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拾參回 焚燒</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拾參回 焚燒</h3><br /><br />  其實,柳焚餘在把石派北扔了出去又傷了江近溪之後,轉過頭去,捧著方輕霞淚痕滿頰的臉蛋兒一字一句地道:「我這一世,都是妳的,為了妳,我會全力逃出去,然後隨妳怎樣就怎樣,只要妳為我生一個白白胖胖中狀元的兒子,不要像他老子。」<br /><br />  他看著方輕霞眼裡的兩盞星星,惋嘆著說:「來,妳幫我個忙,最先攻進來的,一定是不甘受辱的石派北!」<br /><br />  能成為一個好殺手,武功好可能還不如知道別人的武功有多好來得重要。<br /><br />  有人曾托柳焚餘殺石派北,他因而把石派北的武功、脾氣下過一番苦功去研究,最後他回絕了那人的相托,一是因為對方出的錢也還不夠多,二是因為他沒有十分的把握。<br /><br />  為了不太可觀的銀子去殺一個沒有太大把握的人,柳焚餘是一向不幹的。<br /><br />  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跟石派北真的對上了,而他所研得的資料,也適時出現在腦海中。<br /><br />  他叫方輕霞飛上屋樑,劍光一現,就把棉被罩下來。<br /><br />  石派北被消去了銳氣,而柳焚餘用「自殘劍法」重創了他。<br /><br />  不過柳焚餘也臉色慘白,搖搖欲墜。<br /><br />  他受傷本重,失血過多,而「自殘劍法」以傷痛激起鬥志,能把戰力發揮至最高,不過既傷體力,更耗精神。<br /><br />  方輕霞知道他的傷口最重的幾處還是自己傷的,攙扶問道:「你怎麼了?」<br /><br />  柳焚餘苦笑道:「只怕……只怕不能帶妳突圍了!」<br /><br />  方輕霞哭了出來。<br /><br />  柳焚餘忽道:「妳走吧!」<br /><br />  方輕霞愣然。<br /><br />  柳焚餘勉力擠出一絲笑容道:「你走!不要理我,你是方家的人,看在方老俠面上,他們諒不致要殺妳……妳快走吧,別受我牽累!」<br /><br />  方輕霞忽道:「好,好!」伸手在床上抽出蝴蝶雙刀,往咽喉就割去。<br /><br />  柳焚餘大驚,急忙扣住方輕霞雙手,厲聲問:「妳幹嘛?」<br /><br />  方輕霞漾起一片淚光,咬牙笑道:「我這是……不孝不貞……你要我走,就算活著,又有什麼顏面做人!」<br /><br />  柳焚餘悚然道:「都是我不好!好,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也比受辱的好!」<br /><br />  方輕霞毅然抬起臉,她清純的臉靨因忽至的憂患,使得她的哭泣更令人心碎:「不,一起衝出去!』<br /><br />  柳焚餘撫摸著她的臉蛋,苦笑道:「不行,衝不出去的,我……此刻絕不是程無想和李弄兩人聯手之敵……」說到這裡,心中一慄:怎麼自己一旦動了情,連生死都那末負累,全不似以前的狠勁!但明知如此,卻又無法說拼就拼。<br /><br />  方輕霞依偎在他臉前,聲音繞在他胸膛裡:「那他們會對我們怎樣……?」<br /><br />  柳焚餘輕撫她的烏髮,覺得觸手一片涼冷,一片輕柔,他從來沒有碰過那麼清涼和輕柔的頭髮。<br /><br />  他嘆息地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們以為一把火,能逼出我們吧。」<br /><br />  李弄沉聲道:「放火!」<br /><br />  方離吃了一驚,道:「萬萬不可,三妹──她還在裡邊?」<br /><br />李弄霍然回首,瞪著他道:「她是你妹妹,你管教無方,還好意思提她?」<br /><br />  方離垂下了頭,又轉首望向方休和古揚州,希望他們能為方輕霞說話。<br /><br />  方休恨聲道:「這裡的事,我們能說話麼!輪到我們來說話麼!」<br /><br />  李弄笑道:「方賢侄不要這樣說,柳焚餘這廝厲害,貿貿然衝進去,恐為其所傷,不如放一把火,把他們逼出來再說。」<br /><br />  方休道:「要是給我過去,我才不怕他呢?」<br /><br />  李弄冷笑道:「難道賢侄的武功還能高得過石大俠麼?真要進去送死,我們也不攔阻!」<br /><br />  方休正要說幾句逞強的話,方離忙喝止:「老二!」<br /><br />  古揚州卻道:「我不許你們放火?」<br /><br />  李弄揚眉出現一額皺紋,反問:「哦,古少俠不想報父仇麼?」<br /><br />  古揚州道:「我不想燒死方姑娘。」<br /><br />  李弄怪笑道:「方姑娘的事,她哥哥也管不了、不管了!古少俠反倒要管麼?」<br /><br />  古揚州紅著黑臉道:「她……她是我……未過門的老婆……」<br /><br />  李弄哈哈笑道:「這個……老婆麼?似乎……已經不是古少俠……你的了……」<br /><br />  古揚州怒得結結巴巴的道:「我不管你的、我的……我……我……我總不能眼巴巴看她燒死呀!」<br /><br />  李弄冷笑道:「古少俠可真會憐香惜玉,替人玉成好事啊!」<br /><br />  古揚州變脾氣一起,拍胸膛道:「我不管!誰燒死她,就得先燒死我,說什麼,我還是她有名份的……老公……」<br /><br />  李弄嘿笑道:「有名份,無實際。」<br /><br />  古揚州氣凸出兩隻牛眼,揚耙怒叱:「你說什麼!」突覺背後三處要穴,給人同時封住,「叭」地栽倒了下去。<br /><br />  站在他後面的是程無想。<br /><br />  李弄笑道:「還是程兄想的周到。」<br /><br />  程無想拍拍手掌道:「周到不如李兄,只是這樣做乾脆一些。」<br /><br />  方離臉色變白,囁嚅著期盼二人收回成命:「這……這一燒……只怕……附近幾夥人家……都得遭殃……這不大……不大好罷……」<br /><br />  程無想道:「我們早已把屋裡的人請走,遠處幾家,不會波及,如果火勢猛烈,他們也不會蹲在屋裡等燒死,豬牛狗羊貓,值幾個錢?燒死了便賠了算了,這裡的溫泉不會燒乾掉,屋子可以重新蓋過,有什麼不可以的?」<br /><br />  方離皺著眉道:「可是……」<br /><br />  程無想截斷道:「方大公子,做事不能太偏私、太過溫情,你妹妹早已背叛『大方門』,叛忤淫賤,你再護她,也擔待了個汙名。」<br /><br />  方離垂首無語,古揚州穴道被封,卻仍能說話,大叫道:「輕霞,輕霞,快逃!快逃啊,他們要放火──」<br /><br />  程無想一腳,踹住了他的「啞穴」。<br /><br />  方休冷笑道:「我沒有這個妹妹,也沒有這個妹夫。」<br /><br />  程無想卻走近他,淡淡地道:「你也最好別多說什麼,免得我把你像古少俠一樣,再加一腳,踢入火場,讓你和姓柳的到地府裡對決去吧。」<br /><br />  方離閉上了嘴,但滿目都是恨意。<br /><br />  古揚州大叫的時候,在屋裡的柳焚餘和方輕霞都聽到了。<br /><br />  方輕霞飲泣了起來。<br /><br />  柳焚餘撫著她的肩膀,覺得好瘦,他把手貼近她的面頰上,心裡很疼,輕聲道:「不要害怕……」<br /><br />  方輕霞泣道:「不是害怕,他……還是關心我的。」<br /><br />  柳焚餘怔了怔,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哦」了一聲,但心裡泛起一陣茫然,覺得他不應該得到她,從側臉望過去,她還是那麼幸福那麼甜,眼睛向著可以看得見星星閃亮那邊……他還是感覺得到她是猶如一場夢一般。<br /><br />  就在這裡,火光閃耀。<br /><br />  ──他們終於放火了!<br /><br />  ──我不能連累她跟我一起喪身火海!<br /><br />  他拉起方輕霞,按劍疾道:「我們要衝出去!」<br /><br />  方輕霞卻像月亮一樣平靜,兩眼像星星般眨著,像水晶的艷魂般的望著他,問:「你出去後能敵得住那兩人?」<br /><br />  柳焚餘不忍心騙她,只好道:「不能。」其實他還是隱瞞了事實的主要真相,他如果單獨衝出去,未嘗沒有一線生機,但跟方輕霞一起闖出她就斷無生理──那是因為點蒼程無想的暗器。<br /><br />  ──在火光中,程無想的暗器在暗裡發出來,自己縱僥倖逃得過去,方輕霞也難免於難。而且程無想發射暗器的目標決不只向自己!<br /><br />  方輕霞忽然緊擁著他,把臉貼近他胸前:「那麼,我們燒死在這裡吧。」<br /><br />  這句話有一種轟轟烈烈,震得柳焚餘腦裡哄地一聲,他擁緊方輕霞,撫著她的髮,感受著她的心跳,也不知怎的,柳焚餘自小家破流浪,迄今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覺。那感覺像過年除夕一家團賀的爆竹聲和飯香。然而,此刻他們所處身的這個「家」,正在<br /><br />從不同的地方猛地躍出火舌,耳際傳來的是烈火把木瓦摧焚的火嘯,還有被困在焚籠裡不能出來的禽獸哀鳴,鼻端所聞的也是火焰尖辣的焦味。空氣裡被濃煙密佈,由於想咳嗆,所以肺部有一種突然暖起來的感覺,不知為什麼,柳焚餘只是感覺到孑身飄泊<br /><br />終於有了歸宿的感覺。<br /><br />  方輕霞已開始微微咳嗽。<br /><br />  她每咳一聲,仿佛就震響他心弦一下,柳焚餘覺得心疼,忍不住護著方輕霞,心裡忽然有一個極虔誠的祈求。<br /><br />  ──李布衣不是說我的手掌能逢凶化吉、絕處逢生嗎?<br /><br />  ──要是這趟我不會死,她也一定死不了。我寧願……<br /><br />  他不禁呻吟出聲:「寧願不再殺人,多積善行好,扶弱濟貧,盡我一生……假使我們能活過這一次。」但火勢已十分猛烈。就算武功再高,也斷衝不出火海。<br /><br />  方輕霞已開始被濃煙熏得流淚。喃喃地道:「假使我們能活過這趟,一定……」忽聽在木毀柱焚的乾裂聲外,大哥方離的聲音一直換著她,要她逃出來。她軟弱地叫了一聲:「爹──」柳焚餘一生作事,絕少後悔,但聽得方輕霞哀憐的一聲喊,直懊悔得想把劍投入火海。<br /><br />  就在這時,威厲的火嘯聲外傳來激烈的掌風與吆喝之聲!<br /><br />  ──有人在外面動上了手!<br /><br />  柳焚餘心中正驚疑不定,驟然間,窗邊的火勢似遇著雪覆冰蓋一般,火焰低降,柳、方二人同時感覺到足履以下濕了一大片!<br /><br />  ──有人震開堤石,將溪水引注,潭水湧流,滅了大火!<br /><br />  柳焚餘實在想不出誰還會這樣冒險救自己!<br /><br />  柳焚餘和方輕霞互望了一眼,眼光裡交錯了很多錯綜複雜的感覺,才知道絕處縫生後還有愛情伴著是件幸福得要流淚的事。<br /><br />  此際,「砰」地一聲,一人撞開著火的板,掠了進來。<br /><br />  柳焚餘舉劍。<br /><br />  那人以青布蒙面,只喝了一聲:「逃!」<br /><br />  柳焚餘道:「壯士──」<br /><br />  那人截道:「我來斷後,快向虎頭山尾後方向逃,我會找你們的。」<br /><br />  他這句話說到一半:「呼、呼」兩聲,兩人已一左一右,破餘燼的板礫而入。<br /><br />  左邊的是程無想,他一揚手!數十點寒光飛出,打向那人!<br /><br />  那人忽深吸了一口氣!<br /><br />  他吸氣之聲,連掠出丈外的柳焚餘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br /><br />  他雙掌拍出,掌風本身並不怎麼,但他捲起地上的瓦礫餘燼,一齊飛捲向程無想,甚至連程無想剛發出的暗器,也倒震回去。<br /><br />  程無想臉色變了。<br /><br />  他唯一的辦法只好從沖進來的地方倒飛出去。<br /><br />  李弄從右邊掠入,卻不對付蒙面人,十指箕張,雙臂振動,急撲向柳焚餘。<br /><br />  柳焚餘返身,劍尖向內,要與李弄全力一拼。<br /><br />  卻在此時,蒙面人已一招間逼退程無想,又深深吸了一口氣。<br /><br />  這特異的呼吸聲,使李弄情知不妙,忙舍柳焚餘而回身,就看見蒙面人向他遙發一掌!<br /><br />  柳焚餘趁此拉著方輕霞的手,越出了窗外!<br /><br />  他臨掠出前看了戰局一眼;就在這一瞥間,他已經可以肯定,這個來救他們的人,應付程無想與李弄的合擊,絕對綽綽有餘。<br /><br />  他掠出窗外之時,有人大叫:「三妹!」<br /><br />  柳焚餘稍頓一下,因為在這雷逝星飛的剎那,他想到一件事,現在要不要把方輕霞交給方氏兄弟呢?此刻他已為江湖上、武林中黑白兩道均為不容,帶著方輕霞,豈不讓她苦?<br /><br />  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就觸及方輕霞的目光:方輕霞偏著頭看著他,雖然憔悴,神色完全是沉浸在劫後餘生長相廝守的幸福裡!<br /><br />  他不再疑慮。<br /><br />  這時,一道巨力挾著尖嘯,迎頭劈下!<br /><br />  柳焚餘冷笑一聲,劍光後發先至,古揚州要打中他,自己額上先得穿一個窟窿;古揚州怒吼一聲,用耙柄一架,玎的一響,星花四射,柳焚餘已拉著方輕霞掠過了他身旁。<br /><br />  方休怒喝道:「呔,看刀!」<br /><br />  他的刀光甫現,柳焚餘已經掠起,越過他頭頂,後足在他背後一蹬,把他踢趴在地上,拉著方輕霞,越過決堤的潭水,往叢林彈去。<br /><br />  方離在潭邊陡掠了出來。<br /><br />  方輕霞叫了一聲:「大哥……」聲音淒婉無奈。方離沒有出刀。<br /><br />  他癡癡地望著柳焚餘和方輕霞的背影,越過溪流,對岸山腰間的楓樹,給晨曦染上一片酡紅,寧靜得像秋的恬睡,從來也沒有進去過驚醒它。</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布衣神相五:落花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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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參回 焚燒



  其實,柳焚餘在把石派北扔了出去又傷了江近溪之後,轉過頭去,捧著方輕霞淚痕滿頰的臉蛋兒一字一句地道:「我這一世,都是妳的,為了妳,我會全力逃出去,然後隨妳怎樣就怎樣,只要妳為我生一個白白胖胖中狀元的兒子,不要像他老子。」

  他看著方輕霞眼裡的兩盞星星,惋嘆著說:「來,妳幫我個忙,最先攻進來的,一定是不甘受辱的石派北!」

  能成為一個好殺手,武功好可能還不如知道別人的武功有多好來得重要。

  有人曾托柳焚餘殺石派北,他因而把石派北的武功、脾氣下過一番苦功去研究,最後他回絕了那人的相托,一是因為對方出的錢也還不夠多,二是因為他沒有十分的把握。

  為了不太可觀的銀子去殺一個沒有太大把握的人,柳焚餘是一向不幹的。

  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跟石派北真的對上了,而他所研得的資料,也適時出現在腦海中。

  他叫方輕霞飛上屋樑,劍光一現,就把棉被罩下來。

  石派北被消去了銳氣,而柳焚餘用「自殘劍法」重創了他。

  不過柳焚餘也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他受傷本重,失血過多,而「自殘劍法」以傷痛激起鬥志,能把戰力發揮至最高,不過既傷體力,更耗精神。

  方輕霞知道他的傷口最重的幾處還是自己傷的,攙扶問道:「你怎麼了?」

  柳焚餘苦笑道:「只怕……只怕不能帶妳突圍了!」

  方輕霞哭了出來。

  柳焚餘忽道:「妳走吧!」

  方輕霞愣然。

  柳焚餘勉力擠出一絲笑容道:「你走!不要理我,你是方家的人,看在方老俠面上,他們諒不致要殺妳……妳快走吧,別受我牽累!」

  方輕霞忽道:「好,好!」伸手在床上抽出蝴蝶雙刀,往咽喉就割去。

  柳焚餘大驚,急忙扣住方輕霞雙手,厲聲問:「妳幹嘛?」

  方輕霞漾起一片淚光,咬牙笑道:「我這是……不孝不貞……你要我走,就算活著,又有什麼顏面做人!」

  柳焚餘悚然道:「都是我不好!好,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也比受辱的好!」

  方輕霞毅然抬起臉,她清純的臉靨因忽至的憂患,使得她的哭泣更令人心碎:「不,一起衝出去!』

  柳焚餘撫摸著她的臉蛋,苦笑道:「不行,衝不出去的,我……此刻絕不是程無想和李弄兩人聯手之敵……」說到這裡,心中一慄:怎麼自己一旦動了情,連生死都那末負累,全不似以前的狠勁!但明知如此,卻又無法說拼就拼。

  方輕霞依偎在他臉前,聲音繞在他胸膛裡:「那他們會對我們怎樣……?」

  柳焚餘輕撫她的烏髮,覺得觸手一片涼冷,一片輕柔,他從來沒有碰過那麼清涼和輕柔的頭髮。

  他嘆息地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們以為一把火,能逼出我們吧。」

  李弄沉聲道:「放火!」

  方離吃了一驚,道:「萬萬不可,三妹──她還在裡邊?」

李弄霍然回首,瞪著他道:「她是你妹妹,你管教無方,還好意思提她?」

  方離垂下了頭,又轉首望向方休和古揚州,希望他們能為方輕霞說話。

  方休恨聲道:「這裡的事,我們能說話麼!輪到我們來說話麼!」

  李弄笑道:「方賢侄不要這樣說,柳焚餘這廝厲害,貿貿然衝進去,恐為其所傷,不如放一把火,把他們逼出來再說。」

  方休道:「要是給我過去,我才不怕他呢?」

  李弄冷笑道:「難道賢侄的武功還能高得過石大俠麼?真要進去送死,我們也不攔阻!」

  方休正要說幾句逞強的話,方離忙喝止:「老二!」

  古揚州卻道:「我不許你們放火?」

  李弄揚眉出現一額皺紋,反問:「哦,古少俠不想報父仇麼?」

  古揚州道:「我不想燒死方姑娘。」

  李弄怪笑道:「方姑娘的事,她哥哥也管不了、不管了!古少俠反倒要管麼?」

  古揚州紅著黑臉道:「她……她是我……未過門的老婆……」

  李弄哈哈笑道:「這個……老婆麼?似乎……已經不是古少俠……你的了……」

  古揚州怒得結結巴巴的道:「我不管你的、我的……我……我……我總不能眼巴巴看她燒死呀!」

  李弄冷笑道:「古少俠可真會憐香惜玉,替人玉成好事啊!」

  古揚州變脾氣一起,拍胸膛道:「我不管!誰燒死她,就得先燒死我,說什麼,我還是她有名份的……老公……」

  李弄嘿笑道:「有名份,無實際。」

  古揚州氣凸出兩隻牛眼,揚耙怒叱:「你說什麼!」突覺背後三處要穴,給人同時封住,「叭」地栽倒了下去。

  站在他後面的是程無想。

  李弄笑道:「還是程兄想的周到。」

  程無想拍拍手掌道:「周到不如李兄,只是這樣做乾脆一些。」

  方離臉色變白,囁嚅著期盼二人收回成命:「這……這一燒……只怕……附近幾夥人家……都得遭殃……這不大……不大好罷……」

  程無想道:「我們早已把屋裡的人請走,遠處幾家,不會波及,如果火勢猛烈,他們也不會蹲在屋裡等燒死,豬牛狗羊貓,值幾個錢?燒死了便賠了算了,這裡的溫泉不會燒乾掉,屋子可以重新蓋過,有什麼不可以的?」

  方離皺著眉道:「可是……」

  程無想截斷道:「方大公子,做事不能太偏私、太過溫情,你妹妹早已背叛『大方門』,叛忤淫賤,你再護她,也擔待了個汙名。」

  方離垂首無語,古揚州穴道被封,卻仍能說話,大叫道:「輕霞,輕霞,快逃!快逃啊,他們要放火──」

  程無想一腳,踹住了他的「啞穴」。

  方休冷笑道:「我沒有這個妹妹,也沒有這個妹夫。」

  程無想卻走近他,淡淡地道:「你也最好別多說什麼,免得我把你像古少俠一樣,再加一腳,踢入火場,讓你和姓柳的到地府裡對決去吧。」

  方離閉上了嘴,但滿目都是恨意。

  古揚州大叫的時候,在屋裡的柳焚餘和方輕霞都聽到了。

  方輕霞飲泣了起來。

  柳焚餘撫著她的肩膀,覺得好瘦,他把手貼近她的面頰上,心裡很疼,輕聲道:「不要害怕……」

  方輕霞泣道:「不是害怕,他……還是關心我的。」

  柳焚餘怔了怔,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哦」了一聲,但心裡泛起一陣茫然,覺得他不應該得到她,從側臉望過去,她還是那麼幸福那麼甜,眼睛向著可以看得見星星閃亮那邊……他還是感覺得到她是猶如一場夢一般。

  就在這裡,火光閃耀。

  ──他們終於放火了!

  ──我不能連累她跟我一起喪身火海!

  他拉起方輕霞,按劍疾道:「我們要衝出去!」

  方輕霞卻像月亮一樣平靜,兩眼像星星般眨著,像水晶的艷魂般的望著他,問:「你出去後能敵得住那兩人?」

  柳焚餘不忍心騙她,只好道:「不能。」其實他還是隱瞞了事實的主要真相,他如果單獨衝出去,未嘗沒有一線生機,但跟方輕霞一起闖出她就斷無生理──那是因為點蒼程無想的暗器。

  ──在火光中,程無想的暗器在暗裡發出來,自己縱僥倖逃得過去,方輕霞也難免於難。而且程無想發射暗器的目標決不只向自己!

  方輕霞忽然緊擁著他,把臉貼近他胸前:「那麼,我們燒死在這裡吧。」

  這句話有一種轟轟烈烈,震得柳焚餘腦裡哄地一聲,他擁緊方輕霞,撫著她的髮,感受著她的心跳,也不知怎的,柳焚餘自小家破流浪,迄今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覺。那感覺像過年除夕一家團賀的爆竹聲和飯香。然而,此刻他們所處身的這個「家」,正在

從不同的地方猛地躍出火舌,耳際傳來的是烈火把木瓦摧焚的火嘯,還有被困在焚籠裡不能出來的禽獸哀鳴,鼻端所聞的也是火焰尖辣的焦味。空氣裡被濃煙密佈,由於想咳嗆,所以肺部有一種突然暖起來的感覺,不知為什麼,柳焚餘只是感覺到孑身飄泊

終於有了歸宿的感覺。

  方輕霞已開始微微咳嗽。

  她每咳一聲,仿佛就震響他心弦一下,柳焚餘覺得心疼,忍不住護著方輕霞,心裡忽然有一個極虔誠的祈求。

  ──李布衣不是說我的手掌能逢凶化吉、絕處逢生嗎?

  ──要是這趟我不會死,她也一定死不了。我寧願……

  他不禁呻吟出聲:「寧願不再殺人,多積善行好,扶弱濟貧,盡我一生……假使我們能活過這一次。」但火勢已十分猛烈。就算武功再高,也斷衝不出火海。

  方輕霞已開始被濃煙熏得流淚。喃喃地道:「假使我們能活過這趟,一定……」忽聽在木毀柱焚的乾裂聲外,大哥方離的聲音一直換著她,要她逃出來。她軟弱地叫了一聲:「爹──」柳焚餘一生作事,絕少後悔,但聽得方輕霞哀憐的一聲喊,直懊悔得想把劍投入火海。

  就在這時,威厲的火嘯聲外傳來激烈的掌風與吆喝之聲!

  ──有人在外面動上了手!

  柳焚餘心中正驚疑不定,驟然間,窗邊的火勢似遇著雪覆冰蓋一般,火焰低降,柳、方二人同時感覺到足履以下濕了一大片!

  ──有人震開堤石,將溪水引注,潭水湧流,滅了大火!

  柳焚餘實在想不出誰還會這樣冒險救自己!

  柳焚餘和方輕霞互望了一眼,眼光裡交錯了很多錯綜複雜的感覺,才知道絕處縫生後還有愛情伴著是件幸福得要流淚的事。

  此際,「砰」地一聲,一人撞開著火的板,掠了進來。

  柳焚餘舉劍。

  那人以青布蒙面,只喝了一聲:「逃!」

  柳焚餘道:「壯士──」

  那人截道:「我來斷後,快向虎頭山尾後方向逃,我會找你們的。」

  他這句話說到一半:「呼、呼」兩聲,兩人已一左一右,破餘燼的板礫而入。

  左邊的是程無想,他一揚手!數十點寒光飛出,打向那人!

  那人忽深吸了一口氣!

  他吸氣之聲,連掠出丈外的柳焚餘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他雙掌拍出,掌風本身並不怎麼,但他捲起地上的瓦礫餘燼,一齊飛捲向程無想,甚至連程無想剛發出的暗器,也倒震回去。

  程無想臉色變了。

  他唯一的辦法只好從沖進來的地方倒飛出去。

  李弄從右邊掠入,卻不對付蒙面人,十指箕張,雙臂振動,急撲向柳焚餘。

  柳焚餘返身,劍尖向內,要與李弄全力一拼。

  卻在此時,蒙面人已一招間逼退程無想,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特異的呼吸聲,使李弄情知不妙,忙舍柳焚餘而回身,就看見蒙面人向他遙發一掌!

  柳焚餘趁此拉著方輕霞的手,越出了窗外!

  他臨掠出前看了戰局一眼;就在這一瞥間,他已經可以肯定,這個來救他們的人,應付程無想與李弄的合擊,絕對綽綽有餘。

  他掠出窗外之時,有人大叫:「三妹!」

  柳焚餘稍頓一下,因為在這雷逝星飛的剎那,他想到一件事,現在要不要把方輕霞交給方氏兄弟呢?此刻他已為江湖上、武林中黑白兩道均為不容,帶著方輕霞,豈不讓她苦?

  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就觸及方輕霞的目光:方輕霞偏著頭看著他,雖然憔悴,神色完全是沉浸在劫後餘生長相廝守的幸福裡!

  他不再疑慮。

  這時,一道巨力挾著尖嘯,迎頭劈下!

  柳焚餘冷笑一聲,劍光後發先至,古揚州要打中他,自己額上先得穿一個窟窿;古揚州怒吼一聲,用耙柄一架,玎的一響,星花四射,柳焚餘已拉著方輕霞掠過了他身旁。

  方休怒喝道:「呔,看刀!」

  他的刀光甫現,柳焚餘已經掠起,越過他頭頂,後足在他背後一蹬,把他踢趴在地上,拉著方輕霞,越過決堤的潭水,往叢林彈去。

  方離在潭邊陡掠了出來。

  方輕霞叫了一聲:「大哥……」聲音淒婉無奈。方離沒有出刀。

  他癡癡地望著柳焚餘和方輕霞的背影,越過溪流,對岸山腰間的楓樹,給晨曦染上一片酡紅,寧靜得像秋的恬睡,從來也沒有進去過驚醒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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