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新鐫小說鬧花叢卷之二</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新鐫小說鬧花叢卷之二</h3>第四回 鬧街頭媒婆爭娶 病閨中小姐相思<br /><br /><br />  詩曰:<br /><br />  瞥見英豪意已娛,幾番雲雨入南柯;<br />  芳年肯向閨中老,綠鬢難教鏡裏過。<br />  縱有奇才能煉石,不如素志欲當鑪;<br />  咫尺天涯生隔斷,斷腸回首聽啼鳴。<br /><br />  當日院子押了安童來到庄上,劉天表竟不知什麼來由,連忙問道:「這安童是夫人著他回去灌園的,聞他在家裏辦事倒也勤緊,怎麼發他回來?」院子道:「二相公有所不知,這個安童生得膽大。」劉天表道:「敢是他做鼠竊狗偷之事,觸了夫人的怒麼?」院子欲把前事細說,因見有幾個做工的站在面前,不好明說,便答道:「夫人說:『這樣小廝,家中容他不得,還要換個心務實的回去園中使用。』這安童做的事不便細說,明日二相公回家自然知道。」你看劉天表千思萬想,決不想出這件事,便對院子道:「我多時不曾回家探望夫人、小姐,今日就同你回去問個詳細。」<br /><br />  且說這劉天表就是劉狀元親兄弟,性最貪財。若有一毫便宜事,便千方百計決要獨得,那狀元在日,吃了安閒飯,一些事務不理。專一倚仗官勢,在外尋是爭非,欺負良民。那鄉里中,大家小戶,無不受其荼毒。若說起「劉二相公」四字,三歲孩童也是心驚。後來狀元聞他在外生事惹禍,詐害良民,恐怕玷了自己的官箴,心中不悅,把他大叱一場,遂立刻打發到南庄去交付些租田帳目掌管。他便與狀元鬥氣,從到南庄見有兩年不回。<br /><br />  不料狀元逝後,想家中只有嫂嫂侄女,遂回心轉意,每隔一月回來探望一次,那夫人也待他不薄。此時院子把安童的事不好明說,天表便走進帳房,把那未弄完的帳目收拾明白,又喚那做工的吩咐一番,仍著牧童牧牛羊,便帶一個精細辦工的人,與院子同回家來。<br /><br />  天表走進中堂見了夫人,把安童的事仔細詢問。夫人細說一遍,天表聽了心中焦躁,含怒道:「嫂嫂逐出這安童也是,若是這安童暗暗苟合不使人知,豈不把閨門都玷辱了?將來不惟是侄女親事沒了好人家,就是叫我也難做人,你那時把兩個活活打死,方纔正個家法。」夫人道:「彼時我意欲打死他,只慮女兒未曾許聘,吹到外面去,只說我閨門不謹,做出這件不清不白的事,便招人談論。今安童既趕回庄上,就是這春梅亦未必可留在家。欲速尋一個媒婆,我並不要分文,白送與人去罷。」<br /><br />  天表聽說不受分文,又惹起愛便宜的念頭來了,想了一想,便應道:「依我愚見,還是侄女婚姻事大。就該把這賤婢登時趕了去罷。」夫人道:「我主意正要如此,因女兒勸我慢慢尋個的當媒婆,配做一夫一婦也是我的陰騭。」<br /><br />  天表點頭道:「只是有一事,近日街上媒婆比往常時甚是奸險了,沒有一個不會脫空說謊的,全是那張口舌賺人錢鈔。假如貧苦的人家,他說田園房屋甚多,金銀車載,珠玉斗量。本是至醜至粗的女子,他說極標緻,生性溫柔。本是最愚最笨的男子,他說得文章秀麗,詩賦精通。人若聽信他花言巧語,往往誤了萬千大事。他只望人厚禮,不管什麼陰騭。當日嬸嬸在時,結交一個賣花張秋嫂,我去尋他來商量,他作事忠厚。」夫人喜道:「如此甚好,只是這事一時不能就緒,還要二叔在家幾時,調停個下落,方可回庄。」天表許允。夫人道:「事不宜遲,倘若賤婢尋些短見,反為不好。今日就與張秋嫂說便好。」天表滿口應承。話畢,那小姐打點酒飯出來。<br /><br />  天表吃過了飯,暗想道:「我一向要討別人便宜,難道自家的便宜倒被別人討去?且去尋張秋嫂打點話兒去,賺他落得拾他一塊銀子,有何不可?」計較停當,遂出大門。走不數步,恰好張秋嫂同一個賣花的吳婆遠遠而來。走到跟前,天表叫道:「張媽媽好忙得緊?」那張秋嫂聽見有人喚他,忙轉頭來一看,認得是劉二相公,便笑臉道:「二相公幾時娶一位二娘續弦,作成老身吃杯喜酒?」天表道:「喜酒就在口頭,今日說過,明日怎麼謝我,便作成你吃。」<br /><br />  張婆聽見肯作成,恐吳婆在旁聽見,忙把他拋開,扯劉天表走過幾家門首,微笑道:「二相公,你有何事作成老身?」劉天表道:「你喚吳媽媽來一同商議。」張秋嫂道:「你不曉得,這吳婆前月裏到富家去說親,見沒人在面前,竊他幾件衣服。過了數日,被富家訪出來,吃了一場沒趣。如今各處人家曉得他手腳不好,走進門時,人就以賊提防,那個肯作成他。不瞞二相公說,老身做了多年花婆,靠人過了半世,沒有一些破綻被人談論。」劉天表道:「張媽媽你走千家串萬戶,若不老實,那個肯來照顧。我今有一樁事和你商量,只在兩三日就要回覆。」張秋嫂道:「怎麼有這樣性急的事?」<br /><br />  天表低聲道:「我家夫人身邊有個使婢,是老爺在時得寵的。只因出言唐突觸犯夫人,夫人一時著惱,著人到南庄接我回來商量,要嫁與人去。只是一件,討著他著實一場富貴,身邊都是老爺在時積下的金銀首飾,足值二三百金。你去尋個好人家,接他四五十金聘禮,你也有一塊賺哩!」張秋嫂道:「果然是真。」想了一會,欣然答道:「這也是老身時運湊巧。府中王監生因斷了弦,前日對老身說,要我替他尋一個通房,我明日領他家的人來看一看,果是人物出眾,便是五十金也不為多。」<br /><br />  劉天表聽說有人要看,然後成事,心下又想了想道:「媽媽,我府中出來的比別人顏色不同。若是明日有人來看,只說那丫鬟是老爺亡後,情願自守不嫁,終日隨小姐在繡房做針指。我有一計策,你明日同著人來晉見夫人,不要說我知道,只說來求小姐姻事,那春梅決隨小姐出來相,暗暗把他看了。」<br /><br />  張秋嫂道:「說得有理,只要夫人心允,難道怕他不肯?」劉天表道:「媽媽又有一件,他家若得遂意就要行禮,不必送到夫人那裏去,就送在你宅上,待我悄悄送與夫人,省得那丫頭疑慮。若揀定吉時起身,再設一計賺他去便是。」張秋嫂道:「二相公與夫人做主受禮,這樣大頭腦,怕這丫頭不肯嫁麼?」言畢,遂與天表作別。回身不見吳婆,只道他先行。那知吳婆閃在人家竊聽兩人言語,被他聽得明明白白。<br /><br />  見張秋嫂轉彎去後,忙趕上前問道:「二相公方纔商酌的事體,撇不得老身的。」劉天表回頭見是吳婆,站住了腳。吳婆道:「這主錢兒挈帶老身賺了吧!他說的是監生人家,我明日便尋的鄉宦人家,他說是五十金聘禮,我便送你一百金。二相公,你還要許那一家。」劉天表聽了這話,更加歡喜道:「媽媽若是這樣說,自然許你,只是不可遲緩。」<br /><br />  吳婆道:「我明早便去著人來看,早晨行禮到我家,晚間便到我家上轎何如?」劉天表道:「這樣更好,請問吳媽媽住居何處?」吳婆道:「我住居在城頭,衖裏第一個樓房便是。」天表道:「吳媽媽,我回去與夫人商議,你不要失此機會。」<br /><br />  遂別,去見夫人,把春梅的話兒說了。夫人聽信,待至次日,吳婆同一個奶娘竟與夫人相見,假以小姐親事為因。夫人只道這兩個媒婆果與女孩兒說親,兩個婆子又只道夫人曉得其中情跡。誰知是劉天表的計策,使這兩個婆子來看秋香。這奶娘把秋香仔細一看,見他生得齊正,便也歡喜,起身與吳婆別了夫人、小姐。走出門首,過了幾家,只見張秋嫂領著一個婆子要到劉府,看見吳婆心上火怒,厲聲罵道:「你這老潑賤,來搶我的主顧。」吳婆道:「露天衣飯可是讓你做的?」<br /><br />  張秋嫂惱得眼睛突出,扭了吳婆劈頭亂撞,那兩個婆子勸解不住,兩個在街上一個爬起一個撲倒,也不管出乖露醜。街坊的人圍住來看,見是女人廝打,不好上前勸解。恰好遇著月上賣花婆子走來解勸得脫,張秋嫂對幾個婆子告訴一遍,這幾個總是一夥人,便說道:「不偏護著你,也不偏護著他。如今依我們說,這一頭媒讓與吳媽媽做,兩家的媒錢讓一半與張媽媽罷。」吳婆依允了,方才散去。<br /><br />  次早,劉天表來到吳婆家裏,吳婆便去通知那鄉宦家送了一百兩聘禮,又是四疋彩緞,一一收下。張秋嫂知道天表收了聘禮,連忙走到一問。天表道:「這樁事我與你講起的,待打發他們出門了,我當重重謝你。」天表得了那些銀子,回來向夫人說:「今夕可遣春梅去。」夫人聞知,當夜將春梅打發到吳婆家去上轎。抬到鄉宦家去,眾人一看,見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便喚與吳婆同去看的奶娘一認,也說何曾是這嘴臉。<br /><br />  原來劉天表得了這百金聘禮,四疋彩緞,遂別夫人回南庄去。這鄉宦人家待要爭訟,見這邊也是鄉宦,只得忍氣把吳婆凌辱一場方休。張秋嫂樂得媒事無與,劉天表樂得賺了銀子。吳婆欲訴見夫人,又怕夫人著惱,只得忍耐。這玉蓉小姐自吳婆設言求親之後,終日悶悶信以為實,只道就花園中訂約的那生。<br /><br />  過了幾日不見影響,心下暗想道:「春梅一侍婢耳,做出事來尚然如此,何況我是千金不換之身,被那負心賊玷了清白之體,這怎使得?」每日針線慵拈,茶飯懶吃,不免害了那水邊之日,田下之心了。終日容貌憔悴,把一個如花似玉的美態,害得肌膚消瘦。只因音信杳然,無由一面,只得作閨怨四首,以自抒其志云:<br /><br />  其一:<br /><br />  曉來扶病鏡台前,無力梳頭任髻偏;<br />  消瘦渾如江上柳,東風日日起還眠。<br /><br />  其二:<br /><br />  孤燈纔滅已天明,窗雨無聲雞又鳴;<br />  此夜相思不成寐,空懷一夢到天明。<br /><br />  其三:<br /><br />  幾句花可理舊蹤,徘徊花下向誰逢;<br />  可憐多少相思淚,染得名花片片紅。<br /><br />  其四:<br /><br />  手折花枝過綺窗,忽聞燕子語成雙;<br />  晚來惟有孤燈照,清減精神瘦滿腔。<br /><br />  夫人見小姐病勢沉重,親自探望道:「我兒,我看你病症非朝夕所致,怎麼秋香不早說?」便喚秋香來問。秋香跪下道:「小姐病症自從看迎舉人之後染成,在身如今已經過多日,況且夫人跟前小姐還不肯實說,怎肯與秋香得知。」夫人道:「都是你這賤婢早晚茶飯失了檢點,以致大病具既。你今日若後有些疏虞,把那春梅做個樣子。」秋香大驚,站起身來。夫人道:「這個病症甚危,著院子往南庄接二叔來尋醫生看治。」小姐道:「那些煎劑自幼不曾服慣,郎中手賽過殺人刀,僥我遲死些吧。」夫人愛女心切,著人到崇祥寺許了願,便往南庄接天表回來。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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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鐫小說鬧花叢卷之二

第四回 鬧街頭媒婆爭娶 病閨中小姐相思


  詩曰:

  瞥見英豪意已娛,幾番雲雨入南柯;
  芳年肯向閨中老,綠鬢難教鏡裏過。
  縱有奇才能煉石,不如素志欲當鑪;
  咫尺天涯生隔斷,斷腸回首聽啼鳴。

  當日院子押了安童來到庄上,劉天表竟不知什麼來由,連忙問道:「這安童是夫人著他回去灌園的,聞他在家裏辦事倒也勤緊,怎麼發他回來?」院子道:「二相公有所不知,這個安童生得膽大。」劉天表道:「敢是他做鼠竊狗偷之事,觸了夫人的怒麼?」院子欲把前事細說,因見有幾個做工的站在面前,不好明說,便答道:「夫人說:『這樣小廝,家中容他不得,還要換個心務實的回去園中使用。』這安童做的事不便細說,明日二相公回家自然知道。」你看劉天表千思萬想,決不想出這件事,便對院子道:「我多時不曾回家探望夫人、小姐,今日就同你回去問個詳細。」

  且說這劉天表就是劉狀元親兄弟,性最貪財。若有一毫便宜事,便千方百計決要獨得,那狀元在日,吃了安閒飯,一些事務不理。專一倚仗官勢,在外尋是爭非,欺負良民。那鄉里中,大家小戶,無不受其荼毒。若說起「劉二相公」四字,三歲孩童也是心驚。後來狀元聞他在外生事惹禍,詐害良民,恐怕玷了自己的官箴,心中不悅,把他大叱一場,遂立刻打發到南庄去交付些租田帳目掌管。他便與狀元鬥氣,從到南庄見有兩年不回。

  不料狀元逝後,想家中只有嫂嫂侄女,遂回心轉意,每隔一月回來探望一次,那夫人也待他不薄。此時院子把安童的事不好明說,天表便走進帳房,把那未弄完的帳目收拾明白,又喚那做工的吩咐一番,仍著牧童牧牛羊,便帶一個精細辦工的人,與院子同回家來。

  天表走進中堂見了夫人,把安童的事仔細詢問。夫人細說一遍,天表聽了心中焦躁,含怒道:「嫂嫂逐出這安童也是,若是這安童暗暗苟合不使人知,豈不把閨門都玷辱了?將來不惟是侄女親事沒了好人家,就是叫我也難做人,你那時把兩個活活打死,方纔正個家法。」夫人道:「彼時我意欲打死他,只慮女兒未曾許聘,吹到外面去,只說我閨門不謹,做出這件不清不白的事,便招人談論。今安童既趕回庄上,就是這春梅亦未必可留在家。欲速尋一個媒婆,我並不要分文,白送與人去罷。」

  天表聽說不受分文,又惹起愛便宜的念頭來了,想了一想,便應道:「依我愚見,還是侄女婚姻事大。就該把這賤婢登時趕了去罷。」夫人道:「我主意正要如此,因女兒勸我慢慢尋個的當媒婆,配做一夫一婦也是我的陰騭。」

  天表點頭道:「只是有一事,近日街上媒婆比往常時甚是奸險了,沒有一個不會脫空說謊的,全是那張口舌賺人錢鈔。假如貧苦的人家,他說田園房屋甚多,金銀車載,珠玉斗量。本是至醜至粗的女子,他說極標緻,生性溫柔。本是最愚最笨的男子,他說得文章秀麗,詩賦精通。人若聽信他花言巧語,往往誤了萬千大事。他只望人厚禮,不管什麼陰騭。當日嬸嬸在時,結交一個賣花張秋嫂,我去尋他來商量,他作事忠厚。」夫人喜道:「如此甚好,只是這事一時不能就緒,還要二叔在家幾時,調停個下落,方可回庄。」天表許允。夫人道:「事不宜遲,倘若賤婢尋些短見,反為不好。今日就與張秋嫂說便好。」天表滿口應承。話畢,那小姐打點酒飯出來。

  天表吃過了飯,暗想道:「我一向要討別人便宜,難道自家的便宜倒被別人討去?且去尋張秋嫂打點話兒去,賺他落得拾他一塊銀子,有何不可?」計較停當,遂出大門。走不數步,恰好張秋嫂同一個賣花的吳婆遠遠而來。走到跟前,天表叫道:「張媽媽好忙得緊?」那張秋嫂聽見有人喚他,忙轉頭來一看,認得是劉二相公,便笑臉道:「二相公幾時娶一位二娘續弦,作成老身吃杯喜酒?」天表道:「喜酒就在口頭,今日說過,明日怎麼謝我,便作成你吃。」

  張婆聽見肯作成,恐吳婆在旁聽見,忙把他拋開,扯劉天表走過幾家門首,微笑道:「二相公,你有何事作成老身?」劉天表道:「你喚吳媽媽來一同商議。」張秋嫂道:「你不曉得,這吳婆前月裏到富家去說親,見沒人在面前,竊他幾件衣服。過了數日,被富家訪出來,吃了一場沒趣。如今各處人家曉得他手腳不好,走進門時,人就以賊提防,那個肯作成他。不瞞二相公說,老身做了多年花婆,靠人過了半世,沒有一些破綻被人談論。」劉天表道:「張媽媽你走千家串萬戶,若不老實,那個肯來照顧。我今有一樁事和你商量,只在兩三日就要回覆。」張秋嫂道:「怎麼有這樣性急的事?」

  天表低聲道:「我家夫人身邊有個使婢,是老爺在時得寵的。只因出言唐突觸犯夫人,夫人一時著惱,著人到南庄接我回來商量,要嫁與人去。只是一件,討著他著實一場富貴,身邊都是老爺在時積下的金銀首飾,足值二三百金。你去尋個好人家,接他四五十金聘禮,你也有一塊賺哩!」張秋嫂道:「果然是真。」想了一會,欣然答道:「這也是老身時運湊巧。府中王監生因斷了弦,前日對老身說,要我替他尋一個通房,我明日領他家的人來看一看,果是人物出眾,便是五十金也不為多。」

  劉天表聽說有人要看,然後成事,心下又想了想道:「媽媽,我府中出來的比別人顏色不同。若是明日有人來看,只說那丫鬟是老爺亡後,情願自守不嫁,終日隨小姐在繡房做針指。我有一計策,你明日同著人來晉見夫人,不要說我知道,只說來求小姐姻事,那春梅決隨小姐出來相,暗暗把他看了。」

  張秋嫂道:「說得有理,只要夫人心允,難道怕他不肯?」劉天表道:「媽媽又有一件,他家若得遂意就要行禮,不必送到夫人那裏去,就送在你宅上,待我悄悄送與夫人,省得那丫頭疑慮。若揀定吉時起身,再設一計賺他去便是。」張秋嫂道:「二相公與夫人做主受禮,這樣大頭腦,怕這丫頭不肯嫁麼?」言畢,遂與天表作別。回身不見吳婆,只道他先行。那知吳婆閃在人家竊聽兩人言語,被他聽得明明白白。

  見張秋嫂轉彎去後,忙趕上前問道:「二相公方纔商酌的事體,撇不得老身的。」劉天表回頭見是吳婆,站住了腳。吳婆道:「這主錢兒挈帶老身賺了吧!他說的是監生人家,我明日便尋的鄉宦人家,他說是五十金聘禮,我便送你一百金。二相公,你還要許那一家。」劉天表聽了這話,更加歡喜道:「媽媽若是這樣說,自然許你,只是不可遲緩。」

  吳婆道:「我明早便去著人來看,早晨行禮到我家,晚間便到我家上轎何如?」劉天表道:「這樣更好,請問吳媽媽住居何處?」吳婆道:「我住居在城頭,衖裏第一個樓房便是。」天表道:「吳媽媽,我回去與夫人商議,你不要失此機會。」

  遂別,去見夫人,把春梅的話兒說了。夫人聽信,待至次日,吳婆同一個奶娘竟與夫人相見,假以小姐親事為因。夫人只道這兩個媒婆果與女孩兒說親,兩個婆子又只道夫人曉得其中情跡。誰知是劉天表的計策,使這兩個婆子來看秋香。這奶娘把秋香仔細一看,見他生得齊正,便也歡喜,起身與吳婆別了夫人、小姐。走出門首,過了幾家,只見張秋嫂領著一個婆子要到劉府,看見吳婆心上火怒,厲聲罵道:「你這老潑賤,來搶我的主顧。」吳婆道:「露天衣飯可是讓你做的?」

  張秋嫂惱得眼睛突出,扭了吳婆劈頭亂撞,那兩個婆子勸解不住,兩個在街上一個爬起一個撲倒,也不管出乖露醜。街坊的人圍住來看,見是女人廝打,不好上前勸解。恰好遇著月上賣花婆子走來解勸得脫,張秋嫂對幾個婆子告訴一遍,這幾個總是一夥人,便說道:「不偏護著你,也不偏護著他。如今依我們說,這一頭媒讓與吳媽媽做,兩家的媒錢讓一半與張媽媽罷。」吳婆依允了,方才散去。

  次早,劉天表來到吳婆家裏,吳婆便去通知那鄉宦家送了一百兩聘禮,又是四疋彩緞,一一收下。張秋嫂知道天表收了聘禮,連忙走到一問。天表道:「這樁事我與你講起的,待打發他們出門了,我當重重謝你。」天表得了那些銀子,回來向夫人說:「今夕可遣春梅去。」夫人聞知,當夜將春梅打發到吳婆家去上轎。抬到鄉宦家去,眾人一看,見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便喚與吳婆同去看的奶娘一認,也說何曾是這嘴臉。

  原來劉天表得了這百金聘禮,四疋彩緞,遂別夫人回南庄去。這鄉宦人家待要爭訟,見這邊也是鄉宦,只得忍氣把吳婆凌辱一場方休。張秋嫂樂得媒事無與,劉天表樂得賺了銀子。吳婆欲訴見夫人,又怕夫人著惱,只得忍耐。這玉蓉小姐自吳婆設言求親之後,終日悶悶信以為實,只道就花園中訂約的那生。

  過了幾日不見影響,心下暗想道:「春梅一侍婢耳,做出事來尚然如此,何況我是千金不換之身,被那負心賊玷了清白之體,這怎使得?」每日針線慵拈,茶飯懶吃,不免害了那水邊之日,田下之心了。終日容貌憔悴,把一個如花似玉的美態,害得肌膚消瘦。只因音信杳然,無由一面,只得作閨怨四首,以自抒其志云:

  其一:

  曉來扶病鏡台前,無力梳頭任髻偏;
  消瘦渾如江上柳,東風日日起還眠。

  其二:

  孤燈纔滅已天明,窗雨無聲雞又鳴;
  此夜相思不成寐,空懷一夢到天明。

  其三:

  幾句花可理舊蹤,徘徊花下向誰逢;
  可憐多少相思淚,染得名花片片紅。

  其四:

  手折花枝過綺窗,忽聞燕子語成雙;
  晚來惟有孤燈照,清減精神瘦滿腔。

  夫人見小姐病勢沉重,親自探望道:「我兒,我看你病症非朝夕所致,怎麼秋香不早說?」便喚秋香來問。秋香跪下道:「小姐病症自從看迎舉人之後染成,在身如今已經過多日,況且夫人跟前小姐還不肯實說,怎肯與秋香得知。」夫人道:「都是你這賤婢早晚茶飯失了檢點,以致大病具既。你今日若後有些疏虞,把那春梅做個樣子。」秋香大驚,站起身來。夫人道:「這個病症甚危,著院子往南庄接二叔來尋醫生看治。」小姐道:「那些煎劑自幼不曾服慣,郎中手賽過殺人刀,僥我遲死些吧。」夫人愛女心切,著人到崇祥寺許了願,便往南庄接天表回來。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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