,和神祕莫測的降頭術在陰謀中的作用,以及國際陰謀集團的活動,請你別覺得駭異。」<br /><br />  原振俠心中惱怒未消,冷冷地說道:「好,這正是目前西方暢銷小說最流行的題材,我有興趣聽。」<br /><br />  王子苦笑了一下,又停了下來,像是不知如何開始才好。<br /><br />  過了大約一分鐘,泰寧儲君才開始了他的敘述:「我的身分,你已經知道了,我國的政治局勢,相信你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君主,接近是象徵式的元首,但是又得到人民的尊敬。不論政局如何動盪,君主不受到侵擾,尊貴卻沒有實權。」<br /><br />  原振俠靜靜地聽著。<br /><br />  王子繼續著:「如果所有可以登上君主寶座的人,都像我父親一樣,那麼,這種情形可能長期維持下去,再跋扈的軍人集團,也不會想推翻這種制度。可是--」<br /><br />  他說到這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我卻是一個十分有野心的人。早在五年之前,我就知道,不必多久,我就會成為一國的君主。我不要做一個名義上的君主,而要做一個真正的君主,至少,要像西班牙卡洛斯國王一樣,在一國的政治上,起到實際的作用。<br /><br />  「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改變長期以來,軍人掌握實權的狀態。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要祕密進行,我的野心只要一暴露,名義上的君主也當不成了!」<br /><br />  王子說到這裡,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打斷了他的話頭:「真的,儲君,對於貴國的政治情勢,我一點也沒有興趣,而且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br /><br />  儲君的聲音有點悲哀:「請耐心一點聽下去,會有關係的!」<br /><br />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他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會和一個國家的儲君,想自軍人集團手中奪權這樣的大事,有甚麼關聯!<br /><br />  儲君道:「我開始活動,活動是多方面的,也培植了一批親信,在不露痕跡的情形之下,在軍隊之中,安插了一些中級和低級軍官。可是軍隊的上層結構卻盤根錯節,針插不入,不攻破這一點,就不能達到目的。於是,在一次安排之下,我和卡爾斯將軍祕密見了面。」<br /><br />  原振俠牽動了一下身子,知道一個國家的陰謀,從此擴散為國際陰謀了。<br /><br /><br />  這次會見,自然是極度祕密的,會見的地點,是在地中海風光如畫的海岸,一艘豪華而設備精良的遊艇之上。在嚴密的保安之下,在會面的船艙中只有五個人--除了卡爾斯將軍、黃絹、泰寧儲君之外,還有兩個人。如果把他們的身分地位公開說明,而又說他們曾和卡爾斯將軍一起,為了同一目的的議事而進行過密談的話,那一定會被當成是四月一日愚人節的玩笑,不會有人相信。<br /><br />  這兩個人,一個是法國情報當局的高層人員,是泰寧儲君的支持者。另一個,是泰寧國家鄰國的一個流亡政府的首要人物--他的國家,雖然已被另一個強大的鄰國所佔領,但是他還可以控制著數以萬計的軍隊,很有一點實力。<br /><br />  而法國和卡爾斯將軍一直公開為敵(雖然暗中有大筆軍火買賣,包括各型飛彈在內),流亡政府的首腦,和法國人關係倒相當深,但也絕不公開來往。<br /><br />  會議的參加者是如此奇怪的一個組合,他們討論的卻是:支持儲君的計畫成功之後,他們可以有甚麼好處,和儲君要求甚麼樣的支持。<br /><br />  泰寧儲君在會議中,顯得十分興奮:「通過各種管道,把忠於王室的年輕人送出國外,在一處祕密的地方,訓練他們成為新軍--裝備最精良的新軍!」<br /><br />  卡爾斯將軍照例一副救世主的樣子,大剌刺地,並不輕易發言。但是他既然親身參加,自然表示他對這件事有極大的興趣。<br /><br />  黃絹問:「計畫人數是多少?」<br /><br />  泰寧儲君陡然吸了一口氣:「三千到五千人,而且,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可以迅速回國,發生作用。」<br /><br />  法國人乾咳了一聲:「如果時間是三年,三千人要達到這樣的目的,費用至少是二十億美元。」<br /><br />  卡爾斯將軍沉聲道:「不夠,至少要加一倍,別忘了我們的王子的要求。我想至少要有一中隊配備空對地飛彈的空軍,才能一舉成功!」<br /><br />  泰寧儲君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作為一國的儲君,王室的財富,自然積聚甚豐,但是那也只是對普通的豪富相對而言,他總不能作主把王宮賣掉。一千萬美金,對一個超級花花公子來說,也夠一陣子揮霍的了,可是放在軍事行動上,還不夠向法國購買一架幻象式戰鬥機!<br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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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黃絹的神情有點落寞,聲音仍然平靜:「談不上有趣或無趣,只是我必須這樣做。」

  原振俠難過地閉上眼睛,自然而然又想起海棠說過的,「人形工具」這個名詞來。黃絹的目的是甚麼呢?是她在利用卡爾斯將軍,還是另外有一股更強大的勢力,在利用著他們?

  她若是成了那個國家的皇后,又會有甚麼花樣玩出來?這個美麗的女人,她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原振俠長長嘆了一口氣,再睜開眼來,看到黃絹正昂起頭望著他。

  原振俠語音乾澀:「我不能提供你甚麼情報,他只是一個來接受身體檢查的病人,不是你說,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分。而檢查的結果,你是知道的,他身體絕對健康!」

  黃絹咬著下唇,慢慢站起來,毛巾自她柔滑的肌膚上滑下來。原振俠並不貪婪地去凝視她那美麗的胴體,反倒故意偏過頭去。

  黃絹走向臥室,當她又從臥室出來時,已經穿回了衣服。她用一種挑戰的語氣道:「一個人的決定,能夠決定幾百萬人的命運,可以改變一個國家的政治狀況,這種滿足感,是未曾經歷過的人難以想像的!」

  原振俠一聲不出,走進臥室,背對著房門:「再見了,偉大的人類命運創造者!」

  黃絹的腳步聲,聽來是走向門口,也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起。門一定是黃絹打開的,黃絹的聲音也隨即傳來:「原,你有客人!」

  原振俠轉過身來,不禁怔了一怔,站在門外的那人,竟然是降頭大師史奈。

  史奈的神情看起來極其憔悴,只不過一個月不見,他的頭髮幾乎全禿了。可知這一個月來,他一定經過一些不知甚麼樣的煎熬!

  而更使得原振俠尷尬的是,當史奈向內走進來之際,黃絹關上了門,倚在門邊,向他望來,似笑非笑地道:「只是普通的病人?那麼,不知史奈大師來找你做甚麼?」

  史奈陡地吃了一驚,立時望向黃絹,神情表現得極陰森,也極疑惑!

  史奈像是想不到這個美麗的女郎,怎會一下子就認出他的身分來!

  而接下來黃絹所說的話,更令他吃驚。黃絹幾乎毫不留情地又問:「儲君好嗎?御用降頭大師史奈先生!」

  史奈的喉際發出了「咯」的一聲,向原振俠望來,一臉的疑問。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這位小姐,如果她想知道一件事的話,那麼,這件事就不會再是祕密。」

  原振俠的意思是,有龐大的情報網在為黃絹工作,所以黃絹可以刺探任何祕密。可是史奈顯然會錯了意,他的神情,在陡然之間,變得十分古怪,直視著黃絹,雙眼之中,甚至射出一種綠黝黝的陰森光芒來,看來極其駭人,連黃絹也不禁為之一怔。

  然後,史奈陡然用十分尖亢的聲音問:「小姐,你養了甚麼鬼?那麼有用!」

  黃絹人再聰明,也無法一聽到了那句話,就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思。原振俠也先怔了一怔,但是他隨即明白史奈誤會了,以為黃絹能夠知道祕密的原因,是她「養鬼」--那是降頭術中,十分高深的一門功夫。

  史奈誤會了黃絹會養鬼,自然緊張莫名。而黃絹雖然一時之間,聽不懂他的話,但由於史奈那時的目光和神態十分駭人,她也不禁怵然。

  雖然,她一聲令下,就可以調動數以萬計,有最現代化裝備的軍隊,可是在古老而又神祕的降頭術面前,她也難免感到害怕。史奈如果要用降頭術對付她,她權力再大,也只怕難以抵擋。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解釋著:「黃小姐對降頭術一無所知,大師你誤會了。她和儲君是相識,在國家事務上,他們是合作者!」他用最溫和的語調說。

  原振俠沒有明確地說出黃絹的身分,可是史奈一定曾聽儲君講起過「國家事務上合作」這件事,所以「哦」的一聲,神情緩和了下來。

  黃絹鬆了一口氣:「你剛才說的是--」

  史奈十分詭異地笑了一下:「忘了那句話--」

  原振俠補充了一下:「他以為你是與他一樣的行家了。」

  黃絹沒有再問下去,只是道:「儲君在近一年來,似乎故意在迴避和我們見面,大師可以替我帶一句話嗎?」

  史奈一點反應也沒有,黃絹有點氣惱:「如果他無意在國家事務上和我們合作,我們會另外尋找合作者!」

  原振俠又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黃絹那聽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絕對有可能引發一場血腥的政變!

  史奈仍是神情木然:「我只是降頭師,不過問任何國家事務,但是我會告訴他。而且這一年來,儲君實在是為了私人的事,不能分身處理其他任何事情。」

  黃絹插了一句:「甚麼性質的私事?」

  史奈迅速地和原振俠交換了一個眼色,原振俠示意自己甚麼也沒有說過,史奈才吁了一口氣:「我不能說!」

  黃絹冷笑了一聲:「你們不說,我也可以猜得到。他頻頻和醫生接觸,又在醫院檢查身體,自然是身體有了問題。哈哈,貴國盛行降頭,我看泰寧王子,是中了降頭了!哈哈--」

  她在提及「泰寧王子中了降頭」之際,顯然是當作笑話來說的,充滿了譏嘲的意味。

  原振俠不動聲色,史奈卻神色大變,狠狠地瞪了原振俠一眼。原振俠無法為自己分辯,只好苦笑了一下。這一切,看在黃絹眼中,不禁大奇,叫了起來:「怎樣?難道我猜中了,王子真是中了降頭?」

  原振俠喟嘆了一聲:「也可以說,王子患的是一種比較嚴重的恐懼症,認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在某種壓力之下,人是會出現這種心理狀態的!」

  黃絹乾笑了幾聲:「他應該保持身體健康,我們在他身上投資之巨大,他自己應該知道!」

  原振俠有忍無可忍之感:「請別在我這裡討論政治陰謀!大師,你有甚麼事要找我?」

  史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黃絹冷笑一聲,走向門口,打開門,背對著原振俠,站立了片刻,才跨出去,用力把門關上。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剛才黃絹頎長苗條的背影,看起來極其動人,可是她的行為,卻那樣和他不相投!

  史奈在呆了半晌之後,才壓低了聲音:「王子請你去見他。」

  原振俠沒有答覆,只是反問:「問題全解決了?」

  史奈緩緩搖了搖頭:「離毒發的時間愈來愈近,只有一個多月了!雖然我們又找到了另一盆天堂花,可是--仍然無法下手。」

  原振俠苦笑:「連你也沒有辦法,我能做甚麼?」

  史奈道:「我不知道王子為甚麼要見你,是他逼著我來請你的。」

  聽他說得那麼嚴重,原振俠也不禁感到好奇:「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王子現在在甚麼地方?我盡快去找他。」

  當原振俠這樣問的時候,他自然是以為泰寧儲君又和上次一樣,來到了這個城市。可是史奈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我國一處十分隱密的地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的所在,我可以帶你去。」

  原振俠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回答,他立時搖了搖頭:「如果他所在之處要保守祕密的話,你不能帶我去。剛才那位小姐手下,不知有多少跟蹤專家,不論如何隱密之處,他們都會跟上來。」

  史奈十分肯定地道:「降頭師一生所學,總也有點用處的--」

  原振俠望著他,史奈的意思十分明白,如果有人跟蹤,他會利用降頭術來阻止!這令原振俠興趣大增,黃絹肯定會派人跟蹤,他倒要看看降頭術,如何在這種實際生活的鬥爭中起作用!

  史奈又道:「王子說,就算是你出診,不論多少費用--」

  原振俠不等他講完,就道:「這是我的私人行動,和醫院無關。」

  史奈吸了一口氣:「那就請立即動身,有一架私人飛機在等著。」

  在知道了席泰寧的真正身分之後,原振俠自然也不會對私人飛機大驚小怪了。他決定立刻跟史奈走,等回來之後,再向院長解釋。

  二十分鐘之後,原振俠和史奈就離開了住所。史奈是駕了一輛車子來的,這個降頭大師,很有點現代生活的技能。

  不過,原振俠再也料不到,在一路上絕未發現有人跟蹤的情形下,到了機場,利用外交人員的權利,登上那架小型噴射機之後,史奈會問他這樣一個問題:「原醫生,你受過高空跳傘的訓練沒有?」

  原振俠愕然:「有--為甚麼?怕我們的飛機會遭到攻擊?」

  這時,機身滑動,飛機已開始起飛了!

  史奈道:「攻擊?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機場,必須在目的地上空,利用降落傘降落!」

  飛機已經升空了!

  原振俠掩不住心頭的惱怒:「如果我不會跳傘呢?到時硬把我推下去?」

  史奈道:「不至於這樣,我會照顧你,我受過極佳的高空跳傘訓練。別以為降頭師,全是生吞蜈蚣的野人!」

  原振俠悶哼一聲:「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有甚麼驚人的頭銜。」

  史奈的聲音十分平靜:「也沒有甚麼特別驚人的,只有柏林醫學院的藥物學博士,和英國愛丁堡醫學院的藥劑學博士,還可以提一提,其餘的不必說了。原醫生,聽說你是在日本學醫的?」

  原振俠剛才在這樣說的時候,明擺著是在譏諷對方的,他絕對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答案。一時之間,他張大了口,尷尬得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史奈笑了一下:「所以,別以為我未曾想過把降頭術科學化。但是,玄學是玄學,科學是科學,完全不同,無法統一。玄學自有存在的價值,也根本不必去尋求統一!」

  原振俠乘機鬆了一口氣,連聲道:「是是!是是!」

  他這種前倨後恭的態度,連他自己也覺得可笑!

  史奈緩緩搖著頭:「柏林醫學院有一位干納教授,是細菌學專家。他為了研究『蠱術』,深入中國雲南省的腹地,和當地善於蠱術的苗人生活在一起。」

  原振俠道:「是啊,有一位先生,曾在苗人聚居處見過這位教授,也記載了有關蠱術的事。」

  史奈道:「在這位先生的記述之中,干納教授說過一句話:『在這裡的每一個苗人,在細菌學上的知識,都超過我十倍以上!』」

  原振俠點頭:「是。」

  史奈笑了起來:「為甚麼你聽到我有博士頭銜,就肅然起敬,而無視我降頭師的地位呢?」

  原振俠只好老實道:「或許是我對降頭術一無所知的緣故。例如,我就不明白,要查出是不是中了天堂花的毒降頭,為甚麼要去親吻一個才死的婦人?」

  史奈道:「這就是玄學和科學的分野,玄學不是沒有道理可講,但目前沒有人懂得道理何在。親吻一個新死的異性,在降頭術中經常用到,可能是新死的人,還有生物電在發射。這種生物電又和活人所放射的生物電不同,可能是由於別的原因,誰知道!」

  原振俠聽得大感興趣:「降頭,是不是在利用細菌的控制繁殖呢?」

  史奈攤了攤手:「太複雜了,有些是,有些不是。例如『養鬼』,那就全然是靈學和巫術,與細菌無關。」

  一個問題在原振俠的喉嚨轉了幾轉,但是他最後還是問了出來:「大師,你也--養了鬼?」

  史奈笑得相當陰森:「絕不會有人直接回答你這個問題的。」

  原振俠只好自我解嘲:「是,我真是太笨了!」

  在得知了史奈同時也有著豐富的科學知識之後,可以談的話題自然極多。不到六小時的飛行,原振俠非但不覺得悶,而且多姿多采的談話,使他聽到了許多聞所未聞的事。他也把自己經歷中怪異的事告訴史奈,例如「血咒」的恐怖結果等等。

  等到飛機明顯地開始減低飛行高度時,穿過了雲層,已經可以看到下面起伏的山巒,和山間流過的河流。等到飛機來到了大約只有一千公尺的低空時,史奈和原振俠開始作跳傘的準備。然後,他們坐在特別準備的椅子上,同時按下一個紅色的掣鈕,自動彈跳裝置,就把他們自機艙中直彈了出去!

  在空中,原振俠向下面望著--他練過跳傘,一面下墜,一面看下面的地形,並不會有昏眩的感覺。下面是一個群山環抱中的一個大湖,自空中看下去,湖水極其平靜。原振俠自然知道,這個湖是在那個國家境內,可是他卻無法確知是在哪一部位,只是從飛行的時間來推測,這個湖,多半是在該國的北部。

  湖中,有幾個小島,看起來像是浮在水面的樹葉一樣。他們降落的目的地,是其中一個形狀和鴨掌差不多的小島。當兩個人都拉開了降落傘之後,控制著風向,很快就落在小島上的一片草地上。

  那片草地不是很大,小島上長滿了一種枝幹高大、開滿了白花的樹,一陣陣花香中人欲醉。抬頭看去,每棵樹上都掛著極大的,體積至少有一立方公尺大的蜂巢。成千上萬,拇指大小,黃黑相間的野蜂,有的聚集在蜂巢之旁,有的鬧哄哄地在花叢中飛舞,也有的就在草地上打轉轉。那種野蜂,原振俠以前未曾見過,所以當有些向著他飛過來之際,他自然而然避了一避。

  史奈沉聲道:「這種野蜂,土語叫『虎頭蜂』,被牠刺入後,普通人大概只能活七分鐘。」

  原振俠怔了一怔,不知怎麼說才好。

  史奈還在繼續著:「牠們對熱血動物特別敏感,所以這島上,根本沒有任何熱血動物,連一隻野兔都沒有。有的話,在不到一分鐘之內,就會招來無數虎頭蜂,把牠刺死!」

  原振俠感到喉際有點乾澀,望著就在眼前飛舞盤旋的虎頭蜂:「那--我們--」

  史奈笑了起來:「服食過我特製的一種藥物之後,十二小時之內,虎頭蜂不會來侵襲。所以,如果在這島上生活,就必須不斷服食那種特製的藥物。你曾提過怕有人跟蹤,我看不必多慮,成千上萬的虎頭蜂,是最好的護衛,入侵者會在登上小島之後,一分鐘內死亡!」

  原振俠感到喉嚨發癢:「我--沒有--服食過甚麼藥物啊!」

  史奈的神情十分有趣:「降頭師要別人服食藥物,當然有他特別的手法--我是把它放進你在機上喝的那杯咖啡之中的!」

  原振俠不禁苦笑:「那麼,我算不算是中降頭了?」

  史奈一點也不諱言:「當然是,避蜂降,那是救命的。很多入深山採野蜂蜜的人,都會在出發之前,服避蜂降、避瘴降,不然,必定有去無回。」

  原振俠試探著:「十二小時?那要不斷地服食了?」

  史奈道:「自然是。」

  原振俠無可奈何:「我有一個要求,別再把那種藥物放在我的飲料之中,我寧願當面吞服!」

  史奈笑著:「悉聽尊便--哦,對了,順便說一句,儲君要我不論用甚麼方法,都要請你來。如果你不肯答應,也一定要你來--」

  原振俠大感駭然,失聲道:「你不是在我身上,又落了甚麼降頭吧!」

  史奈聳了聳肩:「我正準備對你下手,你已經答允了!」

  原振俠吁了一口氣,但是他又突然想起了黃絹。這位降頭大師落降的手法,是如此出神入化,而黃絹又分明對他大有敵意,會不會--

  他們本來是一面說著話,一面在向前走的。原振俠一想到這一點,停了下來,望向史奈。

  史奈搖頭:「我們不隨便向人落降頭。因為幾乎每一種降頭,製作過程都極其複雜,得來不易,怎麼肯隨便浪費?」

  原振俠在一大群嗡嗡飛著的虎頭蜂之間,小心地走著,心中想:人的未來真是太不可測了。十小時之前,怎麼會想得到,自己忽然會處身於這樣的蠻荒之地?

  穿過了一大片樹林,前面是一大片岩石,十分險峻。在岩石之中,有著一條裂縫,只能供人側著身子走進去,由於有流水的緣故,岩石上長著一種鮮綠的青苔。史奈走在前面,原振俠看到他順手把這種青苔採下來,放在口中,津津有味地嚼吃著,並示意原振俠也試一下。

  原振俠沒有照做,他只是在想,這個降頭師,不知道還會有甚麼古怪神祕的事要做出來。他好像掌握著生命的大權,可以用降頭術來做任何事!

  不過,他再神通廣大,也無法解救泰寧儲君所中的毒降頭。看他這一個月來,那種心力交瘁的樣子,就可以知道了。

  岩石裂縫只有二十來公尺,一走到盡頭,豁然開朗。原來岩石圍著一個小盆地,有一道山溪流過平地,在溪旁有著三間用十分粗糙的木頭搭成的屋子。原振俠一下子,就看到了屋前空地上種著的兩株「天堂花」,在那兩株天堂花附近的其他植物都已枯萎,那自然是抵受不住天堂花的毒性之故。

  然後,中間一間屋子的門推開,席泰寧--儲君,走了出來。

  這時,正是夕陽斜照時分,金黃色的太陽光映在儲君的臉上,使原振俠可以清楚看到他也憔悴了許多。這一個月來,他心中的焦慮必然每天都在增加!

  他迎上了幾步,勉強地笑了一下,聲音很乾澀:「原醫生,你肯來,真好。」

  原振俠走過去和他握手,望著他深陷的雙目,不知道說甚麼話好。想了一想,才道:「早就知道你是一個大人物,但也想不到你有這樣的身分。」

  王子怔了一怔,立即向史奈望去。原振俠忙道:「你的身分,是我們都認識的一個女士,告訴我的!」

  王子的聲音有點發顫:「她--知道我的處境?」

  原振俠把黃絹的話重複了一遍,結論是:「中了降頭,是她根本不能接受的事,不必擔心。」

  王子嘆了一聲:「我請你來,也有幾分原因,是由於你也認識她--」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顯得十分心不在焉,然後道:「請進來坐。」

  他自己先轉身走了進去,原振俠跟在後面。才一進屋子,他就嚇了老大一跳,一時之間,不知是仍向內走好,還是退出去好!

  原振俠看到的,也不是甚麼駭人景象。

  他看到的是,一個皮膚十分白皙的女子,全身赤裸,蜷曲著身子,伏在一個相當小、有一人高的架子上。那女子的背部曲線十分動人,伏在那架子上,一動不動,只有背部微微隨著她的呼吸在起伏。一頭烏黑的長髮,一半垂下來,遮住了她的面,一半散披在她的裸背上,看來姿態十分誘人。

  一看到這種情形,原振俠首先所想到的是:這個女子一定是泰寧儲君的女伴。雖然儲君中了降頭,心事重重,但是他一個人居住在這裡,以他的身分地位、權勢金錢,找一個美麗的女子來做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可是原振俠不明白的是,何以這個女子--從她充滿彈性、腴白而又滑膩的肌膚看來,應該是一個美女--要用那麼怪異的姿勢,伏在一個架子之上?難道王子在那麼惡劣的心境之中,還有興致玩性變態遊戲?

  原振俠在怔呆之間,在他身後的史奈已經大踏步走向前,超過了他。史奈一面向前走,一面迅速地脫下他自己的外衣,來到了那少女的身邊,將外衣罩向那少女赤裸的身子。

  史奈用衣服去遮住裸女的身子,動作看來是相當自然的,可是原振俠怔了一怔。因為史奈的外衣,是罩向那少女的上半身,而不是下半身。而且,看起來,史奈的目的,並不是要用上衣遮住那少女的身子,只不過是要遮住那少女的頭臉而已!

  當他的上衣罩上去之後,他才用十分輕柔的聲音,講了一句話--原振俠聽不懂他說甚麼,只看到他扶著那少女,自那架子上下來。

  那少女雖然頭臉被衣服遮住,但整個身子還是赤裸的。雖然好奇心強,但在禮貌上,原振俠自然不能盯著人家的胴體直視,所以他偏過了頭去。而史奈就扶著那個少女,經過他的身邊,走了出去。

  原振俠在偏過頭去時,眼光掃及了那少女的小腿,看到了那少女潤滑如玉的纖足。光是那樣的一雙纖足,已經可以令人興起不少遐思了。

  原振俠自己也有點不能理解,他又不是沒有見過美麗的女人,黃絹和海棠都是美女中的美女。可是不知為甚麼,這個少女卻特別有一股能令人意亂情迷的力量。

  他甚至未曾看到那少女的臉,心中就有了一股迴腸盪氣感!

  而且,原振俠也深切地感到,這種感覺是和肉慾無關的。只是一種如同在仙境之中的遐想,安寧而甜蜜,完全超脫塵世的美麗!

  而何以在十來秒鐘的一瞥之間,就會使他的思緒之中,蕩漾起那片濃濃的浪漫情思?他真的說不上來,只好歸諸於那是美女特有的吸引力。

  聽到了史奈扶著那少女走出屋子去的腳步聲,原振俠才緩緩吸了一口氣,定下神來。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屋裡的情形。

  這時,泰寧儲君已在屋角的一張用天然樹根製成,樣子十分奇特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抱住了頭。

  原振俠看到靠著牆有許多櫃子,一半以上是全放著書的。另一半,則放著許多古怪之極的東西--大約有超過五十隻標本瓶,瓶中放著原振俠至多只能認出三分之一來的各種大小昆蟲。

  原振俠向前走幾步,視線停在其中一隻標本瓶上。瓶中是一隻長方形、如同一包香煙大小、背上負著鱗片、看來無頭無尾、其色翠綠可愛、蛇不像蛇、蛙又不像蛙的怪東西。

  在牆上,還掛有許多飛禽走獸的乾屍。也用一種鋼刺,釘了許多爬蟲類的生物在牆上,單是蜥蜴,就有三數十種,而且其中有過半是活的,還在扭動著身子。

  在儲君所坐的那張椅子之旁,是一個形狀相當古怪的瓦罐,約有半人高。瓦罐是放在一個爐子上的,這時,爐中並沒有生著火,但是卻有幾縷淡淡的輕煙,自爐子中冒出來。

  總而言之,這屋子中的一切,都透著無與倫比、難以言喻的怪異!

  原振俠立即可以肯定,這裡,一定不會是王子的行宮。那麼詭異絕倫的地方,應該屬於--

  他還未曾想到答案,史奈的聲音已經在他的身後響起:「這裡,一直是我的住所。一個降頭師的住所,在普通人眼中看來,總不免有點古怪。」

  原振俠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一個降頭師的住所,就是巫術和不可測的、無邊深邃的降頭術的神祕王國。在這裡,唯有降頭術才是主宰,一切都是現代文明、現代科學所探索不到的領域!

  他吸了一口氣:「豈止是古怪而已,簡直--有點不可思議。這一切--全和降頭有關?」

  史奈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可以這樣說--一隻在泥沼深處撈出來的翡翠蟾,和整套的德文藥物學放在一起,這或者可以代表我這個人!」

  當史奈這樣說的時候,他伸手指了一指原振俠剛才留意過的那綠色怪東西。

  原振俠「哦」地一聲:「這玩意叫--『翡翠蟾』,是生活在泥沼之中的?」

  史奈點頭:「是,據我所知,全世界被發現的,不會超過三隻。用牠來製成的降頭,可以使人把最壞的事,看起來覺得美麗無比!」

  原振俠想了一想:「改變人視覺神經的活動?」

  史奈搖頭:「不是那麼簡單,不但要更改視覺神經的活動,而且要改變其他感覺神經的活動。使臭的變香、粗糙的變滑膩、醜變妍,自然,也要改變人的心理狀態,複雜之極。至於為甚麼牠有這樣的功能,又是誰最先想到牠有這種功能的,全然是未知數!」

  原振俠聽得有點近乎迷醉的感覺,他還想問無數的問題。他感到單是在這間房間之中,他至少可以逗留三年五載,來填補他對降頭術認識上的空白!

  不過,還未曾等他再發問,王子抬起頭來,放下雙手,道:「請坐!」

  屋子中,還有幾張同樣用天然樹根做成的椅子,原振俠找了一張和王子最接近的坐了下來。他感到有點口渴,但是還未等他開口,就有一個女郎托著一隻盤子,輕盈地走了進來。

  原振俠立即肯定,走進來的女郎,就是剛才被史奈扶出去的那個。這時,她穿著傳統的長裙,走動起來,更是搖曳生姿。她手中的盤子是用竹子編成的,托住盤子的雙手,白腴得有點眩目,指甲修得十分整齊。原振俠心中想:這樣的一雙手,才配得上被稱為「玉手」!

  在盤子上,有三隻碗,碗中盛著金黃色的、看來相當濃稠的液體。它散發著一股沁人的清香,清香之中,帶著一種甜味。

  她仍然赤著腳,腳趾小巧整齊地排列著,潔白的肌膚上,一點泥塵也不沾。

  她走了進來之後,把盤子放在剛才她俯伏著的架子上,又一聲不出走了出去。

  (好像有點不對,是不是?)

  (形容了半天,這女郎已給人有仙女的感覺,可是她的臉貌是怎樣的,為甚麼一字不提?)

  (不是不是,而是根本無法提!)

  那女郎的身形高䠷頎長,長裙雖然不是把她的身子緊裹著,但是也毫無疑問,她的胴體曲線之美妙,是無懈可擊的女性人體美之最。

  可是她的臉貌,原振俠卻無法看得見,因為她戴了一個十分奇特的面罩。

  那個面罩,是用極細的細竹絲編成的,不是很緊密。所以猜想戴了這樣面罩的人,可以透過竹絲間的隙縫,依稀看到東西,但是人家卻全然無法看見她的臉容。

  而由於這個女郎的體態,是如此優美出眾,所以雖然那竹絲面罩十分怪異,也使人不去注意,只是陶醉在她的那種可以帶給人難以形容的舒暢之感的境地之中,而不去計較其他。

  當那女郎仍然用那種輕盈、動人、優閒的步子走出去之際,原振俠由衷地道:「這--如果說湖中有仙子的話,她就應該是!」

  原振俠在讚美那女郎,泰寧儲君陡然直了直身子,聲音有著極度的激動:「你--甚至未曾看到她的臉,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感覺?」

  原振俠毫不猶豫:「是!」

  儲君抬起頭來,原振俠向他望去,竟然發現他雙眼之中,隱隱有淚花流轉,這令原振俠十分驚訝。

  儲君在喃喃自語:「可知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她本來就是湖中的仙子,是山上的仙子,是人間一切所在的仙子!」

  原振俠不明白儲君的自言自語,是甚麼意思?但至少可以懂得,他是在讚美那個女郎的美麗。

  這樣說來,那女郎的面貌一定和她的體態配合,是極其美麗的。但是,為甚麼又要戴上一個竹絲編成的面罩呢?

  原振俠又立刻想到,當那少女伏在那個架子上的時候,史奈曾脫下上衣,將她的頭臉遮住。這種不尋常的舉動,是不是也有著甚麼特別的意義?

  原振俠這時,心中的疑惑已經到了極點,他有不知多少問題要問,可是又不知如何問起才好--這種情形是很少見的,通常,再疑惑,總可以提出一點問題來的,但這時,原振俠除了知道王子中了降頭之外,其餘一無所知。

  他想了想,只好道:「請問,你要見我的目的,是甚麼呢?」

  這時,夕陽西沉,天色已經迅速黑了下來,屋中的光線更黑。加上屋中那些古怪的東西,足以令氣氛格外陰森詭異。

  原振俠的問題,沒有得到直接的回答。在黑暗中,儲君的眼神看來十分空洞,他欠了欠身:「我們可能要作長時間的交談,先吃點東西,維持一下必需的體力。」

  儲君說的時候,伸手向那女郎捧進來的那三碗東西,指了一指。

  史奈忙過去遞了一碗給他,他立時就著碗沿,一口一口喝著。

  史奈也給了原振俠一碗。雖然一想起在一個降頭師的住所之中進食,心中不免有點發毛,誰知道在這碗聞起來又香又甜的東西之中,有多少種降頭在?也沒有人知道中了那些降頭之後,會有甚麼後果?但其勢又不能不吃不喝,而且原振俠也真的十分飢渴了,他只是略微猶豫了一下,也就著碗沿,大口大口地喝著。

  那碗東西,入口非常清甜,滋味極佳。

  史奈一面喝著,一面解釋道:「這是用虎頭蜂的蜂蜜調製的,在所有的自然食品之中,可以說再也沒有比它營養更豐富的東西了!尤其是第一次吃它的人,由於其中,有許多種人體從未接觸過的異種蛋白質和胺基酸在內,更是提神醒腦。蜂蜜之中,甚至會有天然的苯基酸,使人不會有飢餓的感覺。原醫生應該知道,Phenylpropandolamine已經被普遍應用在遏止飢餓感覺上了!」

  原振俠一面吞嚥著,一面道:「是!是!」

  他雖然答應著,可是心中不禁苦笑:單是蜂蜜已經大不相同,誰知道除了蜂蜜之外還有甚麼?史奈卻又沒有繼續解釋下去。

  一直等喝完,都沒有甚麼異樣的感覺,飢渴之感反倒已不再存在。三個人都放下了碗,史奈過去,點著了一盞油燈。原振俠看到那盞油燈,不知是用甚麼動物的頭骨製成的,看起來多半像是人頭骨,而且燈火並不明亮,閃爍不定,比沒有燈的時候,更增陰森。

  史奈小心地把燈火剔亮了些,由於他就在燈火之旁,深黃色的燈火,映在他的臉上,襯著他盯著燈火的目光,有一種幽深的光芒。他的嘴唇迅速地掀動著,發出了一連串如同咒語一樣的聲音來。

  這種情景,看得原振俠直冒涼氣,忍不住問:「你--在幹甚麼?」

  史奈又唸了一會,才退回了座椅,若無其事地答:「施一種降頭術,使在這裡講的話,沒有人可以偷聽得到。偷聽者,必然不得好報。」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你不是說島上不可能有別人嗎?為了防止--那女郎偷聽?」

  史奈道:「不,以防萬一!而且,施術之後,也可以使我們三個人,不把在這裡所說的話,隨便洩漏出去!」

  原振俠一聽,不禁又驚又怒,這分明是針對他而施展降頭術的了!

  他陡然站了起來,大聲道:「對不起,我根本沒有興趣在這裡聽到甚麼!請你撤回你的降頭術,我可以立刻離去,這算是甚麼待客之道?」

  原振俠這時,不但憤怒,而且心頭還有著一種異樣的恐懼。

  他雖然曾接觸過黑巫術的「血咒」,也曾和全然不可測的外星生物,甚至收買人類靈魂的「魔王」打過交道,可是在過往的經歷之中,他從來也沒有那樣不舒服的感覺過!

  這一次,他竟然成了降頭術施術的對象!

  泰寧儲君忽然笑了起來:「醫生,你不是一直不相信有降頭術的存在嗎?」

  原振俠沉聲道:「我不是不信,而是不明白。不論怎樣,我不想成為施術的對象,不想受到這種對待。」

  儲君嘆了一聲:「別太緊張了,原醫生。或者,請你原諒,事實上是不會對你有任何損害的!」

  原振俠仍然堅持著,直視著史奈。

  史奈嘆了一聲:「好吧!不過,你既然對降頭術一無所知,我的動作對你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原振俠只是悶哼著:「我應邀前來,應該被當做可以對你們有所幫助的人!」

  儲君忙道:「是!是!」

  史奈又來到了燈火旁,仍然眼發異光,急速地唸著咒語。同時又向著原振俠連揮了三下手,才又退了回來。

  由於剛才的氣氛不是太好,所以,三個人坐定了之後,一時之間,在深黃而閃耀不定的燈火之中,只是一片難堪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才由王子首先打破沉默。他緩緩地道:「原醫生,你即將聽到的故事,有宮廷的隱祕、一個國家政局的變化、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迷戀,和神祕莫測的降頭術在陰謀中的作用,以及國際陰謀集團的活動,請你別覺得駭異。」

  原振俠心中惱怒未消,冷冷地說道:「好,這正是目前西方暢銷小說最流行的題材,我有興趣聽。」

  王子苦笑了一下,又停了下來,像是不知如何開始才好。

  過了大約一分鐘,泰寧儲君才開始了他的敘述:「我的身分,你已經知道了,我國的政治局勢,相信你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君主,接近是象徵式的元首,但是又得到人民的尊敬。不論政局如何動盪,君主不受到侵擾,尊貴卻沒有實權。」

  原振俠靜靜地聽著。

  王子繼續著:「如果所有可以登上君主寶座的人,都像我父親一樣,那麼,這種情形可能長期維持下去,再跋扈的軍人集團,也不會想推翻這種制度。可是--」

  他說到這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我卻是一個十分有野心的人。早在五年之前,我就知道,不必多久,我就會成為一國的君主。我不要做一個名義上的君主,而要做一個真正的君主,至少,要像西班牙卡洛斯國王一樣,在一國的政治上,起到實際的作用。

  「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改變長期以來,軍人掌握實權的狀態。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要祕密進行,我的野心只要一暴露,名義上的君主也當不成了!」

  王子說到這裡,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打斷了他的話頭:「真的,儲君,對於貴國的政治情勢,我一點也沒有興趣,而且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儲君的聲音有點悲哀:「請耐心一點聽下去,會有關係的!」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他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會和一個國家的儲君,想自軍人集團手中奪權這樣的大事,有甚麼關聯!

  儲君道:「我開始活動,活動是多方面的,也培植了一批親信,在不露痕跡的情形之下,在軍隊之中,安插了一些中級和低級軍官。可是軍隊的上層結構卻盤根錯節,針插不入,不攻破這一點,就不能達到目的。於是,在一次安排之下,我和卡爾斯將軍祕密見了面。」

  原振俠牽動了一下身子,知道一個國家的陰謀,從此擴散為國際陰謀了。


  這次會見,自然是極度祕密的,會見的地點,是在地中海風光如畫的海岸,一艘豪華而設備精良的遊艇之上。在嚴密的保安之下,在會面的船艙中只有五個人--除了卡爾斯將軍、黃絹、泰寧儲君之外,還有兩個人。如果把他們的身分地位公開說明,而又說他們曾和卡爾斯將軍一起,為了同一目的的議事而進行過密談的話,那一定會被當成是四月一日愚人節的玩笑,不會有人相信。

  這兩個人,一個是法國情報當局的高層人員,是泰寧儲君的支持者。另一個,是泰寧國家鄰國的一個流亡政府的首要人物--他的國家,雖然已被另一個強大的鄰國所佔領,但是他還可以控制著數以萬計的軍隊,很有一點實力。

  而法國和卡爾斯將軍一直公開為敵(雖然暗中有大筆軍火買賣,包括各型飛彈在內),流亡政府的首腦,和法國人關係倒相當深,但也絕不公開來往。

  會議的參加者是如此奇怪的一個組合,他們討論的卻是:支持儲君的計畫成功之後,他們可以有甚麼好處,和儲君要求甚麼樣的支持。

  泰寧儲君在會議中,顯得十分興奮:「通過各種管道,把忠於王室的年輕人送出國外,在一處祕密的地方,訓練他們成為新軍--裝備最精良的新軍!」

  卡爾斯將軍照例一副救世主的樣子,大剌刺地,並不輕易發言。但是他既然親身參加,自然表示他對這件事有極大的興趣。

  黃絹問:「計畫人數是多少?」

  泰寧儲君陡然吸了一口氣:「三千到五千人,而且,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可以迅速回國,發生作用。」

  法國人乾咳了一聲:「如果時間是三年,三千人要達到這樣的目的,費用至少是二十億美元。」

  卡爾斯將軍沉聲道:「不夠,至少要加一倍,別忘了我們的王子的要求。我想至少要有一中隊配備空對地飛彈的空軍,才能一舉成功!」

  泰寧儲君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作為一國的儲君,王室的財富,自然積聚甚豐,但是那也只是對普通的豪富相對而言,他總不能作主把王宮賣掉。一千萬美金,對一個超級花花公子來說,也夠一陣子揮霍的了,可是放在軍事行動上,還不夠向法國購買一架幻象式戰鬥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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