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十三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十三章</h3><br /><br />  這時候,他甚至無法找人去討論這些疑團──鐵男已經死了,而黃絹又不知道在甚麼地方。<br /><br />  原振俠又想起陳山,陳山是在研究嵌在勘八大將軍頭顱中的鋼片時,猝然死亡的。陳山的死亡,又一次證明了一件事:有一種神祕的力量,在致力於保持生活在地球上的某一些人,是「天人」的這個祕密!<br /><br />  然而,原振俠立時又想到:何以自己已經知道了這個祕密卻還活著?黃絹顯然也早已知道了這個祕密,她甚至在小型的X光儀中,看見卡爾斯的腦中的那片「陰影」,何以她也仍然活著?<br /><br />  這又是為了甚麼?<br /><br />  原振俠一直坐著發怔,他不知坐了多久。幸而這一帶沒有甚麼人來往,而在路上駛過的車子,速度也很快,不會有甚麼人去特地注意他。不然,要是有人發現有一個人,怔怔地坐在一隻酒罈上,兩手各捧著一個骷髏的話,那真要把他當成鬼怪了。<br /><br />  等到原振俠從極度的迷惑之中醒過來之際,天色已經黑下來了。<br /><br />  原振俠先將兩個骷髏包好,用的是他穿著的外衣。脫下外衣之後,他感到很冷,將包著兩個骷髏的包裹挾在腋下,他開始在公路上向前跑步。一路上,企圖截停駛過的車輛來載他一程,可是他向前奔出了將近兩公里,還沒有成功。<br /><br />  他在路邊停了下來,喘著氣,望著駛過的車子,已經失去了截停它們的勇氣。可是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大房車,卻突然在離他不遠處停了下來,然後倒退,就停在他的身邊。<br /><br />  車子停定,車門打開,一個看來神色很嚴肅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放大了的相片。原振俠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的相片,他還未曾來得及驚訝,那中年人已經道:「原先生!」<br /><br />  原振俠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自己的相片,想要發問。那中年人已經開了車門,請他進去。<br /><br />  奔跑了將近兩公里之後,出了一身汗,再停下來,寒風吹襲到身上,更覺得寒冷。原振俠也不理會中年人是甚麼來路,一下就進了車子。<br /><br />  他進了車子,才發現車中另外還有兩個人在,裝束神情都和那個中年人差不多。那中年人也上了車,坐在原振俠的身邊,道:「我們在東京找你,知道你到大阪來了,所以找了來。真巧,在這裡見到了你。」<br /><br />  原振俠欠了欠身子,車子中的暖氣,令他感到十分舒服,他問:「你找我有甚麼事?」<br /><br />  那中年人向坐在前面的一個人,作了一下手勢。那人取出了一卷錄音帶來,放進了錄音機中,原振俠立時聽到了黃絹的聲音。<br /><br />  黃絹的聲音聽起來冷冷的,很有點高不可攀的感覺,就像是原振俠初識她的時候一樣。而如今,原振俠又聽到了這種近乎冷漠的聲音,心裡不免有點不自在。<br /><br />  黃絹的聲音在響著:「振俠,我們共同探索的異象,有了一定的突破,為了這件事,請你來一次。持有這卷錄音帶的人,會帶你到該來的地方。不是我要見你,而是這異象,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共同研究,相信你也會有同感,是不是?」<br /><br />  黃絹的聲音停止了,那中年人問:「是不是要再聽一次?」<br /><br />  原振俠點了點頭,心中感觸萬千。黃絹提到了他們共同在探索的事,而用「異象」這個詞,倒很具心思。她究竟在這方面,有了甚麼突破呢?<br /><br />  講到突破,原振俠也覺得自己有了突破,可是那只是突破了一個謎團,進入了一個更大的謎團之中。在錄音帶中,黃絹並沒有講她有了甚麼進展,但原振俠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十分重大的發現。<br /><br />  原振俠幾乎可以肯定,黃絹在和他離別之際,是不想再見他的。看起來好像沒有甚麼道理,那只有極其了解的男女之間,才會有這種微妙的直覺。要一個人去見另一個人,本來是一件十分普遍的事,可是黃絹這樣性格的人,卻會感到委曲。所以她特別聲明,不是她想見他,而是將他們聯繫在一起的事,有了特別的進展。那也就是說,這種進展,是真正的進展。<br /><br />  這對原振俠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誘惑,整件事太神祕了,神祕到了接觸到這件事的人,非探索到最後一步不可。何況,原振俠也不是不想見黃絹,黃絹或許可以強裝著,把暴風雪山洞中發生的事當作是一場夢,但是原振俠卻不能!<br /><br />  在反覆聽了三遍錄音帶之後,原振俠問:「我要到甚麼地方去見黃小姐?」<br /><br />  那中年人道:「你不必問,這全聽我們的安排好了。」<br /><br />  原振俠皺了皺眉。任人擺佈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也無法可施。<br /><br />  自從原振俠一上車,車子就以相當高的速度在向前行駛。原振俠向外再留意了一下,就立即可以知道,車子是在向東京方面行駛。<br /><br />  他「嗯」地一聲,道:「黃小姐在東京?」<br /><br />  那中年人只是笑了一下,並不回答。原振俠指著車子中的無線電話,道:「我是不是可以和黃小姐通話?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她!」<br /><br />  那中年人仍然維持著十分客氣的笑容,道:「只怕不能,如果有話,我相信二十小時之後,你見到了黃小姐,就可以當面對她說。」<br /><br />  原振俠怔了一怔,二十小時,黃絹不在東京,她在甚麼地方?還沒有離開日本?<br /><br />  這時候,他當然不知道黃絹在甚麼地方,一直當他到了羽田機場,他才知道自己還要上機──黃絹不在日本。也直到這時,他才知道那中年人,是阿拉伯一個酋長國的外交人員,因為車子停下,交出了一份證件之後,就一直駛到了一架有著阿拉伯國家新月標誌的小型噴射機旁,才停了下來。中年人和原振俠一起登機,登機時,原振俠的腋下還挾著那兩個骷髏。不必通過任何檢查,就登上了專機,專機又是屬於阿拉伯某一個酋長國的,這令原振俠感到不妙。<br /><br />  原振俠在機艙中坐定之後,飛機立即起飛。原振俠問那中年人道:「我們是去見黃小姐,還是去見卡爾斯將軍?」<br /><br />  那中年人一聽得原振俠這樣問,震動了一下,才道:「見黃小姐,不過,沒有分別。你真聰明,難怪將軍說你是一個傑出的年輕人!」<br /><br />  原振俠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黃絹果然和卡爾斯在一起了!是她自願的?還是卡爾斯又派出了更多的恐怖份子,將她帶走的?<br /><br />  想起上一次和卡爾斯打交道的情形,原振俠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免感到了一股寒意。這時,要不是飛機早已升空,他或許會考慮逃走,但如今無論如何,是逃不出去的了。飛機一定直接降落在卡爾斯的國度之中,一切只好聽其自然了。<br /><br />  原振俠想到了這一點,也就鎮定了下來。他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沒有甚麼人可以強迫黃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黃絹也不會故意佈下一個陷阱來害他。只要他可以肯定這兩點,實在也沒有甚麼可怕的了。<br /><br />  所以,當他把椅背推向後,準備躺得舒服一點之際,他把外衣包裹移到膝上。那中年人問:「是不是把東西放開,可以舒服一點!」<br /><br />  原振俠回答:「不必了,這包東西很重要!」<br /><br />  那中年人道:「是麼?那是甚麼?」<br /><br />  原振俠道:「是兩個骷髏!」<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將外衣解開了些,讓那中年人看了一看包著的兩個骷髏。然後,不理會那中年人臉上的神情,像是忽然之間吞進了一條大毛蟲一樣,就閉上了眼睛,舒服地躺了下來。<br /><br /><br />  泉吟香駕的車子,在天色將黑之前,進入東京市區。她遵守著對那兩個幫她離開醫院的護士的諾言,直駛向醫院。當然,她絕不知道,醫院的主治醫師已經和院長有了協議,要在未經她的同意之下,對她進行一次徹底的檢查。<br /><br />  主治醫師已經等得很焦急了,是誰幫助泉吟香離開醫院的,也已經查了出來。兩個才從護士學校畢業的小姑娘,神情可憐地挨了一頓痛罵。可是從她們的神情看來,她們絕不後悔,感到能為自己的偶像做點事,不論怎麼挨罵都是值得的。<br /><br />  一個小姑娘眼中含著淚,語意堅決地道:「泉小姐一定會回來!她答應過我們,一定會回來,那就一定會回來的!」<br /><br />  主治醫師仍兇狠地在罵:「泉小姐的情形還未完全恢復,要作進一步的觀察。如果因為你們的任性胡為,而導致事情惡化,你們要負全責!」<br /><br />  兩個小姑娘臉色煞白,也就在這時候,病房的門推開,泉吟香已出現在門口,冷靜地道:「我回來了!我覺得自己完全復原了,我要出院!」<br /><br />  兩個護士看到了泉吟香出現,剎那之間,感動得淚流滿面。主治醫師陡然吃了一驚,道:「泉小姐,你──不能出院!」<br /><br />  泉吟香不理會主治醫師,過去和兩位護士握著手,兩個小姑娘更高興得哭出聲音來。<br /><br />  主治醫師用極嚴肅的聲音道:「泉小姐,至少要到明天!」<br /><br />  泉吟香轉過身來,道:「現在!如果你一定不准,我想請你對記者解釋原因,我立刻可以請超過一百位記者到這裡來!」<br /><br />  主治醫師搓著手,手心在冒著汗,道:「如果你──一定要堅持出院,至少,你還要接受一次──最後的檢查,確定你的健康狀況,完全沒有問題才行。」<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又向那兩個護士打著手勢,道:「請院長來,快點!如果院長同意泉小姐現在就出院的話,我也沒有意見!」<br /><br />  泉吟香皺著眉,道:「我的經理人呢?」<br /><br />  主治醫師唉聲嘆氣,道:「那位先生,在醫院盼了很久,說一定要見你。唉,你又私自離開了醫院,你不知道醫院方面的責任有多麼大。只好推說你要靜養,誰也不能見,他才肯離去!」<br /><br />  主治醫師不斷說著,病房門打開,院長也走了進來。院長一進來,主治醫師就向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兩個人之間是早已經有了約定的。院長也已經知道泉吟香要立即出院,所以他神情肅穆,道:「泉小姐,你要出院,至少還要接受二十四小時的觀察!」<br /><br />  主治醫師的態度還很軟,可是院長一上來,就擺出了一副權威的姿態來。泉吟香的思緒十分亂,當她突然駕車離開了原振俠之際,她的思緒就極亂,她並不知道主治醫師和院長已經商量勾結好了,要對她進行未經她同意的徹底檢查。她堅持要出院,目的是為了要好好靜下來想一想,一些她從來也未曾想到過,這時卻突如其來產生的一些意念。在院長的權威姿態下,泉吟香只好答應,道:「好,可是不要任何人來打擾我!」<br /><br />  主治醫師和院長,一聽泉吟香提出這樣一個條件來,心中都大是高興。他們的決定,正是要在祕密的情形下檢查泉吟香。如果泉吟香答應暫不出院,卻又要在醫院中會見一大批人的話,那對他們的計畫是大有妨礙的。<br /><br />  所以,泉吟香的話才出口,主治醫師立時道:「一定,一定!」他又立時向那兩個護士道:「聽到沒有,泉小姐需要絕對的靜養,你們先通知所有人,不准來打擾她!」<br /><br />  兩個護士大聲答應著,走了出去。主治醫師又和院長使了一個眼色,取出了一隻藥瓶來,裡面有三顆藥丸,又走過去倒了一杯水,從瓶中傾出了一顆藥來,道:「泉小姐,這藥,可以幫助你靜靜地休息。」<br /><br />  泉吟香接過藥和水,將藥吞了下去後,作了一個客氣的手勢,請主治醫師和院長出去,她在床上躺了下來。<br /><br />  主治醫師和院長,一起來到了院長的辦公室。院長在下達了一連串方便他們行動的命令之後,才望向主治醫師。主治醫師低聲道:「她剛才服下了那顆鎮定劑,估計在半小時之內,就會沉睡。到時,再替她注射麻醉劑,就可以保證我們在對她進行徹底檢查時,她不會有知覺!」<br /><br />  院長的神情顯得很古怪,那是一個人明知自己在做不應該做的事時的一種神情。<br /><br />  主治醫師唯恐院長反悔,忙道:「我再去準備一下,先把她推進X光室──」<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就急步走了出去。院長嘆了一聲,坐下來,用手在自己的臉上用力撫摸著,喃喃地道:「希望我知道自己在作甚麼!」<br /><br />  這時候,躺在床上,望著白色天花板的泉吟香,心中也在說幾乎同樣的語句。她心中在說:希望我知道我做了甚麼,希望我知道自己想做甚麼!<br /><br />  醫院房間的色調十分單純,只是一片白色。在一片白而單純的色調之中,紊亂迷惘的思緒,似乎更像是裹在一片迷霧之中一樣。<br /><br />  泉吟香的思緒,也正如同迷失在濃霧之中一樣。從那天晚上,她駕著車,掘開了兩座她根本不知道那是甚麼人的墳,做出了那麼可怕的事開始,她就有了這種感覺。她在鐵男的墳前所說的那番話,全是真正的她內心的感受,沒有半分虛假。<br /><br />  她為甚麼要那樣做,她一點也不知道!這時,她勉力使自己靜下來,想好好追憶一下當時的情景,為甚麼忽然要去做這種對她來說全然是莫名其妙的事?<br /><br />  當時,她做那些事的一切細節,她都記得十分清楚,但偏偏就不知道為甚麼要這樣做。就像她停車在路邊,看著原振俠在空地上尋找,突然之間駕車離開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這樣做!<br /><br />  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這樣做。是有人在命令她?絕不,她沒有聽到任何人的聲音,她要那樣做,全然是她自己想那樣做。<br /><br />  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這樣做!<br /><br />  這真正使泉吟香感到了極度的迷惑,她能夠靜靜地想,但是她卻找不出答案。她想到自己可能是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會在不受控制的情形下,突然產生一些極其古怪的念頭,去做一些平時自己想也想不到的事。<br /><br />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太可怕了?她不由自主雙手抱著頭,用力搖著,像是想把自己腦中古怪的念頭搖出來一樣。<br /><br />  也就在這時,她陡然停止,那種感覺又來了,她可以強烈地感到這種感覺。當她下定決心要去掘墳之際,當她突然駕車離開原振俠之際,當她不顧極度的危險,駕著飛機逃離鐵男的追逐之際,她都曾經有過這種強烈的感覺。<br /><br />  那種感覺是,她突如其來地想到了要去做一件事。這件事,甚至是違反她本身意願的,可又確確實實是她自己想到要去做的!<br /><br />  這時,她又想到了要去做一件事。那件事,她在半秒鐘之前,還絕對未曾想到過,但這時候,她卻感到無論如何非做不可!<br /><br />  她放下了雙手,坐起身子來。<br /><br />  那時候,她已經感到了疲倦,主治醫師給她服食的鎮靜劑,已開始在她的體內發生了作用。她實在想躺下來,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可是,那個想去做一件事的意願,又是如此之強烈,她還是身子搖晃著,站了起來。<br /><br />  在這時候,她又想到了在鐵男的墳前,原振俠問她的話:「你是說,當時的感覺,有一點像被人催眠了之後,接受命令去做事?」<br /><br />  她當時的回答是:「我沒有被催眠的經驗,說不上來。」<br /><br />  這時,她倒可以清楚地知道,她絕不是接受了催眠,沒有任何人接近過她,也沒有任何人對她下過甚麼命令。她要做的事,全是她自己想做的,全是她的身體各部分,接受了來自她自己大腦中樞的命令的結果!她站了起來之後,身子搖晃著,來到了病房的門口。<br /><br />  泉吟香在病房的門口,略停了一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開門,向外面看去。<br /><br />  走廊中很靜,沒有人。也許是由於院長下達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近泉吟香的緣故,所以當泉吟香走出病房,在走廊中直向外走去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受到甚麼阻礙。直到她推開了醫院建築物的大門,迎面而來的寒風,令得她精神為之一振之際,她才遇到了一個年輕的醫生。那醫生用詫異之極的目光望著她,泉吟香向那年輕的醫生微微地一笑。<br /><br />  那是足以令得任何年輕男性沉醉的美麗笑容,那年輕的醫生也不例外。所以,當那年輕醫生定過神來時,泉吟香已經走到接近醫院的大門口了。<br /><br />  那年輕醫生,還在回味著剛才泉吟香對他的嫣然一笑,並沒有追上去,只是目送著泉吟香的背影出了醫院。<br /><br />  當主治醫師將麻醉劑注射器,放在白袍的袋中,鬼頭鬼腦經過走廊,推開泉吟香的病房之際,所看到的只是一間沒有人的空病房。<br /><br />  主治醫師嚇得半天出不了聲,泉吟香服食了鎮靜劑,這時又不在病房中,她到甚麼地方去了?會發生甚麼意外?那令得主治醫師根本不敢往下想去,只是站在那裡發怔和冒冷汗。<br /><br />  五分鐘之後,站在那裡發怔和冒冷汗的人,增加為兩個人。院長也參加了極度恐懼的行列,兩人面面相覷,半句話也講不出來。<br /><br />  而這時候,泉吟香正和她的經理人,在進行著十分激烈的爭辯。<br /><br />  泉吟香不知道自己在主治醫師手中接過來,吞服下去的那顆藥丸是鎮靜劑,她只是在開始離開醫院之際,覺得極度的睏倦。一出了醫院之後,由於她要做那件事的意願是如此之強烈,所以睏倦的感覺早已消失了!<br /><br />  她一離開了醫院,走出不多遠,就截到了一輛計程車,說出了她經理人的地址。那計程車的司機,在後望鏡中不斷打量她,終於忍不住問道:「是泉吟香小姐?」<br /><br />  泉吟香十分鎮定地回答:「不是,我長得有點像她,被人誤認已經不止一次了!」<br /><br />  計程車司機於是滔滔不絕地,說著有關泉吟香的各種傳說,其中有大部分是泉吟香自己所完全不知道的。<br /><br />  經理人從睡夢中被泉吟香吵醒,一聽得泉吟香要做的事,雙眼睜得極大,不由自主地呼叫了起來。<br /><br />  泉吟香的經理人是一個極能幹的人,泉吟香能夠在電影、歌唱界有今天這樣的地位,經理人功不可沒。泉吟香也很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對她的經理人,一向十分尊重,有如兄長。如果在平時,經理人這樣呼叫起來,她一定會放棄自己的意見,聽憑經理人的安排了。<br /><br />  可是這時,她仍然神情堅決,望著神情充滿了驚訝、不滿的經理人,道:「請你替我去辦!」<br /><br />  經理人叫了又叫,才喘著氣,道:「天,你是甚麼時候,起了這樣的念頭的?」<br /><br />  泉吟香自己也在不斷地想:我是甚麼時候起了這個念頭的?我為甚麼覺得一定要這樣做?我這樣做了,日後,如果有人問我為甚麼要這樣做,我怎麼回答?我也只好回答不知道!<br /><br />  對於她為甚麼會突然產生這樣念頭,泉吟香倒還可以記得當時的思路。當時她在病床上,思路十分紊亂,也覺得十分疲倦,想著很多事。先是想到了原振俠和她在一起的情形,接著,想到了原振俠對她講的一句十分奇特的話,原振俠曾說:「不要讓他們替你作X光檢查,尤其是頭部!」<br /><br />  她想到:原振俠為甚麼會向自己提出這樣奇特的警告呢?難道自己的頭部有甚麼特別的地方?<br /><br />  當她想到這一點之際,她自然而然,伸手在頭上,用力按了一下。對了,就是在那時候,她突然起了這個念頭,覺得非如此做不可!<br /><br />  泉吟香並沒有向經理人說明這一切過程,她只是道:「請你替我去辦,你不肯,我去找別人!」<br /><br />  經理人哀求地看著泉吟香,道:「小姐,你有三部戲在身,又有兩張唱片等你灌錄。而你──卻要我替你立即去辦到中東的旅行?」<br /><br />  泉吟香道:「是的,立即要去,越快越好!」<br /><br />  這時候,泉吟香感覺更強烈,感到她自己一定要到中東的某一個地方去。那地方是在中東,她可以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山區,從以色列可以到達那個地方,所以她的第一站,應該是台拉維夫。<br /><br />  到了之後又應該怎麼走?泉吟香這時一點也不知道,可是她並不擔心,她知道到那時候,自然會懂得該怎麼走。因為這種情形並不是第一次了,當她突然有了要去挖掘墳墓的念頭之際,她也只知道要到那墳場去,等到到了墳場之後,她自然就知道該去挖哪一個墳。<br /><br />  經理人哭喪著臉,道:「你要去旅行,是不是要趁機宣傳一下?」<br /><br />  泉吟香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尖銳:「絕不能給任何人知道,絕不能!」<br /><br />  經理人嘆了一聲,剎那之間他所想到的,是大量的金錢損失,可是他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了。所以他只好點著頭,接受了這個在他看來殘酷無比的事實。<br /><br />  他用近乎呻吟的聲音道:「第一站是以色列的首都台拉維夫?」<br /><br />  泉吟香道:「是!」<br /><br />  在剎那間,她突然又感到了極度的疲倦,走開幾步,在沙發上躺了下來,不到半分鐘,已經睡著了。經理人把一張電毯移過來,蓋在她的身上,怔怔地看著她。<br /><br />  泉吟香睡得很沉,經理人如果有經驗,就應該看得出,那是服食了鎮靜劑的結果。而鎮靜劑的作用,應該是半小時之前就發作的,是甚麼力量,使鎮靜劑的作用延遲了半小時之久呢?<br /><br /><br />  經過了漫長的飛行之後,原振俠一點也不覺得疲倦。因為專機上的設備豪華,應有盡有。<br /><br />  等到飛機開始作降落的準備之際,原振俠看到了他熟悉的機場,那果然是卡爾斯將軍的國度!<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向那中年人望了一眼,那中年人作了一個「你早該知道」的神情。原振俠感到自己的心隨著飛機在下沉──黃絹和卡爾斯在一起,是不是有一些事已經發生了?<br /><br />  飛機在跑道上滑過,速度減低,原振俠可以看到,一輛吉普車迎著跑道疾駛過來。駕車的人一頭長髮,迎著風向上飛揚,原振俠陡然站了起來,那是黃絹!<br /><br />  吉普車停下,飛機也停下。黃絹從車子上站了起來,原振俠可以看到她有著相當激動的神情。可是等到原振俠下了機,黃絹站在車邊,伸手和他相握之際,看起來,卻又是那種帶著高傲的冷漠。<br /><br />  「你好!」黃絹的手是冰冷的,冷得異乎尋常,她所說的話,語氣幾乎同樣冷。<br /><br />  原振俠在她快要縮回手來時,緊握住她的手。黃絹用力掙了一下,原振俠嘆了一聲,鬆開了手,他也用幾乎陌生的口氣道:「你好!」<br /><br />  當原振俠說出了這兩個字之後,陡然激動了起來,張開雙臂,將黃絹擁在懷裡。黃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看來她的心情十分激動,可是她還是推開了原振俠,道:「請上車,有太多的話要說!」<br /><br />  原振俠上了車,黃絹也上了車。吉普車在她的駕駛下,像是一頭野牛一樣,橫衝直撞地向機場外駛去。在經過有武裝士兵守衛的關卡之際,武裝士兵全舉鎗向車子致敬。<br /><br />  原振俠先開口,他的語調之中,帶著點譏嘲的意味,道:「你好像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一樣!」<br /><br />  黃絹向車子的前面指了一指,道:「如果你留意的話,早就應該注意到,車子前面有一塊金牌,說明這輛車子,是卡爾斯將軍所有的。」<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道:「你來了並沒有多久,可是看起來已經──已經──」<br /><br />  原振俠正在考慮該如何措詞才好,黃絹已經接了上去,道:「已經取得了他的信任!」<br /><br />  原振俠挺了挺身子,道:「甚麼程度的信任?」<br /><br />  黃絹的回答極簡單:「絕對的信任!」<br /><br />  她在講了這一句之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我使他知道了自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我還記得,你曾經給那樣的人,取了個名字。」<br /><br />  原振俠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道:「是的,天人。我這裡,就有兩個這樣的人的頭顱,一個人是輕見博士,還有一個是你的父親!」<br /><br />  黃絹本來駕著車子,在公路上急速地行駛。這時,她感到極度的震動,以致車子忽然在公路上打起轉來,塵土飛揚,幾乎將整輛車子都遮住了。<br /><br />  車子在轉動的時候,黃絹和原振俠兩人,互相碰撞了幾次。等到靜下來之後,原振俠發現黃絹緊盯著他。原振俠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看來我們要先單獨談一談!」<br /><br />  她將車子駛到路邊,背靠向椅背,微仰起頭來。原振俠解開了外衣,向她講述著那兩個「天人」頭顱的由來。黃絹靜靜地聽著,神情一時激動,一時平靜。<br /><br />  一小時之後,兩個「天人」的頭顱,已經放在卡爾斯將軍那豪華的雕花桃花心木的辦公桌之上。坐在辦公桌後的卡爾斯將軍,盯著那兩個骷髏,好幾次伸手想去碰,可是發著抖的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神情像是一個小孩子在面對著一條鱷魚一樣。<br /><br />  黃絹吸了一口氣,道:「將軍,你就是這一類人,你看到這金屬片的邊緣沒有?」<br /><br />  卡爾斯將軍陡然震動了一下,雙手緊抱著頭。<br /><br />  原振俠在黃絹的身邊低聲道:「你這樣說,會不會太刺激了他?」<br /><br />  黃絹也壓低了聲音,道:「你以為我憑甚麼,才能在他派出恐怖份子抓了我來之後,還能這樣自由自在?」<br /><br />  原振俠有點不明白,黃絹緩緩地道:「那是因為我一見到他,就告訴他,他的腦子裡有著一片金屬片!」<br /><br /><br />  事實上,黃絹是在離開原振俠之後,就立即決定了這樣做的。<br /><br />  當時,原振俠和泉吟香一起上了救護直升機,黃絹在人叢中呆立著的時候,她已經決定了。<br /><br />  黃絹在兩天後就被日本移民機構押上了飛機,她在香港一下機,就已經有人在「恭候」著她。黃絹並沒有表示任何反對的意見,就登上了為她準備的專機。在機上,她已經要求一到就能見到卡爾斯將軍,這正是卡爾斯的願望,當然一說即合。<br /><br />  她和卡爾斯將軍見面的地點,是在一間極其豪華的別墅之中,那別墅守衛之森嚴,只怕可以算得上世界第一。當卡爾斯呵呵笑著,全副武裝,看來確然十分神氣,張開雙臂,想一看到黃絹,就將她擁在懷中之際,黃絹已經直指著他的頭部,道:「將軍,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在你的腦部,有著一片金屬片。尋常人在這種情形下,早就死了,可是你不同,你是『天人』!」<br /><br />  卡爾斯一時之間,全然不明白黃絹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他張開了的手臂,僵在半空。黃絹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卡爾斯仍然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黃絹又將她和原振俠兩個人的發現,用最簡單的言詞解釋著,看卡爾斯的神情,開始有點明白了。<br /><br />  當他終於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情時,他的反應,全然出乎黃絹的意料之外。他先是張大了口,又是吃驚,又是怪異,但隨即,他狂笑起來,一面笑,一面手舞足蹈,道:「我和常人不同?我是『天人』!是上天派下來統治全世界的?」<br /><br />  黃絹呆了一呆,道:「只是不同,並不見得你就可以統治世界,據我所知,至少也有另外兩個人和你一樣,一個是古代的大將軍──」<br /><br />  卡爾斯陡然挺直了身子,道:「和我一樣?」<br /><br />  黃絹苦笑了一下,道:「還有一個,只不過是醫院的院長,一位醫學博士!」<br /><br />  卡爾斯吼叫道:「我不同,我要向全世界宣布這件事!證明我與眾不同!」<br /><br />  黃絹真的未曾想到卡爾斯的反應,會是如此之狂烈。她搖著頭,道:「據我所知,這個祕密絕不能有人知道,知道的人,會被一種神祕力量所殺,我父親就是這樣死的!」<br /><br />  卡爾斯瞪著黃絹,道:「你知道了,為甚麼不死?」<br /><br />  這個問題是黃絹無法回答的,因為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何以她可以不死?當她才從小型X光儀上,看到卡爾斯頭部的情形之際,她自以為快死的了。<br /><br />  卡爾斯變得暴躁起來,厲聲道:「你別耍甚麼花樣!我已經受夠你的花樣了,這次你一定走不掉!」<br /><br />  黃絹直視著他,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你是願意在報復的心理下佔有我,還是讓我做點工作,來確定你是個與眾不同的人?」<br /><br />  卡爾斯眨著眼,黃絹的話,打中了他的心坎。他是那樣一個狂妄而具有野心的人,要是能確實證明他是一個「天人」,這可以使他在心理上感到極度的滿足,使他認為他的野心,是一種上天交給他的任務!<br /><br />  與這一點相比較,黃絹雖然有她獨特出色的美麗,但似乎也不算得甚麼了!<br /><br />  在考慮了一分鐘之後,卡爾斯揮了揮手,道:「如何才能證明?」<br /><br />  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br /><br />  為了說服卡爾斯將軍再走進X光室,黃絹又花了至少半小時的時間。並且,她使卡爾斯相信,她那樣做是冒著生命的危險,而令得卡爾斯可以確實知道,他自己是一個非凡的天人。</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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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這時候,他甚至無法找人去討論這些疑團──鐵男已經死了,而黃絹又不知道在甚麼地方。

  原振俠又想起陳山,陳山是在研究嵌在勘八大將軍頭顱中的鋼片時,猝然死亡的。陳山的死亡,又一次證明了一件事:有一種神祕的力量,在致力於保持生活在地球上的某一些人,是「天人」的這個祕密!

  然而,原振俠立時又想到:何以自己已經知道了這個祕密卻還活著?黃絹顯然也早已知道了這個祕密,她甚至在小型的X光儀中,看見卡爾斯的腦中的那片「陰影」,何以她也仍然活著?

  這又是為了甚麼?

  原振俠一直坐著發怔,他不知坐了多久。幸而這一帶沒有甚麼人來往,而在路上駛過的車子,速度也很快,不會有甚麼人去特地注意他。不然,要是有人發現有一個人,怔怔地坐在一隻酒罈上,兩手各捧著一個骷髏的話,那真要把他當成鬼怪了。

  等到原振俠從極度的迷惑之中醒過來之際,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原振俠先將兩個骷髏包好,用的是他穿著的外衣。脫下外衣之後,他感到很冷,將包著兩個骷髏的包裹挾在腋下,他開始在公路上向前跑步。一路上,企圖截停駛過的車輛來載他一程,可是他向前奔出了將近兩公里,還沒有成功。

  他在路邊停了下來,喘著氣,望著駛過的車子,已經失去了截停它們的勇氣。可是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大房車,卻突然在離他不遠處停了下來,然後倒退,就停在他的身邊。

  車子停定,車門打開,一個看來神色很嚴肅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放大了的相片。原振俠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的相片,他還未曾來得及驚訝,那中年人已經道:「原先生!」

  原振俠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自己的相片,想要發問。那中年人已經開了車門,請他進去。

  奔跑了將近兩公里之後,出了一身汗,再停下來,寒風吹襲到身上,更覺得寒冷。原振俠也不理會中年人是甚麼來路,一下就進了車子。

  他進了車子,才發現車中另外還有兩個人在,裝束神情都和那個中年人差不多。那中年人也上了車,坐在原振俠的身邊,道:「我們在東京找你,知道你到大阪來了,所以找了來。真巧,在這裡見到了你。」

  原振俠欠了欠身子,車子中的暖氣,令他感到十分舒服,他問:「你找我有甚麼事?」

  那中年人向坐在前面的一個人,作了一下手勢。那人取出了一卷錄音帶來,放進了錄音機中,原振俠立時聽到了黃絹的聲音。

  黃絹的聲音聽起來冷冷的,很有點高不可攀的感覺,就像是原振俠初識她的時候一樣。而如今,原振俠又聽到了這種近乎冷漠的聲音,心裡不免有點不自在。

  黃絹的聲音在響著:「振俠,我們共同探索的異象,有了一定的突破,為了這件事,請你來一次。持有這卷錄音帶的人,會帶你到該來的地方。不是我要見你,而是這異象,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共同研究,相信你也會有同感,是不是?」

  黃絹的聲音停止了,那中年人問:「是不是要再聽一次?」

  原振俠點了點頭,心中感觸萬千。黃絹提到了他們共同在探索的事,而用「異象」這個詞,倒很具心思。她究竟在這方面,有了甚麼突破呢?

  講到突破,原振俠也覺得自己有了突破,可是那只是突破了一個謎團,進入了一個更大的謎團之中。在錄音帶中,黃絹並沒有講她有了甚麼進展,但原振俠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十分重大的發現。

  原振俠幾乎可以肯定,黃絹在和他離別之際,是不想再見他的。看起來好像沒有甚麼道理,那只有極其了解的男女之間,才會有這種微妙的直覺。要一個人去見另一個人,本來是一件十分普遍的事,可是黃絹這樣性格的人,卻會感到委曲。所以她特別聲明,不是她想見他,而是將他們聯繫在一起的事,有了特別的進展。那也就是說,這種進展,是真正的進展。

  這對原振俠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誘惑,整件事太神祕了,神祕到了接觸到這件事的人,非探索到最後一步不可。何況,原振俠也不是不想見黃絹,黃絹或許可以強裝著,把暴風雪山洞中發生的事當作是一場夢,但是原振俠卻不能!

  在反覆聽了三遍錄音帶之後,原振俠問:「我要到甚麼地方去見黃小姐?」

  那中年人道:「你不必問,這全聽我們的安排好了。」

  原振俠皺了皺眉。任人擺佈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也無法可施。

  自從原振俠一上車,車子就以相當高的速度在向前行駛。原振俠向外再留意了一下,就立即可以知道,車子是在向東京方面行駛。

  他「嗯」地一聲,道:「黃小姐在東京?」

  那中年人只是笑了一下,並不回答。原振俠指著車子中的無線電話,道:「我是不是可以和黃小姐通話?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她!」

  那中年人仍然維持著十分客氣的笑容,道:「只怕不能,如果有話,我相信二十小時之後,你見到了黃小姐,就可以當面對她說。」

  原振俠怔了一怔,二十小時,黃絹不在東京,她在甚麼地方?還沒有離開日本?

  這時候,他當然不知道黃絹在甚麼地方,一直當他到了羽田機場,他才知道自己還要上機──黃絹不在日本。也直到這時,他才知道那中年人,是阿拉伯一個酋長國的外交人員,因為車子停下,交出了一份證件之後,就一直駛到了一架有著阿拉伯國家新月標誌的小型噴射機旁,才停了下來。中年人和原振俠一起登機,登機時,原振俠的腋下還挾著那兩個骷髏。不必通過任何檢查,就登上了專機,專機又是屬於阿拉伯某一個酋長國的,這令原振俠感到不妙。

  原振俠在機艙中坐定之後,飛機立即起飛。原振俠問那中年人道:「我們是去見黃小姐,還是去見卡爾斯將軍?」

  那中年人一聽得原振俠這樣問,震動了一下,才道:「見黃小姐,不過,沒有分別。你真聰明,難怪將軍說你是一個傑出的年輕人!」

  原振俠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黃絹果然和卡爾斯在一起了!是她自願的?還是卡爾斯又派出了更多的恐怖份子,將她帶走的?

  想起上一次和卡爾斯打交道的情形,原振俠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免感到了一股寒意。這時,要不是飛機早已升空,他或許會考慮逃走,但如今無論如何,是逃不出去的了。飛機一定直接降落在卡爾斯的國度之中,一切只好聽其自然了。

  原振俠想到了這一點,也就鎮定了下來。他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沒有甚麼人可以強迫黃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黃絹也不會故意佈下一個陷阱來害他。只要他可以肯定這兩點,實在也沒有甚麼可怕的了。

  所以,當他把椅背推向後,準備躺得舒服一點之際,他把外衣包裹移到膝上。那中年人問:「是不是把東西放開,可以舒服一點!」

  原振俠回答:「不必了,這包東西很重要!」

  那中年人道:「是麼?那是甚麼?」

  原振俠道:「是兩個骷髏!」

  他一面說,一面將外衣解開了些,讓那中年人看了一看包著的兩個骷髏。然後,不理會那中年人臉上的神情,像是忽然之間吞進了一條大毛蟲一樣,就閉上了眼睛,舒服地躺了下來。


  泉吟香駕的車子,在天色將黑之前,進入東京市區。她遵守著對那兩個幫她離開醫院的護士的諾言,直駛向醫院。當然,她絕不知道,醫院的主治醫師已經和院長有了協議,要在未經她的同意之下,對她進行一次徹底的檢查。

  主治醫師已經等得很焦急了,是誰幫助泉吟香離開醫院的,也已經查了出來。兩個才從護士學校畢業的小姑娘,神情可憐地挨了一頓痛罵。可是從她們的神情看來,她們絕不後悔,感到能為自己的偶像做點事,不論怎麼挨罵都是值得的。

  一個小姑娘眼中含著淚,語意堅決地道:「泉小姐一定會回來!她答應過我們,一定會回來,那就一定會回來的!」

  主治醫師仍兇狠地在罵:「泉小姐的情形還未完全恢復,要作進一步的觀察。如果因為你們的任性胡為,而導致事情惡化,你們要負全責!」

  兩個小姑娘臉色煞白,也就在這時候,病房的門推開,泉吟香已出現在門口,冷靜地道:「我回來了!我覺得自己完全復原了,我要出院!」

  兩個護士看到了泉吟香出現,剎那之間,感動得淚流滿面。主治醫師陡然吃了一驚,道:「泉小姐,你──不能出院!」

  泉吟香不理會主治醫師,過去和兩位護士握著手,兩個小姑娘更高興得哭出聲音來。

  主治醫師用極嚴肅的聲音道:「泉小姐,至少要到明天!」

  泉吟香轉過身來,道:「現在!如果你一定不准,我想請你對記者解釋原因,我立刻可以請超過一百位記者到這裡來!」

  主治醫師搓著手,手心在冒著汗,道:「如果你──一定要堅持出院,至少,你還要接受一次──最後的檢查,確定你的健康狀況,完全沒有問題才行。」

  他一面說,一面又向那兩個護士打著手勢,道:「請院長來,快點!如果院長同意泉小姐現在就出院的話,我也沒有意見!」

  泉吟香皺著眉,道:「我的經理人呢?」

  主治醫師唉聲嘆氣,道:「那位先生,在醫院盼了很久,說一定要見你。唉,你又私自離開了醫院,你不知道醫院方面的責任有多麼大。只好推說你要靜養,誰也不能見,他才肯離去!」

  主治醫師不斷說著,病房門打開,院長也走了進來。院長一進來,主治醫師就向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兩個人之間是早已經有了約定的。院長也已經知道泉吟香要立即出院,所以他神情肅穆,道:「泉小姐,你要出院,至少還要接受二十四小時的觀察!」

  主治醫師的態度還很軟,可是院長一上來,就擺出了一副權威的姿態來。泉吟香的思緒十分亂,當她突然駕車離開了原振俠之際,她的思緒就極亂,她並不知道主治醫師和院長已經商量勾結好了,要對她進行未經她同意的徹底檢查。她堅持要出院,目的是為了要好好靜下來想一想,一些她從來也未曾想到過,這時卻突如其來產生的一些意念。在院長的權威姿態下,泉吟香只好答應,道:「好,可是不要任何人來打擾我!」

  主治醫師和院長,一聽泉吟香提出這樣一個條件來,心中都大是高興。他們的決定,正是要在祕密的情形下檢查泉吟香。如果泉吟香答應暫不出院,卻又要在醫院中會見一大批人的話,那對他們的計畫是大有妨礙的。

  所以,泉吟香的話才出口,主治醫師立時道:「一定,一定!」他又立時向那兩個護士道:「聽到沒有,泉小姐需要絕對的靜養,你們先通知所有人,不准來打擾她!」

  兩個護士大聲答應著,走了出去。主治醫師又和院長使了一個眼色,取出了一隻藥瓶來,裡面有三顆藥丸,又走過去倒了一杯水,從瓶中傾出了一顆藥來,道:「泉小姐,這藥,可以幫助你靜靜地休息。」

  泉吟香接過藥和水,將藥吞了下去後,作了一個客氣的手勢,請主治醫師和院長出去,她在床上躺了下來。

  主治醫師和院長,一起來到了院長的辦公室。院長在下達了一連串方便他們行動的命令之後,才望向主治醫師。主治醫師低聲道:「她剛才服下了那顆鎮定劑,估計在半小時之內,就會沉睡。到時,再替她注射麻醉劑,就可以保證我們在對她進行徹底檢查時,她不會有知覺!」

  院長的神情顯得很古怪,那是一個人明知自己在做不應該做的事時的一種神情。

  主治醫師唯恐院長反悔,忙道:「我再去準備一下,先把她推進X光室──」

  他一面說,一面就急步走了出去。院長嘆了一聲,坐下來,用手在自己的臉上用力撫摸著,喃喃地道:「希望我知道自己在作甚麼!」

  這時候,躺在床上,望著白色天花板的泉吟香,心中也在說幾乎同樣的語句。她心中在說:希望我知道我做了甚麼,希望我知道自己想做甚麼!

  醫院房間的色調十分單純,只是一片白色。在一片白而單純的色調之中,紊亂迷惘的思緒,似乎更像是裹在一片迷霧之中一樣。

  泉吟香的思緒,也正如同迷失在濃霧之中一樣。從那天晚上,她駕著車,掘開了兩座她根本不知道那是甚麼人的墳,做出了那麼可怕的事開始,她就有了這種感覺。她在鐵男的墳前所說的那番話,全是真正的她內心的感受,沒有半分虛假。

  她為甚麼要那樣做,她一點也不知道!這時,她勉力使自己靜下來,想好好追憶一下當時的情景,為甚麼忽然要去做這種對她來說全然是莫名其妙的事?

  當時,她做那些事的一切細節,她都記得十分清楚,但偏偏就不知道為甚麼要這樣做。就像她停車在路邊,看著原振俠在空地上尋找,突然之間駕車離開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這樣做!

  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這樣做。是有人在命令她?絕不,她沒有聽到任何人的聲音,她要那樣做,全然是她自己想那樣做。

  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這樣做!

  這真正使泉吟香感到了極度的迷惑,她能夠靜靜地想,但是她卻找不出答案。她想到自己可能是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會在不受控制的情形下,突然產生一些極其古怪的念頭,去做一些平時自己想也想不到的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太可怕了?她不由自主雙手抱著頭,用力搖著,像是想把自己腦中古怪的念頭搖出來一樣。

  也就在這時,她陡然停止,那種感覺又來了,她可以強烈地感到這種感覺。當她下定決心要去掘墳之際,當她突然駕車離開原振俠之際,當她不顧極度的危險,駕著飛機逃離鐵男的追逐之際,她都曾經有過這種強烈的感覺。

  那種感覺是,她突如其來地想到了要去做一件事。這件事,甚至是違反她本身意願的,可又確確實實是她自己想到要去做的!

  這時,她又想到了要去做一件事。那件事,她在半秒鐘之前,還絕對未曾想到過,但這時候,她卻感到無論如何非做不可!

  她放下了雙手,坐起身子來。

  那時候,她已經感到了疲倦,主治醫師給她服食的鎮靜劑,已開始在她的體內發生了作用。她實在想躺下來,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可是,那個想去做一件事的意願,又是如此之強烈,她還是身子搖晃著,站了起來。

  在這時候,她又想到了在鐵男的墳前,原振俠問她的話:「你是說,當時的感覺,有一點像被人催眠了之後,接受命令去做事?」

  她當時的回答是:「我沒有被催眠的經驗,說不上來。」

  這時,她倒可以清楚地知道,她絕不是接受了催眠,沒有任何人接近過她,也沒有任何人對她下過甚麼命令。她要做的事,全是她自己想做的,全是她的身體各部分,接受了來自她自己大腦中樞的命令的結果!她站了起來之後,身子搖晃著,來到了病房的門口。

  泉吟香在病房的門口,略停了一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開門,向外面看去。

  走廊中很靜,沒有人。也許是由於院長下達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近泉吟香的緣故,所以當泉吟香走出病房,在走廊中直向外走去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受到甚麼阻礙。直到她推開了醫院建築物的大門,迎面而來的寒風,令得她精神為之一振之際,她才遇到了一個年輕的醫生。那醫生用詫異之極的目光望著她,泉吟香向那年輕的醫生微微地一笑。

  那是足以令得任何年輕男性沉醉的美麗笑容,那年輕的醫生也不例外。所以,當那年輕醫生定過神來時,泉吟香已經走到接近醫院的大門口了。

  那年輕醫生,還在回味著剛才泉吟香對他的嫣然一笑,並沒有追上去,只是目送著泉吟香的背影出了醫院。

  當主治醫師將麻醉劑注射器,放在白袍的袋中,鬼頭鬼腦經過走廊,推開泉吟香的病房之際,所看到的只是一間沒有人的空病房。

  主治醫師嚇得半天出不了聲,泉吟香服食了鎮靜劑,這時又不在病房中,她到甚麼地方去了?會發生甚麼意外?那令得主治醫師根本不敢往下想去,只是站在那裡發怔和冒冷汗。

  五分鐘之後,站在那裡發怔和冒冷汗的人,增加為兩個人。院長也參加了極度恐懼的行列,兩人面面相覷,半句話也講不出來。

  而這時候,泉吟香正和她的經理人,在進行著十分激烈的爭辯。

  泉吟香不知道自己在主治醫師手中接過來,吞服下去的那顆藥丸是鎮靜劑,她只是在開始離開醫院之際,覺得極度的睏倦。一出了醫院之後,由於她要做那件事的意願是如此之強烈,所以睏倦的感覺早已消失了!

  她一離開了醫院,走出不多遠,就截到了一輛計程車,說出了她經理人的地址。那計程車的司機,在後望鏡中不斷打量她,終於忍不住問道:「是泉吟香小姐?」

  泉吟香十分鎮定地回答:「不是,我長得有點像她,被人誤認已經不止一次了!」

  計程車司機於是滔滔不絕地,說著有關泉吟香的各種傳說,其中有大部分是泉吟香自己所完全不知道的。

  經理人從睡夢中被泉吟香吵醒,一聽得泉吟香要做的事,雙眼睜得極大,不由自主地呼叫了起來。

  泉吟香的經理人是一個極能幹的人,泉吟香能夠在電影、歌唱界有今天這樣的地位,經理人功不可沒。泉吟香也很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對她的經理人,一向十分尊重,有如兄長。如果在平時,經理人這樣呼叫起來,她一定會放棄自己的意見,聽憑經理人的安排了。

  可是這時,她仍然神情堅決,望著神情充滿了驚訝、不滿的經理人,道:「請你替我去辦!」

  經理人叫了又叫,才喘著氣,道:「天,你是甚麼時候,起了這樣的念頭的?」

  泉吟香自己也在不斷地想:我是甚麼時候起了這個念頭的?我為甚麼覺得一定要這樣做?我這樣做了,日後,如果有人問我為甚麼要這樣做,我怎麼回答?我也只好回答不知道!

  對於她為甚麼會突然產生這樣念頭,泉吟香倒還可以記得當時的思路。當時她在病床上,思路十分紊亂,也覺得十分疲倦,想著很多事。先是想到了原振俠和她在一起的情形,接著,想到了原振俠對她講的一句十分奇特的話,原振俠曾說:「不要讓他們替你作X光檢查,尤其是頭部!」

  她想到:原振俠為甚麼會向自己提出這樣奇特的警告呢?難道自己的頭部有甚麼特別的地方?

  當她想到這一點之際,她自然而然,伸手在頭上,用力按了一下。對了,就是在那時候,她突然起了這個念頭,覺得非如此做不可!

  泉吟香並沒有向經理人說明這一切過程,她只是道:「請你替我去辦,你不肯,我去找別人!」

  經理人哀求地看著泉吟香,道:「小姐,你有三部戲在身,又有兩張唱片等你灌錄。而你──卻要我替你立即去辦到中東的旅行?」

  泉吟香道:「是的,立即要去,越快越好!」

  這時候,泉吟香感覺更強烈,感到她自己一定要到中東的某一個地方去。那地方是在中東,她可以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山區,從以色列可以到達那個地方,所以她的第一站,應該是台拉維夫。

  到了之後又應該怎麼走?泉吟香這時一點也不知道,可是她並不擔心,她知道到那時候,自然會懂得該怎麼走。因為這種情形並不是第一次了,當她突然有了要去挖掘墳墓的念頭之際,她也只知道要到那墳場去,等到到了墳場之後,她自然就知道該去挖哪一個墳。

  經理人哭喪著臉,道:「你要去旅行,是不是要趁機宣傳一下?」

  泉吟香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尖銳:「絕不能給任何人知道,絕不能!」

  經理人嘆了一聲,剎那之間他所想到的,是大量的金錢損失,可是他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了。所以他只好點著頭,接受了這個在他看來殘酷無比的事實。

  他用近乎呻吟的聲音道:「第一站是以色列的首都台拉維夫?」

  泉吟香道:「是!」

  在剎那間,她突然又感到了極度的疲倦,走開幾步,在沙發上躺了下來,不到半分鐘,已經睡著了。經理人把一張電毯移過來,蓋在她的身上,怔怔地看著她。

  泉吟香睡得很沉,經理人如果有經驗,就應該看得出,那是服食了鎮靜劑的結果。而鎮靜劑的作用,應該是半小時之前就發作的,是甚麼力量,使鎮靜劑的作用延遲了半小時之久呢?


  經過了漫長的飛行之後,原振俠一點也不覺得疲倦。因為專機上的設備豪華,應有盡有。

  等到飛機開始作降落的準備之際,原振俠看到了他熟悉的機場,那果然是卡爾斯將軍的國度!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向那中年人望了一眼,那中年人作了一個「你早該知道」的神情。原振俠感到自己的心隨著飛機在下沉──黃絹和卡爾斯在一起,是不是有一些事已經發生了?

  飛機在跑道上滑過,速度減低,原振俠可以看到,一輛吉普車迎著跑道疾駛過來。駕車的人一頭長髮,迎著風向上飛揚,原振俠陡然站了起來,那是黃絹!

  吉普車停下,飛機也停下。黃絹從車子上站了起來,原振俠可以看到她有著相當激動的神情。可是等到原振俠下了機,黃絹站在車邊,伸手和他相握之際,看起來,卻又是那種帶著高傲的冷漠。

  「你好!」黃絹的手是冰冷的,冷得異乎尋常,她所說的話,語氣幾乎同樣冷。

  原振俠在她快要縮回手來時,緊握住她的手。黃絹用力掙了一下,原振俠嘆了一聲,鬆開了手,他也用幾乎陌生的口氣道:「你好!」

  當原振俠說出了這兩個字之後,陡然激動了起來,張開雙臂,將黃絹擁在懷裡。黃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看來她的心情十分激動,可是她還是推開了原振俠,道:「請上車,有太多的話要說!」

  原振俠上了車,黃絹也上了車。吉普車在她的駕駛下,像是一頭野牛一樣,橫衝直撞地向機場外駛去。在經過有武裝士兵守衛的關卡之際,武裝士兵全舉鎗向車子致敬。

  原振俠先開口,他的語調之中,帶著點譏嘲的意味,道:「你好像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一樣!」

  黃絹向車子的前面指了一指,道:「如果你留意的話,早就應該注意到,車子前面有一塊金牌,說明這輛車子,是卡爾斯將軍所有的。」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道:「你來了並沒有多久,可是看起來已經──已經──」

  原振俠正在考慮該如何措詞才好,黃絹已經接了上去,道:「已經取得了他的信任!」

  原振俠挺了挺身子,道:「甚麼程度的信任?」

  黃絹的回答極簡單:「絕對的信任!」

  她在講了這一句之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我使他知道了自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我還記得,你曾經給那樣的人,取了個名字。」

  原振俠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道:「是的,天人。我這裡,就有兩個這樣的人的頭顱,一個人是輕見博士,還有一個是你的父親!」

  黃絹本來駕著車子,在公路上急速地行駛。這時,她感到極度的震動,以致車子忽然在公路上打起轉來,塵土飛揚,幾乎將整輛車子都遮住了。

  車子在轉動的時候,黃絹和原振俠兩人,互相碰撞了幾次。等到靜下來之後,原振俠發現黃絹緊盯著他。原振俠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看來我們要先單獨談一談!」

  她將車子駛到路邊,背靠向椅背,微仰起頭來。原振俠解開了外衣,向她講述著那兩個「天人」頭顱的由來。黃絹靜靜地聽著,神情一時激動,一時平靜。

  一小時之後,兩個「天人」的頭顱,已經放在卡爾斯將軍那豪華的雕花桃花心木的辦公桌之上。坐在辦公桌後的卡爾斯將軍,盯著那兩個骷髏,好幾次伸手想去碰,可是發著抖的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神情像是一個小孩子在面對著一條鱷魚一樣。

  黃絹吸了一口氣,道:「將軍,你就是這一類人,你看到這金屬片的邊緣沒有?」

  卡爾斯將軍陡然震動了一下,雙手緊抱著頭。

  原振俠在黃絹的身邊低聲道:「你這樣說,會不會太刺激了他?」

  黃絹也壓低了聲音,道:「你以為我憑甚麼,才能在他派出恐怖份子抓了我來之後,還能這樣自由自在?」

  原振俠有點不明白,黃絹緩緩地道:「那是因為我一見到他,就告訴他,他的腦子裡有著一片金屬片!」


  事實上,黃絹是在離開原振俠之後,就立即決定了這樣做的。

  當時,原振俠和泉吟香一起上了救護直升機,黃絹在人叢中呆立著的時候,她已經決定了。

  黃絹在兩天後就被日本移民機構押上了飛機,她在香港一下機,就已經有人在「恭候」著她。黃絹並沒有表示任何反對的意見,就登上了為她準備的專機。在機上,她已經要求一到就能見到卡爾斯將軍,這正是卡爾斯的願望,當然一說即合。

  她和卡爾斯將軍見面的地點,是在一間極其豪華的別墅之中,那別墅守衛之森嚴,只怕可以算得上世界第一。當卡爾斯呵呵笑著,全副武裝,看來確然十分神氣,張開雙臂,想一看到黃絹,就將她擁在懷中之際,黃絹已經直指著他的頭部,道:「將軍,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在你的腦部,有著一片金屬片。尋常人在這種情形下,早就死了,可是你不同,你是『天人』!」

  卡爾斯一時之間,全然不明白黃絹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他張開了的手臂,僵在半空。黃絹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卡爾斯仍然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黃絹又將她和原振俠兩個人的發現,用最簡單的言詞解釋著,看卡爾斯的神情,開始有點明白了。

  當他終於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情時,他的反應,全然出乎黃絹的意料之外。他先是張大了口,又是吃驚,又是怪異,但隨即,他狂笑起來,一面笑,一面手舞足蹈,道:「我和常人不同?我是『天人』!是上天派下來統治全世界的?」

  黃絹呆了一呆,道:「只是不同,並不見得你就可以統治世界,據我所知,至少也有另外兩個人和你一樣,一個是古代的大將軍──」

  卡爾斯陡然挺直了身子,道:「和我一樣?」

  黃絹苦笑了一下,道:「還有一個,只不過是醫院的院長,一位醫學博士!」

  卡爾斯吼叫道:「我不同,我要向全世界宣布這件事!證明我與眾不同!」

  黃絹真的未曾想到卡爾斯的反應,會是如此之狂烈。她搖著頭,道:「據我所知,這個祕密絕不能有人知道,知道的人,會被一種神祕力量所殺,我父親就是這樣死的!」

  卡爾斯瞪著黃絹,道:「你知道了,為甚麼不死?」

  這個問題是黃絹無法回答的,因為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何以她可以不死?當她才從小型X光儀上,看到卡爾斯頭部的情形之際,她自以為快死的了。

  卡爾斯變得暴躁起來,厲聲道:「你別耍甚麼花樣!我已經受夠你的花樣了,這次你一定走不掉!」

  黃絹直視著他,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你是願意在報復的心理下佔有我,還是讓我做點工作,來確定你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卡爾斯眨著眼,黃絹的話,打中了他的心坎。他是那樣一個狂妄而具有野心的人,要是能確實證明他是一個「天人」,這可以使他在心理上感到極度的滿足,使他認為他的野心,是一種上天交給他的任務!

  與這一點相比較,黃絹雖然有她獨特出色的美麗,但似乎也不算得甚麼了!

  在考慮了一分鐘之後,卡爾斯揮了揮手,道:「如何才能證明?」

  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為了說服卡爾斯將軍再走進X光室,黃絹又花了至少半小時的時間。並且,她使卡爾斯相信,她那樣做是冒著生命的危險,而令得卡爾斯可以確實知道,他自己是一個非凡的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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