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
「沖天炮和火箭炮，基本原理是相似的，但有一點微妙不同。沖天炮，就是所謂的大炮。這根吸管，」湯川以拿著筷子的手，指向恭平正在喝的可樂吸管。「撕一小塊面紙揉成一團塞進吸管，用嘴吹氣的話，面紙團會氣勢驚人朝反方向飛出去吧。沖天炮裝設在圓筒形發射台時，它的下面藏有發射用的火藥。沖天炮，就是藉由火藥爆發時的衝擊力與氣壓力飛上天空。相對地，火箭炮是自己爆發，靠著後方噴出煙火的反作用力飛上天空。火藥肩負了寶特瓶的壓縮空氣和水的功能。」
即使說得滔滔不絕，湯川依然能同時動筷子吃東西。比起這番話的內容，恭平更佩服他這種本事，覺得他實在太厲害了。
「那麼，剛才買的不是沖天炮，而是火箭炮嘍？」
「沒錯。真正的沖天炮，一般人買不到。爆竹煙火條例規定，要有煙火師資格才行。」
「嗯哼。」
煙火是先前從海邊回來的路上，去便利超商買的。並非恭平吵著要買，而是他說起前天和姑丈放煙火的事，湯川就說去買煙火吧。
恭平吃完蛋包飯在喝可樂時，門口的拉門突然開了。一個戴帽子、身穿深藍色衣服的男子探頭進來。
「啊，抱歉。」男子立刻關上拉門。
恭平眨眨眼睛。「剛才那是甚麼人？」
「看那個服裝是警方的鑑識人員。可能又來調查甚麼吧。」湯川說。
之後過了不久，成實端茶來，向湯川道歉：「不好意思，驚擾到您了。」
「警察好像又來了呀。究竟在調查甚麼？」
「我也不太清楚，主要好像在調查火源。」
「火源？」
「例如廚房的爐子是否能確實點火，確認這類的事情。」
「這也太奇怪了，和岩場的事故是不同案件嗎？」
「不，警方說就是那個案子。不過他們不肯把目的告訴我們。」
湯川啜了口茶，死心般地說：「算了，反正他們就是這種人。」
晚飯後，直接去外面放煙火。走出宴會房後，看到好幾個人穿著和剛才的男人同樣的衣服在館內走動。
恭平和湯川一起走出玄關。早就知道水桶擺在哪裏。
突然有人喚了一聲「恭平」。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門開了，重治走了出來。「放煙火啊？」
「嗯，水桶借用一下。」
「哦，這沒關係啦……」重治的目光停在湯川拎的塑膠袋。「裏面好像也有沖天炮啊。」
「正確地說是火箭炮。啊，不行嗎？」
重治露出一抹苦笑，摸著禿頭看向湯川。
「雖然那天夜晚我也偷偷放了煙火，不過町內會規定這種煙火只能在海邊放。消防局也曾來督導過。平常我覺得這種規矩太刻板了，不過今晚有點不方便……」
「我明白了，要是飛進民宅就不好了。那，今晚就別放火箭炮吧。」聽到湯川這句話，恭平也點點頭。
走到外面，繞到建築物後方。這裏有一塊空地，背後緊鄰樹林。
恭平立刻拿出手拿式煙火想開始玩，卻遭湯川制止：「等一下。你知道煙火的原理嗎？」
「咦？不是只要裝火藥就行了嗎？」
「那麼只要點火就會爆炸吧。」
湯川說了一聲「好。」從口袋掏出白色的東西。仔細一看是棉花。他將棉花放在地上。接著又從另一個口袋掏出釘子與砂紙。拿起釘子在棉花上擦拭，轉眼間棉花被鐵粉沾得黑髒髒的。
「在這裏點火。」他用拋棄式打火機上前點火。
瞬間，棉花綻出細碎的火花燃燒起來。哇！恭平驚呼。
「通常即便是無法燃燒的金屬，在這種條件下也燒得起來。煙火的真面目是金屬。將不同種類的金屬組合起來做成的。」
「為甚麼要組合不同種類的金屬？」
「問得好。那你點燃那支煙火棒看看。」湯川將打火機遞給他。
恭平在煙火棒點火。瞬間，前端發出各種顏色的光芒與火花。顏色也隨著時間逐漸變化。
「發出青色光芒的是銅，綠色的是鋇，紅色的是鍶，黃色的是鈉。這些都是金屬。就像這樣，某種金屬或金屬化合物，燃燒時會發出那個物質特有的光芒。這叫燄色反應。」口氣相當平淡，和響亮的燃燒聲與艷麗的火花形成對比。「煙火就是利用這個──」湯川忽然打住，抬頭往上看。
兩名男子從建築物後面的緊急逃生梯下來，都穿著鑑識科的制服。兩人看了恭平他們一眼，虛有其表地連忙點頭致意。
「他們剛才在哪裏啊？怎麼沒看到呢？」
「可能在屋頂上吧，因為那裏有煙囪。」
兩位鑑識人員中，戴眼鏡的那位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玩煙火。請問你是這間旅館的住宿客人嗎？」他問湯川。
「是啊。」
「我想請教你一些事情，可以嗎？」他想從胸前的口袋掏出甚麼東西。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警方的人。要問我甚麼事？」湯川問。恭平第一次聽到他講話如此鄭重。
「你是前天住進這間旅館嗎？」
「是的。前天的傍晚住進來的。」
「原來如此。那麼到現在，你有沒有發現這間旅館有甚麼異常之處？」
湯川擺出一副聽不懂的表情。
「如果是有客人跌落岩場死亡，我倒是有聽說。」
「不，不是這件事，我是問這間旅館有沒有異常之處？比方覺得噁心反胃，或是聞到奇怪的臭味，有沒有這一類的事？」
「噁心？臭味？」湯川側首尋思。「沒有，沒有這種事。」
「這樣啊。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你了。」男子轉身離去。
「你不用問他嗎？」湯川問。男子「啊？」了一聲回頭。湯川看向恭平繼續說：「不問小孩就太不合理了。」
「哦，是……」男子一臉困惑走向恭平。「你呢？有沒有感到奇怪的地方？」
恭平默默地搖頭。男子點點頭，對湯川輕輕行禮致意就走了。
湯川仰望建築物，點點頭後，轉而問恭平：「剛才講到哪裏了？」
「如果是煙火顏色變化的原理，你講過了喔。」
「好。接下來是蛇形煙火的原理。」湯川開始在塑膠袋裏翻找。