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五部:鐵天音在說謊!】</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五部:鐵天音在說謊!】</h3><br /><br />  一分鐘之後,我表示了不滿:「你太多事了。」在我和白素之間,這樣的指責,已經是嚴重之極了,話一出口,雖然那是我的感覺,但我也後悔不該說得如此之直接。<br /><br />  白素卻沒有甚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然道:「或許是,我太多事了。」<br /><br />  白素沒有生氣,我自然也不再說下去,接下來的時間中,我們並不再接觸到這個話題,我心中總覺得有些東西梗著,知道白素也是,盤算著明天如何和白素好好商量,就睡著了。<br /><br />  一覺醒來,白素不在身邊,我不禁笑了起來,知道她又去看紅綾了──自從紅綾回來之後,我們並不關房門,紅綾的房間也一樣,又調整了床榻放的角度,一個轉身,就可以看到睡在吊床上的女兒。<br /><br />  常言道「見過鬼怕黑」,又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們失去過女兒一次,再也不能有第二次了,雖然我們知道,如今紅綾力大無窮,行動敏捷,就算她外婆親臨,也難以把她帶走,但總是小心一點的好。<br /><br />  就算是這樣,白素若是半夜醒了,還是會起身去看紅綾,所以這時,我以為她又在紅綾的房間之中。可是,我一個翻身,看到紅綾穩穩地睡著,卻不見白素在。<br /><br />  我呆了一呆,彈身而起,到了紅綾的房間,看了一看,又推開了書房的門,同時望向樓梯下的廳堂。不到三秒鐘,我就可以知道,白素不在屋子裏。<br /><br />  她到哪裏去了?雖然我們之間,對對方的行動,幾乎絕不干涉,但是都盡可能讓對方知道行蹤,上天入地,總有個去向,像如今那樣,我竟然在半夜三更,不知伊人芳蹤何處的情形,確屬罕見。<br /><br />  我睡意全消,斟了一杯酒,先在紅綾的吊床之前,站了一會,紅綾睡得極沉,我忽然想到,像她那樣環境長大的,不知道是不是會做夢。明天倒要和她討論一下,趁機又可以灌輸許多知識給她。<br /><br />  回到床上,半坐著,慢慢喝酒,思索著白素到何處去了。<br /><br />  作了幾個設想,都不得要領。大約過了半小時,聽得有開門的聲音,白素回來了。<br /><br />  白素走上來,穿著運動裝,先到紅綾的吊床前站了一會,摸了摸她的頭髮,這才走向我。我只是望著她,向她舉了舉手中的酒杯。<br /><br />  白素微笑:「我又『多事』去了。」<br /><br />  我怔了一怔。我曾說她去調查鐵天音是太多事了,她如今這樣說,是甚麼意思?<br /><br />  我陡然明白她是甚麼意思了,一口還未曾嚥下去的酒,幾乎沒有嗆出口來。我坐直了身子,望著她,疾聲問:「你……你……找到了甚麼?」<br /><br />  這句問話,乍一聽無頭無腦,但實際上,是我迅速轉念,已有了推理的結果──白素說她又是「多事」,那麼必然和鐵天音有關,鐵天音傍晚已啟程到德國去,白素半夜有行動,那是到鐵天音的住所去了。<br /><br />  白素一揚眉:「甚麼也沒有找到。」<br /><br />  我吁了一口氣,握住了她的雙手:「那表示不必懷疑他了,是不是?」<br /><br />  白素卻道:「正因為甚麼都沒有,太乾淨了,所以更值得懷疑。」<br /><br />  我本來想說「這不是『欲加之罪』嗎?」但是一轉念之間,心想何必把氣氛弄得那麼僵,不妨輕鬆一些,所以我改口道:「你的話,使我想起妻子懷疑丈夫的笑話──丈夫衣服上沒有沾著女人的頭髮,她就說丈夫連光頭的女人都要。」<br /><br />  白素微笑:「不好笑,至少,妻子的懷疑,有它能成立的可能性。」<br /><br />  我知道白素一直鍥而不捨地在進行這件事,她又不是閒得沒事做的人,必然有她的原因,所以我心平氣和:「你有甚麼理由懷疑他?」<br /><br />  白素一揚眉:「我們曾討論過,要裝釘的絲線拆下來,再還原,是不可能的事。」<br /><br />  我點頭:「是,難極了,無法照原樣。」<br /><br />  白素道:「如果在每一冊之中,都撕幾頁下來呢?線裝書冊,要撕下幾頁來,不露痕跡,並不困難。」<br /><br />  我也想到這一點,所以立即道:「如果那樣做,絲線就會變得鬆──由於原來的裝釘功夫十分緊密,即使只是撕去一頁,也會察覺。」<br /><br />  白素道:「是,但是要令絲線收縮,可以有十多種方法,最簡單的是噴上適量的水,就算是自然乾了,也必然會有『縮水』的現象發生……」<br /><br />  白素講到這裏,我已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你……發現了甚麼?」<br /><br />  白素沉聲道:「絲線上沾著硫酸鉀和硫酸鋁的含水複鹽。」<br /><br />  那是一個聽來很複雜的化學名詞,如果用化學式來表示,更是複雜得可以,它含有二十二個結晶水。但實際上,那是一種很普通的東西,它有一個極尋常的名字:明礬。<br /><br />  明礬有收斂的作用,如果把它的溶液,小心塗濕絲線,再等它乾了,絲線就會比濕水縮得更多,就算每一冊被撕走了十頁八頁,在裝訂上看來,仍然可以是緊密無比,沒有破綻。<br /><br />  一時之間,我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來。白素又道:「現代的分析化驗法,可以使許多原來天衣無縫的行為無所遁形,沾在絲線纖維上的明礬,是最近才沾上去的──你想要看正式的化驗報告?」<br /><br />  對白素那麼簡單的一個問題,我呆了好一會才有回答,聲音疲倦之極:「不必了。」<br /><br />  我把空酒杯遞向白素,白素接了過去,不一會,就滿滿斟了一杯酒回來,我大大喝了一口。<br /><br />  酒並不能使我心情舒暢,我不知道鐵天音為甚麼要這樣做,但是他竟然如此處心積慮來欺騙我們,用的手法是如此之縝密,在做了這些事之後,他的神態是那麼若無其事,而我一直把他當作故人之子,坦誠相對,這一切全都加起來,猶如一塊大石,向我當頭砸將下來一樣,令我眼前金星直迸。<br /><br />  白素道:「這是最保險的行事手法,我想,他所要的資料,只是十二冊中其中的一冊,但是為了掩飾他的行為,他在每一冊之中,都抽出了若干頁──有一個深謀遠慮的兇手,先假裝有殺人狂行兇,殺了幾個不相干的人,然後再用同樣手法殺死他的仇人,使人不懷疑他,就是這樣的手法。」<br /><br />  我放下酒杯,臉色一定很是難看:「我去找他,他到芬蘭去了?我去找他。」<br /><br />  白素沉聲道:「我看不必了,到了芬蘭之後,他可以轉到任何地方去,你上哪兒找他去?」<br /><br />  我悶哼一聲:「我去找老鐵。小鐵的行蹤再詭秘,行為再不堪,也不能和他老父失去了聯絡。」<br /><br />  白素沉吟不語,顯然他覺得我這個辦法可行。她想了好一會,才道:「那可能要花不少時間,而且,他這樣心思縝密,只怕也早想到了這一點,在他老父那裏,下了預防功夫,父子之情總比你們朋友之情親,你就徒勞無功了。」<br /><br />  我大聲道:「我信得過鐵蛋,他不會為了父子之情而出賣朋友。」<br /><br />  白素嗔道:「你叫甚麼,小心吵醒了女兒。」<br /><br />  我連忙壓低了聲音:「我知道鐵蛋,他光明磊落,是個好漢子,絕不會同意小鐵的這種行為。」<br /><br />  白素嘆了一聲:「值得花那麼多時間嗎?紅綾才回到我們的身邊,你又要遠行。」<br /><br />  一提起紅綾,我倒真有點不捨得和她分開。雖然如今的情形,白素一個人完全可以應付。不過我想了一想,還是道:「我非去不可──小鐵用這種手段行事,那是不正當行為的開端,我不是要追究甚麼,而是必須盡我責任去告訴他:這種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必然有一次,會闖出大禍來,我要他及時「剎車」,他是鐵蛋的孩子,我不能坐視他走歪路。」<br /><br />  白素望著我,略有嘲笑之意──那自然是因為我很少有這樣「正氣凜然」的情形之故。<br /><br />  我用力一揮手:「好,我承認,我也想弄明白他為甚麼要那麼做,想弄明白他和天官門之間,有甚麼關連。」<br /><br />  白素握住我的手:「好,你去進行──要你老在家裏看孩子,悶也把你悶死了。」<br /><br />  我笑:「看其他的孩子會悶,看紅綾,只會累,絕不會悶。」<br /><br />  白素想著我說的是實情,也笑了起來。<br /><br />  我們又討論了一下,小鐵──鐵天音有沒有可能早知道我手中有「天官門」的資料?<br /><br />  結論是「不可能」。他多半是在溫寶裕的口中,或是在我的記述之中,知道了「天官門」,所以才想知道更多的資料,誰知我恰好有天官門的記錄,所以那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這一點,從他當時大喜若狂的神態之中,可以得到證實。<br /><br />  但是,我們認為,他想知「天官門」的資料,卻是早已有了這個念頭的。<br /><br />  問題是,我無法設想早半個世紀橫行江湖的一個神秘幫會,和一個年輕受現代化教育的醫生之間,會有甚麼聯繫可言。<br /><br />  第二天,紅綾和我在地球儀之前,我告訴她,我要到德國去,轉動地球儀,對她說德國在甚麼地方。她雖然用心聽著,但是顯然不能接受,當她第一次見到地球儀,我向她解釋地球的時候,她就一面搖頭一面道:「那麼多屋子,那麼多人,全在一個大球上?」<br /><br />  她表示了不信,直到那時,她還是不信。要她相信,除非是帶她升上太空,讓她在升空的過程之中,看清楚她所在的地球。<br /><br />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我所知的許多在地球活動的外星人,都有這種起碼的能力,在適當的時候,紅綾就可以有機會作太空遨遊。<br /><br />  白素帶著她來機場送行,溫寶裕也來了,我對他道:「你這個未來的表姨丈,多點照顧紅綾。」<br /><br />  溫寶裕十分正經地答應:「是,我和胡說講好了,紅綾可以到博物館去吸收知識。」<br /><br />  這是好主意,所以我立刻同意:「好極,你自己沒有空,可以多發動些朋友陪紅綾──不必向他們說紅綾的出身,只說是……」<br /><br />  我還未曾想出適當的藉口,溫寶裕已哈哈大笑:「大名鼎鼎的衛斯理,女兒的來龍去脈,早已人人皆知,怎麼能掩飾。」<br /><br />  我也不禁失笑,但還是警告:「要你們那幫朋友不要取笑紅綾,不然,可能招致嚴重後果。」<br /><br />  我知道溫寶裕和一些志趣相合的青年朋友,常在他的大屋子中聚會,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小寶神通廣大,常請到一些人物去參加,原振俠醫生,甚至年輕人和他的黑紗公主這樣的傳奇人物,都請到過,我也曾在這樣的聚會中出現過。<br /><br />  這些青年人,大都熱情得很,紅綾能和他們相處,自然是好事,但是我也必須有告誡。<br /><br />  溫寶裕道:「放心,能和我在一起的人,必然不會有無聊的行為,大家都會把紅綾當自己的妹妹一樣。」<br /><br />  白素聽溫寶裕那麼說,也很高興。<br /><br />  我趁機向白素道:「孩子長大了,總要離開父母的。」<br /><br />  紅綾知道我們是在說她,她搭腔:「我長大了,我不離開──父母。」<br /><br />  她說得十分認真,白素歡喜無限。<br /><br />  臨上機,白素才道:「小郭的行家遍佈世界各地。隨時聯絡,一有消息,就可以告訴你。」<br /><br />  溫寶裕這才知道我有目的遠行,他才現出好奇的神色,我便拍著他的肩頭:「回來再告訴你。」<br /><br />  溫寶裕神情懊喪,因為他竟然沒有早發覺我又有奇遇。<br /><br />  上了機之後,我一直在作種種設想,可是最主要的一環無法解得開,其餘的自然也都成了謎。<br /><br />  那最主要的一環是:鐵天音和天官門之間,有著甚麼樣的關係。<br /><br />  到了目的地,在那個恬靜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鄉村之中,又見到了鐵蛋時,鐵蛋正在用剪刀小心地修剪一簇黃蟬花,艷黃色的花朵怒放,很是奪目。他見到了我,感到意外,在我和他打了招呼之後,他呆望了我半晌,一開口就道:「你不是來找我敘舊的。」<br /><br />  少年時期交下的朋友,就和成年之後認識的朋友不一樣,那時,對於自己的本性,完全不懂得掩飾,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猶如兩個人長期赤裸相對,對方的身體是甚麼樣的,無不了然。<br /><br />  而人的性格,三歲定八十,很難有大幅度的改變,行為由性格來決定,了解對方的性格,自然也可以把對方的行為,知道個八九不離十。<br /><br />  我和鐵蛋雖然分開很久了,各自的人生途徑,大不相同,但是少年時卻是交情深厚,而且一起有過出生入死的經歷,可以說是同生共死的深交,這種交情,在一般少年人之間極其罕見,所以也格外深刻,雙方相知極深,所以他一下子就料到了我萬里前來,另有目的。<br /><br />  他這一問,倒叫我猶豫了一下。當然,我先大聲回答了「是」,然後,默然無言。<br /><br />  我懷疑他的兒子有不正當的行為,常言道「疏不間親」,何況我的懷疑,還沒有可以說服他的確鑿證據,我是想在他那裏知道小鐵的行蹤,這種企圖,也不是很光明正大,真不知如何開口才好。<br /><br />  鐵蛋等了我一兩分鐘,才道:「我們不但都長大了,而且,接近垂垂老矣,孩子時候說過的一些話,做過的一些事,就不必一定算數。」<br /><br />  我苦笑了一下,我曾和他,在經歷過了一次巨大的劫難之後,死裏逃生,兩人在一條小河邊上,撮土為香,用一片竹子削破了手臂,把血滴在一隻破碗之中,破碗中有半碗河水,兩人一人一口,把和著血的河水喝下肚去,同時盟誓,結為兄弟,誓要作為人世間友情的表率,上可以彰日月,下可以告后土,豪情勝慨,至今想起來,仍然令人全身發熱。<br /><br />  鐵蛋自然是見我神情猶豫,所以不高興了,提出昔年的誓言,可以不算數。我「哈哈」一笑:「你不必激我,我另有為難之處。阿蛋,我問你,你南征北戰,戎馬生涯的環境又那麼差,家眷是怎麼處置的?」<br /><br />  鐵蛋只怕做夢也想不到我會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來。但他既然認定了我是朋友,也必然會回答──他是那樣的一個人:他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可怕的敵人。<br /><br />  與他為敵,那是惡夢的開始,多少擁兵十萬的敵軍將領,都可以證明這一點。他對朋友的無比忠誠和對敵人的無比兇狠,是兩個極端,他是我所認識的人之中,性格最極端的一個,他能從顯赫的大將軍,一下子離開了榮華富貴,在這小鄉村中釣魚剪花,自然也是他這種極端性格的表現。<br /><br />  當下鐵蛋仍然剪下了一根花枝,有一個短暫時間的怔呆,然後,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我結過兩次婚,第一次婚後三年,沒有孩子,她是軍中的護士,在一次戰役中受了重傷,死在我的懷中。」<br /><br />  他越是說來若無其事,越是可以叫人感到他內心深處的哀痛。我不禁十分後悔,不該把他的往事又搬出來,那對一個退隱了,想把過去全都忘記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種酷刑。<br /><br />  所以,我不等他再說下去,就雙手亂搖,心裏一急,連叫他不必說了也講不出口。鐵蛋一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五指強而有力,他道:「你想知道往事,一定有原因,別理我,我會把一切告訴你,有半點保留的,我長四隻腳一條尾。」<br /><br />  那正是他少年時期的口頭禪,聽了之後,更令我慚愧無比,我伸手在自己的頭上,重重打了一下:「對不起,老朋友。事情是這樣,天音有一些行為,不是很正當,我想不出是甚麼原因,又不想他再發展下去,所以想來和你詳談一下。」<br /><br />  雖然說鐵蛋已萬念俱灰,隱居以度餘生,但是對自己的兒子,當然還是關切的,所以一聽之下,他也不禁動容,陡然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斬釘斷鐵地道:「他做了甚麼?該打該殺,你是我的兄弟,完全可以處理,只要是該死,殺了我也不怨你。」<br /><br />  我忙一迭聲道:「哪有那麼嚴重,你想到哪裏去了?」<br /><br />  鐵蛋盯著我,目光如炬,雖然他坐在輪椅之上,又乾又瘦,但是一樣神威凜凜,他道:「該怎麼就怎麼,別因為是自家的孩子就不一樣。」<br /><br />  我頓足:「真是沒有甚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事情十分奇怪,所以我才有了疑心,真是沒甚麼大不了。」因為我深信鐵蛋講的是真心話,所以我才一再聲明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確然,也沒有甚麼大不了,這時,我甚至後悔自己太多事了。<br /><br />  鐵蛋不再出聲,只是望著我。我道:「我從苗疆回來,在苗疆發生了許多事,都意想不到,天音來看我,想知道天官門十二天官的事──。」<br /><br />  我慢慢說來,口氣平和,盡量表現出沒有甚麼大事,鐵蛋凝神聽著。<br /><br />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竟是如此出人意表,我才說到「天官門十二天官」,鐵蛋陡然全身震動,雙臂舉起,發出了一下古怪莫名、聽來令人悚然的怪叫聲,身子突然向後一仰,竟連人帶輪椅,一起仰跌。<br /><br />  鐵蛋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實在太令人意外了,所以剎那之間,我也發出了一下怪叫聲,站了起來,手中的一杯酒,濺了一地。<br /><br />  就算是一個健康的人,要連人帶椅一起仰翻容易,要連人帶輪椅一起仰翻,也要用極大的力道才行,何況鐵蛋是一個真正的殘疾人。由此可知他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所受的震撼,是何等之甚。<br /><br />  而突然看到了鐵蛋有這樣的反應,我的震撼,也是非同小可,我陡然明白了。<br /><br />  本來,我想了解小鐵長大的環境,想從中了解他是不是和幫會,和江湖人物有過瓜葛糾纏。<br /><br />  這時,我明白了,和天官門有關係的,不是小鐵,是老鐵。<br /><br />  小鐵一定是從老鐵那裏,知道了天官門和十二天官的一些事,所以他才對之有興趣的。<br /><br />  我真想不到在見了鐵蛋之後,一杯酒還沒有喝光,事情便已急轉直下,出現了這樣的局面。<br /><br />  一時之間,我思緒紊亂之極,看到鐵蛋在地上掙扎,竟慢了一步才把他抱了起來,一腳踢正了輪椅,再把他扶坐在輪椅上,鐵蛋的臉色生青,額上青筋暴綻,大口大口呼氣。<br /><br />  我忙把酒瓶遞過去,他接過了酒瓶,一張口,咬住了瓶口,咬得格格亂響,可是忘了去喝酒,可知他這時,情緒的激動,已使他失去了控制自己行動的能力。<br /><br />  我走過去,一手托住了酒瓶,一手按下了他的頭,令酒可以流入他的口中,開始,他也不懂得下嚥,直到酒自他的口中溢了出來,他的喉結移動了一下,「嘓嘟」一聲,吞下了一大口酒。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鐵大將軍,竟然在這種情形之下被人迫酒,敗在他手下的敗軍之將若是看到了,只怕會買塊豆腐去撞死。<br /><br />  他連喝了三口酒,還咬著瓶口不肯鬆口,我一面用力拉,一面大聲喝:「不管甚麼事,已過去了那麼多年,都不是重要事了。」<br /><br />  一面叫,一面還要伸指在他頰邊的「玉白穴」上輕彈了一下,令他鬆開了口,才能使瓶口脫離了他的口部,當真狼狽之極。</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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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鐵天音在說謊!】



  一分鐘之後,我表示了不滿:「你太多事了。」在我和白素之間,這樣的指責,已經是嚴重之極了,話一出口,雖然那是我的感覺,但我也後悔不該說得如此之直接。

  白素卻沒有甚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然道:「或許是,我太多事了。」

  白素沒有生氣,我自然也不再說下去,接下來的時間中,我們並不再接觸到這個話題,我心中總覺得有些東西梗著,知道白素也是,盤算著明天如何和白素好好商量,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白素不在身邊,我不禁笑了起來,知道她又去看紅綾了──自從紅綾回來之後,我們並不關房門,紅綾的房間也一樣,又調整了床榻放的角度,一個轉身,就可以看到睡在吊床上的女兒。

  常言道「見過鬼怕黑」,又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們失去過女兒一次,再也不能有第二次了,雖然我們知道,如今紅綾力大無窮,行動敏捷,就算她外婆親臨,也難以把她帶走,但總是小心一點的好。

  就算是這樣,白素若是半夜醒了,還是會起身去看紅綾,所以這時,我以為她又在紅綾的房間之中。可是,我一個翻身,看到紅綾穩穩地睡著,卻不見白素在。

  我呆了一呆,彈身而起,到了紅綾的房間,看了一看,又推開了書房的門,同時望向樓梯下的廳堂。不到三秒鐘,我就可以知道,白素不在屋子裏。

  她到哪裏去了?雖然我們之間,對對方的行動,幾乎絕不干涉,但是都盡可能讓對方知道行蹤,上天入地,總有個去向,像如今那樣,我竟然在半夜三更,不知伊人芳蹤何處的情形,確屬罕見。

  我睡意全消,斟了一杯酒,先在紅綾的吊床之前,站了一會,紅綾睡得極沉,我忽然想到,像她那樣環境長大的,不知道是不是會做夢。明天倒要和她討論一下,趁機又可以灌輸許多知識給她。

  回到床上,半坐著,慢慢喝酒,思索著白素到何處去了。

  作了幾個設想,都不得要領。大約過了半小時,聽得有開門的聲音,白素回來了。

  白素走上來,穿著運動裝,先到紅綾的吊床前站了一會,摸了摸她的頭髮,這才走向我。我只是望著她,向她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白素微笑:「我又『多事』去了。」

  我怔了一怔。我曾說她去調查鐵天音是太多事了,她如今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我陡然明白她是甚麼意思了,一口還未曾嚥下去的酒,幾乎沒有嗆出口來。我坐直了身子,望著她,疾聲問:「你……你……找到了甚麼?」

  這句問話,乍一聽無頭無腦,但實際上,是我迅速轉念,已有了推理的結果──白素說她又是「多事」,那麼必然和鐵天音有關,鐵天音傍晚已啟程到德國去,白素半夜有行動,那是到鐵天音的住所去了。

  白素一揚眉:「甚麼也沒有找到。」

  我吁了一口氣,握住了她的雙手:「那表示不必懷疑他了,是不是?」

  白素卻道:「正因為甚麼都沒有,太乾淨了,所以更值得懷疑。」

  我本來想說「這不是『欲加之罪』嗎?」但是一轉念之間,心想何必把氣氛弄得那麼僵,不妨輕鬆一些,所以我改口道:「你的話,使我想起妻子懷疑丈夫的笑話──丈夫衣服上沒有沾著女人的頭髮,她就說丈夫連光頭的女人都要。」

  白素微笑:「不好笑,至少,妻子的懷疑,有它能成立的可能性。」

  我知道白素一直鍥而不捨地在進行這件事,她又不是閒得沒事做的人,必然有她的原因,所以我心平氣和:「你有甚麼理由懷疑他?」

  白素一揚眉:「我們曾討論過,要裝釘的絲線拆下來,再還原,是不可能的事。」

  我點頭:「是,難極了,無法照原樣。」

  白素道:「如果在每一冊之中,都撕幾頁下來呢?線裝書冊,要撕下幾頁來,不露痕跡,並不困難。」

  我也想到這一點,所以立即道:「如果那樣做,絲線就會變得鬆──由於原來的裝釘功夫十分緊密,即使只是撕去一頁,也會察覺。」

  白素道:「是,但是要令絲線收縮,可以有十多種方法,最簡單的是噴上適量的水,就算是自然乾了,也必然會有『縮水』的現象發生……」

  白素講到這裏,我已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你……發現了甚麼?」

  白素沉聲道:「絲線上沾著硫酸鉀和硫酸鋁的含水複鹽。」

  那是一個聽來很複雜的化學名詞,如果用化學式來表示,更是複雜得可以,它含有二十二個結晶水。但實際上,那是一種很普通的東西,它有一個極尋常的名字:明礬。

  明礬有收斂的作用,如果把它的溶液,小心塗濕絲線,再等它乾了,絲線就會比濕水縮得更多,就算每一冊被撕走了十頁八頁,在裝訂上看來,仍然可以是緊密無比,沒有破綻。

  一時之間,我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來。白素又道:「現代的分析化驗法,可以使許多原來天衣無縫的行為無所遁形,沾在絲線纖維上的明礬,是最近才沾上去的──你想要看正式的化驗報告?」

  對白素那麼簡單的一個問題,我呆了好一會才有回答,聲音疲倦之極:「不必了。」

  我把空酒杯遞向白素,白素接了過去,不一會,就滿滿斟了一杯酒回來,我大大喝了一口。

  酒並不能使我心情舒暢,我不知道鐵天音為甚麼要這樣做,但是他竟然如此處心積慮來欺騙我們,用的手法是如此之縝密,在做了這些事之後,他的神態是那麼若無其事,而我一直把他當作故人之子,坦誠相對,這一切全都加起來,猶如一塊大石,向我當頭砸將下來一樣,令我眼前金星直迸。

  白素道:「這是最保險的行事手法,我想,他所要的資料,只是十二冊中其中的一冊,但是為了掩飾他的行為,他在每一冊之中,都抽出了若干頁──有一個深謀遠慮的兇手,先假裝有殺人狂行兇,殺了幾個不相干的人,然後再用同樣手法殺死他的仇人,使人不懷疑他,就是這樣的手法。」

  我放下酒杯,臉色一定很是難看:「我去找他,他到芬蘭去了?我去找他。」

  白素沉聲道:「我看不必了,到了芬蘭之後,他可以轉到任何地方去,你上哪兒找他去?」

  我悶哼一聲:「我去找老鐵。小鐵的行蹤再詭秘,行為再不堪,也不能和他老父失去了聯絡。」

  白素沉吟不語,顯然他覺得我這個辦法可行。她想了好一會,才道:「那可能要花不少時間,而且,他這樣心思縝密,只怕也早想到了這一點,在他老父那裏,下了預防功夫,父子之情總比你們朋友之情親,你就徒勞無功了。」

  我大聲道:「我信得過鐵蛋,他不會為了父子之情而出賣朋友。」

  白素嗔道:「你叫甚麼,小心吵醒了女兒。」

  我連忙壓低了聲音:「我知道鐵蛋,他光明磊落,是個好漢子,絕不會同意小鐵的這種行為。」

  白素嘆了一聲:「值得花那麼多時間嗎?紅綾才回到我們的身邊,你又要遠行。」

  一提起紅綾,我倒真有點不捨得和她分開。雖然如今的情形,白素一個人完全可以應付。不過我想了一想,還是道:「我非去不可──小鐵用這種手段行事,那是不正當行為的開端,我不是要追究甚麼,而是必須盡我責任去告訴他:這種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必然有一次,會闖出大禍來,我要他及時「剎車」,他是鐵蛋的孩子,我不能坐視他走歪路。」

  白素望著我,略有嘲笑之意──那自然是因為我很少有這樣「正氣凜然」的情形之故。

  我用力一揮手:「好,我承認,我也想弄明白他為甚麼要那麼做,想弄明白他和天官門之間,有甚麼關連。」

  白素握住我的手:「好,你去進行──要你老在家裏看孩子,悶也把你悶死了。」

  我笑:「看其他的孩子會悶,看紅綾,只會累,絕不會悶。」

  白素想著我說的是實情,也笑了起來。

  我們又討論了一下,小鐵──鐵天音有沒有可能早知道我手中有「天官門」的資料?

  結論是「不可能」。他多半是在溫寶裕的口中,或是在我的記述之中,知道了「天官門」,所以才想知道更多的資料,誰知我恰好有天官門的記錄,所以那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這一點,從他當時大喜若狂的神態之中,可以得到證實。

  但是,我們認為,他想知「天官門」的資料,卻是早已有了這個念頭的。

  問題是,我無法設想早半個世紀橫行江湖的一個神秘幫會,和一個年輕受現代化教育的醫生之間,會有甚麼聯繫可言。

  第二天,紅綾和我在地球儀之前,我告訴她,我要到德國去,轉動地球儀,對她說德國在甚麼地方。她雖然用心聽著,但是顯然不能接受,當她第一次見到地球儀,我向她解釋地球的時候,她就一面搖頭一面道:「那麼多屋子,那麼多人,全在一個大球上?」

  她表示了不信,直到那時,她還是不信。要她相信,除非是帶她升上太空,讓她在升空的過程之中,看清楚她所在的地球。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我所知的許多在地球活動的外星人,都有這種起碼的能力,在適當的時候,紅綾就可以有機會作太空遨遊。

  白素帶著她來機場送行,溫寶裕也來了,我對他道:「你這個未來的表姨丈,多點照顧紅綾。」

  溫寶裕十分正經地答應:「是,我和胡說講好了,紅綾可以到博物館去吸收知識。」

  這是好主意,所以我立刻同意:「好極,你自己沒有空,可以多發動些朋友陪紅綾──不必向他們說紅綾的出身,只說是……」

  我還未曾想出適當的藉口,溫寶裕已哈哈大笑:「大名鼎鼎的衛斯理,女兒的來龍去脈,早已人人皆知,怎麼能掩飾。」

  我也不禁失笑,但還是警告:「要你們那幫朋友不要取笑紅綾,不然,可能招致嚴重後果。」

  我知道溫寶裕和一些志趣相合的青年朋友,常在他的大屋子中聚會,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小寶神通廣大,常請到一些人物去參加,原振俠醫生,甚至年輕人和他的黑紗公主這樣的傳奇人物,都請到過,我也曾在這樣的聚會中出現過。

  這些青年人,大都熱情得很,紅綾能和他們相處,自然是好事,但是我也必須有告誡。

  溫寶裕道:「放心,能和我在一起的人,必然不會有無聊的行為,大家都會把紅綾當自己的妹妹一樣。」

  白素聽溫寶裕那麼說,也很高興。

  我趁機向白素道:「孩子長大了,總要離開父母的。」

  紅綾知道我們是在說她,她搭腔:「我長大了,我不離開──父母。」

  她說得十分認真,白素歡喜無限。

  臨上機,白素才道:「小郭的行家遍佈世界各地。隨時聯絡,一有消息,就可以告訴你。」

  溫寶裕這才知道我有目的遠行,他才現出好奇的神色,我便拍著他的肩頭:「回來再告訴你。」

  溫寶裕神情懊喪,因為他竟然沒有早發覺我又有奇遇。

  上了機之後,我一直在作種種設想,可是最主要的一環無法解得開,其餘的自然也都成了謎。

  那最主要的一環是:鐵天音和天官門之間,有著甚麼樣的關係。

  到了目的地,在那個恬靜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鄉村之中,又見到了鐵蛋時,鐵蛋正在用剪刀小心地修剪一簇黃蟬花,艷黃色的花朵怒放,很是奪目。他見到了我,感到意外,在我和他打了招呼之後,他呆望了我半晌,一開口就道:「你不是來找我敘舊的。」

  少年時期交下的朋友,就和成年之後認識的朋友不一樣,那時,對於自己的本性,完全不懂得掩飾,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猶如兩個人長期赤裸相對,對方的身體是甚麼樣的,無不了然。

  而人的性格,三歲定八十,很難有大幅度的改變,行為由性格來決定,了解對方的性格,自然也可以把對方的行為,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我和鐵蛋雖然分開很久了,各自的人生途徑,大不相同,但是少年時卻是交情深厚,而且一起有過出生入死的經歷,可以說是同生共死的深交,這種交情,在一般少年人之間極其罕見,所以也格外深刻,雙方相知極深,所以他一下子就料到了我萬里前來,另有目的。

  他這一問,倒叫我猶豫了一下。當然,我先大聲回答了「是」,然後,默然無言。

  我懷疑他的兒子有不正當的行為,常言道「疏不間親」,何況我的懷疑,還沒有可以說服他的確鑿證據,我是想在他那裏知道小鐵的行蹤,這種企圖,也不是很光明正大,真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鐵蛋等了我一兩分鐘,才道:「我們不但都長大了,而且,接近垂垂老矣,孩子時候說過的一些話,做過的一些事,就不必一定算數。」

  我苦笑了一下,我曾和他,在經歷過了一次巨大的劫難之後,死裏逃生,兩人在一條小河邊上,撮土為香,用一片竹子削破了手臂,把血滴在一隻破碗之中,破碗中有半碗河水,兩人一人一口,把和著血的河水喝下肚去,同時盟誓,結為兄弟,誓要作為人世間友情的表率,上可以彰日月,下可以告后土,豪情勝慨,至今想起來,仍然令人全身發熱。

  鐵蛋自然是見我神情猶豫,所以不高興了,提出昔年的誓言,可以不算數。我「哈哈」一笑:「你不必激我,我另有為難之處。阿蛋,我問你,你南征北戰,戎馬生涯的環境又那麼差,家眷是怎麼處置的?」

  鐵蛋只怕做夢也想不到我會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來。但他既然認定了我是朋友,也必然會回答──他是那樣的一個人:他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可怕的敵人。

  與他為敵,那是惡夢的開始,多少擁兵十萬的敵軍將領,都可以證明這一點。他對朋友的無比忠誠和對敵人的無比兇狠,是兩個極端,他是我所認識的人之中,性格最極端的一個,他能從顯赫的大將軍,一下子離開了榮華富貴,在這小鄉村中釣魚剪花,自然也是他這種極端性格的表現。

  當下鐵蛋仍然剪下了一根花枝,有一個短暫時間的怔呆,然後,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我結過兩次婚,第一次婚後三年,沒有孩子,她是軍中的護士,在一次戰役中受了重傷,死在我的懷中。」

  他越是說來若無其事,越是可以叫人感到他內心深處的哀痛。我不禁十分後悔,不該把他的往事又搬出來,那對一個退隱了,想把過去全都忘記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種酷刑。

  所以,我不等他再說下去,就雙手亂搖,心裏一急,連叫他不必說了也講不出口。鐵蛋一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五指強而有力,他道:「你想知道往事,一定有原因,別理我,我會把一切告訴你,有半點保留的,我長四隻腳一條尾。」

  那正是他少年時期的口頭禪,聽了之後,更令我慚愧無比,我伸手在自己的頭上,重重打了一下:「對不起,老朋友。事情是這樣,天音有一些行為,不是很正當,我想不出是甚麼原因,又不想他再發展下去,所以想來和你詳談一下。」

  雖然說鐵蛋已萬念俱灰,隱居以度餘生,但是對自己的兒子,當然還是關切的,所以一聽之下,他也不禁動容,陡然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斬釘斷鐵地道:「他做了甚麼?該打該殺,你是我的兄弟,完全可以處理,只要是該死,殺了我也不怨你。」

  我忙一迭聲道:「哪有那麼嚴重,你想到哪裏去了?」

  鐵蛋盯著我,目光如炬,雖然他坐在輪椅之上,又乾又瘦,但是一樣神威凜凜,他道:「該怎麼就怎麼,別因為是自家的孩子就不一樣。」

  我頓足:「真是沒有甚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事情十分奇怪,所以我才有了疑心,真是沒甚麼大不了。」因為我深信鐵蛋講的是真心話,所以我才一再聲明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確然,也沒有甚麼大不了,這時,我甚至後悔自己太多事了。

  鐵蛋不再出聲,只是望著我。我道:「我從苗疆回來,在苗疆發生了許多事,都意想不到,天音來看我,想知道天官門十二天官的事──。」

  我慢慢說來,口氣平和,盡量表現出沒有甚麼大事,鐵蛋凝神聽著。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竟是如此出人意表,我才說到「天官門十二天官」,鐵蛋陡然全身震動,雙臂舉起,發出了一下古怪莫名、聽來令人悚然的怪叫聲,身子突然向後一仰,竟連人帶輪椅,一起仰跌。

  鐵蛋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實在太令人意外了,所以剎那之間,我也發出了一下怪叫聲,站了起來,手中的一杯酒,濺了一地。

  就算是一個健康的人,要連人帶椅一起仰翻容易,要連人帶輪椅一起仰翻,也要用極大的力道才行,何況鐵蛋是一個真正的殘疾人。由此可知他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所受的震撼,是何等之甚。

  而突然看到了鐵蛋有這樣的反應,我的震撼,也是非同小可,我陡然明白了。

  本來,我想了解小鐵長大的環境,想從中了解他是不是和幫會,和江湖人物有過瓜葛糾纏。

  這時,我明白了,和天官門有關係的,不是小鐵,是老鐵。

  小鐵一定是從老鐵那裏,知道了天官門和十二天官的一些事,所以他才對之有興趣的。

  我真想不到在見了鐵蛋之後,一杯酒還沒有喝光,事情便已急轉直下,出現了這樣的局面。

  一時之間,我思緒紊亂之極,看到鐵蛋在地上掙扎,竟慢了一步才把他抱了起來,一腳踢正了輪椅,再把他扶坐在輪椅上,鐵蛋的臉色生青,額上青筋暴綻,大口大口呼氣。

  我忙把酒瓶遞過去,他接過了酒瓶,一張口,咬住了瓶口,咬得格格亂響,可是忘了去喝酒,可知他這時,情緒的激動,已使他失去了控制自己行動的能力。

  我走過去,一手托住了酒瓶,一手按下了他的頭,令酒可以流入他的口中,開始,他也不懂得下嚥,直到酒自他的口中溢了出來,他的喉結移動了一下,「嘓嘟」一聲,吞下了一大口酒。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鐵大將軍,竟然在這種情形之下被人迫酒,敗在他手下的敗軍之將若是看到了,只怕會買塊豆腐去撞死。

  他連喝了三口酒,還咬著瓶口不肯鬆口,我一面用力拉,一面大聲喝:「不管甚麼事,已過去了那麼多年,都不是重要事了。」

  一面叫,一面還要伸指在他頰邊的「玉白穴」上輕彈了一下,令他鬆開了口,才能使瓶口脫離了他的口部,當真狼狽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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